)救赎那个美强惨(于半山)

“嗯。”黎歌把另一瓶推向对面。
沈辞摸了摸瓶身，挑眉：“热的？”
“温的，不烫。”
超市里的粥和牛奶一般都是温的，老板娘会把他们提前泡在热水里，不爱吃早饭的同学常常会去买这些。
“为什么给我买？”沈辞握着牛奶，没动。
黎歌微顿。
——还能为什么？怕你得肠胃炎，再让我送去医院。
这样想着，他却没说出来。
对面的许通轻咳两声，两人的目光成功转移到他身上。
一道淡漠，一道无所谓。
“咳咳，黎歌，这个多少钱？”许通晃了晃手上的汽水。
黎歌：“不用，算请你的。”
“啊，我们黎同学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黎歌话音刚落，沈辞便挑眼觑向他。
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
“你又想作什么妖？”
这话一说出口，黎歌就有些愣住。
一来，这话语里冒着亲切，说出来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二来，以他与沈辞目前的关系，这句话不该出现。
可偏偏自己说出口了。
黎歌蹙眉，发现身侧沈辞也有些愣。
“我能作什么妖……”他小声嘀咕一句，打开牛奶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黎歌瞧他脸颊连着耳朵都有些红，眉头皱的更深了：“以后少逞强，不能吃辣就别硬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辞的耳朵好像更红了……
这顿饭，许通吃的有些幻灭。
而且他有一种不在食堂里面，而是身处一个单独的时空的错觉。
不是说沈辞和黎歌不对付嘛？！不是说沈辞要堵黎歌嘛？！
许通莫名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塞了一大口米饭，他幽怨的看了一眼对面娴静自若的人。
黎歌毫无察觉，倒是斜对面的沈辞挑了挑眉，一双丹凤眼觑过来。吓得许通连扒两口饭。
分开的时候，沈辞才反应过来，他一开始是要给黎歌找麻烦来着。
结果麻烦没找成，自己还吃了一肚子火。
不过……
他低头看向手里拿着的空瓶子，觉得也……不亏？
“辞哥。”身后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贺子言一脸狐疑的跨步上前：“你不是说要收拾他，我怎么瞧了半天没动静呢？”
吃饭时，他就坐在沈辞不远处，等着看好戏。结果风和日丽，啥事都没发生。
“不想收拾了行不行。”
沈辞白了他一眼，加快脚步，把人甩在后面。
贺子言咂舌：“着什么急……”
高三下半学期是大量承接知识的时期，按照惯例，学校会安排一次月考。
为了这次考试，黎歌做了万全的准备，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在尽力熟悉课本。看累了就刷题。
“哇！黎歌，你居然把这道大题做出来了！”许通满眼冒星光：“怎么做的呀？能不能教教我？”
“可以啊。”黎歌转了转笔。
备考阶段，大家都铆着劲，能多会一道题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许通问的那道题并不难，只是转的弯多。
分析好条件之间的联系和出题者的思路，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我听明白了！感谢感谢！”
黎歌只说了一半，他就懂了。
接下来的几个课间，许通一直在向黎歌提问那些卡顿的，没有思路的题。
黎歌颇具耐心，用他觉得最容易理解的方式去讲。
几道题下来，许通心里的钦佩上升了不止一点点。
他觉得，黎歌简直是他的偶像！
“……你也太聪明了吧！只看了几眼就会做。”许通感叹的同时，也不住叹息：“我能听得懂，但是一做别的题还是没有头绪。”
黎歌闻言敲了敲手边那一沓卷子：“题做多了就好了。现在没有思绪，只是因为还没有经过系统的刷题训练而已。你的基础很好，高三多刷些题，自然就能看出来出题人的思路了。”
许通藏在眼镜后面的眼镜眨了眨：“真的吗？”
“当然。”黎歌点头。
想到这个年纪的孩子压力大，正是需要鼓励的时候，他又补充道：“你又不笨。”
许通自信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偶像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歌……”
身侧传来轻柔的声音，带着些许忐忑。
黎歌侧目望去。
是提醒他销假的那个女生，也应该是他们十班的……班长？
面前人平静的眼里待了抹疑问，何诗雨心里在打退堂鼓。
没办法，黎歌顶着那样一张又帅又冷的脸，任谁都会生出几分退却。
攥了攥手心，何诗雨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那个……我，我能问你几道题吗？不，就一道。”
——谁让她抽到了明天要讲这道题？！QAQ，她研究半天了，根本不会！
黎歌了然了，“可以。”
何诗雨一时愣着没动。
黎歌动了动手，指向她抱着的试题：“我能先看看题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忙递过去：“当然当然！第16道题第（2）问。”
其实她第（3）问也不会。
何诗雨本来也没抱着能听懂的希望来，她只是看许通和黎歌讨论的热烈，黎歌又貌似什么都会的样子，所以过来蹭个答案罢了。

是真的从明白题干、到能够独立解答的懂！
黎歌讲起来能这么通畅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刚才已经给许通讲过这道题了。
“第（3）问还需要吗？”他如常的问了一句。
何诗雨眸光一亮，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她能听懂！
不知是否因为月考将近，十班的学习氛围在悄无声息的改变，大家自发的上自习做题、记单词，下课讨论。
遇到不会的题……去找黎歌。
一开始只有许通和何诗雨跑得勤。
他们分布在两个不同的学习小组里面，充当起了各自小组里的军师。
一有不会的题，他们就跑来问黎歌，听明白了后，再讲给组里其他不会的人。
后来，往他这里跑的人渐渐就多了几个……
磁场，在悄无声息中改变。
黎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甚至有些东西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
令他稍稍不适。
在冷漠的世界里呆久了的人，面对措不及防的温暖，冲向大脑的第一感觉，不是愉悦，而是迷茫。
从前的黎歌太过封闭自己，把自我性格束缚在别人无法感知的地方，从来都没有、哪怕一次的追寻真实，融入世界。
他三十岁的年纪似乎只是个冰冷的数字，或者理性的数据。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初步社交，融入班集体~奖励金额已到账！】
M77的声音许久不曾响起来了。
黎歌突然有些恍惚。
捏着兜里多出了1000块钱，他轻声道：“你为什么要绑定我？”
系统的声音十分欢脱：【宿主忘了？因为我是来帮助你的呀！】
可是那是什么样的帮助呢？
黎歌没再往下问。
月考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沈辞和贺子言被堵了。
二班向来与十三班不对付，积怨不是一天两天了。
上一次打架，十三班的三五个人见沈辞落了单，正想大打出手，好好出个气，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人没揍成不说，自己倒挂了一身彩！
十三班一直憋着这口气没发，势必要在考试前找回场子。
看着来势汹汹的一伙子人，沈辞和贺子言一个对视，默契的转身就跑。
往人群里跑。
“操！追上他们！”
“是爷们就别躲——”
一群人在昏暗的甬道里乱窜。
眼瞧着快被追上，贺子言低头骂了句，侧目觑了眼沈辞，呼吸局促的开口：“辞哥！你先顶住！我马上去搬救兵——”
说罢，加快腿部速度，一溜烟似的往旁边儿的树丛子拐去。
沈辞：“……”
沈辞咬紧牙关，跑得飞快。
身后的人跟不要命似的追他，倒是忽略了躲在树丛里的贺子言……
教室里。
黎歌静默的看了眼前的人几秒，才开口：“人在哪儿？”
贺子言如释重负，深呼一口气：“我带你去！”
现场看起来不怎么好，却也不像贺子言描述的那么糟糕。
黎歌撇了眼朝自己奔来的沈辞，以及身后追着的七八个人，觑向身侧的贺子言：“被打得快吐血了？”
被戳破的贺子言讪笑：“……哈哈……辞哥，辞哥他比较抗打。”
——神他妈的抗打！
贺子言怎么知道沈辞还在跑！而且还饶了一圈！
沈辞远远的就看见了站立在前面的两个人。
面上不显，心里却在骂娘。
他怎么也想不到贺子言会把黎歌带过来！两次了，让他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
沈辞心里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下意识地不想让黎歌看见自己目前的状况，哪怕挨顿打。
黎歌不清楚他的心思，只是瞧他脚底打晃，气喘吁吁的样，上前几步扶住他。
十三班的那伙人也累得够呛，个个手扶着腿，大口呼吸。
黎歌微微低着头，敞开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透着斯文禁欲感。
他本就比沈辞高一些，如今沈辞抵着他，躬着身，更显得他挺拔了。
他们挨得很近，近到沈辞鼻息间满是黎歌身上清甜的香气。
——是洗衣液的味道吗？
他有些迷迷糊糊的想。
沈辞薄薄的刘海被汗打湿，他觉得自己好热。
“怎么样？”温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沈辞突的一惊，眸孔放大，一下子推开他。
他本来就没站稳，这样一推，身体跌撞撞的就要往下倒。
好在黎歌眼疾手快，再次把他拉了回来。
这次，他们离得更近，沈辞整个人都挂在了黎歌身上。
胸膛贴着胸膛，他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一声一声，简直比他跑步时跳的还厉害。
“站不稳？”黎歌双手扶着他的腰。
话语间，呼吸的热气打在沈辞的后脖颈。
沈辞闭着眼，“嗯”了一声，然后，静静的依靠着他。
一旁的贺子言直接看傻眼了。
他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看来他请黎歌来是请对了！
贺子言是真的期待黎歌大杀四方的样子！
眼瞧着双方都休息的差不多了。
贺子言轻咳两声，大喊道：“对面的听着！这是我们的大哥——姓黎名歌！有胆子的放马过来！别装缩头乌龟！”
黎歌这个名字，最近可火的很。
对面一时没了声。
按照上一次的打架结果来看，他们的寻仇对象应该是沈辞+黎歌。
但偏偏这次堵的是沈辞，不是黎歌。
你问他们为什么不堵黎歌，是因为心胸开阔，大人不记小人过么？
显然不是。
“……周哥，黎歌来了，咱还上吗？”
周哥没说话。
没参与上一次群架的人懵懂发问：“黎歌？什么黎歌？”
“就是上次那个……”
“哪个？大点儿声行不行？”
“就是揍了四儿他们那个！”
“……”
周遭寂静了好一会儿，黎歌动了动，似乎是想松开怀里的人。
沈辞顺从的放下手，退开时却突然凑在他耳边道：“明天还有考试。”
所以呢？
黎歌眼神询问他。
“跑。”沈辞无声道。
黎歌：“……”
那他干什么来了？陪跑？
“矮——你们是哪个班的？！”略显粗重的从远处响起，带着熟悉感。
“……”
“跑跑跑——”场面混乱了几声。
黎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辞一把攥住手腕，转身就跑！
“站住！小兔崽子都给站住——”
教导主任到底是追不上一群小伙子。
大家跑的四散开来。
沈辞瞧着后面没了动静，渐渐放缓了脚步。
黎歌也跟着停下。

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一处矮脚墙。
沈辞熟练的三两下爬上墙头，然后停在上面，颇有些得意的看着他。
黎歌真想把沈辞现在的样子录下来，然后拿给成年后的他看看……自己到底有多么幼稚。
他背后的淤青还未消，攀爬确实有几分吃力。
最后一步，沈辞似乎想拉他一把。
却再一次扯到他左肩的伤。
黎歌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就知道，和沈辞纠缠上，准没好事。
“伤还没好？”沈辞迅速松了手。
“嗯。”黎歌翻上了墙。
“有伤为什么还来？”
沈辞的眸子沉了沉，连同声音也跟着降了温。
黎歌听出他话语里有几分怒意，下意识看过去。
夜色浓重，分明看不清沈辞的表情，黎歌却总能准确无误的脑补出他愤怒的样子。
“生什么气？”他语气平淡的问。
沈辞一僵，反驳道：“我哪有生气！”
扭头便跳了下去。
没生气就没生气，着什么急……
心里这样想着，黎歌却没再问，他怕沈辞急眼。
沈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喊道：“还不赶紧下来，等着被抓啊！”
黎歌拍了拍手上的碎石，杵着墙面，利落跳下：“去哪儿？”
沈辞嘴唇动了动：“我家。”
发现黎歌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沈辞慌忙别过头：“你别误会啊，我是看你身上有伤，带你回去处理处理。”
怪可爱的。
黎歌想。
果然人都是小的时候比较可爱。
黎歌弯身凑近他，“那就谢谢你了，沈辞。”
尾声像钩子一样，温柔缱绻。
沈辞……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沈辞从不知道原来这么简单的话语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的心脏狂跳，脸和脖子都在发烫。
偏偏惹火的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简简单单就让他心跳的更加剧烈，连手都无措的绞在一起。
如果说，之前都是错觉的话，那现在呢？
沈辞闭了闭眼。
——妈的，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怎么了？”
“没事……”
随着钥匙拧动，房门被打开。
沈辞熟练的摁开灯源。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是个独居公寓。比他那个在镇上的家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就是十四年前城市和乡镇的差距，一个在半山腰，一个连山脚都够不上，在泥河边。
“你一个人住？”黎歌问。
“嗯。我家不在青县，这样更方便上下学。不然从青县到市里来回折腾太麻烦了，反正我们平时住在学校里，一个月才放两天假。”
沈辞打开鞋柜，取出一双拖鞋。
“你先穿这个。”
黎歌心道还真是个少爷啊。
黎歌不了解沈辞的家世，只是觉得像他这样在公司行事乖张，怼天怼地的，多半是背后有人撑腰，所以无所顾忌。
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有实力。
两个不甚熟悉的大男人在同一个空间里待着，也是蛮窒息的。
“我，我先去洗澡。”
黎歌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未动。
浴室的门被关上，客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或许是方才跑的太累，抑或是最近复习的太过疲惫，他有些昏昏欲睡。
这沙发可真软，他想拥有一个同款。
这是黎歌闭眼前最后的想法。
沈辞洗好出来时，才发现黎歌已经睡着了。
他睁着眼时总给人一种疏离清冷的感觉，如今闭上眼，倒显得温柔几分。
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连头发丝都透着暖意。
沈辞不知他看向黎歌目光才是真的暖。
“黎歌。”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漠一些。
黎歌睡的不沉，闻言便醒了三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看见头发湿漉漉的少年。
“去洗澡。”谢辞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她。
黎歌困意上涌，揉了揉额：“好。”
这下，留在客厅享受孤独的换了个人。
沈辞任由额发滴着水，翻箱倒柜的找医药箱。
找好后打开，把零乱的物品一一归类，然后低着头，用湿纸巾把东西都细细的擦一遍才算完。
等他收拾好医药箱，黎歌也洗好了澡。他困到不行，只想在沙发上睡觉。
可偏偏……
“把衣服脱了。”沈辞怀里抱着大大的医药箱，手里还拿着一瓶红花油。
黎歌一眼就瞧出来他想干什么，拿起颈肩的毛巾揉了下头发，叹息一声：“我累了，不折腾了行不行？”
他快困死了。
沈辞眯了眯眼：“你说呢？”
“……其实已经消肿了，不严重。”
“脱。”
黎歌……
黎歌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背对着他，乖乖的脱了上衣。
从左臂至肩胛骨，蔓延着大块儿小块儿青紫，有的地方甚至有些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