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你没有权力伤害我们!”一个病人愤怒道,“你这是犯罪!犯罪!”
下一秒,那个病人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洞,血潺潺流了下来。他膝盖一弯,闷声倒在了草地上……
其他几人噤若寒蝉。
“别跟我扯什么权力。”Brad冷笑道,“你们真以为自己会被转移到北方高地吗?别开玩笑了,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明面上的理由。”
“要怪就怪你们上面没有人庇护吧,或者怪现在什么资源都太紧张了……”
“是让我踹你们下去还是你们自己游?”
几人愣了一下,立即像青蛙一样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湖里。
Brad笑了笑,转头对帅欣道:“这个工作是不是很解压?这项工作的关键在于创造力和想象力,只有这样,游戏才有趣!”
帅欣心头涌上莫名的业火。
“好了。”Brad拍拍手,“接下来开始玩儿吧!”
砰的一声,他朝湖里开了一枪,激起一朵小水花来。
湖水非常浑浊,黑绿色的,隐隐有股淡淡的恶臭。不少死鱼翻着肚子浮在水面上,靠近岸边的地方,湖水泛着七彩的油光,似乎被一些化学品污染过。
而就是这样的湖水,五名病人却在里面拼了命地游。
其中一人因为体力不支,加上被污水呛到,很快落在了最后,他扑腾着双手,想要再坚持一下,却被Brad一枪爆了头。
鲜血在湖中央荡开去,那抹红色很快黑水吞噬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分钟后,四个人总算爬到了对岸,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他们狼狈不堪,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满身的污泥和污水,穿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此时Brad也已经带着几人沿着湖边走到了对岸。
“恭喜完成第一关。”Brad鼓鼓掌,“下面我们换个游戏。”
Brad朝那些惊惧的病人笑了笑,转头示意手下其他几个军官。
就在一名军官准备上前时,一个病人忽然撒开腿朝山下跑去。
Brad冷笑一声,似乎司空见惯了。他抬起枪,砰的一声枪响,那个病人的身影一滞,接着栽倒下去,身下的血像蛇一样蜿蜒着流进草丛里。
剩下三个人彻底不敢动了,瑟瑟发抖着,如同野兽犬牙之下的毫无抵抗力的羊羔。
其他几个军官非常熟练地上去用黑布绑住了他们的眼睛和手脚。
“下面,我要开始挑选幸运儿了。”Brad将枪刮在指尖转了转,“会是哪个小可爱呢?”
三人颤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失去视野后,他们的听力变得更加敏感,Brad的声音如同地狱恶魔在他们耳边吟唱着死亡之歌。
砰!一声枪响过后,三个人的身板俱是一颤。
他们恍惚了一会儿,意识到子弹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后,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均是空弹。
几个病人心态被折磨得几近崩溃,其中一人被吓尿了两次。
砰,又是一声枪响。这次的子弹在其中一人额头上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
听到倒地的闷声后,另外两人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向Brad哀求饶恕。
Brad脸上出现了兴奋的神采,显然他非常享受这一刻的刺激,享受待宰的羔羊在利爪之下凄厉求饶的画面。
帅欣背过脸,不愿再看。
虽然她也杀过很多人,但她没有这种折磨敌人的爱好,更何况那些病人不是什么敌人,他们是无辜的,无罪的……
几声枪响之后,三个身影终于全部倒下。
Brad摇晃着手腕,随口道:“今天人少,没有上次好玩。”他冲手下的军官摆摆手,“把人都收拾了吧。”
几个军官上前,拽住尸体的腿,一路将他们拖到一处低洼之地。血在草地上拉出长长的拖痕。
帅欣跟着过去,还没走到那个地方,就闻到了一股奇丑无比的味道。
她朝下看了看,发现那是一个深坑。底下蝇虫围绕,成团飞舞,嗡嗡作响。
隐约的,她看到一只白色的鞋子,半截埋在土里,半截露在外面。
那是病号服里配套的鞋子款式。
那是一个堆满死人的深坑。
Brad捂住鼻子直皱眉:“下次埋深点,多堆点土,大夏天的都要臭死了。”
“是是。”手下一名军官连连点头。
他们从车上拿下铁锹,将几具尸体一脚踹进了深坑,然后一铲土一铲土地往上填埋。
深坑四壁的土或许是长期被鲜血浸染,颜色跟周围有些不同,呈现出一种奇诡的红褐色。
忽的,一点突兀的淡黄色映入眼帘。
那四壁上竟长着小朵小朵的蘑菇。
帅欣的这一段叙述, 用的是最普通简练的语言,却把方樾和池小闲听得毛骨悚然。
虽然他们已经从Kevin嘴里知道了Brad是怎样的人,但帅欣所经历的一切, 远比Kevin以为的更残忍、更恶心。
“所谓的移送,只是抹杀的意思?”方樾问。
帅欣点点头,“这是一个不会写在纸面上的潜规则,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清除病人。”
“精神病院里有很多让高地政府感到敏感的人物,他们以前从事着一些尖端工作, 具有保密性质, 所以政府会想办法找个借口来彻底封口。还有一部分人, 只是单纯因为精神病院每年新入住的人员太多、负荷太重, 被随机选中, 进行抹杀。”
“那些被选中的人大多籍贯都不是亚洲的, 所以即使客死他乡、死于非命, 亲属来闹、来调查的可能性也很小。”
方樾和池小闲面色凝重了起来,他们隐隐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池小闲问:“后来陈启航也进入了移送名单, 是吗?”
“是的。”帅欣点点头,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随机挑中。他的家就在南方高地,也不是什么重要敏感的人员,我本以为他不会被选入名单。后来我回想了一下, 他应该是在那次惹了Brad之后,就被Brad记恨上了。他是被Brad亲自挑选上的。”
在完成第一次“移送”后, 后面的几次Brad也都带上了帅欣。
偏偏又一次“移送”时Brad刚好去参加军部的高层培训了,于是帅欣没有带其他军官, 独自一人送着三个病人来到湖边。
“下车。”她命令道。
三人不明所以地走下车, 有人疑惑道:“这是哪里?我们不是要去机场吗?”
砰的一声,帅欣一枪射在那人脚边, 那人吓得跳了起来。
“从这里到山脚下一共五百米,你们需要完成一次赛跑。”帅欣冷冰冰道,“跑了最后一名的人,将会被我射杀。”
几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置信。
帅欣干脆冲脚下又放了一枪,几人吓得撒腿就跑。
砰,砰,一枪,两枪。
子弹射在泥土上打出飞起的石子。
三人发了疯、拼了命地跑,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一片枯树林里。
帅欣垂下枪,静静地看着那片林子。
尽管她手上已经是沾血无数,但不代表她就同意Brad和高地政府的那套做法,她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不虐杀,不坑害。
她转过身,从车上拿起铁锹来到深坑边,正想往里面添点新土做做样子,忽然发现了异常——昨天被Brad坑杀的两具尸体似乎不见了。
昨天是一名小军官负责掩埋的,没什么经验,又有点偷懒,只铲了几捧土堆在上面草草了解。
当时帅欣看的时候,尸体的衣服都还露在外面,可今天那衣服却不见了。
帅欣蹙起眉,心下觉得奇怪,于是用衣服捂住口鼻,跳下了那深坑。
她用铲子翻找着,只找到了几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却还是没找到昨天那两人的尸体。
正疑惑着,但深坑里恶臭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她不得不攀上岩壁一块突出的石头,跳了上来。
“消失了?”池小闲下意识道。
“是的。”
第一次发现消失,帅欣以为自己记错了,于是后面几次她特别留意了一下,最后发现并不是自己记错,深坑里的尸体确实在消失。
但她那阵子忙着出差,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一边,也没有汇报给Brad——Brad根本不会在意几个死人的去向,他只在意他们死前最后一秒能给他带来多少快乐。
那次她出差回来,照例先去陈启航的病房看望,却被护士告知他于三十分钟前上了移送的车。
移送名单并不是定期发布的,也不是直接发送到帅欣的工作邮箱里,所以她得知的时间非常滞后。
帅欣立即驱车火速前往那片山坡,迎面却遇上了刚下山的武装车。
她拦住车,努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抖,问Brad道:“……已经移送完毕了吗?”
Brad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啊,今天你没来,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帅欣几乎心跳骤停,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她立即驱车到湖边,疯了似的跑向那处深坑。直至站到了深坑边上,她却失去了往下看的勇气。
“救……救我!”
忽的,她听到一个微弱的男声。
她连忙往下看,发现了一个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的男人。他的五指深深嵌入深坑里的泥土,残破的身子扒在岩壁上试图往上爬,嘴里正发出微弱的求救。
帅欣注意到,他的半边耳朵不见了,以至于脸上全部都是血。尽管面目模糊,但她还是一眼认出那不是陈启航。
听到他孱弱的呼救,她内心深处的同情心隐隐露出些光辉,不自觉地向他伸出了手。
就在指尖相触的那一刻,男人的瞳孔忽然恐怖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眼白来,身体也莫名抽搐,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嘶吼,如同疯兽一般。
等那眸子再看向帅欣时,已经全然蒙上一层灰色又恐怖的阴翳。
他像是突然拥有了满格的力气般,猛地扒住了岩壁,快速向上爬动,嘴里仍然嘶吼不断。
帅欣下意识伸手去摸腰间的配枪,那男人竟像个羚羊一般,两脚一蹬岩壁,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冲她扑过来。
帅欣立即开枪,砰砰砰,全部命中男人的脑袋,将他半张脸轰烂……
男人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
他是什么东西?!!
帅欣心跳快得不行,依然举枪对准着那个男人。等了许久,那男人没有任何动静。
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不是今天第一次发生了。前几次那些深坑里的尸体,或许就是这样消失的!
她重新跳进深坑,一铲子一铲子地挖起来。不知挖了多久,她感觉内心浑身的细胞都已经染上了那股恶臭,也没有找到陈启航的尸体。
又挖了一会儿,一个鲜红的东西出现在铲下,那是只人耳。
耳朵上清清楚楚有三个耳洞的痕迹,帅欣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那是陈启航的耳朵!
联想到那个变异男人也少了只耳朵,她骤然意识到这次Brad的“游戏”是什么!
怒火从心中腾腾而起,几乎要冲晕了她的脑袋。
她从深坑里跳了上来,看着那具变异了的男人的尸体,心里有了个主意——她要让精神病院里的一切罪恶在她这里终结,她要让Brad付出血的代价。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两天后,Brad照例带她去参加军部高层的会议。在会上,Brad去了趟卫生间,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帅欣也起身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身后。
就在他进厕所的一瞬间,帅欣用一针注射剂狠狠扎进了他的后颈。
那里面装着淡红色的液体,是从那个变异的男人身上提取出来的。
她要让Brad成为怪物,成为众矢之的的疯子,成为集体射杀的对象,就在这所有整装待发的军官面前!
做完这些后,帅欣径直坐上了下行电梯,驾驶着Brad的车一刻不停地回到了精神病院。
已经是深夜,她来到Bard的办公室,点燃他最爱的雪茄放在了烟雾报警器下面。
报警器刺耳的蜂鸣很快响彻了整个精神病院。护工们很快反应过来,带着病人们往楼下有序撤离,就像他们在上级面前无数次演练过的那样。
十分钟后,帅欣来到顶楼的多功能放映厅,放了一把火。她正要离开时,抬头一眼看见了多功能厅正在闪着红灯的监控……
听完帅欣的故事后,池小闲和方樾久久没说出话。
帅欣却主动开口道:“这是我所有知道的事情了,因为‘移送’太过残忍,我没跟我母亲讲过,她上年纪了,我怕吓着她,你们也别在她面前说漏嘴。”
方樾点点头。
回到房间,池小闲和方樾开始复盘帅欣给出的信息。
她的经历太过令人震撼,一连串的事情甚至让池小闲对这个人有了新的理解——她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很难用非黑即白的描述加以概括。
她遵守秩序,却又在最后一刻打破了所有秩序。
她曾冷酷无情地用枪指着自己,威胁他的生命安全,却对陈愚之和陈启航真心实意的在乎,甚至同情那些惨死的病人,最后一把火放走了所有他们……
池小闲内心复杂。
不过眼下还有别的要紧事,池小闲开始分析起来:“之前陈愚之说过精神病院距离废弃的研究所并不远,那么帅欣提到的那处深坑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蜜环真菌生长的地方,她说那里有长淡黄色的蘑菇。”
方樾:“没错。”
“至于蜜环真菌为什么会分化出能够吞噬人体血肉的噬肉真菌,始作俑者应该是Brad。”
“他将人残忍杀害丢进深坑后,那些人尚未冷却的血液渗入了泥土,久而久之影响到了蜜环真菌,诱发它分化出了能够以血肉为食、适应人体温度的噬肉真菌。”
“有些被残杀的人并没有立刻死亡,他们体内的细胞还存活着,于是被这些噬肉真菌感染,最后变成丧尸逃了出来。”池小闲顿了顿,“这就是帅欣所说的——感染是从精神病院开始的。”
方樾点点头,“一切罪恶从人类开始,最终屠刀将回头挥向人类。”
池小闲轻轻叹了口气。
午饭结束后,方樾把Kevin和章漪喊进屋子,告诉了他们帅欣讲述过的一切。
作为曾经的当事人,Kevin只觉一阵心悸:“这么说,我也有可能成为‘移送人员’?”
“是啊。你在南方高地毫无根基,没有亲人,嘴碎话多,还特别能吃。”章漪道,“我要是反派,第一个把你列入‘移送’名单。”
Kevin:“???你这人能不能留点口德?”
他抚了抚胸口,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在胸腔里久久没有散去。
“所以陈启航最后去找他爸了,也就是打印店的老板?”池小闲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是的。”方樾道,“变成丧尸后还能摸索到学校,真不可思议。”
池小闲忽然想起了张文声。
真菌侵犯神经系统确实需要一定时间,而脑神经非常复杂,若是有部分脑神经逃脱了真菌的侵害,短暂为感染者保留一些原来的思维惯性,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你们昨晚去地面上跟丧尸战斗了吗?”Kevin忽然问。
他昨晚听到广播时正在洗澡,等洗完澡一看,发现对门两人不见了,当时心就悬起来了。
方樾点点头:“丧尸好像有意在攻击发电站,保卫部的人手不够。”
“发电站?!”Kevin震惊道,“它们有这么高的智商?”
“发电机要是没了,整个地下岂不是完蛋了一半?”
“还好最后军部的人来帮忙,不然昨天可能真的保不住,我们打到最后子弹都没了。”池小闲道。
Kevin和章漪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下次也喊上我吧。”Kevin道,“我在这儿白吃白喝什么活也不敢干,怪内疚的。”
“池小闲你昨晚是不是把银星喊出来帮忙了?”章漪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池小闲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