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改日再来看你。”方樾淡淡道,“这次请为我们保密。”
他们转身正要走,男人粗粝而低沉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告诉方馨让她路上小心一点……”
走出“实验室”,银星钻出来,用小触手轻轻抽了池小闲的手背一下——那颗树莓本来是它今天的加餐。
它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方樾也轻轻捏住了池小闲后颈,在他耳边低低道:“把我给你的东西送给别人,你可真狡猾啊池小闲?”
池小闲自知理亏,讨好似的眨眨眼,“对不起啦。”说完,轻轻扯了扯方樾的衣袖。
“啧。”身后的章漪见状道,“弟弟都开始会撒娇了。”她回头冲Kevin道:“狗子,你屁股被踢得疼吗?”
Kevin冷笑一声,“我?”他自暴自弃道:“狗子我已经麻木了!”
“不过——”Kevin话锋一转,“池小闲真的在到处散发魅力啊。刚刚那个怪人,还有之前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郭未,我感觉他真的挺喜欢你的。”
“不过我跟他说了,你俩可能撞号了。”他笑嘻嘻道,“两个同号是没有未来的。”
池小闲:“?”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谁呢?!
他正要狡辩一下,方樾却已经受不了这两人的聒噪,一把捂住了池小闲的耳朵。
见池小闲跟方樾拉扯了半天也没回头哄自己,银星彻底不乐意了,又拿起小触手抽了池小闲手背一下。
尽管它化成白练已经能绞断丧尸的喉咙,但抽的那一下实在是不痛不痒。
池小闲摸了摸手背,嘀咕道:“…银星你是不是进入青春期了,好叛逆啊?”
“该。”方樾挑挑眉,难得一次站在了银星这边,“是谁今天克扣了可怜孩子的加餐?”
池小闲:“……”他从口袋里摸出那片细嫩欲滴的玫瑰花瓣,“你吃这个吗?”
银星:“??”
拿别的臭男人的东西来忽悠它?!
池小闲越来越过分了!
但它还是被那馥郁的玫瑰香气吸引,不情不愿地伸出了小触手碰了碰,软软的,有点像池小闲的脸颊。
倏的它化作一团雾,将那片红色一整个吞了。半晌后,它也变成了红色,像一小团火烧云那样热烈的颜色。
池小闲好奇道:“好吃吗?这个跟树莓比,哪个更好吃?”
银星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从火烧云里伸出只小触手,比了个“二”,意思是后者——它更喜欢树莓。
池小闲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扭头问方樾,“方馨是怎么弄来玫瑰花的?这个不是稀有物吗?”
因为高地政策规定农企生产要围绕生存所必需的食物。像玫瑰这种华而不实、种植起来娇贵又繁琐的生物,少有企业会生产。
当时就有人开玩笑说以后情人节别高价收购玫瑰了,不如直接送西兰花。
“可能是制方自己培育的。”方樾想了想,“比如用来做玫瑰味的营养液什么的。”
他这么说,池小闲也有了点印象。他在药店看过玫瑰味营养液的宣传海报,瓶身是粉色的,女士们会喜欢的类型。
“你说方馨不会是喜欢那个怪人吧?”Kevin越琢磨越有点不太对,“一个女的拿着一束玫瑰花去找男的……”
“怎么不可能是喜欢?”章漪反问道。
“那她的审美可真是——”
“人家心灵美不可以?”章漪皱眉打断他。
“这就算心灵美,外面也不能太吓人吧。他那样子,太恐怖了。”Kevin嘟囔道。
“那他也不是故意的啊。”章漪道,“他就是个可怜的病人,谁会愿意自己变成那副样子?再说我看他也挺关心方馨的,说不定两人是两情相悦呢。”
说到那个男人,池小闲也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他原来应该是个很温柔细致的人,他会把花瓣摘下来藏进枕头里呢。”
章漪琢磨了下,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不过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花瓣摘下来?”章漪觉得有些奇,“一束花插在花瓶里多好看,红艳艳的。”
池小闲想了会儿,有了个猜测,“或许他想藏起来,不想被别人发现方馨来过。”
方樾点点头:“嗯,方馨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她来这件事情应该只有方桓知道。”
这回轮到Kevin啧了一声:“不愧是小情侣啊,现在连想法这么默契了!”
池小闲终于受不了这两人了,恳求道:“你俩也去找个对象好不好?就别在这一个劲调侃我跟方樾了……”
“呵呵。”章漪冷笑了一声,“姑奶奶我已经在男人身上吃尽了苦头,现在无欲无求,跟男人做还不如自己用小玩具来得爽。”
她再一次说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如滚滚天雷将三位男士劈在原地。
“再说了……”她哼哼道,“自己谈恋爱有什么意思,看别人谈才好玩啊!”
池小闲无言以为,只好转问Kevin,“那你呢?这么多年就没再喜欢过谁吗?”
他下意识地说了个“再”,Kevin愣了一下。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随缘吧,我感觉现在没什么力气再喜欢上谁了,爱人也需要付出极大能量。”
“说真的,我挺羡慕你跟方樾的。”Kevin眸光流转,“你们这么年轻、优秀,两情相悦,性格也特别合适……我衷心祝福你们。”
章漪想了想,“他都祝福完了,我来祝福个不一样的吧。”她清了清嗓子,“都是成年人了,祝你们在床上也特别合适。”
池小闲、方樾:?
“靠,干嘛这么看我?!”章漪不爽,有些暴躁道,“你们知道身心都很适配的情侣有多难吗?提到这个我就来气,我一次活好的都没碰到过!”
如果章漪是个游戏玩家, 方樾真的很想给她开个终生禁言。
有她在,话题永远会像脱缰的野马,不可控制地最终走向某种颜色。
两人本就在恋爱初期, 彼此都小心翼翼地克制躁欲和冲动,一点点磨合着,生怕给对方留下不好印象,最后却被她那些直来直去的话搅个天翻地覆,想到某些事情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总算把这位姑奶奶送走后, 两人都默契地回避话题, 煞有介事地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方樾打开视频监控, 点进方制凯房间的历史录像, 五倍速查找重要信息, 而池小闲——
他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忙, 只好默默
滚上了床, 靠在床头想玩会儿手机,竟没找到。
“诶, 我手机呢?”池小闲爬下床去翻自己的外套, 口袋里也没有。
难道是落在实验室了?!
方樾摘下耳机,头也没回道:“你手机放在实验室台子上忘带走,被我走的时候放进背包里了。”
池小闲哦了一声, 又去翻方樾的背包。
他的背包有几个功能区,最外面一层的口袋一般放一些钥匙、卡之类的零碎东西, 池小闲以为自己的手机也在外面,于是拉开了拉链。
他伸手进去摸了摸, 没找到手机, 却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包装。
捏出来一看,上面的三个字天雷般直直朝他灵魂劈了下来, 劈得魂飞魄散。
见背后的人忽然没了动静,方樾疑惑地转过头。
两人大眼看大眼地对上视线,池小闲手里还抓着某个不可言说的东西。
方樾蹭的站了起来,“你听我——”
池小闲被他惊了下,手一撒,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刚准备弯腰,方樾已经上前一步,先他把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他上次在加油站便利店搜刮到的物资,想到避孕套可以用来临时灌水、储物和当做绷带包扎就收了起来。
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微妙的时刻被池小闲发现。
方樾着急要把东西收起来,起身时猛了,跟正要弯腰的池小闲撞到一块儿。一抬头,两张面庞瞬间拉近,已经是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池小闲脚下一滑,被方樾一把捞住,于是间隔在两人之间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空气。
温度一点点升上去,空气简直要被彼此交错的炽热的呼吸烫融化了。
氛围所致,方樾偏过头,咬上池小闲的唇角。
他从未有过这么做,以往都是轻轻印上去,这次却因为心绪起伏被连带着有些不受控制。
半敛锋芒的牙齿厮磨与之前的蜻蜓点水不同,池小闲只觉自己被下了蛊般,一种奇异而躁动的痒游走在四肢百骸内,忍不住轻轻哆嗦起来。
为避免自己滑下去,他下意识扶住了身后的椅子,却被方樾察觉了,一把抱起来,把他放坐到桌上,托住了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接.吻的水渍声在房间内回响着,炽热的鼻息卷入彼此的肺腑,滚烫的荷尔蒙灼烧着灵魂。
半晌后,方樾放开了池小闲,目光落在池小闲那鲜嫩如滴水花瓣的唇上。它的颜色是如此鲜亮美丽,令人不敢置信,却是他亲手绘制的杰作。
池小闲嘴唇微张,重重地喘着气,胸腔一起一伏,宛如搁浅的鱼儿。
随着涨潮,水再一次返回,重新青睐了那条可怜的鱼……
许久后,池小闲靠在方樾肩头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有些缺氧,他脑袋懵懵的,眸子含着一汪水光,好半天都没找准焦距。
等稍稍缓过来一会儿,他抬起头,抓过方樾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
接着,他用怯怯的、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想要我吗?”
嗡的一声,方樾的脑海里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心跳骤然失序。
直到刚才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池小闲用这幅纯真的、惹人怜惜的表情说这些话,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大。
一股滚烫的血在他体内奔涌起来,几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吃掉他,占有他,烙上他的印记,脑子里一个声音震耳欲聋。
扯过微敞的衣领,方樾一口咬在了池小闲的锁骨上,却感受到身下的人在微微发抖……
像被野狼叼住了脖颈的一只小兔子…
在这一刻,方樾的理智稍稍回笼。他硬生生将欲望压下去大半,稳住惊涛骇浪的心绪,然后放开了怀里的人。
看着池小闲因为紧张而颤动的眼睫,他将那个被池小闲意外发现的东西的原委完整地讲了一遍。
听完后的池小闲愣了两秒,然后羞臊难耐地埋下了头,喃喃道:“啊,是我多想了……”
方樾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温声道:“别害怕池小闲,那件事的前提一定是你愿意,你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此之前,我不会主动要,也不会催你,你的意愿比什么都重要。”
池小闲别过脸,低低地嗯了一声。
见他终于不再紧张,方樾笑了笑,把人拉过来又亲了会儿。
这时挂钟哒的一声走到了六点。
池小闲抬头看了眼时间,煞有介事跳下桌子,岔开话题道:“啊,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
“嗯。”
五点钟放晚饭,六点时餐厅里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他们很快就排队领到了一份饭,这次发餐盒的不是上次那个受方桓指使的人,而是一个胖胖的阿姨。
阿姨看池小闲身形单薄,给他多加了二两菜,池小闲有点受宠若惊地说了句谢谢。
领好饭正要离开,方樾忽看到吴睿智走进了餐厅。两人目光隔空撞上,却都装作不认识,只是在错肩而过的时候,吴睿智向他手心里塞了张纸条。
方樾展开一看:“车子动了手脚,勿开。”
池小闲下意识地皱起眉,“太讨厌了这个人,我们得报复回去。”
“不急。”方樾淡淡道,声音极其沉稳,“对付他有的是办法。”
只是他对他们的车动了手脚,这给他们去实验区带来了点麻烦。
两人走出餐厅时,隐约还听见有员工在讨论上次看到银星的“灵异事件”,池小闲莫名觉得有些搞笑,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让银星现身,再吓他们一吓!
忽的,池小闲有了想法,拽住了方樾的袖子,指了指负一层的走廊,努努嘴。
负一层的某个房间里,方桓吃完晚饭正躺在床上打盹犯迷糊,半睡半醒间,他突然感觉呼吸有点不畅,下意识睁开了眼。
他抽了抽鼻子,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呼吸道里,于是用力咳嗽起来,却一点用没有,反倒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慌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一会儿就脱力地摊倒在地上。缺氧让他面色发白,嘴唇青紫,他想要出房间门呼救,却只能艰难地一点一点往前爬……
走廊拐角处,方樾忽抓住了池小闲的手,低低道:“暂时留着他。”
池小闲轻轻眨了眨眼:“我知道。”
就在方桓意识快要迷糊的那一刻,呼吸道里不畅感又全都消失了 ,氧气瞬间涌入,呛得他咳嗽起来,像是溺水者忽然被救生员捞起来似的。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继续呼吸着,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好像刚才缺氧的那一瞬间只是他的错觉。
银星钻回了池小闲的手腕,两人正要离开,方樾却在郭未的房间门口停住了,伸手敲了敲。
郭未正在屋子里画画,不工作的时间被他全部用来画画,稿纸堆满了桌子,凌乱不堪。听到有人敲门后,他才匆匆将桌上笔和纸随手一推,转身去开门。
见是方樾和池小闲,他砰的一声把门又合上了,冲回桌前火速收拾东西,把一大堆稿纸抱进了衣柜,又将床上的被子叠了起来,然后才又来开门。
池小闲摸不着头脑:“……刚刚是怎么了?”
“没什么。”郭未含糊道。
他一边将人引进屋子,一边去忙着倒水,然后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方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透明瓶子,里面空的,瓶身有一段冗长的编号,他将瓶子递给郭未,“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郭未下意识道。
这是方樾他们上次进入那个辐射变异的病人房间里找到的。瓶子原先放在仪器台上,仪器台上散着一根软管,这瓶子显然是准备接在那软管上的。
方樾趁着池小闲跟那人说话的间隙,偷偷将瓶子揣进了口袋里。
郭未将瓶子轻轻一转,紧接着看到了那段编号,随即愣住了。
“这、这是——”
“怎么了?”方樾追问道。
“我们每个研究项目都有自己的编号,这个就是我的那个跟细胞端粒有关的营养液项目的编号。”郭未吃惊道,“你们从哪里找的?我们的医疗器械用完都会回收的。”
方樾:“一个房间。准确来说是某个关着病人的房间。”
“病人?”郭未道,“他也在使用这款营养剂治疗吗?”
方樾摇摇头:“不清楚。”
两人交谈的间隙,池小闲有点无聊,让银星重又爬上了通风管道,一路溜到了方桓的房间。
几乎是故技重施,又对他来了一遍之前的操作。
这次方桓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的他梦见无数细小的虫子爬进他的鼻腔,在他的呼吸道里钻着、蠕动着……
他咕咚一声摔下了床惊醒了,这次他比上次有经验了,径直朝门边爬去求救。他用力用手够着门把手,呼吸道里却忽然像是落入了无数根针一样刺痛起来。
“啊——”他失声尖叫起来。
门总算打开,走廊外有几个正在聊天的员工看到了他的异样,连忙赶了过来。
但就在这一刻,所有的感觉再次全部消失了。
方桓失神地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眼神迷离,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半晌后,他狼狈地爬起来,决定去看医生。
池小闲默默把银星召唤了回来。
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战术——敌驻我打,敌疲我扰。
在直接干掉他和把他搞疯两个选择之间,显然后者更有意思。
每个人心底都会有恶意存在,哪怕是最善良的人。但善良的人遇上恶人,心底的恶意也会被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