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尘微微皱了下眉头。
掠进他视野的人他都有印象,并没有发现谢彬的出现。
况且,基于融合假说,他大概率能感受到特殊体质的存在。
但是……
“他被空间主导者刻意隐藏了。”乔尘判断道,“这里不止一重误导。”
谢鸣泽很快镇定下来,认识到了此处无数重的空间误导。
“对方在设置多重障碍,一定还有什么想要做的。”谢鸣泽跟着推测,“乔尘,要拆了障碍,只能先直面障碍了,从哪儿开始?”
他其实已经想好了一个具体的地方。
乔尘拿出了老白,说:“就是那里。”
他说的就是半截已经深陷入地的车厢。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直觉不会出错,何况谢鸣泽也有一样的直觉。
白日晴空之下,车厢之内却是深不可测的一汪黑,仿佛是等候他们良久的深渊。
在“深渊”飘出第一片落叶的时候,乔尘率先开出了一枪,深渊中的黑暗犹如被搅乱的湖面,沉浮出了一张血盆大口。
谢鸣泽深呼吸了一口说:“Sir,看起来有点儿难搞。”
“不能让他们出来。”乔尘紧抿嘴唇,手上抚着的老白旋了两周,“全力以赴。”
他说“全力以赴”的时候,目光落在谢鸣泽身上。
谢鸣泽身上带的麦丽素差不多抖完了,再抖也只能抖手。
“如果对方的目标就是特殊体质,你也应当小心。”
乔尘一说完,就跃入了车厢之中。
“乔尘,你刚才不会是准备一个人解决这里所有的异化吧?”
乔尘融入黑暗当中,一下子没了影儿。谢鸣泽紧随其后,利用武器攘除了面前的青藤与喇叭花,才重新同他碰了头。
此处的空间入口在谢鸣泽踏入之后,就由密密麻麻的长藤封住,昏沉的视线之下,可见的是车厢之中的座位和小桌板,此外就是空间的无限延伸。
他们看不到尽头,只能感知自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正从两头在朝他们靠近。
窸窣的声响不断逼近,起先飘近的仍然是一片树叶,紧接着是借着微弱的光芒逐渐露出本相的东西。
这东西看似是藤蔓构织的巨团,其中却可见跳动的心脏,破碎的骨骼以及不断拉扯的血肉。
说不清是植物生出了骨骼和血肉,还是一个人正在被藤蔓肢解。
“这些是什么?”谢鸣泽屏住呼吸,完全不敢走神,“植物会吞人吗?”
他借着昏沉的光线,开枪击落了被裹挟在绿叶之间的心脏。
果然,无论是人被肢解,还是植物生出人躯,心脏仍然是核心。
乔尘采取的也是相同的方法。
只不过这些藤蔓生出的怪东西不止一个两个。
抬眼一看,就可以发现绿色的影子正在卷曲成不同的形态,或者像是人,或者像是四足兽,或者就像是被绑了数根绿藤的,果冻状的史莱姆。
这些东西同起先出现的不同,它们生有眼睛。
圆滚滚的眼珠旋转几周,最终紧紧盯着的是闯入这个空间的乔尘和谢鸣泽。
乔尘利落开枪,突袭而来的怪物立即分裂为二,但是空间虽然看不到尽头,但是左右却保留了车厢原本的宽度,极其狭窄。
封闭空间当中,青藤很快就占据了全部视野,植物中生出的骨骼嘎吱作响,每一寸骨骼都在喧嚣着不耐。
可活动的空间局限,加上老白连发,冲击力不小,所以乔尘后退了一步,和同样后退了的谢鸣泽撞到了一处。
二人后背相贴,彼此都可以清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谢鸣泽这时候盯着还在疯狂生长的藤蔓说:“乔尘,其实我有点儿后悔了。”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乔尘的后背肌肉微微收紧。
“如果我早点儿把那群小糊涂蛋都送到异化局,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谢鸣泽说,“第一区……可是个烂地方。”
他难得说些丧气话,原以为乔尘不会给什么回应,于是准备打个哈哈将这两句话揭过。
但是乔尘却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说:“那我告诉你一个事实。”
“无论是入列全球赋能者名单的人,还是普通人,心里都会有顾虑。”
乔尘的声音盖过了窸窣生长的声响,在这一刻莫名有种能令人放心的力量:“我们的目标不在于舍弃所有的顾虑,而在于争取。”
“争取让异化的侵害彻底消失。”
他话音一落,已经同长藤正面相交,藤蔓上的倒刺划过他的脸颊,伤痕沁出了血,映着他眼中的一点儿狠意。
人之生而为人,不可能没有丝毫的恐惧。
这份恐惧并非来自怯懦,而是对某些人的挂怀。
不可耻也不卑微。
老白的子弹对于因赋能而生的植物仍然是有效的,但是问题在于,无论空间误导还是植物异化都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是什么突发的异化事件。
这些赋能者一定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这些东西只会直线运动啊。”谢鸣泽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如果三十秒能解决完,你会给我打个A++吗,sir?”
混乱之中乔尘轻飘飘应了一声“嗯”,然后提刀斩乱藤。
刺刀在他的手中快出了残影,那双无数人觊觎的手此时像是捻下了流泻的月光,将一切肮脏且不可名状的怪物都一齐攘除。
封闭的空间随着长藤变得稀疏而一点点亮起来,又好像是脱去了第一层误导,此时他们才看到不远处的座位上,除却躯体的残块,是一些还坐在座位上的人。
他们要么耳朵里长出朵花,要么头顶冒出绿叶,一派“生机勃勃”。
然而他们的面容皆苍白,连嘴唇也被夺去了最后一丁点血色,呼吸已经停止了一会儿。
这时候乔尘能明显感觉到另一个特殊体质的存在。
谢鸣泽的反应快了一步,已经大跨几步到了一个座位前。
谢彬将座椅后调到了最大的幅度,枕得十分踏实,嘴巴微张,流了点涎水。
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在这里睡得香甜!
谢鸣泽先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里默念了十遍冷静,然后才拎上谢彬的耳朵,声音几乎是喷出来的:“睡够了没?起床了!”
谢彬耳朵吃痛,呓语般“啊哈哈”了几声,一睁眼看到谢鸣泽,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年,今日是何日,言者是何人的迷茫。
在愤怒的注视之下,他死机般的大脑重启了一半:“哥?”
他左右看了几眼:“这些人脑袋怎么长花了?”
因为乔尘杵在这里,谢鸣泽按捺住了发作的势头,转而直接将封闭空间踹出了一个缺口。
无论是乔尘还是谢鸣泽,因为不确定谢彬具体在哪里,所以刚才都有意收敛。
这时候找到人了,才终于可以放开手脚。
脑子彻底清醒的谢彬瞬间理好了前龙后脉,说:“哥,有人对我进行了精神压制,我才没那么心大,这时候都能睡得着。”
谢彬虽然是还在锤炼当中的特殊体质,但是已经习得了不止一种赋能,按理说不会那么容易被精神压制。
所以只能说明,空间误导的主导者很强,且不止一个人。
应该庆幸的是,谢彬在多重空间误导的初层里面。
空间的有限性使得直线攻击的长藤呈现弱势。
乔尘脸上的伤口刚刚愈合,一手就攥住了一根疾探而来的藤蔓。
倒刺扎入他的血肉,但是他的神情丝毫未变,眼中的狠意沉为寒意,透着不惧任何疼痛的凛冽和冷酷。
眨眼间,周围弥漫开来浓烈的寒气,冰层彻底冻结了植物。
唯有被乔尘握在手上的藤蔓还保持着原本的绿色,由他爆发出的力量一拽,绷得笔直,最终连带着多重空间误导都一起颤抖。
这根长藤明显同其他的藤蔓截然不同,更像是连通着掌握全局的赋能者的钥匙,而乔尘正死死握住钥匙的一端,只待这人露面或是撒手。
偏巧此时凝冰出现了些微的破裂,原本坐在座椅上、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但是头顶绿叶的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撕扯开冰层。
他们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恢复了血色,朝谢鸣泽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因为刹那间分神将谢彬推远一步,谢鸣泽冷不防被嘴里冒出朵花的人咬了一口,疼得“嘶”了一口,下一秒将藤蔓反绕回去。
这人的头颅仿佛真是枝头娇弱的花,还没用劲儿,就已经落在车厢的地板上,还炸开了无数朵姿态各异,颜色亮得不像样的花来。
谢彬手臂立马窜起鸡皮疙瘩。
他虽然从小经受训练,但却是头一次同大面积的植物型异化近距离接触,且这个时候还处在恢复自己精神力的阶段,于是就像是个落进泥水的小狮子,还在忙着抖着泥巴,梳理长毛。
他尚不能像个精神抖擞的雄狮一样,将赋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乔尘手上收紧一股力量,长藤连接的东西终于露出本相。
那应该曾经是人,只是现在已经被植物折腾得狼狈不堪。他的发间冒出海藻般的东西,眼眶里的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球,反倒是本象征着新生的绿色嫩茎。
那长藤连接的地方正是他的胸口,在此时忽然分化出了无数根茎。
乔尘此时手上既没有刺刀,也没有老白,但是几乎眨眼间就将眼前密密麻麻的藤蔓切成了碎段。
零星的微光闪烁于狭窄的空间内,反过来挟持着带来威胁的绿意。
无数血粒泼洒在身上,乔尘的唇角绷成一条线,传说中的修罗本色仿佛由这么一丝血意挑至极致,他的一呼一吸、整个人不会轻易挪移的身形轮廓,都在向尽头的黑暗宣战。
这个场景足以让见者屏息静立。
谢鸣泽感觉到被咬的这一口明显没那么好对付,愈合在此时趋近于无,仿佛被某种力量短暂地剥夺。
伤口不停冒着血,谢彬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谢鸣泽除了第一秒的那声叫唤,并没有出现其他任何反应,赋能显然没有受到影响。
映着微光的闪烁,烧过残余长藤的是跳窜起的雷电。
同雷电共同舞蹈的,是丛丛火焰。
这大概是谢鸣泽对于疼痛真正的叫唤。
特殊体质优势在这一刻显现,连攻击都是双重的。
物感型赋能彼此之间不会相克,哪怕是水火共存,也能相互配合。不过植物型的异化,经由国际异化局总部验证,天生怕火和雷。
诈尸一般从座位惊起的异化体几乎在同一秒被雷霆和火焰的力量震慑在了原地。
但是比起物感型赋能,更为可怕的是来自“模仿”的压制力。
那是不亚于“漩涡”的精神压制,在这一时间因为难以控制的不耐而推向了一个高峰。
与此同时,已经成为了完全异化体的人伏倒于乔尘跟前,最后的一点儿皮肤也被长藤“啃食”殆尽。
自乔尘手中窜起的光芒照亮了深沉的黑暗。
配合上谢鸣泽的精神压制,眼前的空间似是被彻底击中了软肋,最终颓然倾倒。
眼前之所见不一定为真。
当空间误导被剥离下一层,新的一重立即露出缺口,直面而来的不是青藤,而是一把黑色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目标——
子弹在空中眨眼间变成三枚,分别袭向走出了初层空间误导的乔尘、谢鸣泽和谢彬。
这直截了当的攻击几乎就要得逞,但是突然生出的触手直接掠向了子弹,将其卷成了齑粉。
然而对方的攻势毫不减弱,子弹的碎渣都能够循环利用,眨眼间闪出了几朵纯黑的玫瑰,玫瑰在触手的围攻之下窜出了一条强悍的生路。
碰撞、碎裂、再碰触、碎裂弥合——
坚韧难摧的玫瑰花瓣就是这人手中最锋利的刃,在半空中腾转挪移,片片都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在反复碎裂中又反复凝合。
触手在飞速移动的碎片攻击之下,逐渐退缩。
“谢彬?”
谢鸣泽看着谢彬的面容越来越苍白。
这熊孩子一着急,就召出了新鲜学习到的触手。
然而刺激型的赋能哪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一不留神就会让自己的精神力受损或是异化素过激。
谢鸣泽说:“收回来。”
他一开口,谢彬就感觉到了某种很让人安心的力量,将触手收了回来。
几乎在触手收回的同时,泛着紫光的雷电基本布满了整个空间。
新一重空间误导,是在蓉都火车站的外来车辆接送停车场。
那操纵着破碎的黑玫瑰的人,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灰蓝色的眼睛里情绪难辨,一头烈焰般的红发极其张扬,黑色皮衣贴合几近完美的婀娜曲线,足够令人心旌飘扬。
美女轻启红唇,不耐烦地说了个“Shit”。
停车场内的车辆四散,计程车司机和乘客要么身形扭曲在车内,要么身首分离在车辆之间,残躯上还在不停冒着花花草草。
在雷电出现的一瞬间,尤利娅手中的玫瑰已经成了一条黑亮的皮鞭,狠力一挥,跟前的汽车车身一翻转,然后砸向下一辆,猛烈的撞击迸发出巨大的冲击力,十几辆汽车连续相撞,而她手中的黑鞭继续挥舞,同雷电迎面相交,几乎炸出了惊雷!
收回了触手的谢彬急急喘了几口气,然后就看到乔尘对着其中一辆计程车开出了一枪。
老白的子弹极具穿透力,甚至可以撼动空间误导所圈定的固定空间。
整个空间在子弹的震慑之下的确微微晃动了几下,但还不足以崩塌。下一刻,乔尘直接再朝右侧方打出了两枪。
这两枪有一枪被来人躲过,另一枪则打在了横空再现的藤蔓之上。
冯玉手上同样拎着枪,她侧身一避,就地翻滚一周以后起身半跪,举枪射.击。
但这一枪指向的并不是乔尘,而是另一辆小车。
她就这么不着北地又开出了一枪,在第三发之前,手腕吃痛,枪.身瞬间落地,脖颈前横上了一把雪亮的刺刀。
“他想做什么?”
乔尘的声音冷至了极点,刺刀已经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冯玉的赋能被完全压制,但是呼吸并不急促,相反,她微微一笑:“乔先生,我们要感谢你们的配合。”
“计划很成功。”
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长袖边上的绣花已经自衣物上脱落,缠绕上了乔尘的手臂。
乔尘一把放开了她,然而这朵透着芬芳气息的花朵已经融进了他的皮肤。
脚下的地面犹如玻璃面一般碎裂,紧接着化成无数飘浮的碎面。
周围除却碎面,就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黑暗一时间无边无际,只带给他在记忆中回环的声音。
“乔尘,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
“……”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我不要一个人,周围好黑好黑……”
“你的赋能很强大,但是……尚有欠缺。”
“少年人,你在伪装冷漠,但这并不是逃避伤痛的方式。”
“你现在的实力已经十分优秀,将来所能达到的,必然不止于此。”
“强大是会让人上瘾的。”
“卸下那无所谓的十字架吧。”
“……”
彼时的阿诺德尚在异化局,他穿着异化局的统一制服,因为体格并不出众且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有几分孱弱,却又因此文质彬彬,带给人几分亲切的好感。
谁也不会想到在他使用“绝对意志”的时候,能轻易占据异化局蓉都中心上任局长的思维,并诱使他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大概就是这人落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就算在多年以后占据了一个孩子的身躯,称呼他为“乔先生”,声称“第一次见面”,乔尘也能第一时间判断出阿诺德·刘的归来。
此时阿诺德说过的话一闪而过,眼前的碎块倒映出的是十年前的乔尘。
那时的他沉默少语,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BRPV的任何一个人。
异化局就像是最为可靠的保护伞,提供强大的庇荫,是赋能者的孵化园,也是避难所。
但是相继有人叛逃,上任分局长惨遭毒害,紧接着新生的队伍近乎全员牺牲。
回忆一重接着一重,眼前碎块之中掠过的是十一岁的他、十六岁的他,以及十八岁的他。
乔尘屏息了一会儿,然后开枪击毙了一个个往昔的自己。
紧接着碎块消失,空间颠转一阵,一股强力压下来,令他面颊上的伤痕再一次淌出血来,同时企图夺取他呼吸的权利。
谢鸣泽听出来尤利娅连续口吐了许多芬芳,但是觉得自己应该保持良好的绅士风度,且不应给谢彬扩充不必要的语料库,于是也没有报之以同样的芬芳,只一个劲儿地说:“女士你哪国人啊?是不是混血?咱这不兴说杂种,注意破坏公物是要赔钱的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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