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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鱼西球球)


刚刚某一个瞬间,容棠差点以为宿怀璟原地崩坏了,吓得他拼命戳系统。
好在没有,他将位置让给盛承鸣二人,楼下演员换了一批,苏莲儿退场,去到揽月阁后的小院里换装,容棠牵过宿怀璟的手,顺着楼梯往外走去。
崽崽情绪不对,要哄。
自幼缺爱的小朋友,好不容易有满心满眼都关心他的人了,若是突然发现对方其实也会把这份关心分给其他人,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放在寻常小孩那可能是大喊大哭闹脾气,放在大反派这里,随时都可能崩坏黑化。
他如果黑化,后果不堪设想。
容棠一路牵着他的手往外走,顺着湖心岛上的石子路,如刚来的那晚一般,任湖面上的微风轻轻拂过发梢。
他回过头,又好笑又好气地看向宿怀璟,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挺没良心的就是说。
他前两辈子对盛承厉,就算有系统任务压着,好像也没好成这样。
宿怀璟抿着唇不说话,容棠一桩桩地给他数:“在风月楼的那一晚,去医馆的马车上你其实想杀了我的对不对?”
宿怀璟眸光一颤,手指下意识攥紧,掌心渗出一阵绵密的汗,心下很陌生地生起一股名为恐慌和后怕的情绪。
他张张唇,本能地想要解释,可他向来擅长诡辩伪装,偏偏这时候容棠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地,他连一个否认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而容棠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借口。
他只清浅瞥了宿怀璟一眼,视线便落在了前面的路上:“你想杀我,我还带你去看了大夫,给了你银钱跟腰牌,说要娶你回府,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宿怀璟抿着唇不说话。
容棠又问:“你入京不过三个月,一开始住在李府,见不到外人;后来我日日去永安巷,你也只跟我有接触。可我们成亲的第四日,你从王府出去,见的什么人?”
宿怀璟心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望向容棠的眼神变的炙-热。
容棠:“我那个二弟,便是跟盛承鸣有交情,又有什么面子能从他那样拿到那样多珍稀昂贵的药材?他上有父母,下有妹妹,从皇子那得了赏赐,就算不自己留着,也该是送给他们,怎么就轮得到我头上了?”
“我与盛承鸣,说的好听一点是表兄弟,但实则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与其说是兄弟,君臣更恰当。我父亲是他父皇的臣子,我自然也只能当他的下属,他有何理由对我这般小心谨慎,一见面就事无巨细地讨好?”
容棠轻声道:“你那天见的是盛承鸣对吗?”
其实追究起来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说。
比如见过沈飞翼回来,宿怀璟突然起来的杀意;比如他与卢嘉熙的交情;比如他亲口说的那句“只能是我获利”。
但一旦掰扯,就会牵扯出许多容棠本不该知道也没有任何理由猜到的事。
因此,他只说两个人都能听得懂看得见的事实。
容棠笑了笑,偏过头望向宿怀璟,声音都放得温柔:“我若是对你不好,在知道你偷偷替盛承鸣做事之后就该把你锁在家里关起来,还眼巴巴地让双寿赶着马车大晚上去鎏金楼接你?我闲得慌吗?”
容棠完全不计较他背着自己有别的立场,也不追问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是笑着表达自己对他真的很好很好了。
宿怀璟却不知足。
岛上不比揽月阁内,灯光暗到几乎看不清人面,却能准确看见黑夜里那双亮晶晶笑吟吟的眼眸。
宿怀璟没克制自己,往前行了一步,抱住容棠,头埋在了他颈窝,哑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棠:“好早了,你也没想跟我藏不是吗?”
有时候容棠真感觉宿怀璟是个别扭小孩,一面怀疑自己,一面什么都不隐藏,明晃晃地试探。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如果真有别的心思,早就能让大反派守寡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道:“我还没委屈,你在干什么?”
跟个小可怜似的抱住他,头埋着不起来,撒什么娇?
宿怀璟沉默半天,闷声道:“你把我关起来吧。”
容棠一愣:“嗯?”
“你说的,把我锁在家里关起来。”宿怀璟提醒他,“就这样做吧。”
也挺好的,自己狠不下心关他,他把自己关起来也可以。
容棠:“?”
他稍稍有点不可置信:“你认真的吗?”
宿怀璟深呼吸一口气,嗅见了容棠身上那股檀香,心神定了定,恨恨地磨了磨牙,特别想在容棠脖子上啃一口。
他松开手,往后退:“假的。”
容棠这才放下心,却又不悦地睨了他一眼:“以后别说这种话。”
“哦。”宿怀璟道,他问:“所以你刚刚说要抢人什么意思?”
眼前正是岛上暂时借给紫玉班居住的小院,前厅被改成化妆室,正有不少演员在里面化妆。
门口站着小厮,容棠让他进去通报请苏莲儿小姐出来,然后转向宿怀璟,道:“二皇子有时候太过莽撞,做事没有章法,我总担心你辅佐他会累得很,想给你找一个情报人员分担点辛苦。”
宿怀璟怔住,思索两瞬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眼睛倏地一下睁大。
有人自月门处出来,身段婀娜,面容艳丽,月色将她衬得更加明艳动人,戏子装扮落在她身上,丝毫遮不住浑身的气质,反倒渲染得更加蛊惑。
容棠在对方要走到自己身前的时候抬了手,笑道:“姑娘名声重要,还请止步。”
苏莲儿微愣,定在原处,盈盈地一福身:“小女见过两位公子,不知二位是谁,找我有何事?”
容棠从腰间扯下来一块玉佩,挂在了一边的树枝上,道:“宁宣王府,容棠。姑娘今夜这场戏若是唱完了就该不慎感染风寒坏了嗓子需要好生休养,没办法再去揽月阁了。”
苏莲儿皱眉:“公子这是何意?”
容棠:“有没有人跟姑娘说过,你与一位已逝的贵人长得极为相似?”
苏莲儿表情一顿,看容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容棠便知道她听过类似的话。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姑娘若是不想被人当棋子利用,往后日日提心吊胆的话,便听我一言,早些回房休息,不要再去台上。”
原著里苏莲儿是男主的后宫之一没错,可她甚至连盛承厉出宫立府都没等到就死在了某位前去梨园的纨绔子弟床上。
在这个时代下,戏子的命轻贱如杂草。
盛承厉之后倒也替她报了仇,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
前两世容棠想替她改掉死亡的宿命,但全都事与愿违。
第一世苏莲儿毁了容,最后又在一场瘟疫中死去;第二世甚至连原著剧情都没走到就无辜横死。
有月嬷嬷的事在前面,容棠冥冥中总感觉如果让苏莲儿与盛承厉再有接触,如前几世一般,可能会死的更早。
他提醒完,指了指挂在树梢的那块玉佩,道:“姑娘回城之后,若是不想再以唱戏为生,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去永安巷棠璟宅找人通报,让他们为你找一个住处安置下来,之后再做些别的营生都可以。”
话音刚落,身后的小道上就有小厮匆匆跑过来,容棠一凝,还没待出声,宿怀璟便拉着他往旁侧让了让,苏莲儿上前一步扯走了玉佩,连声谢都来不及到,那人便到了她面前,陪着笑道:“苏姑娘方才唱的真好,殿下请您回去,说有打赏呢。”
容棠皱了皱眉,有些想阻拦,宿怀璟却扯了扯他袖子示意稍安勿躁,下一秒便看见苏莲儿不胜娇弱地轻咳了两声,话说出口气若游丝,不仔细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承蒙殿下厚爱,咳咳……只是小女偶感风寒,方才又唱了太久,实在、实在体力不支——”
话音未落,嘭地一声,容棠眼睁睁看着她往后一倒,径直摔在地上合上了眼睛。
前来传信的小厮霎时慌了神,小院里生起阵阵嘈杂的脚步声,容棠目瞪口呆,宿怀璟在他身边却低低地笑了一声,辨不出情绪,拉着他的手往来路走。
走出一大截,容棠才终于回过神来,拉拉宿怀璟的衣袖:“她比你——”还会演。
宿怀璟:“什么?”
容棠改了说辞:“她比你还狠,那样摔下去万一砸到脑袋说不定命都没了。”
宿怀璟勾唇,眼底却无甚笑意:“砸到了是说不定没命,可她如果真的被人带去了揽月阁,那才是真的会没命。”
容棠一惊,佯装不知:“这是何意?”
宿怀璟望向他,带了几分笑颜:“棠棠当真不知?”
容棠:“……”
他沉默了,觉得大反派好生讨厌。
宿怀璟:“她一个戏子,扯进皇子们的算计中,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况且盛承鸣也说了她与淑妃长相极为相似,与皇子母妃相像,棠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容棠:“什么?”
宿怀璟:“一、被皇子本人厌恶,甚至杀害,因为他不可能接受自己本就被诟病的母妃再度被人当一个玩物一般取笑;二、被皇帝看上。”
宿怀璟偏过头,问:“你说这两条路,哪一条于她是有好处的?”
容棠一怔,背脊后知后觉地爬上一阵寒意。
宿怀璟却笑了笑,问他:“只是我很纳闷,为什么棠棠要她拿着你的玉牌去我的宅子?”
容棠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消化掉宿怀璟方才轻飘飘说出口的话。
他以前没怀疑过,如今一想。
他分明有上帝视角,分明有传送功能,可为什么两世都救不下苏莲儿?除非——
除非她的死亡是男主希望看到的。
如果这个假说成立,反推回来,沐景序的死……
“棠棠?”他久不应声,宿怀璟出声催促。
容棠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道:“你都怀疑我想纳妾,她若是去王府找我,母亲万一也以为我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人怎么办?”
宿怀璟微顿,旋即笑了开来,握着容棠的手,路过揽月阁,问他还要不要回去,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便往渡口行去,双福双寿早就候在那了。
莲湖上有画舫小舟,湖面有新生的荷叶一点点露着尖角,有渡船从园子里来,也有人往回。
容棠弯着腰将手伸进湖水里顺着水波晃荡,心下有些闷。
宿怀璟问他:“这也是棠棠送我的礼物吗?”
容棠微愣,弯着腰抬眸,疑惑地看他。
宿怀璟说:“苏莲儿,也是棠棠送我的礼物吗?”
容棠懵了一瞬,第一反应是大反派在问他是不是把男主的后宫送给了他当后宫,可想法刚冒出来就被系统轻嗤了一声。
他回过神,点了点头:“我怕你累着,她在京中多年,认识许多达官贵人。她若是还想唱戏,你可以给她安排;若是不愿意的话,替她开个茶馆酒楼甚至赌坊乐坊,都是很好的消息渠道,看你意愿。”
容棠说着又补充:“银子不够的话你去库房里取,不用跟我说。”
宿怀璟顿时怔住。
他原本想说:这也是棠棠送我的礼物吗?跟沈飞翼一样?
容棠这一晚揭了他太多底,宿怀璟抑制不住地想要试探回去讨他几分赤诚相待,可却换回来这一段话,宿怀璟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
心下有些暖意,他也跟着容棠弯腰,将手伸进了湖水之中,握住容棠的手掌捏了捏,哑声问:“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容棠:“什么?”
“盛承鸣。”宿怀璟道。
容棠果断摇头:“不问。”
可宿怀璟却问他:“为什么?”
容棠低着头,手在湖中晃,感受着湖水的阻力。
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危险的话我宁愿你不跟我说。”
宿怀璟声音愈发滞涩:“为何?”
容棠认真道:“怀璟,不要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上。”
哪怕我对你最好最好,你也不要太信任我。
“我只希望你安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反正你不会害我。”容棠说。
宿怀璟沉沉地凝着他,有一瞬间特别有一种冲动,很想问:如果我要害你的家人呢?
除了你母亲和你,你全家从上到下,如果我都想让他们死呢?
宿怀璟本该什么都不怕的,没认识容棠之前,他在蜀地待了九年,回京之后又在李府待了两个月,他见过太多阴私算计,也被算计陷害过无数次。
他不该怕这世上任何东西的。
可这个疑问他问不出来。
他害怕听见容棠的答案。
他怕看见容棠害怕的眼神。
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性他都慌张。
宿怀璟闭了闭眼睛,将容棠的手从湖水中牵了出来,低下头用帕子替他擦干,轻声道:“小心着凉。”
容棠温顺地纵着他替自己擦干了手,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那座漆红阁楼,突然生起一阵无法克制的疲倦厌烦之感。
他轻轻唤了一声:“怀璟。”
“嗯。”
“我们明天就回去吧。”容棠说。
宿怀璟自然应下,问:“回哪?”
容棠想了想,道:“永安巷,你的宅子,我们偷懒去吧。”
一场折花会参加的他都快烦死了,除了改变柯鸿雪沐景序二人的立场之外,简直没一件好事。
你算计我算计你,烦都要烦死。
容棠心说,管仁寿帝跟他那几个儿子去死!
宿怀璟听到他的回答却笑了一声,轻声问:“棠棠,你想好了?”
容棠:“什么?”
“你跟我回去,我就把你关起来不给你出门了。”宿怀璟笑着道,分明是威胁的话,可语调不仅不吓人,甚至称得上温柔。
容棠闻言心说那样可太好了:“那你记得给我多准备点吃的玩的,别闷着我就行。”
宿怀璟微怔,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顿了几秒之后笑出声:“好。”
我还会替你打造一座黄金做的笼子,笼框爬上蔷薇和玫瑰,为你捉来会唱歌的小鸟和皮毛水滑的猫,然后我跟它们一起,哄你开心。
容棠一晚上没睡好,他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回想宿怀璟见过苏莲儿之后跟他说的那句话。
他从被盛承厉杀死的那一瞬间开始,就认定这个世界的天道错了。
盛承厉要杀月嬷嬷做局的话,容棠觉得恶心,但也并非不能理解。
月容虽然是男主身边从小照顾到大的嬷嬷,但本质上就是个小炮灰反派,盛承厉除掉她很正常。
杀死她为自己换些好处更是利益最大化,很难被诟病什么。
可苏莲儿无论是原著中,还是前两世容棠的认知里,对盛承厉都相当死心塌地。
更遑论沐景序。
如果他们真的都是因盛承厉而死……
容棠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上两世结交过,但这辈子还无缘相见的人们。
他躺在床上回想自己撑着随时快倒的身子给多少人上过坟扫过墓。
想着想着容棠浑身发凉,躺在被子里仍旧捂不热手脚,只觉得寒意是从骨骼生出来,流经四肢百骸,简直要将他拖进暗无天日的地狱一般。
容棠一度想爬起来抄佛经,可手拿起毛笔却都有些生理性的抖。
他觉得讽刺。
又不知道怪谁。
他原本觉得自己最多四年就要死,宿怀璟登基后杀了盛承厉世界崩盘消灭。
这与他无关的,可他现在又觉得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世界上千千万有血有肉的魂灵要系在一个德不配位的所谓天道男主身上?
容棠想不通,他甚至想把系统拽出来问:是不是只要盛承厉不被宿怀璟杀死就可以了?
是不是可以将他做成人彘,就如他的父亲那般,日日拉去城墙示众,给百姓看,给天道看,不让他死,给他吊着一口气,这世界就不会崩盘,宿怀璟也可以做他的皇帝了?
容棠一瞬间心下涌上来许许多多不可言说的恶劣想法。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太良善的人。
他手上是没亲自沾过鲜血,可却没少过因他而死的人。
想要折磨一个人却不让他死去,大理寺的刑罚书上记载了几十种手段,御史丞的密卷里更是数不胜数。
容棠睁着眼睛任那些思绪在他脑海里撕扯了一整夜,等到天色大亮,起床换好衣服,洗漱过后便上了阁楼,望着极远的天空发呆,等双福替他们收拾好行李。
有脚步声自阁楼而来,容棠原以为是宿怀璟,扭头望去却看见柯鸿雪的身影。
对方提着食盒,看见他轻轻笑了笑:“世子爷昨日的戏看的可尽兴?”
他一样一样将餐点摆出来,容棠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饿过了头,闻着那些味道竟有些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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