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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鱼西球球)


沐景序眸光微闪,说不清什么情绪地,定定地注视了容棠片刻,兀地一下低头笑了。
容棠瞬间愣住,沐景序自然而然地将他面前茶盏拿走,姿态潇洒从容地往旁边一洒,重新给他添了一杯:“茶凉了,喝冷的不好。”
容棠:“……?”
他眨了眨眼,沐景序看着他,唇角扬起一个好看漂亮的弧度,落在那张格外冷清的面庞之上,透露出一点平时难得一见的纵容。
容棠莫名红了红脸,眼神躲闪开来,捧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沐景序说:“棠棠是在关心我?”
宿怀璟在一边坐了半天,闻言不悦道:“兄长怎么也学我的称呼?”
沐景序瞥他一眼:“世子能学你的称呼唤我,我便不能学你的?”
大反派理亏,没继续反驳。
一瞬间屋内气氛从之前的紧张刺激变成了平和悠然,沐景序轻声道,似乎有些困扰:“可是怎么办呢,圣令已经下了,五殿下明日就会来大理寺报道。”
容棠先是下意识紧张了一下,旋即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微愣了一愣,立马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兄长同意我的提议了?”
沐景序微微笑开,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只道:“诚然我到现在仍觉得事态还在自己掌控之中,但当一件事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反对,我便觉得,或许我的确可以做出些改变,也省得你们为我担心。”
宿怀璟挑了下眉,掏出随身带着的腰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牌下络子,克制自己想要怼他亲哥的冲动。
怎么着,他说不管用,柯鸿雪说也不管用,非得再来一个人凑个完完整整大团圆他才听是吧?
宿怀璟没吭声,一言不发地当他角落里阴暗的小蘑菇,大逆不道地在心里吐槽他三哥。
沐景序望了他一眼,转向容棠,道:“只是辞官必定要三请三辞,一来二去时间拖长,怕是没个一年半载走不掉。”
“太长了。”容棠皱眉。
一年半载,剧情线都该走到尾声,宿怀璟当上皇帝了,天知道这期间盛承厉会不会对沐景序下手。
沐景序也点了点头,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沐少卿视线移到宿怀璟身上,笑意清浅,温声问:“小七有什么看法?”
宿怀璟手上动作一顿,没好气地瞥他:“兄长现在愿意听我的了?”
沐景序抬了抬眉,笑道:“也不一定会听。”
宿怀璟瞬间坐直了身子,神色不悦地盯向他。
容棠懵了一秒,意识到这完全就是哥哥逗弟弟,干脆也不掺和,由他们俩去。
二人对视良久,宿怀璟先败下阵来,颓唐地往后一靠,语调恹恹:“没必要辞官。”
沐景序:“哦?那该如何?”
“装病就行了。”宿怀璟说,“老皇帝自知道淑妃当年死因之后郁郁寡欢,身子每况愈下,兄长还记得去年秋初,我们曾做过一场戏吗?”
沐景序:“钦天监言说我与陛下命格有互补之处?”
宿怀璟点头:“既然如此,盛绪炎生病,你不大病一场,想来也不合适,索性装病告假,休三五个月,就当辞了官。”
沐景序一愣,他原以为宿怀璟会说出“装个十天半个月”,岂料一开口就是三五个月,难说这背后有没有什么私心。
但他也不拆穿,而是纵着幼弟,笑着问:“什么时候合适?”
宿怀璟深深地看他一眼:“明天照常去大理寺上值,与盛承厉接触,后天就开始咳嗽装体力不支,第三天可以直接在朝堂之上晕过去。”
沐景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嫌疑推给盛承厉?”
宿怀璟点头,沐景序思索片刻,皱了皱眉,轻轻摇头:“并不保险,金銮殿上昏迷,陛下定会招太医诊断,届时岂不是一把脉就能看出来我在装病?”
宿怀璟却云淡风轻地说:“我自然有不让御医查出来的办法。”
沐景序微怔,有瞬间的茫然,却又很快反应了过来,看了看容棠,到底没有再问,而是点头应下:“好。”
反观容棠,从头到尾都有些懵,直到沐景序点头,他还有些迷茫。
不为别的,单纯就是……
这份信任让他感觉不太真实,总有一种“背后不会有什么诈等着自己吧”的既视感。
他开始回忆自己跟沐景序说了什么,却发现对方其实只得到了一个信息:盛承厉此行有异,自己担心他会遇害。
他没给出任何一个带有直接或间接证据的物件,沐景序却毫无防备地相信了他。三言两语之间,几人就在这间书房里定下了后招,没有一点……他曾习以为常的勾心斗角和互相猜疑。
直到他们从书房离开,容棠沿着石子路往院外走,望着头顶月亮,还有点虚幻的感觉。
宿怀璟半路想起什么,让他站在原地等自己一会儿,转身折返回了书房。
容棠抬头看着月色,良久,轻轻笑出了声。
被人背叛惯了,骤然被人这么信任,他竟开始怀疑真实性,这算不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无聊死了。
他摇了摇头,一边心内吐槽,一边却忍不住扬起唇角。身后传来脚步声,宿怀璟已追了过来。
容棠随意打量了他一眼,并不言语,自然而然地继续向外走去。
途中遇到玩累了的沅沅和柯鸿雪,后者见到他二人从书房方向出来,面色从容,稍想了一下,轻声问:“说动你哥了?”
宿怀璟点头,柯鸿雪笑开,视线转向容棠:“果然世子爷的面子比我和小宿加起来都大啊。”
容棠听出他在打趣,没有反驳,带着沅沅去边上玩。
宿怀璟道:“之后兄长大约要休息几个月,你怎么打算?”
柯鸿雪不假思索:“自然是陪着他。”
宿怀璟:“不如去江南好了。”
柯鸿雪:“?”
宿怀璟:“江南山清水秀,适合养病,你祖宅也在南方,回去理所当然,离京城远一点并非坏事。”
柯鸿雪眉心微凝,有一瞬的迟疑和担忧,旋即故作轻松地放松下来,晃了晃折扇,笑着问:“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宿怀璟坦然道:“母亲要去江南开办学府,她孤身一人,我不放心。”
柯鸿雪乐了:“行,我去帮王夫人打点奔波,给你婆母做免费保镖。”
宿怀璟强调:“还有我哥。”
柯鸿雪扬眉:“用得着你提醒?”
宿怀璟:“谢了。”
“客气。”柯鸿雪说,擦肩而过的瞬间,却又认真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宿怀璟脚步微顿,动作极浅地点了下头:“会的。”
而后各自错身离开,容棠向柯鸿雪道过别,跟宿怀璟一起上了回永安巷的马车。
空间一瞬密闭,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
“你给兄长下了毒吗?”
“盛承厉换壳子了吗?”
话音落地,二人俱是一愣。宿怀璟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抱过容棠,说不上赌气还是气馁,轻轻叹道:“棠棠笨一点就好了,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容棠反驳:“这话应该还给你。”
与其将不确定因素交给沐景序的演技,或者宫中太医的医术,不如直接给沐景序下药或扎针,使其能确实显现出这些病症表象,方可万无一失。
而盛承厉的壳子……
容棠摇了摇头,怎么这么聪明啊。
宿怀璟抱了他一会儿,然后问:“棠棠想不想跟兄长一起去江南?柯鸿雪家大业大,柯家在南方权势颇深,你过去了正好可以猫冬。”
容棠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腰间抱着的手瞬间紧了紧,又很快松开,宿怀璟故作轻松地开口:“那回去就让双福他们帮你收拾行李——”
容棠打断他:“但我们得先和离。”
宿怀璟声音瞬间卡在了喉腔里,匪夷所思地看向容棠。
容棠犹豫了一秒,皱了下眉,似乎在思考什么:“或者我给你写封休书也行,我去江南潇洒,顺带还能帮帮娘亲。”
宿怀璟怔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他在开玩笑,咬牙切齿连名带姓地唤道:“容、棠。”
容棠一点也不怵,白他一眼,神色淡定地回道:“你思想有问题,今晚睡书房自己反省。”
先支走兄长,又让柯鸿雪去南方帮忙照顾王秀玉,现在还来问容棠要不要走。
这不是思想有问题是什么?容棠都懒得拆穿他。
宿怀璟恨得牙痒痒,却又实在理亏,直到双寿眼带怜悯地帮他在书房铺好铺盖,他都没能再近容棠身边三尺。
第二天,沐景序开始装病。
一切依计划行事,沐少卿在金銮殿上晕倒的瞬间,龙椅上的帝王几乎同时、吐出了一口血。
朝堂之上瞬间变得乱糟糟一团宛如菜市口。
宿怀璟站在原地,察觉到一道视线,抬眼望去,年轻的皇子身穿华服,远远地注视着他。
隔着描金漆红的圆柱,盛承厉与他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不过一瞬视线交错,清晨的阳光落进整座皇城最威严庄重的场所,宿怀璟浅浅弯腰,抬手遥向盛承厉行礼,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是臣子与皇子对视时应有的臣服,更是古往今来,双方交战前的——
君子之礼。
虽然盛承厉其实不太配。

容棠想了很久宿怀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达到他的目的。
原著从男主的视角展开,读者只知道故事到了最后,剧情一路崩盘,脱离作者设定的大纲与走向,本该被打败的反派稳稳地坐上了皇位。
第一世时容棠早死,没有亲眼见证,第二世却是一日日切身体验、亲眼看见过宿怀璟是如何步步为营、蚕食大半朝堂势力,最后逼宫使得仁寿帝亲自在传位诏书上盖下传国玉玺的。
可当时到底分属两个阵营,容棠并不能准确的知道他每一步的计划与行动。大体方向上有所推测,但也忍不住好奇,很想从第一视角看一看宿怀璟这一路走来的盘算究竟如何开展。
但真的到了大反派跟他坦诚相对、毫无保留的时候了,容棠又宁愿自己去猜,从来不曾主动走到宿怀璟身后,看一看他那些压根没打算隐藏的密函、听一听他和属下还未实施的部署。
宿怀璟很是无奈,问他:“棠棠既然好奇,为什么不直接来看?”
容棠却摇头,坦然道:“费脑子。”
两个人之间就算再是知己,灵魂再互相契合,也不可能永远都可以达成统一,在每一件事都不会出现分歧。
与其看过宿怀璟的计划,容棠下意识思索和判断,然后与他产生不同意见,倒不如完全不管。
这样与宿怀璟下一局盲棋,那么对方走出的每一步意想不到的棋路都有可能令他惊艳,每一步无比贴合的路径又足够让人惊喜。
至于那些宿怀璟可能拿不定主意要做取舍的方案……
反正他有困扰的话会主动来跟容棠交流,容小世子没必要费心主动寻他,让自己担忧,他觉得自己现在佛系得很。
沐景序的假期很顺利地批了下来,仁寿帝甚至命内务府亲自送了许多珍奇珠宝与名贵药材到他府上,叮嘱他千万养好身体。
与大理寺一位素来勤勉敬业的少卿在朝堂之上晕倒相比,更令朝中众人惊惶的是仁寿帝在龙椅上吐出来的那一口血。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家中有子女在宫中为嫔为妃的大臣,更是想方设法地送信进皇宫,想要得到一个相对确定的答案,以安他们浮动不定的心。
帝权制度下,皇帝的身体健康程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国家的走向,他们没办法置之事外。
容棠听说沐景序成功告了假,心放下大半,转而思索这件事,问宿怀璟:“这也是你干的?”
宿怀璟彼时正在给他剥柚子,笑着问:“棠棠在说什么?”
柚子自然也是盛承鸣从封地送到京城来的,既大又甜,比其他水果储存时间还长,又比京城的好吃。
容棠看着一小碗剥的干净、连筋理都看不见一丝一条的柚子肉,再瞥向宿怀璟那双素净白皙应该执笔执剑、或掌控他人生死的手,稍微思考了一瞬,决定大度原谅他的明知故问,回道:“仁寿帝上朝时吐的那口血。”
宿怀璟轻笑了一声,一边将最后一块柚子肉剥下来放到碗里,一边慢条斯理地洗着手,道:“心中郁郁之人,终日不得安寝,倘若骤然受到刺激,气急攻心之下,吐血反倒是一种自救。”
容棠皱了下眉头,不知怎地,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狐疑地看向他,便见宿怀璟已经洗净了手,正用干净的帕子擦着,凤眸轻落,含笑睨过来一眼,淡声道:“就如棠棠哥哥你当年折花会上吐出的那口血。”
容棠:“……”
他果断认怂,理亏得要死,往嘴里送柚子肉的手空中调转了一个方向,面无表情地说:“啊——”
宿怀璟乐了:“棠棠你这算什么?借花献佛,还是理亏哄我?”
容棠直接眼疾手快地给他塞进了嘴巴里,没好气道:“闭嘴吧你。”
清甜果香在口腔之中蔓延,宿怀璟低眸浅笑,没再逗弄容棠。
秋高气爽,天际浮云飘散。
沐景序几人决定过了八月半再南下,柯鸿雪辞去了国子监的教职,打算过了中秋便带着自家学兄与祖父一起去江南。
王秀玉将嫁妆和资产全都从宁宣王府转移走之后,挑了一个日子回去与容明玉说和离。
宁宣王震怒,不仅不同意,还想命人将王妃送回自己的小院闭门反省。长公主适时出现,庄严地往主位一坐,屏退所有下人,关上门来让他们俩当着自己的面谈。
那一夜,宁宣王府没有一个人睡得安心,第二天王秀玉拿着和离书去官府做了公证。
大虞民风开放,寻常百姓之间夫妻不和、好聚好散是常有的事,但王孙公侯之间,历朝历代便是相见生厌、彼此嫌隙,也很少有和离散场的。
背后涉及了太多利益纠葛与权力关系,谁也不敢轻易割席离开。
是以一时间京中流言四起,皇帝皇后甚至还分别召了二人进宫面谈,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时,容棠在永安巷那间小院子里抄佛经看话本,见佛像之上那片金莲一日日绽放。
府中伺候的下人大气不敢出,见到他总低垂着眉眼,生怕做错了什么引得这位如今正处在话题中心的世子爷不悦。
孰料容棠看他们这幅谨慎小心的模样,一下就乐了,好笑问道:“我爹娘和离,与我有何关系,与你们又有何关系,怎至于如此担忧?”
双福表情纠结:“少爷……”
容棠温声道:“好了,我没事,与其日日担心,不如想一想若是王府不让我进门,留在府内的那些宝贝怎么运出来。”
双福双寿闻言,一下从紧张变得谨慎,二话不说直奔宁宣王府,等天色已黑,驾着几辆板车一路奔永安巷而来。
巷口吃过晚饭正在闲聊的婶子们看见,瞪大双眼惊掉了手中捧着的瓜子。
双寿见状,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喉结,恍惚中总感觉自己又提起了一筐又一筐的红鸡蛋。
等到一切尘埃落地,宁宣王夫妇正式和离,但容棠的世子头衔仍有保留,除去王秀玉提前搬走的嫁妆外,仁寿帝还责令容明玉月月去银庄为王秀玉存银,供她余生开销。
容棠听见这话,忍不住挑了挑眉,道:“他还挺厚道。”
宿怀璟笑道:“娘亲母家是王氏,当朝国丈,便是皇后娘娘的庶妹遇人不淑受了委屈求到他跟前,他也得格外宽待一些,更何况母亲与皇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
容棠撇了撇嘴,不太想听到盛绪炎的事,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窝在书房美人榻上就开始睡觉。
宿怀璟笑了笑,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自然而然地放慢了手上动作,在窗外的雀鸟叫声与容棠浅眠的呼吸声里安心做事。
今冬估计会来得早,可能是个冷冬,炭火夏天就开始采买了,差不多九月就得用上,不然容棠身体大约扛不住。
宿怀璟处理完公务,分心想着,屋外天色逐渐暗沉,桌上烛豆燃香,他放下毛笔,抬眼望着侧躺在榻上睡觉的容棠。
某一瞬间,宿怀璟心里生出几分希望时间可以定格下来的妄念。
过了中秋,又快一年冬,他明天下朝之后,先去蜀道阁,命行风将今年送过来的牛羊,各处理半扇送到永安巷好了,给棠棠补补身子。
仁寿帝吐血之后,停了三天朝,之后一切如常,百官日日上朝下朝,谈论国事。
只有最得帝王亲信的那些官员才看得出来,皇帝实则一日日蹉跎了下去,气色一天比一天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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