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尺玉暂停哭哭,要抓住挡住视线的手指,“不!”
宋遂远的吻一路往上,落在眉心时,才挪开了手。
云休仍在睡梦中,似乎梦到什么,勾唇笑了下。
尺玉瞧父亲一眼,坐在爹爹身旁一通告状:“父父,坏!没~多多……”
叽叽喳喳的小奶音魔音绕耳,不多时,沉迷梦境的云休不堪其扰,翻了个身,脸着床趴着,两只手盖住了耳朵。
尺玉舔了下小嘴巴,看着爹爹这个陌生的动作,忽然想学,于是先从坐着的姿势后倒躺下来,再翻身一模一样趴下来,捂住小耳朵,然后他就忘记了要哭和告状这回事。
宋遂远旁观着,无奈与如此走向,看着一大一小的两只,一掌揉一个后脑勺:“日上三竿,该起了。”
不甚诚心的宋遂远声音温柔,两只毫无反应,桃花眼凝视片刻,溢出了一丝笑,他也更衣上床,陪两只睡一回笼觉。
纷纷而来的客人,总有人招待。
为尺玉而办的宴会,一家三口临近午膳时才姗姗来迟。
宋遂远让“夜晚”抱着尺玉,自己则是走在两人身侧。宾客见此,有些虽觉微不讲礼节,却也并非要提点的大事。毕竟今日主角乃不满一周岁的宋家小孙子。
客人不多,只有宋大人与宋遂远亲近的友人,宋遂远这头甚至只有杨为清夫妻和王三夫妻,众人围着尺玉又是一通夸,并送予他礼物。
而眼下,尺玉显然喜欢夸奖胜过礼物。
宋遂远盯着崽奶乎乎的小脸,内心思忖待他长大一些,得多唤上一唤“空弱”此名,以防太过意满。
等长辈们看过后,云休终于得以恢复本性,转着眼珠悄悄娇气道:“我饿了。”
他醒来只用了几块糕点。
他们本就到的迟,不远处宋家父母已经在招呼宾客落座。宋遂远扫视一眼,从云休怀中接过小胖崽,握着一下他的手:“快了。”
“宋哥。”
宋遂远松开手,顺势搭在了尺玉身上,转过身王三带着妻子上前。
王三真诚地大夸尺玉模样漂亮脑子聪明,有些不好意思道:“……宋哥过几日能否带着尺玉来鄙宅作客,我娘子有了身孕,想沾一沾尺玉的灵气。”
有求于崽,他准备了两条鱼,金鱼与玉鱼相合,精美且大。本是讨个喜庆意义的小礼,如此不可谓不贵重。
宋遂远眉心一跳,正想开口,怀中尺玉小手一挥:“父亲,大大,要!”
崽今日有了太多小鱼,喜欢大鱼!
第69章
出来见过宾客, 收了一堆小礼物,云休便抱着尺玉回去用膳了,而宋遂远仍需在此处应酬。
众人说着喜庆话, 一片和乐地落座,方才开始动筷不久, 管家儿子忽地小跑至宋文行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宋遂远坐在隔壁桌,余光看到这一幕,他爹听到消息后眼中流露了一丝不快, 然后朝他看过来。
显然有意外,且需要父亲亲自去处理。
宋遂远眯了下眼, 朝他微微颔首。
而下一瞬宋文行皱了下眉,朝他使眼色。
宋遂远一时未看明白, 眼底疑惑升起,看着他爹视线几次掠过了酒杯,忽地看懂了他爹的眼色, 啧, 让自己代替去招待长辈。
哪怕回到了二十岁,哪怕重生一年有余,他仍与当年的宋遂远不同。
正如此刻,二十岁的宋遂远还是需要讲礼的后辈。
宋遂远默一下, 乖觉地朝同席好友颔首, 举着酒杯去隔壁桌暂且替他爹敬酒。
宋大人交好的叔伯, 皆是家世良好, 博学多才, 宋遂远久违地被叔伯们轮番考学了一遍, 熬了一刻有余,终于瞧见了远处匆匆回来的他爹, 面色似有未掩饰的薄怒。
宋遂远微不可察地一顿,饮下一杯酒水,承下了世交伯父的夸赞,坐回去旁桌。
之后宾客尽欢。这宴席的掌勺之人乃借了宋遂远院中的庆州大厨,与京中有所差异的菜品,用心可见一斑。
过后宴席渐渐散去,送客后,宋遂远意外看到府外还有一辆马车。
“那是谁家的?”他问道。
不远处的宋文行回道:“贺府。”
宋遂远回头:“爹方才离席,是去招待大伯父大伯母?”
宋文行甩袖冷哼了一声。
“大公子有所不知。”管家儿子气愤道,“今日本来就未邀请贺家的人,他们无请柬冒昧到来,又要单独见大人和夫人,送客后还觍着脸不离开。”
这孩子才开始跟着他父亲学习,只能看一个表面,不过也透露出消息来。宋遂远抬眼看向父亲,这是与忠义侯府断了礼?
之前刘二姑娘一事后,宋府与忠义侯府之间,宋遂远知晓爹娘心有成算,并未多加插手,只是让人不经意透露了一些腌臜事给贺家二房公子正在说亲的那家。
倒是未听闻如今的后续。
宋文行招手:“你随我来。”
宋遂远与父亲同行了几步路,淡声道:“爹,我便不去见了。”
“我知道你与娘的意思,若是断亲,我并无必要去看。”
宋文行止住脚步,与他相视片刻,低声道:“百善孝为先,断亲谈何容易,尤其碰上装糊涂。不去便不去罢,本是盘算将此事告知于你,想来能说出这番话,心中也颇为明白。”
二十来年打交道,他深知贺家是即使知晓被人暗中整治,也能明着笑脸相迎的。
宋遂远微垂着视线,犹豫半晌问道:“父亲对夯夷王的母亲有几分了解?”
夯夷王的母亲?
忽地听闻这人,宋文行反应了一会儿:“夯夷王的母亲……是我大楚的公主?谈不上了解,只知她乃当年卫丞相的私生女,卫丞相早逝,她的日子应当不大好过。”
无人可依靠,故此才被封公主,和亲夯夷。
“私生女?”宋遂远诧异重复,他第一回 听说,之前只以为是庶出。
“……我听闻是如此,”宋文行微顿,总不能说是年轻时偶然听卫氏嫡女如此骂,他反问道,“你问这事作何?”
“问一问。”宋遂远若有所思回道。
宋文行便自行为了寻了解释:“荒唐一年,眼下心有所属,便开始上进分析夯夷。”
若非那云家世子,怎会突然提起夯夷。
宋遂远噤声:“……”
桃花眼无语又无奈。
宋文行挥手赶他:“未嫌弃你,知道上进是好事。”
宋遂远与父亲分开,扶了下额,轻笑。
也对,早些解决,便能早些与云休成婚。
虽说如今的日子与成婚之后似乎也无异。
宋遂远想着,第一时间回到鹤栖院。
屋中,云休一手抱一条鱼:“这两条鱼不可以吃,是假的。”
尺玉坐在榻上,歪歪脑袋:“真呀!”
玉认得鱼鱼!
“假的。”云休道,指一指小几上的鱼骨,“这才是真的。”
尺玉探头看了一眼,固执看着大金鱼道:“鱼。”
云休说服不了尺玉崽,幸而转头看到宋遂远回来,高声告状道:“尺玉要吃这两条鱼!”
尺玉同样奶声告状:“爹爹,不给,鱼!”
宋遂远看着那两条鱼,他家猫崽的志向不错,同时也明了小崽子上午为何能把小牙齿弄疼。
教还是得教,既然分不清真鱼假鱼,宋遂远道:“只有软软的鱼可以吃,硬邦邦的鱼不可以吃,否则牙齿会痛。”
“牙牙?”上午才经历过牙痛,尺玉闻言有点怕。
“对,吃硬邦邦的鱼,尺玉的小牙齿会全都不见!”云休疯狂点头。
尺玉用两只小胖手捂住嘴巴,小家伙的动作尚不甚精准,仍露出大半小嘴巴,奶声奶气:“坏鱼鱼!”
云休终于可以放下分量不轻的两条鱼:“啊对,坏鱼鱼。”
宋遂远瞧着崽转身去玩别的礼物,摸了摸云休长发,抱着他与他低声分享上午尺玉吃鱼。
一家三口的日子总是飞快。
平日里双亲陪伴着小崽子一步步成长,而当宋遂远忙着收集消息时,云休忙着出府玩耍时,两人会互换着带崽。
自然少不了两人渴望独处时,会将崽崽送去陪宋夫人,晚上再接回小崽子。
他只与双亲同睡。
时间只在每一日都会长大的尺玉身上留下痕迹。
冬日微回暖,而这几日云休因房事疲乏,已一周未让小崽子离开院。虽说晚上仍可分开床睡,但白天猫可喘息了呀!
于是祖母总往鹤栖院来。
“胡闹!”贺锦兰拍桌。
淡然的宋遂远坐在一旁,怀抱尺玉,提着小手为他擦干净脏兮兮的掌心。
“上上次倒立提尺玉,上次让尺玉在院中乱爬,这次直接让他自己抓饭吃,我到想问问,夜晚到底是如何照顾小公子!”贺锦兰怒道。
屏风后传来一声不服气的“哼”。
贺锦兰不可置信:“是夜晚?”
“娘。”宋遂远打断,视线极快地掠过屏风,淡声朝对面的母亲道,“您提到的这三回,一是陪玩,二是让他练习爬行,第三回 也是练习。尺玉近日终于习得自行用膳,可以喂饱自己。您一来,让他的能力倒退两三日。”
尺玉抓了抓干净的小手,撅了下粉嘟嘟的小嘴巴,指向了爹爹的方向:“要……”
尺玉要爹爹!
宋遂远顺势把浑圆一只崽放到地上,摸一下小脑袋:“去吧。”
当场让崽满地乱爬。
尺玉崽便一掌一掌利落往前爬去,且小心眼地未和祖母告别。
贺锦兰看得懂眉心直跳。
“像是如此,夜晚会为他换脏衣裳洗手。”宋遂远道,“而不是仅因为怕脏,禁锢了尺玉。”
贺锦兰看着比旁人家强壮和聪慧的尺玉崽,她可从未养出过九月大便如此利索的崽,忽地意识到或许人家镇国公府正是这样养崽呢。她纠结哑口了半晌道:“……不甚合规矩。”
“鹤栖院规矩如此。况且,谈起规矩,您要教训的应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宋遂远笑道。
贺锦兰已然想通,攥紧了手帕,瞧他几眼道:“……娘担心过甚,不该如此说。”
“说什么?”宋遂远追问。
贺锦兰瞪他,但知错确实改:“不该说夜晚,他照顾得很好。”
贺氏在长子面前,最是解放本性,若是一生顺遂,她本就是不大聪明但善良的模样。
宋遂远对母亲也真诚:“我不喜欢您如此说夜晚。”
贺锦兰噤声片刻,嘟囔道:“知道,镇国公府来的。”
宋遂远微不可察地挑眉,爹娘近来似乎总能联想到云休。
他并未接话,但是他娘忍不住问:“云世子回去西北,你应当不会想去寻他吧?”
宋遂远为她斟茶,语中带笑:“或许。”
贺锦兰看出他在说戏言,但又不敢完全信这是戏言,纠结住:“……”
她今日惹恼了尺玉,叫不出来小崽子,于是最终怀着不确定离开了。
宋遂远起身提步去寻两人,瞧见了肃着脸的云休,和扒着爹爹小腿站在一旁哄他的尺玉崽。
宋遂远疑惑着走近,低头用指腹抚摸他的脸,温声问道:“还在生气?”
今日小猫的气性未免绵长。
云休点点头。
尺玉拍拍他的膝盖,奶乎乎:“不~气~”
“你听尺玉哄你。”宋遂远浅笑道。
云休抬起圆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对啊,尺玉哄我。”
于是在装作生气。
小崽子模仿能力极强,哄人这回事他无师自通,他哄爹爹学的是温润的父亲,再长着一张与父亲一个模子的面容,可爱得人心痒痒。
云休不生气,但是想看崽哄人,于是就肃着脸逗他。
宋遂远了然,坐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向尺玉崽。
尺玉仰头瞪着父亲,似乎不大明白父亲为何不哄爹爹了。他奶乎乎弯眼笑一下,没关系,崽崽哄!
尺玉放开了两只小手,摇摇晃晃地站直小身子,举起小胖手……够不到脸,勉强摸他膝盖:“休休~宝~不气!”
休休宝气不下去,抱起崽亲他肉嘟嘟的小脸:“尺玉哄我我就不气啊。”
“啊……”尺玉双眼亮晶晶,更加卖力地摸爹爹脸颊,小胖手笨拙中竟有些章法,他转头骄傲道,“父亲!”
看玉哄爹爹啦~
宋遂远含笑捏了捏他的小手,点了下头。
尺玉裂嘴喜笑,为自己拍手手:“玉!”
夜幕落下,宋遂远手下规律轻拍着阖上双眼的小崽子,待他睡沉,云休也卸好□□回来,双臂黏糊地环到他的肩上,发梢与他的纠缠。
总是疲乏,总是撩人。
宋遂远偏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脑袋。
“尺玉睡着了,我们也睡。”云休不觉是惩罚,脑袋亲昵地撞回去。
睡,两人心照不宣。
宋遂远搂着他的腰刚想去小床上,忽地一顿,反应过来今日忽略的细节。
比如“休休宝”。
尺玉从来以“爹爹”和“父亲”称呼,若称呼名姓定是学了双亲,那这不甚清晰的“休休宝”又是自何处习来。
宋遂远一向称呼“云休”,只有晚上闹得狠时,会哄他叫“云休宝宝”。
也的确是在哄人。
桃花眼中情绪复杂了一瞬。
云休见他片刻不动,仍环着手臂问:“怎么了?”
宋遂远三两句解释,云休甚至心虚地收回手臂。
双亲看一眼安睡的崽,面面相觑。
万幸小崽子是个但凡醒来身边无人便会闹的性子, 大抵是他夜醒未醒时模模糊糊听到的。
勉强算作无妨,不过宋遂远第二日便着人在屋内隔开内外室。
他幼时搬来鹤栖院时,偏爱宽敞的房间, 故此主屋只有屏风隔断,自可隔开双室。
宋遂远出门朝随墨交代, 云休把尺玉抱坐在床里侧:“爹爹先去变脸,尺玉自己玩着等一等。”
尺玉崽既可变猫崽又学会了下床,爹爹相当放心。
小崽子乖巧地坐在床里, 咬了咬小手指玩一会儿,抬起好奇的圆眼看外面, 爹爹和父亲未回来哦,玉找~
尺玉慢腾腾爬到床边, 原本要顺畅地翻转过小身体爬下去,不过小崽子今日望着地面,忽觉自己长大啦, 应该像爹爹和父亲一样下去!
尺玉沉思地抿了抿小嘴巴, 一双圆眼机灵无比,小胖手努力地扒着床头晃悠悠站了起来,抬脚走了一步。
尺玉在父亲和爹爹未曾看到了地方,已学会了走路, 可走一两步。
他在床边瞪着遥远的地面, 皱了下小眉头, 抓住床幔, 试探地探出圆圆的脚丫子。
宋遂远回来, 瞧见云休正在覆盖脸皮, 先绕过屏风去看了眼尺玉,出乎意料地瞧见这一幕。
小崽子摇摇欲坠, 是要一头栽下床的模样,而宋遂远距离尚远,不足以去接住他,情急之下命令道:“尺玉变回猫!”
话音刚落,小崽子脚下一滑的同时,响起一声急促的“喵!”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宋遂远微微睁大眼,不远处的云休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宋遂远见到小崽子无碍,安下心,便立在原地等云休过来。
两人一道看过去。
床幔上挂着一只纯白的小猫崽子,小爪子与床幔勾缠,小猫崽垂下的后爪离地面还有一寸高,随床幔微微荡起一些弧度,小尾巴也安然无恙地在身后荡了荡。
尺玉后仰猫脑袋望向双亲,小身子努力翘到最高,也无法离开床幔,于是撒娇地眨了眨清澈的圆瞳:“喵~”
救救宝宝~
云休仰头问:“尺玉又调皮了?”
“嗯。”宋遂远垂眼,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温声,“我去救他,你忙。”
“好哦。”云休转身回去。
宋遂远浅笑着提步,被挂在床幔的尺玉看在眼中,小猫崽的浑身毛茸茸瞬时炸了起来:“不,爹爹!”
云休听到了,疑惑:“宋遂远?”
“无事。”宋遂远扬声,缓步靠近,坐在了床边。
“呜呜~”尺玉假哭道。
宋遂远倾身看了一眼,尺玉的指甲分散开,堪堪卡在缝隙中,使不上力,自行挣脱有些困难。他得出结论,伸出食指摸了摸柔软的小脑袋,桃花眼带笑,语气温和:“尺玉哭何,父亲宠小尺玉,既然你喜欢荡着床幔玩,便玩个够。”
尺玉虽然不懂阴阳怪气,但是有小猫崽最简单的直觉,缩着后爪奶乎乎扮乖:“喵~”
不喜欢,要下~
宋遂远微微嗤笑,上床安坐:“尺玉玩够了再下。”
小崽子当真胆大包天,如此先挂一会儿。他缓上一缓再来训崽。
闻言,猫脑袋转了回去,仰头看向自己的爪子,努力张开又缩回,却不能救出自己,尺玉崽生气地喵叫好几声。
宋遂远旁观着气鼓鼓的小白团子无能发脾气,一直等到云休易容回来,尺玉终于啪叽摔倒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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