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霄阳见他这副样子,也是精神一振:“仙尊发现些什么蹊跷了?”
程渺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缓声道:“你也发现了,我们进了这幻境中这么久,整个幻境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微小的变化却也是有的。”
“比如那盏被我砸了的油灯,以及那条软榻上的物事……”封霄阳眼前一亮,“难道是受到你我二人影响的东西才会从这幻境中脱离出来?那简单,让我把这幻境都砸了就完事。”
说着便撸起了袖子,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看的程渺眼皮直跳,赶忙拦住他蠢蠢欲动的手:“且慢,据我推测,这幻境中停止的是‘时间’,那若想将它解开,便要反其道而行之。不必将整个幻境都摧毁,只需要打碎那些能够反映出时间变化的物事就好……”
“再者,这房中或许还有着别的信息,若是真一把毁了,会错过什么也未尝可知。”
封霄阳翻了个白眼,一把拍开程渺的手:“麻烦死了,一个一个往过搜得找到什么时候?等抓到那只狐狸,想知道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
说着便扯着程渺的袖子,将他拖到了身后,两手飞快结印,轻叱一声:“去!”
话音刚落,房中便平地挂起一阵黑红妖风,飞一般将原本布置完好的整间屋子毁了个彻底,顿时纸片乱飞、烛台倾倒,满屋子的幔帐被撕成细小的碎片,围在两人身边,连窗扇也被刮的不断颤抖着,发出即将断裂的声响,却始终紧紧闭着。
房中瞬间便暗了下来,封霄阳手印一变,召出一条蓝色火龙来围在两人身周,火龙张嘴吐出无数火球,顿时将整间房子照亮。
地上如今已积了厚厚一层碎布烂木,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只有一个地方尚且完好,是个雕金画银的箱子,上面戳了几个气孔,像是什么东西寄居的地方。
而看那箱子坐落的位置,恰恰是他们方才颠鸾倒凤的软榻之下。
封霄阳与程渺对视一眼,都是不由得有些尴尬,最终还是程渺先有了动作,捏着剑诀缓缓靠过去,先是在那箱子上敲了敲,察觉并没有什么反应后便操纵剑气劈开了箱子,同时按住了一旁满脸好奇、拼命往前凑的封霄阳。
箱子打开的那一刻,两人皆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封霄阳更是恨不得挖掉自己的那颗好奇心。
只见那箱子里盛放着一团紧紧蜷起的物事,血肉模糊的看不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却隐隐能瞧出是个小小的人形,蜷成一团,手长的出奇,格外大的眼睛半睁半闭,隐没在箱里的血水之中。
分明是个婴儿死胎——封霄阳只觉得浑身上下齐齐发出抗议,一瞬间惊得头皮都要炸起来几分,吓得连喊都不知道了,只知道紧紧抓着程渺的胳膊往死里攥。
他们刚刚就是在这东西上面折腾了那么多遍,甚至还换过好几个姿势的?
程渺察觉到身旁人陡然紊乱的魔息与死死抓着他胳膊的那双手,自己也是有些尴尬又无奈,正要往前再走上几步,却察觉到那双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更紧了,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张面无血色、却非要逞强的脸。
封霄阳见他回头,赶忙装出副没事人样子来:“没没没事你先……”
他在察觉到自己吓到结巴了后第一时间闭了嘴,差点儿就咬了舌头。
程渺失笑,远远打出一道剑气,看见那小箱毫无动静后温声道:“看来是必须有人去解开不可了……魔尊不如先放开我?”
“那那那不行。”封霄阳强装镇定,“要是你一碰见那东西,又出什么事怎么办?还是让我牵着吧。”
程渺见他吓得浑身直抖的样子也是无奈,只好仍留着一只手让封霄阳抓着,伸出另一只手极力往那箱子的方向探。
几乎是在他碰见那箱子的一瞬间,箱中那一动不动、仿若死胎的东西便睁开了眼,“哇”的怪叫一声,一口咬上了程渺伸出的手指。
程渺也被这动静惊的浑身一颤——他保持着被那婴儿咬着手的姿势回头,有些无奈的看着惊叫一声后下意识想后退,却踩中自己的衣摆、毫无形象摔在地上的某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魔尊大人,不过是死人而已。”
什么叫“不过是死人而已”啊?
这玩意一身的血水,怎么看怎么可怖,怎么看怎么像那种会半夜扒你床问你生不生异形的东西好不好qvq
封霄阳怕的厉害,目光上下左右转了一圈,怎么都不肯看那正咬着程渺手,甚至时不时发出些满足怪声的东西,对程渺是又敬佩又心疼:“那什么程渺啊,它咬的疼不疼……”
“不过是个需要用些血液解决的阵法罢了。”程渺借着被那死胎咬住的姿势打出一道剑气,见依旧如之前一般从它体内穿过,不由得皱起了眉,声音却仍是温和的,“若只是论疼的话,那定然比不上你咬的疼。”
封霄阳闻声一愣,紧接着极快的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唾了句登徒子,却也知道程渺是在安慰他,便也不再出声,不敢抬眼看,只得紧紧抓着程渺的手。
那东西喝了足足一刻钟的血,终是如喝够了般打了个小嗝,“噗”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封霄阳满脸懵:“这就完了?”
他还以为会有什么死去的婴儿突然开始攻击他们两人的场景呢……
程渺站起身来,头有些发晕,捻了捻被咬的有些发麻的手指,沉声道:“拿到了足够的代价,它便会自动消失。”
封霄阳也跟着他站起身来,有些心疼的往程渺体内送着魔息,微微皱了眉:“那这代价也有些太多了些……”
他能察觉到,就是这么一小会,程渺身上便没了至少四分之一的血液,要不是这是个修真世界,必然要失血过多昏过去。
程渺应和般的“嗯”了声,并没有告诉封霄阳,那东西咬上的人若是他,只需一点点血液便足够的事实。
这面目模糊的东西,怕就是狐狸肚子里那个藏了十二年的死胎,是专门为取封霄阳的血而来的。
那只狐狸当真是走火入魔了,竟连拿炉鼎炼丹的心思都想的出来……
这种远古典籍上记载的法子,谁都不清楚究竟有用没用,自然也没有人会为此用别人的命去试验。
封霄阳输完了魔息,也察觉出这房中的气息有了些转变,忙走到窗边,伸手揭下那被刮碎了一半的“囍”字,伸手推开窗扇。
推开窗扇的一瞬,他察觉到了些细微的阻力,却没怎么当回事,两手使力,将窗扇向两侧推开。
窗扇打开,外面是仿佛凝滞成一团的黑暗,似有些浅色的东西不断闪烁着。
封霄阳分辨了许久,才看出那究竟是些什么来。
浑身漆黑的婴魂一层层叠在窗外,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却又蒙着一层隐隐白翳的眼睛无神的望着他们,小嘴向两边扯出个诡异的弧度,有些甚至已经伸出了小手,抠挖着窗框。
一瞬间,遍体生寒。
封霄阳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回过神来,他便发现自己已然双脚离了地,树袋熊般抱到了程渺身上,被那人以一个极为艰难的姿势托着身子,安抚般的拍了拍。
同时,还听见了声隐藏极深,甚至还在最后强行转成了轻咳的笑声。
差点被吓得回轮回里重造的封霄阳:“……”
他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厥过去好——这毫无形象的一蹦一抱,实在是把魔尊的脸都丢干净了。
封霄阳下巴垫在程渺肩上,看不见他的脸,却也知道那位看似光风霁月实则败絮其内的仙尊定是幅掩不住笑意、微微弯起眸子的模样,顿时更加气闷了,就着被程渺抱起的姿势恨恨在他脖颈上咬了口,感受到嘴下人身躯细微的颤抖时才满意的松开牙关,黑着脸下了地。
他却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落地的一瞬间两条腿便罢了工,还是被程渺拉了一把,才免于直接扑进那满地杂物中的命运。
简直是把脸丢了个干净,还顺便分了个类丢进了垃圾处理厂,再找不回来了。
封霄阳此人缺点不少,优点要说也能讲出几个,其中最突出也最有用的就是心大。
他缩头鸵鸟似的把脸在程渺胸膛上埋了会,很快就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勇猛,不顾程渺的阻止探出头去往窗外看了看,而后转头笑道:“我还以为它们一直会在外面呆着呢……哎哎程渺你手上剑诀放下!我保证再也不干了!”
程渺沉着脸放下了捏好剑诀的手,看着封霄阳看似乖顺低头、一双眸子却仍在滴溜溜乱转,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的样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封霄阳有活力些是好事,可现在也太有活力了些……
都说人不犯傻枉少年,那这位当代魔尊简直称得上从未脱离过少年时期,见天儿的不做人事。
两人大眼瞪小眼,终是程渺认了输,走上前牵起封霄阳的手,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有些无奈的叮嘱:“我知道魔尊法力高深,可此处毕竟是别人的地方,还是多注意些……”
“知道了知道了。”封霄阳看自己装乖有了效果,便也摊了牌懒得继续装,伸手掐住程渺的脸蛋拉扯,弯了眼笑,“仙尊且先别急着出去啊,且等我给你把原来的那张脸换回来再说,我可不想让你这样子被旁人看了去。”
程渺闻声一怔,这才想起方才封霄阳拍出的魔息与他身上的魔息对冲,轰碎了他下在自己身上的掩饰术法,便也垂下眸子由着他施为,甚至为了方便封霄阳那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微微曲了腿。
封霄阳动作极为麻利,将程渺捏成了个面容只能算勉强能看的平常男子,满意地从鼻孔中哼出一声:“仙尊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可惜太招摇了,还是现在这副模样好。”
“你就不招摇么?”程渺微微眯了眼,忽的低下头来拉进了与封霄阳的距离,“逍遥门山下哪个花楼你没光顾过?到这城里摆了个小摊说算卦,引来的却全是些夫人小姐,还不知道去哪儿找来了那两只灵兽……”
他的声线微哑,醋意几要喷薄而出,视线更是黑沉沉的逼人,看的封霄阳冷汗直冒,赶忙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那什么仙尊啊,我看外面有个挺大的院子,咱要不先出去,这事以后再说呗……”
程渺冷哼一声,风一般收敛了方才那副醋漫金山的样子,冷着脸走了出去。
封霄阳悻悻地跟在他身后,有些不服的低声嘟囔:“我又没真和那些人有过什么,不过是想看看美人,至于这样吗……”
“你还想跟他们有些什么?”向来清冷的声音如今听来有些阴恻恻,惊的封霄阳一颤,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某些不大好的场面,赶忙略显尴尬地摇手:“不想不想。”
程渺手上剑诀已隐隐透了光,是个想将这院中探查一番的样子,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分明是不信。
封霄阳几步上前,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相当欠揍的戳弄着程渺捏决的手,桃花眼眯起,笑的有些狡诈:“家花不如野花香这道理,仙尊是知道的吧?”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若你真能将我治的服服帖帖没有出去浪荡的心思,那我这颗心许了你也未尝不可。”
他踮起脚尖,相当暧昧的在程渺耳垂上舔了下,刻意放软了声线:“仙尊大人,我很期待。”
程渺掐诀的手猛地一颤,呼吸瞬间便乱了,手上原本已快凝聚好的魔息瞬间四散消失,耳旁响起某位始作俑者猖狂至极的笑声,抬眼一看,那魔人早已窜到了几丈远处,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程渺:“……”
他觉得牙根有些痒,要借什么东西磨磨才能好,手上剑诀凝而又散,望着封霄阳那张灿烂明媚的笑脸,却是终究没打出那道法术去。
这魔人当真是活跃的有些过分,看来还是消耗太少了些,该再多加上些旁的运动。
“咳咳……好了好了,你也别黑着脸了,我看这院子不小,还是早早探查清楚为好。”封霄阳直起身来,揉了揉笑僵的脸,终是正儿八经的调出魔息来,要将这院子仔细探查一番。
这院中的陈设有些像张家,都是白墙黛瓦,间或有些装了蔫巴睡莲的大缸,可仔细一看,却又全然不同。
院中蒙着一层黑雾,能见度极低,简直到了十米以外雌雄不分二十米以外人畜难辨的地步,程渺极力远望,也只能看见些隐隐的建筑轮廓,看不清究竟是些什么,这才不由得提了心,反复警告封霄阳不要胡作非为。
封霄阳凝神操纵着魔息,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这院子有大问题啊,我的魔息出去了回不来还是第一次……”他有些烦躁地嘟囔着,不断调整着术法,可无论怎么改变,打出的魔息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没了踪迹。
程渺按住他操纵魔息的手,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慢慢沉了脸,挥手打出一道剑诀。
“哎!可以了!”封霄阳喜上眉头,“你要不再试试……”
他欢快的声音在看到程渺黑沉的脸色时戛然而止,不由得也正经了几分:“怎么了?”
程渺一张脸冷的像是要掉出冰碴子来:“这黑雾中应当掩藏着无数的婴魂,你我打出试探的魔息都被那些东西吞了下去。”
话音刚落,两人身周便传来几声缥缈的清脆笑声,似在应和一般。
封霄阳的脸色也慢慢变了。
他打出的魔息不弱,那婴魂若是想将这东西也吞掉,定然是会如花楼中那只小鬼一般,炸的魂飞魄散的。
这些婴魂可都是从一个个活生生的孩子体内抽出来的,又有什么错处?
想及此处,封霄阳额头瞬间便冒了汗,火急火燎的问程渺:“有没有什么能够不伤到这些婴魂的法子?”
“应当是有的,不过……”程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如之前一般,直接将这满院子的婴魂都打的魂飞魄散呢。”
封霄阳狠狠给了他一肘子:“说什么呢你,这些小东西又没错,我杀他们干嘛?赶紧说是什么办法。”
程渺被打的倒吸一口冷气,墨眸定定的看了封霄阳半晌,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沉声道:“不知魔尊可擅长推算之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我从现在起不再使用魔息,靠推算找到这阵法的破解之法。”
如今的封霄阳,当真是与从前那个滥杀无辜、暴虐嗜杀的魔尊截然不同了。
他在颇感欣慰的同时,心中又不由得蒙上了层阴翳——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封霄阳现在的行为,是不是早已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幡然醒悟,要在这最后的时光里赎罪?
几乎是一想到眼前的人魂魄残损、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魂飞魄散、再无来生,程渺的心便痛的紧,不敢去思索若是封霄阳有一天真不在了这世上,自己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忽的想起了自己从前说过的那句“人生苦短,何妨一试”,虽此时彼时心境全不相同,却也居然能够通用。
将现下的每一天过好便是了,来日的事,来日再做考虑吧。
封霄阳听了他的话,有些尴尬的捻弄着手指:“是这样的,我对这推算之法呢,大概是七窍通了六窍……”
对星盘命理,手相面相什么的,是相当标准的一窍不通。
从前需要测算的时候他多半是在对着系统页面直接念,唯一发力的那一次实际上也没算出什么东西,全靠想象力才补出了那本该姓张的水鬼的命数。
也是奇怪,原主的面板中分明有一句“极擅推算之法,可窥天命”的话语,可到了他身上,却什么用都不起,连奇经八卦都摸不透,每次算命都极其玄学,全看当天运气。
程渺听了他这略显尴尬的话语,也知道这人是个靠不住的,叹了口气闭了眼凝神:“我也只是囫囵吞枣的学过,不知能不能用的上。”
他闭眼掐算一番,终是在封霄阳满眼的期待中睁开了眼,伸手指了个方向出来:“走那边。”
“这么快?”封霄阳眼神中满是敬仰,“那边是这阵法中的生门么?”
程渺牵起他的手,另一只手仍在不断掐算,眉心皱出一个小小的疙瘩来:“不是,只是相较于我们所处的地方,或许会好些……不如说这阵法根本没有生门,院中全是死水枯木,全然找不出那一线生机来。”
“我从未见过如此的阵法,推算之术又并不纯熟,只能算出那个位置似乎有着活物。”
封霄阳轻“啧”一声:“你是说进到这阵法中的,并不止有你我二人?”
程渺点头,手指飞速捻动,长长叹出一口气:“如今推算出的,除你我之外,这阵中还有十四道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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