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溪紧跟着便到了。她变回了原型,慢慢从黑雾中现出身形来,因迅速奔袭呼哧呼哧地喘着,鼻间还凝了滴小小的水珠,身形仍是戒备的,甚至在向着封霄阳走去、逐渐变小的全过程中,也没忘了向着慕风欲二人发出威胁的几声低吼。
小青鸾自顾自的哭诉一会,忽的慢慢停止了哭声,略显疑惑的抬起头来,歪着头打量着封霄阳:“老大身上的味道变了啾,怪怪的,怎么好像还多了点石楠……啾啾啾!!”
封霄阳脸色微变,瞬间便捏住了小青鸾的嘴,不顾它的挣扎把正在自己腿边蹭着的木溪抱了起来:“关于我的事暂且不提,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咳咳啾,老大真粗鲁……”小青鸾被他放开了嘴,有些愤愤地低头理着自己的羽毛,“我也是一睡醒就到了这里,然后就被木溪抱着啃了好几个时辰!”
木溪的身子微微一僵,装作自己没看见小青鸾那秃了半边的头发与被咬下好几根长羽的翅膀,睁着一双湛蓝的大眼睛装无辜。
封霄阳见它那副样子,便也没了心思罚,温声劝了小青鸾几句,这事便算是揭过了。
青鸾顺好了气,跳到封霄阳肩上找了个极为熟悉的姿势蹲成个小小的毛团儿,歪着头观察着眼前的几人:“老大,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啾?”
“那两个是要跟着咱们一块出去的修士,站在我旁边的这个……”封霄阳顺着小青鸾的毛,没来由的有些尴尬,“是我的剑灵。”
小青鸾有些疑惑:“剑灵?木溪你不是说老大从来不使剑吗啾,而且这个人……身上除了老大的味道,还有一股别的味道啾。”
“嗯……好像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了,总而不太讨厌啾。木溪,你知道是谁吗?”
安分卧在封霄阳怀里的猫儿也微微眯起了眼,朝着程渺的方向努力嗅了嗅,紧接着便喵呜喵呜地挥舞起爪子来。
“啾?!原来是压寨夫人吗啾!”小青鸾奋力的扑腾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身以表达自己的惊讶。
程渺挑眉:“?”
清虚派二人目瞪口呆:“……?”
封霄阳的耳朵瞬间便红了,一把把这碎嘴鸟儿抓下来塞进木溪嘴里:“咬着,我什么时候让你放开了什么时候松。”
本来就很愧疚了,现在还不得不叼着小青鸾的木溪:“……”
猫猫委屈,猫猫会哭的。
慕风欲从初见异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封霄阳怀里那只站也不是卧也不是,僵硬地叼着只不断叽叽喳喳哭闹小鸟的黑猫,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先生,这两位,又是何方大驾?”
“看我顺眼,一路跟上的两只灵兽罢了。”封霄阳无意过多解释,只淡淡的说了几句。
好在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只当是给自己的队伍里增添了些助力,闲聊几句后便重新开始寻找生魂。
被这两只灵兽闹出的动静打了岔,此间阵法必然会产生改变,慕风欲再次闭上了眼,口中喃喃有词。
经此一事,封霄阳也没了继续方才话题的意思,极为隐蔽地瞟了陈凡一眼,见他只是脸色微变、并未表现出更多的情绪来,便也明白了,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反正还有不少时间,等出了这幻境再去谈那件他想要求的事也不迟。
程渺自那两只灵兽出现起,目光便定在了那只湛蓝眼眸的猫儿上,眸色微沉。
见那猫儿为求原谅露出肚皮任由封霄阳施为,而那魔人竟还真上手摸了好几把,眼神终是抑制不住地冷了下来,向着封霄阳伸手:“我来吧。”
封霄阳撸的正开心,带着笑意抬头,看见程渺那张黑沉的脸时先是一怔,瞬间便明白了这位仙尊的心思,顿时笑起,暗搓搓的传音:“怎么,仙尊连只猫儿的醋也要吃么?”
程渺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飞快的把伸出的手又放了下去,装不在意装的多少有些欲盖弥彰。
封霄阳感受到了他心中传来的场景,自己也多少有些不自在,便不顾木溪的反抗,将它放在了地上,弯着眼轻声呢喃:“跟上我们,要是在我没消气之前就把小青鸾放了的话,你就再吃三天我做的饭食。”
木溪瞬间便吓的炸了毛,瞳孔骤缩,在闭上嘴的前一瞬想起了被她叼在嘴里的小青鸾,赶忙放开牙关,差一点儿就要让梧九杳再涅槃一次。
老大做的饭,谁吃谁知道。
程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背在身后的手指轻动,神色一怔,紧接着便垂了眸,沉声道:“这阵中刚没了三道生魂,还剩下七道生魂你我尚未寻见。”
慕风欲仍在推算之中,封霄阳却是猛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冷声道:“要么是有人心怀不轨,要么就是那设阵之人,将自己的魂魄也放进来了。”
此阵以时间为基,本该是个能够将人困死其中的阵法,阵中之人不该这么快便没了性命。
他们入这阵中尚且不过一日,便没了三道生魂,显然是有什么人按捺不住,动了手。
封霄阳是一力降十会,将那房中所有能拿来当阵法的东西全毁了,慕风欲二人则是借了灵器推算,两只灵兽本身在这阵法中便有着人类不能企及的优势,是以才能如此快的破局。
来这张家的人他们也都是见过的,不过都是些无法进入修真界的低阶修士与稍有武艺的凡人,封霄阳并不认为他们能够如此迅速地从那房中出来。
如此一来,那能在瞬息之间灭掉三人的东西,必然就是设阵之人了。
以己身入阵,的确能够将整个阵法操控的更加得心应手,可那只狐狸狡诈万分,真会将自己的魂魄扔进这个阵法之中?
封霄阳心底仍有疑虑,正要传音让程渺再算的细上一些,便见慕风欲睁开了眼,长长吁出一口气:“先生,这阵法经了方才的一变,已有了破碎之相,出了生门。”
“看来是先生那两只灵兽烧到了这阵法的根基,设阵之人已然操纵不住这阵法了。”推演之法极耗心神,慕风欲的嘴唇瞬间便没了颜色,“据我推算,最多再过上三四个时辰,这阵法便会完全破碎,到时这入了阵的人是生是死,便只由天定。”
难怪会这么着急,瞬息间便灭了三人,原来是这阵法要崩溃了!
封霄阳精神一振,打起了些干劲,赶忙问:“那慕修士可有算出,剩下的几道生魂都在什么位置?”
慕风欲给自己拍了个凝神术法,带着急促的喘/息出声:“方才还能算的清楚些,如今却是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来个大概……先生,你当真能救下这阵法中的所有人么?”
“若是并无把握,不如你我先行离去,这阵法实在太过诡异,或许会有杀身之险……”
果真是条毒蛇,一旦见势不妙便及时收手,冷血万分啊。
封霄阳心中啧啧作声,面上却不显,只有些嚣张的抱了臂,挑眉道:“慕修士,你我达成的协议,可是要找到这阵中所有生魂的,事到己身才知道后悔,不如想想那因你们隔岸观火,死去的城中人?”
慕风欲哑口无言,封霄阳也懒得再看他,把木溪捞起来塞进程渺怀里,冷声道:“走吧,能模模糊糊算出来些总比算不出来好。”
程渺接了那猫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太对,怀里温热的物事似是无骨般柔软,时不时还甩甩尾巴,怎么抱都不得章法,想把它塞回封霄阳怀里,又酸的紧,只得垂下眼同那只猫儿大眼瞪小眼。
这样的东西,究竟是如何讨人喜欢的呢?
看这两只小东西的态度,与封霄阳像是从前便相熟的,或许能打听出些他不知情的事,比如那魔人为何会魂魄残损,“心心念念”的凡人又究竟姓甚名谁。
他二人虽已有了些身体上的关系,可程渺总觉得没什么实感,眼前这些事都像是一场随时破灭的幻梦,封霄阳也只是逢场作戏、临时起意罢了。
百年前倾心那凡人,百年后便能为了他落泪,再百年还不知道又会喜欢上什么东西呢。
修道者一生极长,换上几个道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程渺偏偏就是个犟脑筋的,既是认定了一个人,便不会轻易改换。
嘴上说不在意,可心中如何能不在意?
他梦中总有封霄阳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的场景侵扰,怕的厉害,恨不得在封霄阳那残损的魂魄上加把锁子,再套上根链子,免得这人不知道跑到了何处去,更怕这人有一天对他没了心思,抛草鞋般将他扔了去。
由爱生忧再生怖,程渺承认自己贪心不足,进这幻境之前还觉得远远看着,由封霄阳去便好,如今却是心中跟猫挠了似的,总想再进一步、得寸进尺,再将这魔人捆的紧些,最好让他眼里只看得见自己。
几人知道情势危急,脚下自然便加快了速度,不过几刻,便赶到了一处厢房前。
封霄阳感应到了厢房内那股熟悉的气味,来不及欣喜,望着那厢房外的场景,缓缓皱起了眉,沉声道:“这地方的婴魂,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程渺点了点头:“方才你我出房门之时,还没看到过如此之多的婴魂……”
若说封霄阳推开窗时那婴魂是叠成了一扇窗,如今这厢房之外的婴魂简直就要垒成一堵厚厚的大墙,细微的哭声更是密集无比,扰人心神。
“的确是比之前多了许多。”慕风欲轻声一叹,“先生,我们走过的路也短了不少,如果不出我所料,这整个阵法,应当是在不断收缩着的,看来我说的三四个时辰,还是多了些……”
“照这个样子,不出一个时辰,整个阵法便要从中崩塌了。”
封霄阳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木溪口中抓出已经湿漉漉的小青鸾来:“看样子我们一路冲过去是来不及了,小九,喷火!”
小青鸾浑身的毛湿了大半,朝着自家的冤种老大抛去一个极为怨念的眼神,狠狠地在封霄阳手上啄了一口,张口打嗝般吐出一个小小的火球来。
那火球在飞行的过程中不断暴涨,飞至厢房门前时已有磨盘般大,化作一道屏障,随着几人的脚步而推进。
封霄阳瞅了瞅屏障外不断闹腾、却怎么也进不来的婴魂,感叹道:“小九你这火是真好用,不但能照明,还能帮忙驱鬼。”
“那是当然啦啾!”小青鸾又吐出一团火球将自己浑身上下的羽毛烤干,蓬起身子抖了抖,闻声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我这火只烧凶恶之物啾,这些小鬼虽然看上去可怕,却都只是些小孩子啾,并没有什么害人之心,自然是不会烧的啾。”
“不过真的好奇怪啾,人类不该是最爱自己的幼崽的吗,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小鬼啾?”
封霄阳轻声一叹:“我也不知道,许是私欲作祟吧。”
小青鸾歪了歪脑袋:“那就是有坏人?啾,那边的修士啾,你们不是斩妖除魔的啾?赶紧把这些小鬼都送回家呀。”
它理了理自己的毛,心疼地啄下自己折断的羽毛,想了想,随口将它插进了程渺衣服上的毛边里:“这些小鬼的家人一定在等他们啾,就像小九在等着老大一样。”
“压寨……剑灵大人虽然品味不行,我也会把最喜欢的羽毛送给他啾,因为老大的人,就是我的兄弟啾!”
它看了看一旁那两位修士,觉得他们的神情有些古怪,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古怪,只好当做是鸟眼看人丑,看谁都觉得他有点心虚样儿。
程渺那一身衣服本就花里胡哨乱的紧,领口再别上几根冒着青光的鸟羽,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看着小青鸾那副乖顺样子,倒也没什么责怪之意,眼见着到了厢房门口,便要并指凝出剑气,破开那扇房门。
谁知小青鸾插完那几根羽毛,一拍翅膀回了封霄阳肩上,嘀嘀咕咕地咬耳朵:“老大啾,我不是反对你找压……找能一起双修的剑灵啾,可你找的时候也要看看样子啾,这只剑灵花里胡哨的,品味这么差,跟那傻乎乎的鹦鹉似的啾,一看就不聪明!”
封霄阳眉目带笑,闻言轻声答:“他身上的衣服是我给换的,你老大我是土狗,就好这一口。”
无比痛恨自己听了一耳朵的程渺:“……”
瞳孔地震的小青鸾:“老大!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讲这世间美女千千万,你最喜欢的就是腿长腰细那一款,怎么现在突然就变了啾?!”
它惊的翎毛都立了起来,歪着脑袋不断打量着程渺,心想这只剑灵看上去也没多好看啊,怎么能得了老大的欢心呢?
难不成是在双修一时上别有建树,把老大伺候舒服了?
不对,这不是它一只幼年啾该想的问题……就算只有身材是幼年啾,那也是幼年啾!
程渺听的牙酸,抛开脑中忽然多出的“我的品味究竟是不是真有问题”这一念头不想,单手挥出,便将房门斩开,露出其内的景象来。
同他们醒来时的场景相似,这间房也被布置成了婚房的样式,只是有些凌乱,隐隐还传来几声求饶之声:“青儿!青儿!别打了别打了!咱先出去好不好?你再打我就哭给你看了——”
“你哭啊!娘的,气死姑奶奶我了,怎么就跟你混到了一间房里?萧公子都不知道咋样呢!哎你个小崽子还真哭了?看我不给你把眼泪打回去——师、师兄好。”
柳青儿边打边追,嘴里正不干不净的骂着,就与皮笑肉不笑的慕风欲对上了眼,瞬间从女武松变成了乖猫儿,还不忘打量了一旁面无表情的程渺几眼:“那什么……师兄是怎么找见青儿的?”
慕风欲翻了个白眼,决定回去再收拾自己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妹,侧过身让出站在几人身后、脸上笑意多少有些挂不住了的封霄阳:“萧先生带过来的。”
柳青儿先惊再喜:“谢谢萧先生!要是没有萧先生,我还不知道要和这小崽……和李修士在这屋子里困上多久呢。”
封霄阳干咳一声,听着屋中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干嚎声,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那什么……承蒙姑娘照顾我这不成器的徒儿了。”
小青鸾没有他那么能忍,扑棱着翅膀飞进了屋子里:“小老大!丢脸死了!哭什么哭啊啾!”
木溪也长长的喵叫了几声,算是应和。
李致典脸上依然挂着眼泪,被小青鸾啄的抱头鼠窜:“呜呜我真的不敢了,可谁在这地方呆着不害怕嘛!再说还有青儿在……嗝。”
未来的仙魔共主、一步成神的主角李致典先生,穿着一身极为别扭的女款喜服,小媳妇般挂着眼泪,被鸟啄的抱头鼠窜,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哭嗝。
程渺刚踏入房门,便看见了这一番景象,顿时沉默着又退了出来,对着试图装作自己从没有过这个徒弟的封霄阳无奈道:“你收的徒弟,你去把他领回来。”
眼前的这一番景象,简直是继他从封霄阳口中听到这小子亲口说过要入赘别家后第二件令他怀疑道生的事——自己教的分明是正统的道法啊,怎么能养出来这么个小徒弟?
封霄阳听着屋里的动静,默默地别开了眼,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了揪住李致典的耳朵转上三四圈的冲动。
好的不学坏的学,他怎么讨程渺欢心学不会,倒是学会怎么装哭耍赖了!
……所以李致典会变成这个样子,和他那位师父的教导实在是脱不开关系,只是他师父本人怎么都不愿承认罢了。
李致典被小青鸾啄了一会,也反应过来了不对,赶忙冲到门口,果然看见了自家师父,顿时喜笑颜开,正要扑进封霄阳怀中哭诉一下自己这一夜受的苦,抬眼便看见了一旁花里胡哨的程渺,神色登时便冷了下来,阴阳怪气的出声:“哟,这不是主事么?先前还带着个女人往师父面前凑碍人眼呢,现在那虞修士呢?”
“说实在话,主事您现在这一身实在是入不得眼,后山跑的公野鸡都比你好看些……哎呦哎呦师父!你干嘛揪徒儿耳朵啊,疼疼疼!”
封霄阳阴恻恻地揪住李致典的耳朵往上提了提:“净不学好的……你师父我就喜欢这口怎么了?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多喜庆?”
喜庆过头、领口还别了几根鸟毛的程渺:“……”
李致典疼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块儿去,闻声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师父和主事结束冷战了?要我说,主事这种没了男德的男人就该被塞进猪笼里沉塘去,这可是师父你教我的……疼!徒儿知错了徒儿不说了师父你轻点……”
程渺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李致典会长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开始极为深刻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封霄阳管的还是太松,才会演变出如今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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