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没了丹田没了灵力,又如何呢?”虞清道强行压下话语中的颤音,“虚怀宗上灵丹妙药无数,大不了我去求,总有一天,能让你恢复原来的实力的……”
“生骨花我已打听到地方了,来日便去取,玉中胎凤凰血难寻,但我不信我一介渡劫期修士还找不到这两样东西……”
他越说声音越哑,竟像哭了似的。
“师叔。”程渺终是笑起,打断虞清道的话,“我早已不是那虚怀宗中的剑尊了。”
“如今的程渺,是魔尊禁脔也好,是皓轩主事也好,是个平平无奇、会觉春暖冬寒的凡人也好,只都不再是仙尊程逸轩了。”
程渺眼前被汗浸的一片朦胧,却仍能察觉到虞清道那两道灼灼视线,“师叔,我自进了魔宫那一刻起,便不再配做这剑尊了。”
“师父比您拎的清,他在人前说的那话是伤人,却是最好的方法……”
“我十岁上山,十五岁元婴初成,得了师父赐字逸轩。”程渺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浑身冷汗一阵阵往外冒,“自此已有一千多的年岁……而自师父将我逐出虚怀宗、抹了弟子名薄,也已有七年了。”
虞清道早已握不住手中的长鞭,心中惊怒万分,隐隐猜出了程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相信,颤着声问:“所以呢?”
程渺轻笑一声,虽仍是个跪伏在地上的姿态,背上更是皮开肉绽、极为凄惨,笑起来时却仍是个眉目如画、光华无比的样子,轻声道:“所以啊,师叔,莫要强求了。”
“师父救我一命,又授我剑法,程渺这辈子也还不清。”
“可谁又能知道,我最厌练剑,烦透了师父那张冷冰冰的脸,更厌的就是虚怀宗上那仿若永生不会停止的大雪呢?”
他笑的喘不过气,呛的咳了起来:“师叔啊,你问我的问题我都答了,那我问师叔一句,师父他当真将程渺,当成过自己的徒弟看么?”
“我练不会剑法,他能断我半月食水……”程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着眼前面色煞白的虞清道,“师叔,你知道我为何从来不吃重油重盐之物么?”
那时他才十三四岁,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半月不进食水,饿的看什么都能吃,抱着冰碴子咔咔的啃,最后落下了胃病,又不知胡乱吃了山上的什么东西,疼的在床上死去活来,以为自己要死了。
闻鹤才来了,却只撂下句淡淡的“生命无恙,后日加练一个时辰”便又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房中疼的虚脱,望着屋顶呆呆的什么也想不起,只觉得自己生在这世上便是折磨。
如此之事,数不胜数。
修道之途向来艰难,这千年间生死一线的事他程渺也遇见过,只是无论他伤成什么样,闻鹤才都是一张毫无感情的脸,一句淡漠无比的“生命无恙”便将他打发了去。
“我从前以为,师父事务繁忙,又性子清冷,如此对我,是师徒之间相处的正常方式。”程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这七年中看了人间诸事,我才明白,原来师徒之间是有着生死相系之谊,为人师者也并不是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儿遇险,一点事都不去做的。”
“师叔,这些年劳烦你了,次次救我于险境之中……”
虞清道脸色越来越白,强撑着答了声“嗯”,却也相当清楚的知道,那个救他于险境之中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程渺那位被闻鹤才抹去所有记忆、推上死路的师兄。
程渺口中所说之事,他竟是一些儿都不知道的。
程渺眼前发黑,声音忽远忽近,看不清虞清道的脸色,却硬是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如今的程渺,并不是虚怀宗弟子,而是个丹田尽毁的凡人。”
“若是硬要说的话……还是个阶下囚,是个魔尊禁脔。”
“我与虚怀宗早已没了任何关系,还叫你一声师叔,不过是看在过往之事的份上……”
他再说不下去,歪斜着倒在嶙峋的石滩上,鲜血顿时便将地面浸透一片,眼里却仍是带了倨傲笑意的。
虞清道下意识伸出手,想扶起倒在地上的人,手已伸出,却又僵在空中,眼中先是惊后是痛,最后缓缓闭上,冷声道:“你不该爱上魔尊。”
“我仍会去寻那凡人,也仍会装作与你有情……别的事,便走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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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霄阳:我就下线了一个月,我徒弟怎么就黑化了?!!
系统说会惩罚一个月,还真就罚了一个月。
封霄阳醒来之时,先是被屋外透过的阳光照的花了眼,紧接着便打出个大大的喷嚏。
真是疼的能把人命要了去……
娘的,那系统真不是个玩意!
“算了,至少给自己挣了句保命的话……看系统的反应,估摸着那小子是杀不了我了。”
他得意洋洋的哼笑一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了会天花板,然后猛地直起身来,魔息飞一般地扫了圈。
这一个月里光记得疼了,也不知道自己那传送符一撕是来了什么地方……封霄阳四下一望,先是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紧接着便猛地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程渺的屋子么?
他看着身下颜色极为素雅的锦被,啧啧连声,一时间竟是有些感慨。
“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式爬上了程渺的床……”封霄阳撇了撇嘴,“也不知那位仙尊若是回来看见自己的床上睡了个我,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边想边乐,竟是把自己逗笑了,紧接着又发觉自己现在的行为属实太过幼稚,赶忙轻咳一声,收敛面容,调出系统页面,想看看现在的剧情发展成了什么状态。
系统在施加惩罚的整个过程中都没说几句话,现在更是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封霄阳也懒得理它,自顾自的哼着小曲打开人物界面。
封霄阳本是想看看乐子,没想到刚点开人物界面便被一条红的耀眼的提示呼了脸:【主角李致典性格矛盾度高达75%,黑化几率为60%,请宿主加以注意。】
“不是什么玩意啊?”封霄阳看着那条提示目瞪口呆,“我不是给了他天阶功法吗?!”
【系统权限受阻,请宿主自行查看。】
封霄阳不敢耽搁,赶忙唤出车辇,急急忙忙地往自己租下的小楼飞,自然没注意到逍遥门中的不同,更没注意到被放在床边、拿镇纸压着的一张薄宣。
查到些异常气息,我与师叔已去尝试镇压,勿念。
落款只一个程字。
他走时没关门,那张薄宣本就轻,被风刮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后落进了水池中。
待到封霄阳赶到小城之时,已是中午时分。
他那车辇太过招摇,只得在城外先挑了个地方停下,自己戴上那顶歪歪斜斜的道士帽,沿着街道慢慢的走到小楼去。
一月间,凡间便已入了春,花团锦簇的甚是好看,道路两旁有不少小摊贩支起了摊子,在售卖些零嘴。
封霄阳走路带风,目不斜视,却终究是被一旁卖春卷的摊子吸引了去,掏出银钱买了半斤,想着带回去给李致典,就当是赔罪了。
他提着一包油纸,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那小子犯了什么病?
按原书描写,现在的李致典应该还在入定中才是,怎么黑化度会突然飚的那么高呢?
封霄阳边走边想,一头撞上了个温热物事,来不及道歉,便听那被他撞了的人慌里慌张地道歉:“对不起这位小公子!我家中有急事,不是有意的……”
那与他相撞之人身披锦绣,身宽体胖,眼圈却是黑的厉害,脸上更是透出一股乌青之色,满脸原本富态的肉垂了下来,看起来有些肾虚似的。
那人忙不迭的向他作了几个揖,飞一般的从他身旁跑了过去,只留下一个满头雾水的封霄阳站在原地,春卷洒了一地,想要赔句不是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什么事儿能慌成这样?
封霄阳微微皱眉,一道魔息打过,附在那与自己相撞的人身上,本想看看这人为何会满面死气、又急匆匆的在城中最繁华的道路上狂奔,却是察觉到了一丝极为诡异的气味。
像是狐。
封霄阳轻啧一声——不会是那位老相识吧?
那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
他又去买了份春卷,正头疼着,便听见了道极为微弱的男声:“先生,方才撞你那人,好像是我的熟人。”
听这缥缈凄惨的声音就知道,定是那个被他装入灵戒后许久没出过声的水鬼了。
封霄阳惊的一颤,下意识看了一圈,这才低声问:“许壮士?你恢复的如何了?”
“谢先生关心,虽仍是想不起我姓甚名谁,却也能模模糊糊记起一些场景了。”水鬼轻声答,又有些无奈的道,“先生不必再称我壮士,听来……多少有些怪异。我记得,我生前好像念过几天书,不如称声‘许秀才’可好?”
“好嘞,许秀才。”封霄阳接受的极快,又道,“你说那人看上去眼熟?可能想起些熟悉的场景?”
许秀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茫:“不太记得了……但我能感觉的出,那人与我有着极深的渊源,似是还欠了我什么东西一样,总觉得一看见他就有一种特别的欲/望。”
“什么欲望?”封霄阳抬头看了看头顶小楼的招牌,料想自己已走了一半的路程,一边想自己一会见了李致典要做个什么表现一边问。
“就是那种,不太好宣之于口的。”许秀才尴尬道,“我想进入他的身体,然后看看他的心脏,再看看他的肚肠,最后看看他脑壳中都装了些什么……”
满脸复杂的封霄阳:“……”
这不就是想掏他心挖他肠子最后再给他开个瓢么,说这么文艺干嘛……
“好,我知道了。”封霄阳在心中暗暗记下了方才那人,又用魔息在那人身上做了个标记,温和道,“许秀才,如今是正午,你身为鬼魂,还是回去歇着为好,免得伤了精魄。”
许秀才应了声“好”,又有些纠结的出了声:“先生,我不晓得方才那种感情究竟是什么,您可否为我答疑解惑?”
封霄阳心道不知道还好,你一知道只怕是要立刻原地超进化成厉鬼,于是面不改色的编瞎话:“不过是人生三喜,他乡遇故知罢了。好了,快回去歇着吧。”
许秀才茫然地又应了声,只觉得先生这话不对,他与那人的关系分明要更重些,却也说不出这重在何处,只好窝回灵戒继续想去了。
封霄阳应付完了大中午出来乱逛的鬼魂,又开始左瞧瞧右看看的找东西。
功法无功无过,李致典那小子肯定不能是在入定时碰见了什么事,只怕是醒来没见他,心里有些过不去,又想不开,便成了现在这样。
……但是为什么会突然黑化也没法解释啊这。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到时候态度诚恳点认个错,再说自己是有事要干忘了跟他说。
小徒儿那么乖巧,肯定是会原谅他的吧。
封霄阳就带着自己的迷之自信又走了段路,看见告示牌前围的严严实实的人群再次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硬生生钻了进去,顶着一头钻乱了的头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家中有硕鼠,扰人睡眠,今以千金为聘,求能人治鼠……”封霄阳眯着眼读着告示牌上的字,仔细咂摸一番,忽的睁圆了眼,“千千千金!!”
千金治老鼠,这老鼠得要多大多凶啊……
一旁的大叔见他惊得瞪圆了眼,哈哈一笑,道:“小公子,这分明就是骗子啊,我在这城中住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老鼠的事儿!更别提千金了!”
大叔的同伴捅了他一肘子,低声道:“可别说!咱这地方邪门的很,你敢说没有,明年这硕鼠就得跑你家去!”
“我听说啊,这张老爷家闹老鼠闹了好一阵子了!”身边的大娘插进话来,神神叨叨的低了声,“街坊邻居都说,张老爷家里闹的根本不是老鼠,是缠上小鬼了!”
“呸呸呸,什么话!”大叔急了,“我早上还去张家帮了工呢,那家里所有人都正常的很,张老爷还给我多发了点工钱呢,怎么可能是闹小鬼……”
他一张阔脸气成了猪肝色,自腰间努力掏着什么东西:“你看,张老爷他给我的,可是崭崭新的铜……怎么会是这东西?!”
只见那大叔从腰间扯出的,竟是一大把揉的皱巴巴的纸钱!!
周围的人群都被惊的说不出话,那大妈更是腿一软,眼见着便要向后倒去,靠着身后人的支撑才没跌落,颤着手道:“他朱叔……你这玩意……是从哪来来来的……”
大叔一张脸早已白了,连着说了好几声“我”也没说出话来,他身旁的同伴却是哈哈一笑:“朱老二,你刚从祖坟回来,可是忘了自己把这纸钱塞进了口袋里了?”
“还真是忘了!”大叔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自另一个口袋中掏出了一吊铜钱,憨厚笑道,“你瞧瞧我这记性……”
周围人自然是很给面子的跟着笑,就连那被吓得腿软的碎嘴大妈也是翻了个白眼,朝着朱老二身上唾了口:“死鬼!吓的老娘差些死咯!”
封霄阳却并没有跟着笑,眸中光芒几闪,慢慢从人群中退出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管是那纸钱,还是那铜钱上,都带着股极重的土腥气,像是有什么东西特地塞在那莽汉腰间、要给自己铺路的钱。
说的再清晰点,就是买命钱。
他眯着眼抬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有些惨白的太阳,轻轻抽了抽鼻子。
这小城里的味道,跟他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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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万第二天,呜呜
青鸾: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啄,没料到还是被人亲了的……晦气。
封霄阳站在人群外神情沉重的看了会太阳,又打了个喷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正事,连忙带着已经凉了的春卷往小楼赶。
神神鬼鬼的事往后放一放,把自己徒弟的毛捋顺了才是正事。
他向来在吃喝住行上舍得花钱,小楼租在了个能闹中取静的好位置,住起来是好,找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封霄阳沿着石板路走了许久,才凭着模糊的记忆摸回小楼。可绕过一从连翘,连远处景象都没瞧清楚,便听见了熙熙攘攘的闹声,像是进了闹市似的,空气中还漂浮着些诡异的香味。
“那小子这是干了些啥……”他暗道不妙,提着春卷走近,果见那原本冷清的小楼外等着长长一队人,个个手里捧了只空碗。
封霄阳眼皮跳的越来越狠,心中的不妙感也是越来越强烈,站在小楼外,竟是有了些转身逃走的冲动。
……大不了就是再挨一顿数落嘛。
他反反复复做了无数心理建设,这才挤入人群,看见了自己那正低着头从汤锅里捞面的小徒儿。
李致典这个年纪的少年就跟吃了催长剂似的,只一月不见,身量便抽开了些。不知是那吞天七着的效果,还是这些日子里经了什么波折,原本圆头圆脑的少年竟也有了些成人的样子,一闭上嘴,粗眉大眼的竟是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封霄阳先是叹了声果然家中有苗不愁长,紧接着便厚着脸皮凑到了队伍最前列,将春卷举到李致典面前,弯了眼:“徒儿你看,这是什么好东西?为师我特地给你挑了肉馅的……”
他刚说出那句“徒儿”,便眼睁睁地看见李致典将手中的大勺掉进了汤锅里,溅了周围人一身的热汤,猛地抬了头,一句话还没落地,便被人抓住了胳膊。
李致典脸上神情几变,从面无表情到惊疑不定再到眼圈通红只过了不足几息,抓住封霄阳胳膊的手抖的厉害,颤着音小心翼翼地问:“……师父?可是你回来了?”
少年手抓的极紧,将封霄阳的手臂攥的生疼,他不知自己这徒弟究竟是犯了什么病,下意识的抬手在李致典头上敲了下:“可不就是你师父我么?你这是闹什么呢?”
李致典被他敲的浑身一颤,似是确认了眼前人确实是他那向来不大靠谱的师父般,慢慢松了手,对着封霄阳身后所有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喊了声“得罪”,随即便扯着满脸茫然的封霄阳进了小院,哐当一声关了门。
他行云流水般将院门关严上了锁,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眼角有些亮亮的可疑痕迹,话语里也带了些哭音儿:“师父,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李致典扯人的时候没悠住劲,春卷撒了一地,封霄阳正心疼着就听了这么一句,满头雾水的问:“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我灵戒还在你手上呢,不告而别个什么劲?木溪……豹子她没跟你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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