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圭看的津津有味,眼见着程渺将一套剑招挥到了最后一式,无匹剑光挥出,却是有些后继无力般,眨眼间便要黯淡下去,便有些技痒,索性跳下屋檐,自身后虚虚握住程渺持剑的手:“这最后一式,需以自身修为为继,将剑光挥出……以你如今的修为,能挥成这样,已是相当不错了。”
他将灵力灌注在程渺持剑的手中,引得霜落剑轻鸣一声,挥出道足有三丈长、耀眼无比的剑光来!
萧予圭并没有注意到自被他握住了手便浑身僵硬的程渺,笑盈盈的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练了这么久,也该歇……”
话音未落,程渺便好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般甩开了他的手,劲力之大,仿佛握着他的并不是那个只对他温和以待的师兄,而是团会灼人的火炭。
“卧槽?”萧予圭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甩惊的爆了粗口,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程小渺你长本事了,连你师兄也不让碰?”
他有些不敢相信,看着脸色冷若冰霜的程渺,嘀嘀咕咕的揉了揉差点被甩脱臼的手,两手又要往程渺脸上掐去:“怎么了这是?我不就是一段时间没回来么,程渺你怎么了这是?”
程渺脸上的神色更冷了,望向萧予圭的眼神里几乎能掉出冰碴子来:“师兄,自重。”
萧予圭一愣,被这突然变脸的小崽子气的都有点乐了:“自什么重?你身上什么地方你师兄我没看过?别闹脾气了,过来跟你师兄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程渺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拿了自己的剑转身便走了,还将门扇合在了萧予圭脸上,差点将自家师兄那高挺的鼻梁打折。
萧予圭:“……?”
他有些回不过神来,站在屋门面前思考了半天这小东西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得扯着嗓子朝屋里喊:“程小渺你是不是生师兄的气了?快出来吧,师兄把前些日子打碎了的那块玉佩拼好了,还拿术法固定好了,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碎了。”
那玉佩是程渺送给他的,说是要放在他身上,取个平安喜乐之意,萧予圭前些日子没注意,一不小心当着程渺的面给摔了,程渺当时脸色就冷了下来,虽然没怎么表现出来,萧予圭却隐隐觉得他还气着。
程渺毫无反应,萧予圭有些急了,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自己的一堆错处,最后又语气沉痛的保证,若是程渺真出来了,他日后打死都不再犯那些手欠嘴欠的小毛病,甚至主动承担了程渺已经做了好几年的洗衣洗碗业务。
“我真的保证,真的保证,做不到就让劫雷劈死我……程小渺,你再不出来我就哭了!我真哭了!!”
程渺呆在屋里,听着外面萧予圭一本正经的装腔作势,唇角不大明显的勾了下,却又极快的放了下来。
他不能答应他。
那日所见,早已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
他的师兄这么好,是该光风霁月、该名扬天下的,怎么也不该被人生生撕成了肉泥再重组,不该被折磨的绝望崩溃、一心求死。
更不该,知道他心中那难言的欲/念。
如果没有他,师兄或许还会受苦,却不会因为想保护他冲上了决斗台、暴露了身份,被折磨的没了形状。
程渺简直恨死了自己。
如果当年能不那样黏着师兄,能不那么喜欢师兄,是不是就不用看见师兄被磋磨的不具人形、不用知道师兄为了他都做了些什么?
脑中再次闪过那日师兄嘶哑痛苦的乞求与梦中溺水般的窒息感,程渺喉间一痒,差点咳出一口血来。
心乱则道乱,程渺知道自己的道法已然慢慢走岔了路,却并不想纠正回来。
他拼了命的想要师兄,却又花了全部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不行的。
终究还是太弱小、太软弱。
若是那日他能够识破噬魂之法、能成功击败对阵之人,自己的师兄便不会受到那样的折磨。
程渺听着门外假模假样的哭声,背靠着门扇,慢慢滑坐下去。
不,不对——即便他夺得了魁首,也无济于事。
闻鹤才那日对师兄所做的那些事,看来并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知道的,还是太晚了。
若能早早知道……若能早早知道……
程渺苦笑一声,就算早早知道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不过是个修为低微的修士,闻鹤才一根手指都能按死。
他心中有无数的妄念,想变强,想要师兄,想护着师兄,想要闻鹤才死……可如今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屋子里,连门也不敢出,生怕再看上师兄那张紧张无措的脸一眼,心底筑下的层层防备便会轰然倒塌,继续在师兄那无穷无尽的纵容里沉湎。
萧予圭装模作样的嚎了几声,没把程渺嚎出来,倒是真把自己嚎的有点委屈了。
这小崽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即便是真有脾气,也该对着他直接发出火气来,现在躲在屋子里生闷气,又像个什么样子呢。
他顿了顿,收敛了一贯不太正经的神色,少见的软了声线,低声道:“师弟,你同我说说,为何要生气好不好?你若说了,我便应你一件事,我什么都允你……”
一片寂静。半晌,屋内才响起了一道冷淡声线:“什么都允我?”
萧予圭等的心都快凉了,听见这声眼中“唰”的亮了起来,也不顾程渺根本看不见,疯狂点头:“什么都答应你!就算你要我把魔界的龙窝炸了我都答应!”
门扇拉开,程渺仍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他已不比萧予圭低上多少,微微仰了脸,眸中冷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厌你抢了我的魁首之位。”
萧予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好像每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明白了。
“缘由你已知道了。”程渺并不看他,手已按在了门扇上,是个立刻就要关门的样子,“我要你允的事,便是你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说点什么,在作话放个叹气猫猫吧,无论是被恶心到还是刀到了的宝儿都能来摸一把_(:з」∠)_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且上层楼
他算的透天机,却算不明白人心,只以为程渺对萧予圭那莫名的依赖是长辈之间的孺慕之情,全然没看明白少年眼里那几乎要遮掩不住的情意。
“我要你允的事,便是你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萧予圭整个人都傻了。
他以为程渺只是在与他玩笑,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唇角,正要让他别闹了,垂眸对上那双冷若寒冰般的眸子,想说的话顿时怎么都出不了口了。
这小子,好像是认真的。
萧予圭愣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张了口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呆呆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哦”,便失魂落魄的走了。
程渺不敢多看,略略扫了一眼那被风掠起的玄色衣角便低下了头,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像是被生生揪扯着,疼的厉害。
他的师兄虽对他无比纵容,却也是有着骄傲的。
想来日后,是再也见不到师兄了……程渺慢慢闭了眼,有些惨淡的勾了勾唇。
程渺满心以为那日萧予圭来寻他,会成为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面,却没料到第二日萧予圭竟是将全部身家都搬进了乘风殿,还大摇大摆的占据了离他最近的一座小院,大有要死皮赖脸蹭在他身边的势头。
程渺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照样练他的剑学的术法,时不时还给自己料理些伙食吃,好似隔壁那嘈杂吵闹的小院里根本没有住进过个惹他忧心的人。
可天不遂他意——萧予圭好似是下定了决心要赖着他,程渺无论是在干些什么事,都能察觉到一股敏锐无比、却不知从何处来的视线在盯着他。
他睡觉盯着,他练剑盯着,他洗澡做饭也盯着,他开始处理自己的生理反应的时候……那股诡异无比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程渺一口气没松彻底,第二日便在院中石桌上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包裹。
打开一看,竟是些苍翠欲滴的韭菜。
面色比韭菜还青的程渺:“……”
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想,萧予圭有些时候,实实的不是个东西。
程渺被那几乎能将他一身衣物扒个干净的眼神看了好几天,直到他再度夜间被隔壁院里的鬼哭狼嚎吵醒,觉得忍无可忍、要拿着剑上门去讨个说法的时候,萧予圭主动来了。
还是带了东西来的——萧予圭少见的正经了神色,手里抱了一堆典籍,敲开了他的门,义正辞严的对着黑沉了脸的程渺说:“师弟,我近些日子里在藏书阁中翻出了些术法,都是适合你修习的,今日想同你谈论一番,你可愿意?”
程渺连句“不愿”都不想说,脸一冷就要关门,谁知萧予圭比他反应更快,早将一只脚伸进了门中,强行挤开了本该合上的门,面上仍是八风不动的一片义正辞严,眼里却是带了笑的:“师弟果然求道之心恳切,师兄今日必然要同你好好谈论一番道法!”
说着身形一晃,便已到了程渺身后,待到程渺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浑不要脸的东西已经将典籍铺了一地,甚至还抻开了身子,躺在了那张程渺极为眼熟的藤椅上。
见程渺看过来,居然还撑着城墙般厚的脸皮向他挥了挥手:“师弟,你怎么不来一同论道?这几本典籍可是我为你精心挑的……”
程渺:“……”
他没有萧予圭那样厚的脸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狠狠咬紧了牙,冷着脸拿起自己的霜落剑,转身就走。
你不走,那我走总行了吧?
萧予圭看着那个愤然离去的身影,最终还是没憋得住笑意,躺在藤椅上笑成一团,笑到最后却是长长一叹。
他的小师弟,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擅自做出了个不大成熟的决定。
萧予圭是知道程渺的——程渺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有他这样的一个师兄,替他打抱不平了许多次,怎么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魁首之位被抢而生了气呢。
程渺不傻,有些事他能看得透、猜的明,心智却跟不上,做不出成熟的决断来。
萧予圭一开始会选择离去,是因为想看看自己这小师弟能撑上多久,借此判断那件让他做出如此决定的事,究竟多严重。
如今看了这么些时候,见程渺对他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模样,萧予圭也隐约猜出来了。
他的小师弟,恐怕是知道了他的身份,甚至还知道了他与闻鹤才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了。
萧予圭想着他气的提剑就走的样子,有些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倒是想的好,只觉得自己若是离他远一点,那老东西对他的折磨或许就能少一点,又怎么能想到,正是这样的反应,才会引的闻鹤才对他更加注意起来呢。
反应越大,就证明这小子越是在意他。现在那老东西是伤了心神要闭关补上一补,没工夫注意到他两人之间的异常,等到出了关的那一天,必然会注意到性情大变的程渺。
萧予圭对程渺起了兴趣不打紧,在闻鹤才眼里,他始终都不是值得自己担忧的存在,闻鹤才真正担心的,是程渺对萧予圭,有什么旁的欲/念。
程渺是注定要有着大成就的,而若是有朝一日他的修为比闻鹤才还高过些,闻鹤才有再多的伎俩,都控不住那时的程渺了。
这便是为什么他从未对程渺出过手——再精妙的法术也会留下痕迹,而闻鹤才向来不允许他的谋划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他算的透天机,却算不明白人心,只以为程渺对萧予圭那莫名的依赖是长辈之间的孺慕之情,全然没看明白少年眼里那几乎要遮掩不住的情意。
封霄阳看明白了,却全然不敢表现出来,生怕闻鹤才从他的记忆中看出什么端倪,索性也拿那孺慕之情的狗屁话骗自己,别的也不多想,竟是在明面上连自己也骗过了。
可现在,却是没法再骗下去了。
若是真让闻鹤才看出了什么,即便是萧予圭当场把他的小师弟上了、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来,程渺估计都逃不脱一个死字。
绝品根骨千年一见,可修道之人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对闻鹤才来讲,没了这个程渺,或许还有下一个“程渺”、下下一个程渺,可萧予圭的小师弟,却是没了这个,再也找不见别的了。
萧予圭又是一声叹息——都说儿女是爹娘上辈子的债,现在一看,他这个当师兄的上辈子似乎也欠了程渺不少。
他懒得再考虑闻鹤才会不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一心一意的思量起该怎么把自己那气性颇大的师弟哄好来。
萧予圭思考半晌,最后定出了一个“缠”字。
他那小师弟面冷心软,最怕人缠。萧予圭并不觉得自己的脸值多钱,便决定将这张脸全然不要了去。
为程渺备下的魁首之礼正在他腰间带着,是萧予圭亲自做的、刻着他名字的两枚铜铃,如今正好能派上用场。
萧予圭对自己师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门儿清,在院中等到日头西落,盘算着差不多也到了时候,便揣了些东西,慢慢向山下晃荡而去。
程渺提了剑愤然离去,却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茫然无措的在山上转了几圈,不知不觉间竟是又回到了弟子居里。
他站在门前思考了半晌,终是推开了门。
院内物事凌乱,显然那人离去时相当匆忙,不少东西只是草草收拾了番,胡乱堆在一处。
程渺微微皱了眉,却又极快的舒展开来——也对,他的师兄是个相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能收拾成这样,恐怕都已经是尽了全力。
他隐约听的见后山的鸟兽啼鸣,有些担心自家师兄是不是又忘了喂后山的那群小崽子,手抬起了些,却终究是没敢走过去。
后山有不少东西都是灵物,早生了灵智,程渺来这弟子居中便已是冒了险,怎么敢再多去看上它们一眼呢。
日头已慢慢下去了,程渺回头望了望山顶上那云气缥缈的乘风殿,决定早些离开这惹人揪心的伤心地。
他的师兄若是来寻他,第一个来的地方怕就是这弟子居。
程渺已下了提剑离去的决心,脚步却全不由他控制,在萧予圭的门前停了。
他眸中神色难辨,站在房门前僵了半晌,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决定再任性一次。
或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许是前些日子心神不定、走的太急,他甚至还没能去萧予圭屋中看上一眼。
布在院中的阵法并未被触动,这弟子居里的阵法也没有什么动静,他的师兄应当还没有来寻他。
那这带着几丝幼稚的任性,或许也是能够被谅解的。
萧予圭的门从来不关,程渺一推便开了。
屋中的东西依旧与他记忆中的毫无分别,桌上还堆了一大叠被胡乱揉搓在一起的白纸,榻上锦被乱成一团,若不是有着术法维持,只怕会飘出些霉味来。
如今这房中,却只是些淡淡的白梅香气,混杂着萧予圭身上独特的气息——自净术法,真是修真界中最伟大的发明创造。
程渺怕他师兄日后回来看出些什么,在房中略略转了转,连桌上倒了的笔洗也不敢扶,只轻飘飘看了几眼,便觉得已然足够了。
他转身要走,却听见一声极轻的门响,心头顿时重重一跳,来不及提剑,身后便感受到了道不同寻常的热度,眼前一黑,紧接着听见道带了些戏谑的声响:“个小流氓,跑到你师兄屋里来是想做些什么?”
程渺身躯一颤,一张脸瞬间便苍白了几分,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辩解,却是极快的回过神来,咬住了那句不能说出口的话。
他心跳的极快,背后感受到热度的地方渗了汗,说出的话却仍是冷的:“有些东西落到师兄屋里了,来取回去。”
“当真不是铁了心想躲我,却又旧情难忘,要来这故地重游一番?”
“莫要自作多情。”萧予圭觉得手掌下那人的眼睫猛然颤了下,撩的他心痒,“我只是……”
萧予圭在心里叹了口气,虽能猜出来自己这脾气又犟气性又大的师弟要说出的,定然又是些强装冷漠、又傻的可爱的“狠话”,却忽的不想再听了。
程渺还在思考自己究竟该寻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不让师兄怀疑,冷冷的语声却忽然停了。
有一样温热的物事,轻轻贴住了他微张的唇,似乎兼着声低沉而无奈的叹息,那人的舌携着股清浅的草木香气,温柔却强硬的闯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萧予圭:一不做二不休,我要把这个强占师弟的恶名坐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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