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负距离(山青禾)

“我就是……咳咳，刚才，咳，低头的时候太紧张，脚底打滑了。”
陆从枫拨开他的刘海，抹掉他额上的水，“把泳镜摘掉，我看看。”
叶子星乖乖照做。
他的眼眶红得很明显，眼球里布上了些许红血丝，透亮的皮肤沾满了晶莹的水珠，如同刚刚哭过一样惹人怜爱。
“手别揉。”
“哦……”叶子星像头淋湿的小鹿，“你说的对，我确实怕水，而且也特别笨。”
陆从枫：“嗯，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叶子星继续说：“但是我不想放弃，我不会退课的，多呛几次水也没关系，我想学到和你一样厉害。再给我次机会吧陆老师。”
陆从枫觉得，他不能再以这个姿势和叶子星对话了。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某个东西在水下开始蠢蠢欲动了。“……你先下来。”
“你答应了我再下。”
“我没说不答应。”
“要是很勉强就算了吧，我怕你觉得我烦。”
“不勉强，不烦。”
“你说的啊？不能反悔。”
“我说的。”
叶子星可太喜欢他这种快问快答直白爽快的方式了，哪怕得到的答案是拒绝，他也喜欢。
“学长你真好。”他就着这个姿势抱了陆从枫一下。
陆从枫：“刚才是谁说我烦人的？”
“开玩笑的你也要当真，这么小心眼啊。”叶子星说。
在这个角度，陆从枫看见了他锁骨下方那串数字，虽然墨水已经掉了大半。
然后本来降了火的某处又开始不对劲了。
“还不下来？”
“我很重吗？”
当然不重，瘦得跟张白色纸片似的。
但这不是重不重的问题，而是他们已经在水里抱了好久了，感觉怪怪的。
哪哪都怪。
“我还有一个问题。”
“回去再说，先下来。”
叶子星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陆老师要收学费吗？”

叶子星终于听话松开腿，双脚落在池底，“你愿意无偿教我啊。”
他要是不提这么一茬，陆从枫潜意识里就是默认无偿。
但他这么一提……
这样也太无私奉献了吧。
“收。”陆从枫想了想，说：“不用钱的方式。”
叶子星饶有兴趣：“那用什么？”
陆从枫后退两步轻盈上岸，俯视水里的男生，“想到再告诉你。”
第一次游泳课，叶子星连憋气都没学会，但他觉得收获了不少。
比如，他有了和陆从枫独处的契机。
比如，他近距离观察了陆从枫的腹肌。
比如，他和没穿上衣的陆从枫拥抱了。
比如，他和没穿上衣的陆从枫拥抱的时候，他知道陆从枫映了。
今天学憋气时，他是不是故意脚底打滑的呢？是……也不是吧。
学长的腹肌可真好看。
怎么会有人的腹肌长得那么好看？
想摸。想舔。还想咬。
他从书包里掏出速写本，翻开了新的一页，按照模糊的印象潦草地勾了几笔。
不太像。
擦了重画。
还是不太像。
继续擦了重画。
人体本来就练得少，还是得有实物才能画。
于是他收起了速写本，打开了万年登一次的微博，发了条：【想练人体了，把你们图库里的帅哥腹肌照呈上来给我康康~】
@成果果果：啊啊啊青染太太！！终于等到您发微博了！！花儿都要谢了！！
@普信女：青染太太终于记得自己的登陆密码了[/爆哭]
@我们一起学猫叫：太太是要接半身全身了吗！！我第一个冲！！！
@脾气不好030：太太看看我！！！我库存多！！[/图片][/图片]
@喵喵喵：[/图片]这张这张！穿的还是丁字裤！！太太连丁字裤一起画吧！
@hahaha1：[/图片]都别听他们的，要这张！我关注的一个健身帅哥博主！身材贼好！
@爱不完12138：太太考虑我爱豆吗！！为我家崽崽争取一下！！[/图片]
@孤舟#：[/图片]
@七个小矮人：[/图片]
叶子星点开图片一张一张欣赏，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都没有陆从枫的好看。
不对，是比陆从枫的差远了。
陆从枫一推开宿舍门就被秦跃的哭腔吓了一跳。“你搞什么？”
“呜呜呜呜呜呜陆哥，我不活了我真的不活了……”秦跃跪在地上抱紧了他的大腿，“我今天在女神面前出尽了洋相，我，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再也没有脸见她了……”
陆从枫冷淡地坐下，“说来听听。”
秦跃抽泣着说：“今天，呜呜呜，今天，我跟她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她脸上沾着一只小飞虫，我就想帮她弄掉……”
“然后？”
“那个破虫子一会儿飞到她鼻子上，一会儿飞到脸上，它不飞走我还总是抓不到，我急死了。最后那家伙停在女神眼皮子上，我终于找准时机把它用力一捏——”
把它捏死了，然后女生怪他不爱惜动物？这是陆从枫的猜测。
秦跃：“……我把她假睫毛捏下来了。”
又补充：“然后还蹦汤里了。”
陆从枫差一点没绷住，“你也是个人才。”
秦跃：“呜呜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我真想给自己一个大比兜，艹！太他妈尴尬了！！你都不知道那顿饭吃完我女神的脸色有多难看，我真的……哎呀，想死！就是想死！让我死！就现在！”
这位直男也是直得不能再直了。
“她能跟你吃完那顿饭，只能说明她对你也有意思。”
秦跃听了这话突然不难受了，“我靠，你说的对啊，正常女孩儿肯定泼我一杯水就走人了，可是她还是跟我吃完了那顿饭，她，她，她……我靠，我还是有希望的是不是？”
嘀嘀——
陆从枫打开了Bow。
[小叶子：Demessi老师，我昨天去上了一节游泳课，大一刚开的。]
[陆从枫：怎么样。]
[小叶子：我太笨了TAT憋气都学不会。]
[陆从枫：不急，慢慢来。]
[小叶子：Demessi老师会游泳吗？]
[小叶子：有没有什么小妙招可以教教我(●ˇ?ˇ●)]
明明有学长教游泳还来问Demessi。
这位同学是不是有点贪心了？
[陆从枫：我不会。]
[小叶子：好吧┑(￣Д￣)┍]
[小叶子：Demessi老师，你还在忙吗？]
[小叶子：方便给我发句语音嘛，我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呀。]
陆从枫心头一颤。
之前都是小叶子热情地给他发语音，他貌似从来没有回过一句语音。
可是他的声线……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陆从枫：现在不太方便。]
[小叶子：唔，好吧。]
[小叶子：那你什么时候方便给我发^_^]
[小叶子：最好是在睡前。]
“哎呀哎呀陆哥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在看手机……”
秦跃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下意识把手机竖了起来。
秦跃：“卧槽？！还怕我看到？说！是不是跟哪个美女勾搭上了？！从实招来！”
陆从枫摇头，“没有的事。”
秦跃：“你可别背着我谈恋爱啊，就因为你这大帅哥还没谈我才不急的，你要谈了一定告诉我。”
陆从枫：“问你个问题。”
秦跃：“嗯哼。”
陆从枫：“我有一个朋友，”
“朋友？”秦跃眉头紧锁，“我认识吗？”
“不认识，能源学院的。”
“嗷，这位咋啦。”
“他想用女号打游戏，不知道怎么变声连麦。”
秦跃没多想，“这个啊，这个简单。”
“你知道？”
“这还不简单啊？你不玩游戏可能不知道。很简单的，你直接打开淘宝搜变声器，想要啥声音都有，直接私信商家就行。淘宝是万能的。”
陆从枫想了想，说：“知道了。”
他随后便上淘宝找了一家信誉最高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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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效果逼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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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老师已经在网骗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第11章 远距离
下完单后，陆从枫枕着胳膊躺好，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叶子星被池水呛哭的画面总是冲上他的大脑，活跃着他的神经。
他哭起来时眼尾泛红，长而密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给人一种破碎的美感，让人很想……
想什么呢？荒唐。
陆从枫侧过身，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叶子星之前一直待的自习室被某拨人永久占用了，自习的地点一下子没了着落。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他敲了敲Demessi。
[叶子星：Demessi老师，你知道除了明德四楼，还有什么地方能自习吗？原来自习的地方被占了TAT]
[Demessi：图书馆去过么。]
[叶子星：图书馆人好多，位置也好难抢，我不太喜欢那么多人。]
[Demessi：可以去行知楼。]
[叶子星：哦哦，第几楼可以自习呀？]
[Demessi：每一层都有空教室。]
[叶子星：太好了^W^谢谢老师。
[叶子星：对了，今晚方不方便跟我语音啊？]
[Demessi：可以。]
[叶子星：我很期待~]
[叶子星：感觉Demessi老师一定是个成熟又有魅力的低音炮。]
[Demessi：那你可能会失望。]
[叶子星：不会呀，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叶子星：那我继续上课啦，你忙。]
[Demessi：嗯。]
[叶子星：谢谢D桑^_^]
[Demessi：……怎么又改口了？]
[叶子星：你名字太长了呀，害得我每次都要打好多字嘞，这样比较方便~]
[叶子星：你不喜欢嘛？]
陆从枫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回什么。
“被我逮到上课看手机了吧？”
叶子星愣愣抬眸，看见了一个扎双马尾戴黑框圆眼镜的女孩儿。
他的大脑迅速运转，“唐……唐彤彤？”
“嘿嘿对啦就是我，原来你还叫得出我的名字，我真是太开心了。我刚才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才发现你坐我前面。”她回到原位坐下来，“离上课还有一会儿，要不咱俩聊会天？”
叶子星：“你不是有好几个朋友吗，怎么没和她们坐一起？”
“你是说上次聚餐和我坐一起的女生吗？”
“对。”
“我和她们呀，就是专业同学而已，你也知道嘛，女生都挺自来熟的，只要找到一两个共同话题就能称为‘姐妹’了，但其实我和她们真的不熟，平时也不会坐在一起聊天的。”
“这样吗。”
“嗯嗯，而且我也比较社恐哈哈哈。”
“没看出来，你挺活泼的，我才是社恐。”
“哈哈哈谢谢夸奖。”唐彤彤说，“其实我是有个……小事想看看你能不能帮帮我。”
“什么事？”
“就是……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你说吧，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
“你能不能帮我……追陆从枫学长？”
“啊？”叶子星问：“你，喜欢他？”
唐彤彤脸都红了，“哎呀就是啦，我一直都暗恋陆学长，当然我知道有很多人暗恋他，我只是众多不起眼中的一个，但是我比她们都要早。我和陆学长是一个高中的，他高中在我隔壁班，学习特别好，我高中就喜欢他，还励志要跟他考一个大学。”
“你做到了，你很棒。”
“所以我感觉我和学长还是有缘分的，因为我高考是压线进的金融班，离学长更近一步了。”
“那……你为什么找我帮忙？”
“因为我感觉你和陆学长还挺熟的，上次聚餐结束我都看见他陪你一起走了。”
所以妹子你就一点都没有怀疑我和你是情敌关系？
“不算很熟，也不算不熟吧。”他说。
“可以说上话就可以啦。”
“他看起来可不太好追。”
“啊，那确实啊，试试嘛，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叶子星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放弃了。
暗恋一个gay是没有结果的，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毕竟在女孩儿们眼里，陆从枫是个直男。
“你想让我怎么帮？”
“这个，”唐彤彤从笔袋里掏出一支青花瓷外观的钢笔，“如果你什么时候能看见他，就把这个送给他吧，就说是一个叫唐彤彤的学妹送的就行，他肯定对我还是有印象的。我自己真的不好意思送……麻烦你了。”
叶子星犹豫许久，还是答应了她。
行知楼。
叶子星在二楼最里的教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不会吧，这么幸运？陆从枫就在这里自习吗？
来都来了，还不得胆子大一点。
叶子星推开自习室的后门，走到陆从枫旁边的空位上，小声问：“请问这儿有人吗？”
陆从枫头也没抬一下，“没有。”
叶子星安心拉开凳子，把课本和文具盒一件一件掏出来，剩个空瘪瘪的书□□放进桌肚。
高数作业是他今晚计划本里的第一项。
他高考分数很高，但主要靠语文英语拉分，数学一直是相对薄弱的学科，所以大一的高数学得也比较吃力。
高数作业嘛……就更讨厌了。
笔停在“解”字上方好久了，却怎么也继续不下去。
他趴在作业本上，一脸泄气样儿。
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两下，有人给他发微信。
[陆从枫学长]：哪里不会
[陆从枫学长]：可以问我
[星星一点灯]：可是学长不是在学习吗
[星星一点灯]：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
[星星一点灯]：没事，我认识一位高数老师，我去问他好了
[陆从枫学长]：现成的就在眼前
[陆从枫学长]：为什么要问别人
[星星一点灯]：不是说了怕打扰你0-0
[陆从枫学长]：那就不怕打扰你的高数老师？
[星星一点灯]：对哦0-0
[星星一点灯]：那我还是问学长好了
[陆从枫学长]：哪道
叶子星把手机扔到一边，脸趴在一条胳膊上，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拽拽他的衣角，“你凑近点呗。”
随即把作业本推到两人中间，在题号“2”前画了个蓝圈，口型是：“这个。”
自习室里要保持足够安静。
为了不影响到他人学习，陆从枫随便扯下一张白纸写了句话，移到他面前。
叶子星赶紧拿起白纸看了看。
--这题不算难题
叶子星的重点不在这句话，而在于漂亮又风格独特的字迹。
他换了支红笔在这句话下方回复，然后把纸条移回去。
陆从枫接过纸条。
这胖乎乎的字体……
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不是因为我笨嘛┭┮﹏┭┮
两个人以这种方式一来一回。
--平时有听课吗
--高数课都是早八，大部分都睡过去了┭┮﹏┭┮
--公式记得吗
--嗯嗯，这个都记得，我记忆力挺好的
--以后遇到类似的都用这种方法做：【此处省略陆老师独家解题秘方……】
--好的~
小学都没跟人传过纸条。
在翻文献时，陆从枫脑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现在是越活越幼稚了？
陆从枫用余光瞥了眼旁边咬笔盖的小朋友，摇了摇头。
可能是吧。
--啊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
这次，纸条连同一支青花瓷钢笔一起移了过来。
--送给我？
--不是我送的，是我们专业一个叫唐彤彤的女生
唐彤彤？
名字是有点印象，但陆从枫完全记不起来她的脸。
--她为什么送我
--她说她喜欢你
陆从枫看着这六个字沉默了一会儿，把纸条和钢笔递回去。
--还给她
--你不要吗？她想追你
--我大学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这回换叶子星沉默了。
肝完最艰难的高数作业，叶子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坐的位置正好靠窗，窗户已经被人打开了半边，阵阵微凉的晚风吹了进来。
他托着腮望着窗外的天空。
夜色像巧克力一样浓得化不开，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颗星藏在摇曳的枝桠间，兀自闪烁着微光。
他举起手机，对此时的夜空拍了张照，作为“小叶子”的新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