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负距离(山青禾)

四舍五入，他和D桑就是情侣头像了。
这样还不够。
他把这张好看的夜空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了个和图片毫不相关的文案：自习忘带水了，呜呜呜呜好渴
第一个在底下评论的是他最爱的小姨：嗐，这孩子，自习怎么不带水呢？几个小时不喝水还能行吗。你们教学楼里应该有饮水机吧？赶紧去接点水。
叶子星回：水杯也没带[/苦涩]
小姨：一次性纸杯也没有？
叶子星：可能有吧，要不待会儿我出去看看
第二个评论的是唐彤彤。
唐彤彤：在哪个教学楼啊？一楼应该都有饮水机的
叶子星回：我待会儿下去看看好了，谢谢啦
等叶子星转过头来时，却发现旁边的位置空了。
陆从枫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课本什么的倒还在，难道上厕所去了？
发个消息问问好了。
[星星一点灯]：学长在哪呢？
[陆从枫学长]：出去买点东西
叶子星没再回话，继续计划本下一项任务。
五分钟后，陆从枫回到他身边坐下。
然后叶子星的桌子上多了一瓶橙汁。

陆从枫用瓶身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橙汁。”
“谢谢学长。”叶子星挑了挑唇角，问：“学长是看到我朋友圈才买的吗？”
尽管事实已然被点破，陆从枫还是说：“你发朋友圈了？”
叶子星耸了耸肩。
学长愿意装傻就陪他装好了。
“我下去买瓶水，顺便带的。”
“这样啊……”他慢慢旋开瓶盖，晶莹凝白的手指在瓶口绕了个圈，放到嘴里舔干净，“原来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喝橙汁，我很开心。”
“那学长最喜欢喝什么呀？”
“咖啡？”
“柠檬汁？”
“还是鸡尾酒？”
纸条再次传了过来。
--安静上自习
“……哦。”叶子星趴在桌子上，小嘴一瘪，用幽怨的眼神歪头看他，“学长就喜欢假正经。”
陆从枫：“……”
叮叮叮——
“呼，好累哦，整个晚自习我都在打盹。”
“对呢，明天我要带点儿咖啡过来提提神，不然真熬不下去。”
“哎，别提了，我明天还有早八呢，好几个作业的ddl都没肝完。”
“走吧走吧回宿舍再肝。”
自习室的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俩在收拾书包。
准确来说，是只剩下叶子星一个人在收拾书包，陆从枫在旁边看着。
“你太慢了。”陆从枫说。
叶子星一边拉上书包拉链，一边委屈道：“明明我也没有让学长等我。”
“这不是你拖拉的理由。”
“那学长为什么要等我呢？”叶子星背好书包站起身，“让我自己一个人走就好了嘛。”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叶子星仰起头，“学长不要把我当女孩子，你看清楚了，我是男生。”
陆从枫下意识想后退，不过还好脚下站定，只是微微后倾了一点。“没把你当女生。”
“那就好。”叶子星满意地笑了笑，“那……我们走吧？”
行知楼到男寝的路由一段拱桥连接，桥下是一条长长的河。
夜晚路灯的亮光洒在河面上，宛若碎金镀玉。
两人在桥上慢慢走着。
“学长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散过步，你是第一个。”
这算散步吗？
陆从枫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应该……确实算？
那么他，好像也是。
“我从没来过行知楼，还不知道这边的夜景这么美。”叶子星抓着书包肩带，惬意地喝了口橙汁，“学长平时都在这边自习吗？”
“差不多。”
“那学长不介意我也过来自习吧？”
“我有介意吗？”
“我猜……没有。”
“明知故问。”
叶子星又换了个话题：“学长真的不收下那支钢笔吗？”
他的语气依旧冷淡，“不收。”
“她说高中时候就暗恋你了，不怕女孩子伤心？”
“收下会让她误会。还有，”陆从枫说，“我大学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却在Bow上找炮友。
所以陆从枫和那些gay一样，是想走肾不走心吗？
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陆从枫面具下的D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不愿意公开gay的身份，咬定自己是直男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是害怕世俗的眼光，还是另有隐情？
“挺好的，免得给她希望，以后还会受伤。”叶子星说。
这段路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很快两人就走到了男寝楼下。
“我住在307，学长呢？”叶子星问。
“402。”
叶子星的宿舍楼只有三层，显然陆从枫说的是他们对面宿舍楼。
“那，晚安？”
“嗯。”
分别之后，叶子星转身走到楼底准备掏卡，结果手一滑，学生卡飘落到地上。
还没等他弯腰去捡，就见另一只手抢先捡起来，往他面前一递。
“谢……”叶子星一抬头，笑容顿时凝固，“孙铭泽？”
男生挑挑眉，“怎么了，不能是我吗？是我你就不说谢谢了？”
“谢谢。”
叶子星不想和他多废话，作势就要绕过他进楼，却再次被他堵住了路。
“孙铭泽，你还想干什么？”
“几日不见，你又有新欢了？”
“你在说什么？”
孙铭泽抬了抬下巴，“就刚刚和你一起回来那个，最近才勾搭上的吧？”
他说的是，陆从枫？
所以他一直在门口看着他们俩？
“偷窥别人有意思吗？你是课太少太闲了吧。”
“挺有本事啊叶子星，直男又你掰弯一个，是不是还挺自豪的？真是比女人还牛逼啊你。”
“请你让开，我要回去了。我们早就不是室友了，你也没资格管我做什么，跟谁待在一起，你没资格。”
“呵，被我说中了？心虚了是不是？敢掰不敢负责是吧？你敢说你之前对我没意思？我为了你连脸都不要了，怎么还是不能跟我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之前是哪里做得让你误会了，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掰弯你，这些都是自己的臆想，请不要随便给我扣帽子。你跟别人说我的坏话，让他们骂我骚货，甚至孤立我，我都没有说什么，你还想怎么出气呢？”
“叶子星……”
“如果我真的不小心让你弯了，我很抱歉，我真的没有故意这么做。或许你只是潜意识里把我当作女生了，希望以后你能恢复‘正常’的取向。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也希望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任何私事，在路上看见我假装不认识就好。请让一下，我现在要回宿舍。”
孙铭泽被怼得哑口无言，神经突突地跳。
不是因为叶子星冰冷的语气，而是因为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从小到大都是喜欢女生的，交往的几任也全都是女生，但上大学仅仅半个月，他竟然被自己的室友掰弯了。
叶子星早就跟他们坦白了性向，导致叶子星平时不管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在勾引他。
叶子星说的没错，是他自己心里有鬼，是他自作多情。要是叶子星同意和他在一起了，他也就不在乎自己弯不弯的了，出柜就出柜。
可是并没有。
他既没有得到叶子星，还让其他室友看了笑话。
他的喜欢，逐渐转变为憎恨。
尤其是看到他和另一个男人笑嘻嘻走在一块儿时，心里那种不平衡感、愤怒、懊恼，各种情绪一并冲上了大脑。
“你——！”孙铭泽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凭什么就不能！”
“松开我孙铭泽，你让我很恶心。”
“你，你他妈就是个骚货！装什么……啊！”
抓着叶子星的手臂毫无防备被人折到背后，一股重重的拉力将他和叶子星彻彻底底分开来。
孙铭泽扶着墙，勉强站了稳脚跟，看见陆从枫挡在叶子星身前。
陆从枫？
原来和叶子星一起回来的男人是金融系的陆从枫？
孙铭泽莫名笑了起来，“这不是陆从枫学长吗？怎么，你也被他掰弯了？不对啊，你不是直男吗？我听说你还恐同呢，那你应该知道他是gay吧？”
“说完了么。”
孙铭泽没有那么不知轻重，他知道得罪陆从枫吃亏的只有自己。
“你等着……叶子星，这事儿没完。”说完便捂着手臂，一脸狼狈地离开了。
“学长怎么还没走啊。”
陆从枫慢慢转过身，“想看你上去再走。”
叶子星心头一动，被某个神经病搅乱的心情顿时晴空万里。
他看出来了，陆从枫这个人看起来冷冷的，话也不会说得多好听，但本质上是体贴而细腻的。
会有第二个人看到他这一面吗？
希望没有。
希望永远不会有。
“你刚刚都听见了？”
他指的是和孙铭泽的对话。
“嗯，听见了。”
“那……”叶子星抿了抿嘴唇，“学长就没什么想说的？”
陆从枫没作声。
“我是gay，而学长恐同，这样也没关系吗？”
听了那么多传言，这是叶子星第一次亲自向他坦白性向。
所以他真的是gay。
“我不恐同。”
“学长会因此讨厌我吗？学长会觉得我恶心吗？”
见他还是沉默，叶子星又说：“学长是我在专业里第一个交到的朋友，我非常珍惜的。但是如果这点会让你困扰的话，我以后不会再……”
“喂，”陆从枫走近一步，右手轻轻握住他的后颈，“我看起来像讨厌你的样子？”

打着直男的旗号撩基，会出事的知不知道？
还好他是gay装直，要不然就真的像群聊里的0们说的，该天打雷劈了。
可以，他要继续装的话就继续陪他装吧，总有掉马甲的那天。
叶子星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心里躁动的小火苗，露出了一对深酒窝，“不像。”
“我不是讨厌所有的同性恋，你不需要有负担。”
“你也，听见了，他们说我是骚……”
“我从来不信谣言。”陆从枫说，“我相信我的眼睛。”
“可是，眼见有时也不一定为实。”
陆从枫顿了顿，“那就相信我愿意相信的。”
陆从枫回宿舍时，秦跃和另两个人围成一桌正在撸串，听见门声后三人齐刷刷抬头。
秦跃嘴角沾着一圈酱汁，笑嘻嘻地招呼他过去加入：“我们队长回来了，来来来，过来撸两串儿，哎呀，可香死我了。”
陆从枫放下包，看了眼手表。
快十一点了，这群人真好意思深夜放毒。
“哎呀傻站着干啥呀，专门给你留了几串，不吃白不吃啊。”
秦跃：“呦，我差点儿忘了，咱们队长坚持健身呢，万一几个串子下去，腹肌少了一块咋办！那我们可就成罪魁祸首了！”
小胖拍拍桌子，“你不吃我可吃了啊，反正我也减不了，就这样了，多几斤肉就多几斤，直接摆烂。”
“我没说不吃。”趁小胖子胖手伸过去之前，陆从枫及时夺过了那串素鸡，在第四张圆凳子上坐下来。
小胖：“今天陆哥怎么回来怎么晚啊？你不是十点前准时到宿舍的吗？”
天天：“嗐，我刚才去阳台挂衣服的时候看见你在楼下来着，好像在和另一个男生说话吧？然后就一直没看你上来。”
小胖：“欧呦，那是你认识的人吗？是霖昊哥吗？”
天天：“不像，一点都不像，钟霖昊哪有那么瘦，虽然我没戴眼镜没看清楚，但是那男生胳膊腿儿可细了。要不是短头发，还进了男生宿舍楼，我乍一看还以为什么美女呢。”
小胖：“那是谁啊？除了霖昊哥，平时也没看队长和谁走得近啊？”
秦跃的手肘搭上了陆从枫的肩，“问你呢陆哥，刚才楼下那人谁啊？”
陆从枫是不太想说的，但是不说好像心里有什么鬼一样，还得被他们一顿猜忌，没必要。
“叶子星。”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叶子星？”
“叶子星？”
“叶子星？”
小胖又说：“就是，大一的那个学弟，叶子星？”
陆从枫皱眉，“你们都认识？”
天天：“他可有名了呢，我们咋能不认识。不过就是没见过本人，据说贼拉好看，把校花都给比下去了。”
小胖：“不过他名声可不太好，我老听见对面楼的骂他。”
流言的真相今晚已经水落石出。
不出所料，全部都是孙铭泽自己的臆想，并不是叶子星故意掰弯他，那些难听的字眼都是从孙铭泽嘴里传出来的、带有极强主观情绪的谣言。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以后别散播谣言。”
“呦呵，你咋知道，你俩还挺熟的？”秦跃笑得一脸猥琐，“还跟他一起回来……你们不会还一起去自习了吧？”
“没有，只是路上碰巧遇到。”陆从枫平静地说：“不算很熟。”
“OKOK，那就好，我可生怕你也被掰弯了，那这学弟可不得了了。”
陆从枫微微皱起了眉，“想什么呢？”
秦跃：“不是，你好歹是我室友，我得关心关心啊。因为叶子星是gay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你和他走得近的话，我肯定要提醒你注意的。”
陆从枫：“别把别人想得那么坏。”
秦跃：“我倒不是说他不好啦，反正就是……哎呀，就那个意思嘛，你懂的。我可跟你讲，之前已经好几个哥们儿已经沦陷了，为他弯了，就是说，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嘛，你……”
“我不会。”陆从枫打断道，“我说了我不是gay，还要我说几次？”
嘀嘀嘀——
陆从枫在桌子底下打开了Bow。
[小叶子：敲敲D桑，我已经到宿舍啦。]
[小叶子：我已经躺在床上啦。]
[小叶子：你现在可以给我发语音了嘛0w0]
[小叶子：想快点听到你的声音。]
现在给他发语音……
变声器倒是准备好了，不过在这里貌似不太方便。
秦跃想偷瞄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但没得逞，“啊好好好，你不是你不是，我们队长最直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要洗澡了。”说着就开始脱汗衫。
“等等。”陆从枫突然站起来，把刚要起身的秦跃按了回去，“你们先吃，我先。”
秦跃：？？？
三个人看着陆从枫走进浴室关上门，却迟迟没听见水声，于是开始交头接耳。
小胖：“不对劲啊不对劲，洗个澡带手机干什么？”
天天也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进去分明不是洗澡的，是跟人讲电话的吧！”
秦跃：“都不知道吧，我早就发现了，我们队长最近好像总是在网上跟人聊天，那天被发现的时候他还遮遮掩掩的，不让我知道呢。”
小胖：“挖草，大新闻啊，不会背着我们谈恋爱吧？”
秦跃：“要真是谈女朋友了我还放心了呢，至少叶子星是没什么可能把他掰弯了。”
天天：“啊哈，那可不一定，世事难料啊懂不。”
秦跃：“真不知道这个学弟段位这么高，我们陆哥居然帮着他说话。”
小胖：“我真挺想见见他长啥样的，就在对面楼你说我咋就遇不到呢。”
天天：“跟人家颜值差距太大了呗，老天爷就没打算让你俩同框出现。”
小胖不干了，“艹！你他妈说我难看？爷瘦下来帅死了好吧！看我不削死你的！”
[小叶子：D桑可以了吗？]
可以是可以了，但他拿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话。
[陆从枫：你想听什么？]
[小叶子：我说什么你就会说什么吗？]
[陆从枫：试试看。]
[小叶子：那就，‘小叶子真可爱’]
[小叶子：可以吗？]
[小叶子：说嘛说嘛。]
[小叶子：[猫猫摇尾巴.jpg]]
倒是挺会占便宜。
陆从枫按住小喇叭的图标，将手机放在嘴边，“小叶子真可爱。”
“咻”的一声，语音发送成功。
过了一会儿，小叶子说：“你的声音好好听呀，和我想的一样，就是那种成熟大叔的感觉。”
[陆从枫：喜欢吗？]
[小叶子：很喜欢^_^]
[小叶子：如果D桑能经常跟我语音就更喜欢了^_^]
[陆从枫：早点睡吧。]
[小叶子：嗯，我早就躺在床上啦。]
陆从枫“晚安”的“晚”字打到一半，删除，继续打，接着又删除。
叶子星看着眉头的“正在输入中……”，赶紧发了条语音过去：“D桑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你的技术很好，我非常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