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负距离(山青禾)

“我签好了。”
叶子星抬起头，陆从枫的视线还停在他的脖颈处。
“还需要我干嘛吗？”
“不用，签完就可以走。”
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机会，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学长，”叶子星两手撑着桌子，“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陆从枫抬手，食指指腹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点了点，很快又放下，“你这里有颗痣。”
一个轻飘飘的动作把叶子星撩得心脏狂跳。
“学长，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吧。”他把桌上的签字笔重新递给陆从枫。
陆从枫：“找张纸。”
叶子星：“不用找纸。”
陆从枫：“那写在哪？”
“我身上。”
“……？”
叶子星用力拉下右边袖口，露出小半边精瘦诱人的肩膀，指了指自己锁骨下方的位置，“写在这里吧。”

陆从枫上下滚了滚喉结，“……写在这里你能看见？”
“我可以对着镜子拍照，这样就能看见号码。”
……明明有更简单的方式，非要选一种有难度的。
陆从枫犹豫了一会儿，摘掉笔帽向他靠近，低下头，沁着黑墨的笔尖却停在他的锁骨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怎么了？”
“换个地方。”
“我不想换。”
“可能洗不掉。”
“洗不掉更好，给我当纹身了。”
哪有人会用一个学长的电话号码当纹身？
陆从枫扯了扯嘴角，在上面写下第一个数字，“你最好别后悔。”
“不会的。”
这男生的皮肤简直比宣纸还薄，笔尖划过之处除了落下黑墨水，还在边缘染了一圈红晕，就像真的在给他刻纹身一般。
写到第三个数字时，他又一次停顿了，“疼不疼？”
“不疼，”叶子星说，“就是有点痒。”
他是不疼，可陆从枫煎熬得如同受刑，生怕下笔稍微重一点会划伤他的皮肤，轻一点字迹又会不清晰。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陆从枫受刑结束，刑满释放。
叶子星整理好领子，把地上的书包拿起来背上，“谢谢学长。”
“等等。”陆从枫看着他背过身去，拧了下眉，“拉链没拉。”
叶子星脚步一顿，“嗯？什么拉链……”
陆从枫没多废话，直接上前一步帮他拉好。
“可能刚才走得急，我忘记拉拉链了。”
站在这个角度，陆从枫仍然能清楚看见那颗小小的黑痣。
“好了吗学长？”
陆从枫的手指慢慢松开拉链，“好了。”
晚上临近十一点，叶子星下完晚课回来，307宿舍还是灯火通明。
几个室友要么打游戏要么抱着电脑肝论文，没有任何一个有要睡觉的架势。
“你们洗过了吗？”
问的第一遍，没有人讲话。
“我现在可以去洗澡吗？”
问的第二遍，室友何向终于从烦人的论文里跳脱出来，回他说：“啊，我们还没洗过。没事你先洗吧，我这论文八成得肝到一点以后了，他们俩也够呛。你先洗吧，不用管我们。”
“嗯，好的。”
叶子星拿上换洗的睡衣走进浴室，脱掉上衣，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
右侧锁骨下方的一串阿拉伯数字十分醒目。
白天的画面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陆学长在他身上写下这串数字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除了会不会把他划破，还会想别的吗？
又不是真的直男，他就不信陆从枫一点都不会想别的。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直男也不一定不会，前室友孙铭泽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叶子星对着镜子很快记下那串数字，转身去放洗澡水。
出浴室的一刹，他听见来自室友陈乐嘉的嘶吼：“Doublekil！漂亮！爷最牛逼！”
音量大得连一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叶子星走到扶梯前，“已经很晚了，可以拜托你小点声吗？别人还要休息。”
陈乐嘉摘下耳机，一脸烦躁地看看他，“宿舍不是你家开的，我凭什么不能玩游戏？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宿舍也不是你家开的，你又凭什么打扰别人休息？”
“哪个宿舍男生不打游戏？那楼上刚才比我还凶呢，你怎么不跟他理论去？再说了，这屋子里好像就你有意见吧？怎么着，你跟女生一样矫情？什么都得让着你？你要说你不是男的你早说啊。”
“我警告你……”叶子星偷偷攥紧了拳，“别太过分了。”
陈乐嘉：“还要干架是吧？哎呦你这么娇贵，我可不敢。”
“我不是女生，只要你想，随时奉陪。”
“哎哎哎哎别吵了别吵了，大家住在一个屋檐底下要和和气气的哈。”周昀看这情况不行，马上放下手头事儿来劝架：“内什么，叶子你别和他计较，他有病。”
陈乐嘉甩开他的手，“你特么才有病呢，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昀：“你特么闭上臭嘴吧！你刚刚那一嗓子把我都吓一跳，大半夜的，要犯病出去犯去，我被你喊得三叉神经都错乱了！”
叶子星不想再和无关紧要的人争辩什么，直接上床拉上了床帘，打开了Bow。
他现在只想找有关紧要的人说说话。
现在Demessi的头像还亮着，显示对方在线。
[叶子星：Demessi老师，在忙吗？]
Demessi隔了一分钟没有回他，他有点失落地瘪瘪嘴。
难道手机开着人不在？
下一秒，消息就来了：“在准备明天的教案。”
叶子星一下子就乐了。
编的跟真的一样。
[叶子星：老师好辛苦哦。]
[叶子星：那现在还在准备吗？]
[Demessi：刚结束。]
[Demessi：怎么了？]
[叶子星：[垮起个小猫批脸.jpg]]
[叶子星：睡不着。]
[Demessi：还想我唱儿歌哄你睡？]
[叶子星：真的吗？[星星眼.jpg]]
[叶子星：那太好了，您直接开麦吧。]
[Demessi：……只是随便一说。]
[叶子星：[垮起个小猫批脸.jpg]]
[叶子星：那我们一起看看视频怎么样？这个app有连线看视频的功能，在右上角那三个点里，你点一下。]
[Demessi：你想看什么视频？]
[叶子星：就是可以给我们俩见面之后积累经验的那种啊……或者什么的，都可以，看你。]
都暗示这么明显了，总不会听不出来吧？
对面陷入沉默。
[叶子星：或者你没有的话，我手机里有不少库存，可以……]
[Demessi：我有。]
[叶子星：太好了，那就看老师的视频吧^_^]
两人同时按下“双人连线观影”的按钮，接着画面中出现了一场NBA季后赛的录像回放。
叶子星脑袋瓜子发懵。
学长……这是有点放不开吗？
不过刚加上好友的时候，陆从枫问过他喜不喜欢打篮球，为了和他有更多共同话题，他也确实撒谎说喜欢来着。
[Demessi：我分享了，看得到屏幕吗？]
[叶子星：看到是看到了……]
[Demessi：这一场我经常刷。]
既然是陆从枫特别喜欢的东西，他再说不看就有点扫兴了。
[叶子星：那我们一起看吧，我还没看过这一场呢。]
[Demessi：你是不喜欢吗？]
[叶子星：没有啦，我挺喜欢的。]
就是我已经准备脱裤子了，陆老师您却硬生生把我拉进了少儿频道：）
[Demessi：不喜欢不用勉强，我可以换。]
好的，赶紧换吧，就等学长这句话了。
叶子星回：“都可以^_^”
然后画面马上切到了另一场NBA球赛。
叶子星：“……”
[Demessi：这场不枯燥，你应该会喜欢。]
……这究竟是什么直男行为？
这个时间点，这个氛围，这位gay，他，居然只想看球赛？
那，那，那，看就看吧，反正和陆从枫一起干什么他都很开心。
可能……陆从枫就是一正经同？可以勉强理解……吧。
一开始叶子星还能强迫自己听一听，但听着听着他就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该得感谢陆老师让他找到了新的催眠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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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9章 远距离
这个月底是高校美术大赛初赛报名的截止时间，叶子星下课后去找辅导员要了一份报名表，登记好相关信息。
“可以呀小叶，我看过你的不少作品，完全不亚于那些专业美术生，老师看好你。”
“谢谢老师。”
初赛的主题是强健，其实说白了就是考人体。
之前他接的稿子大多是大头，少数是胸像，连半身都很少。和人脸相比，他的人体并不算优势。
首先，他需要找到合适的参照物。
“叶子？你怎么在这儿？”
叶子星闻声转头，看见王小畅朝他走了过来。
“找辅导员有点事。”
“嗷嗷，吃过饭了没？”
叶子星摇摇头，“没呢，正准备去食堂。”
“我也没呢，正好一起？”
“好。”
这王小畅还真是个话痨，从办公室到食堂的一小段路上，他听王小畅叨了一路，不知道该回什么的时候就只能尴尬笑笑。
“对了，前两天咱们年级开设了游泳选修课，你选了没？”
“游泳课？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
“前几天大群里通知的，你回去看看教务系统里面，到下周五中午十二点前都可以选。”
“我应该不会选吧，我挺怕水的。”
“啊哈，我就是问问，因为选的人还挺多的。我们体育馆的游泳池不是才建好没多久嘛，我昨天去看了一眼，我靠贼气派，搞得我这个不会游的都想下去扑腾两下了，哈哈。”他一边说一边跟他表演浮夸的狗刨式游泳的动作，“我觉得游泳是项生存技能，学学也没什么坏处。再说了，还有教练教不是嘛。”
叶子星：“我考虑考虑。”
吃完饭，叶子星坐在位子上给陆从枫发微信。
[星星一点灯]：学长，你知道游泳课吗？
[陆从枫学长]：知道
[星星一点灯]：你选了吗？
[陆从枫学长]：选了
[星星一点灯]：我有点想选
[星星一点灯]：但是我从来没下过水
[星星一点灯]：害怕丢人QAQ
[陆从枫学长]：不用怕，大部分都和你一样
[星星一点灯]：我水性不好，怕总是被教练骂QWQ
[陆从枫学长]：你可以不跟教练学
[星星一点灯]：但是我自学可能更困难QWQ
[星星一点灯]：算了吧，我还是……
[陆从枫学长]：我的意思是
[陆从枫学长]：我可以教你
[星星一点灯]：真的？[星星眼.jpg]
[星星一点灯]：学长游泳肯定很厉害咯
[陆从枫学长]：也不是
[陆从枫学长]：但教你绰绰有余
[星星一点灯]：有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去选课~
[陆从枫学长]：课在周三下午，记得提前买泳镜泳裤
[星星一点灯]：[遵命.jpg]
下午一整节课他都泡在某橙色软件，翻来覆去挑了好长时间才确定下来一条符合心意的。
一条墨绿色的。
周三下午，江大体育馆。
球场和体育馆离得很近，叶子星顺着球场外的小道，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更衣室的位置。
叶子星看了眼手牌的号码，找到对应的柜子，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往里丢，只留下那条墨绿色泳裤。
出了门，正对教练一张发黑的脸。
“换个衣服都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男人？就等你们几个了，其他人早到了，还不赶紧进队！按身高自觉站好哈，动作快点儿，我不想说第二遍。”
按身高……
叶子星扫了一眼那三排男生，比他高的寥寥无几，于是他在最后一排末尾找了个空子站。
幸运的是，陆从枫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
不幸的是，他们俩中间隔着另一个人。
“你好，方便跟你换个位置吗？”叶子星小声问旁边人。
“不是，我这位置站好好的为什么要和你……”男生本来一脸的不高兴，结果一对上他那张漂亮的脸，话音突然就拐了弯，“呃，行，行啊。换就换吧，这也没什么。”
“谢谢。”
男生还想问他你叫什么，哪个专业，能不能认识一下，人家就把脸扭到了另一边，把半边后脑勺留给了他。
叶子星见陆从枫没有半点朝他看的意思，就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裤缝，讲悄悄话似的叫他：“学长。”
陆从枫不为所动。
早就发现他了还不理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叶子星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学长，怎么不理我。”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一般，叶子星又调皮地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只是这次，他的手腕被他猛然擒住了。
“能不能老实点？”
叶子星想说不能。
不仅如此，我还想做更过分的。
“明明看见我了还不理我，学长可真烦人。”
陆从枫：“……”
到底是谁烦人？
“大一这周才开设这门选修，有不少刚进来的新生，你们缺了三四节课，我待会儿集中教教你们，其他同学接着练习上节课教学内容。”教练指了几个人，示意他们到前面来，“你们几个基础比较好，先游个来回给他们看看。”
剩下的人慢慢散到泳池两边观摩。
在陆从枫下泳池前，叶子星已经把他全身上下每一块的肌肉都看了个遍。
他的肌肉不似旁边那位夸张，自然而极具美感，垒成肉块的腹肌匀称又性感。水下，深深的背沟随着敏捷的动作时起时伏，在他到达终点那一刻没入池中。
接着，他把湿漉漉的刘海掀到脑后，拖着一身水上了岸。
叶子星正看得入迷，眼前忽然出现教练的脸。
“你们几个是大一的吧？来，现在跟我过来这边，我把基础课给你们补一补。”
叶子星的内心是拒绝的。
这教练长得也太凶神恶煞了。
“等等。”陆从枫朝他走过去，跟教练打了个招呼，“这位同学，我可以教。”
教练：“这样啊，你们是不是认识？”
叶子星马上挺直了腰杆，“我直系学长。”
教练想了一下，“也行，反正他水平没问题，也给我减轻负担了。”
叶子星这心情马上就敞亮起来了，学长果然说话算话。
陆从枫看他一眼，“你跟我来。”
陆从枫领他去了一块人很少的水域。
叶子星：“我们在这里练？”
陆从枫：“对。”
叶子星：“哎，为什么来这里练的人少啊？”
陆从枫：“因为这里是深水区。”
叶子星：“……”
叶子星：“学长你该不会在报复我吧？”
叶子星：“难道刚才我逗你，你生气了？”
陆从枫：“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叶子星：“谁知道呢……”
就算是深水区，对于两个180以上的男生也完全构不成什么威胁。
陆从枫突然挡在他身前凑近一步，像是生气又不像，“再说一遍？”
“我再说几遍都行……”叶子星一点也没被吓到，反而挑着唇角，指腹攀上沾着水珠的垒块，轻轻摩挲两下，“你要听吗？”
“你……”
叶子星懂得见好就收，马上言归正传，“好啦，都说教我了，再磨蹭都要下课了。”
“你也知道？”
“哎呀，快点开始吧，陆老师。”
陆从枫听见这个称呼，心里下意识咯噔一声。
因为“小叶子”也叫他老师。
虽然是毫不相干的老师。
“先学会憋气。”
两人站在泳池里，叶子星认真听着他的指示。
“把泳镜戴好。”
叶子星乖乖戴上泳镜。
“憋好气，把头埋进水里。”
“唔。”
“怎么了？”
“……我要做一下心理准备。”
过了一阵子。
“还没做好？”
“我想想……”
又过了一阵子。
“叶子星，还有三分钟下课了。”
“马上马上啦。”
“你要实在怕水就不要逼……”
陆从枫再低头的时候，眼前那么大个人竟然没了人影。
“叶子星？”
陆从枫环顾四周，确认这片水域并没有其他人。
“叶子星你在哪？”
“叶……”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激起了一层水花。
“学……咳咳，救我……”
陆从枫迅速游到他身边，一条胳膊就将人拦腰捞出水面。
叶子星本能搂住他的脖子，双腿在水下牢牢圈住了他的腰，伏在他肩膀上一个劲咳嗽，呛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谁让你乱跑的？”
“我没……咳咳，咳咳……”
“憋个气都能把自己憋溺水，你去退课吧叶子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