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也不同情朱姨娘,但还是会为那个男人的薄情而心寒。在身边陪伴多年的女人, 说厌弃就可以厌弃。自己亲生的骨肉, 也是说不关心就真的不闻不问。
沈曜见他情绪不是很高, 握紧了他的手:“别想了,这种事多想无益, 反正你现在已经自立门户,他现在已经影响不到你了。再说,你现在身边不是还有我吗?”
沉礼听了他的话,情绪又慢慢缓和,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是啊,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新的家人,他不必再去期待那虚无的温情了。
两天之后,第二轮武举考试开始。
这一轮比的是负重,所谓负重就是身背五石大米,行走二十步。
一石就是120斤,五石也就是六百斤左右的大米。要背着六百斤左右的大米,行走二十步才算是合格。
不得不说,这个考核条件十分苛刻。六百斤的大米,一袋分装一百斤,也有六袋。就这起始条件,都足以剔除许多人了。若是强行硬撑的话,搞不好还会有受伤的风险。
有那常在码头做工的人摩拳擦掌,“区区五石米,还不是小菜一碟?”
经常背运货物的人,肩背肌肉练得十分结实,走路时底盘也稳当。但饶是如此,放言“小菜一碟”的那人上前时,还是咬着牙青筋鼓起,腿弯打着颤,背得汗流浃背才艰难地走完二十步。
“奶奶的,这真的只有五石吗?才走了十步我就快要累死了,后面都不知道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他都如此,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诶诶诶,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快快快!”一人才背上三袋米就支撑不住嚷嚷了起来,负责人只好又帮他把米都卸了下来。
“让开让开!都是一帮软脚虾,区区五石米都背不动。”沈曜转头去看,只见又是那个李逵,他一脸鄙视的神情,也不怕得罪人,仿佛对自己的力量十分自信。
众人只见他扎着马步,让负责人将米放上来。一袋又一袋,他始终面沉如水,似乎真的不将这点重量放在心上。五石大米都放好之后,他气沉丹田稳稳地站了起来,十分轻松地背着走了二十步。
将大米全部卸下之后,在场人望着他都没说话,已经被他的实力折服了。
一旁有人好奇地问沈曜:“怎么样兄弟,有把握吗?”
在射箭那一轮大出风头的沈曜,被很多人默默关注着,大家都想知道,他其他方面的实力怎么样。
沈曜保守地回答道:“没试过,试试看吧。”
长得像李逵的男子哼了一声,“撑不了可不要强撑,不然筋肉拉伤闪到腰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理他,这人就是嫉妒你。”一人挡着嘴在沈曜耳边小声道。
沈曜多看了一眼李逵,朝他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他倒是觉得,这个人没有坏心思。
长相酷似李逵的人多看了他几眼,原本严肃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下一个,沈曜!”
终于轮到了沈曜,他停下热身的动作,喊了声“到”。
“快看,他就是沈曜。”
“嗬~这一身腱子肉,感觉一拳就能打死两个我。”
“他肯定没问题的吧?说不定今年的武状元,就从他和吴达之中决出。”
吴达就是那个长得像李逵的男人。
沈曜上前,扎好马步,等待负责人将米袋帮忙扛到他肩上。主考官瞥瞟了他一眼,暗地里对负责人点了点头。
第一袋米上肩,沈曜的脸色就变了变。
众人都紧紧地盯着,只见负责人将第二袋米扛上沈曜肩膀时,他身体被往下压了压。
很快,第三袋、第四袋、第五袋,沈曜一袋比一袋吃力,到了最后一袋的时候,他已经半跪下去了,看起来支撑到了极限。
“诶?怎么回事,你觉不觉得负责扛米袋的那个人动作慢悠悠的?”底下有人小声地道。
“是啊,你看沈兄弟的脸色,都快撑不住了。”
“我怎么觉得他那袋子看上去比别人的都要沉呢?”
“原来不止我这么想啊,我也觉得。”
吴达在沈曜背上第一袋米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眼神变了变。之后那名负责人磨磨蹭蹭的动作,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好不容易将所有的米袋扛上了沈曜的肩,沈曜呼了两口气,浑身汗得湿透,他咬着牙一鼓作气地慢慢站了起来。在众人紧张的视线跟随下,一步、两步、三步……直到他稳稳地走了二十步,众人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沈曜慢慢将身上的重量卸了下来,长出了口气。这时主考官忽然道:“等等,你这么快卸掉干嘛?你还少走了一步!快,快回去重新走一遍。”
围观的人听到这话都傻眼了,这、好不容易才走完,哪有叫人回去重新走的?
有人忍不住道:“考官,他是走了二十步,没少,我们都帮他数着呢。”
“是啊,”其余人附和,“我数的也是二十步。”
这世界还是淳朴良善的人多,众目睽睽之下,沈曜少没少走,这些人会不知道吗?
主考官瞪了他们一眼:“啰嗦什么呢,我说少了就是少了。你们是考官还是我是考官?沈曜?!回去重来一遍,不然成绩作废啊!”
沈曜面无表情地抿紧了唇,这摆明了就是刁难。
看来他还是错估了那帮人的无耻程度,这次会是谁呢?朱姨娘?沉梦?还是文昌伯?
沈曜正打算走回去,吴达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他用力一扯就将沈曜刚刚背的米袋撕开了。众人定睛一看,里面哪儿是米啊,分明就是一大袋子石头!
“这袋子有问题!”吴达大声嚷道,“这是作弊,这不公平!”
一时之间,全场哗然。
“我的天哪,怎么会这样的?”
“怪不得我觉得他那袋子看上去比较沉呢。”
“怎么会有石头啊?这也太黑了吧!”
“不是,武举考试都有人作弊呢?这是谁不想让他过啊?也太狠毒了!官府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别说了小声点,说不定就是官府的人干的。”
“真是开了眼界了,还能这样。”
“等等……所以刚刚他是背了几袋子石头走完了二十步?”
像这样用一个大麻袋装的米,最多也就是一百斤左右。但如果换成石头,那重量可就得翻几倍了。在场众人看着沈曜的眼神不禁肃然起敬,不管袋子里的米是谁偷梁换柱,这成绩是一点水分也没掺啊。太强了!
主考官脸色黑黢黢的,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他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只恶狠狠地瞪了吴达一眼:“下次再不经允许擅自破坏公物,就取消你的成绩!”
吴达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将这威胁放在心上。
“考官,沈曜不用重新再走一遍了吧?”
“对啊!这还不能证明他的实力吗?这要不过也太欺负人了。”
“让他过了吧!”
“让他过了!”
主考官见群情激奋,只好妥协:“罢罢罢,不用走了!算你过了!”
沈曜向吴达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兄弟。”
“客气,我叫吴达,叫我老吴就行了。”吴达爽朗地道。
“吴兄,这次多亏你,有机会的话改天请你吃饭。”沈曜说完面向众人:“也谢谢诸位了。”
“没事没事,别客气。”众人笑嘻嘻地道,“你这么厉害一定能选得上,到时咱也跟着沾沾喜气。”
负重考核结束之后,沈曜回到家,沉礼见到他立马就搁下画笔跑到他面前。
“你回来了?”他一脸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沈曜冲他笑了笑,“你猜?”
沉礼见他神色轻松,显然是过了,当即高兴地欢呼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曜突然“嘶”了一声,被触碰到的肩膀缩了缩。
沉礼一愣,“怎么了?”
“没什么。”沈曜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就有什么,沉礼一脸狐疑地扒他衣裳,“让我看看。”
“等等,等等。”沈曜拼命护着自己的清白,朝他示意,“你徒弟还在呢。”
小徒弟睁着俩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他们俩,沉礼瞪他一眼:“看什么?不是叫你画画吗?”
小徒弟被凶回神,赶紧垂下头继续作画。
伯府小哥儿(十六)
晚上, 沈曜洗浴的时候,沉礼才发现,他的肩膀高高地肿胀起来了。
沈曜忙道:“没事, 很快就会消下去了, 我不疼。”
然而沉礼还是心疼得掉了眼泪,他知道沈曜为了武举有多努力, 但是他没有办法为他分担一点。
“要是我可以参加的话, 真想替你去考。”沉礼孩子气的话,令沈曜哭笑不得。
“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想要成功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这其实算不得什么。”
“可是,我听说往年武举考试都有致残的, 你最后还剩摔跤吧?要是你摔跤……”沈曜按住他柔软的嘴唇,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嘘, 对你男人有点信心,我不会有事的。”
沉礼心神不宁, 他当然相信他的本事, 可还是会忍不住替他担心。
“你得答应我,一定得保护好自己,考试结果不重要,你千万不要为了入选就硬撑知道吗?你就算永远都是现在这样,我也愿意跟着你。”沉礼心中早已明白, 这世上任何事都不及沈曜本身重要。只要他能好好的, 就算他一辈子当赌场打手, 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他也心甘情愿地跟他在一起。
沈曜的回答, 是一个酌热的吻。
“你放心,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直到你的生命终结。”正因为爱他,知道他最在乎生命,所以不会将他一人留下。这也是,沈曜爱他的方式。
两人相拥在一起,仿佛要彼此合二为一。
第三轮摔跤考核之前,就传出了这届的武举主考官收受贿赂被清查的消息。
沈曜和沉礼跟着吃了个瓜,他们却不知道,主考官落网之后的地震一路震到了忠毅侯府。
没错,这一次买通考官为难沈曜的,就是已经嫁了人的沉梦。
她比朱姨娘更不希望沉礼过得好,尤其是在她的生活已经极为不如意的情况下。她把陈泊屿对她的冷淡都迁怒到了沉礼头上,认定就是因为沉礼,陈泊屿才待她这么无情。她想要报复,想要沉礼永远都低她一等,所以她花了大价钱买通了武举的主考官。
她想要再一次破碎掉沉礼的希望,将他一脚踹回原本的位置。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如此容易败露,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她留,她做的好事立马就被侯府这边知晓了。
世子夫妻俩和婆母都用冷眼看着她,陈泊屿对她嫌恶得要命,就连威严沉稳的公公都严厉地训斥了她:“我们侯府把你迎进门,是看着你父亲的面子上,没想到你竟干出如此令侯府蒙羞之事。贿赂考官、成绩作假,你可知是多重的罪?要不是你现在头上顶着我侯府二儿媳的头衔,你以为我会保你?”
沉梦不知该如何狡辩,只一味地哭,哭得泣不成声。
“闯下这等大祸,你还有脸哭。我现在总算知道,泊屿为何不待见你了。果然不愧是小娘养出来的庶女,心性和眼界完全无法和嫡出相比。如果不是礼哥儿遭了不幸……”忠毅侯夫人的未尽之语,充满了对沉礼的遗憾。
这番诛心的话令沉梦抖了抖,心中生出了浓烈的恨意。她最恨别人拿她庶出的身份说事,其次就是拿她和沉礼比。
凭什么,明明她模样才情样样都不差,她也是她父亲的女儿,而且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凭什么她就要永远被沉礼踩在脚底下?
沉礼都已经掉落凡尘了,他们还在心心念念着他,反倒对她这个进了门的媳妇视而不见,她就不能怨恨吗?
“我看,我们侯府容不下这尊大佛,留着她还不知道要给侯府带来多大的麻烦。不如就此一封休书,将她送回伯府。让文昌伯再好好教育他这个女儿!”
侯夫人不留情面的一番话,下破了沉梦的胆。
“不,不要啊娘,不要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她不能被休,被休就全完了,她那么辛苦才坐上这个二少夫人之位,她怎么能灰溜溜地被赶回去?
就这样回去的话,她和她娘也会遭到父亲厌弃的!
不能被休!
沉梦跪着爬到陈泊屿脚边,殷切地抓着他的裤脚哭道:“泊屿哥,夫君,求求你,你跟娘说说,不要休了我。”
一屋子冷眼看着沉梦惊慌失措,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的。
陈泊屿冷道:“你进门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待在府里好好做你的二少夫人,你偏放在安生日子不过,在外面惹是生非。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跟你姨娘学的那点害人的手段,能把全天下人都耍得团团转?武举你也敢碰?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没长脑子。你若不是侯府的人,现在就被抓进刑部大狱了。侯府护了你一回,已经仁至义尽,就算要休你,你父亲也说不出二话。”
“你现在是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陈泊屿猛地抽出自己的裤脚,一点情面也不给沉梦留。
沉梦心凉了个彻底,眼见陈泊屿靠不住,她灵机一动开始装晕。
她绝不能被赶走,就算是赖也要赖在这里!
侯府的人看着她惺惺作态,却拿她也没奈何。
自那之后,沉梦就开始装作一病不起,每日龟缩在院中。休书的事,被她给蒙混了过去。
侯府的人虽然讨厌她,但其实也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她逐出侯府。这种高门联姻本来就有很多利益牵扯,文昌伯身份摆在那里,他们现在还不想和伯府闹得太僵,何况休妻不是一件小事,不是真的忍无可忍一般很难走到这一步。
在沉梦面前说那番话,更多的也是为了吓唬她,让她以后安分点。
朱姨娘自从听说女儿“病了”,就跟文昌伯闹着说要去看女儿,文昌伯怎么可能让她去?她一个姨娘,断没有上侯府探亲的道理。为了让她消停下来,文昌伯便指派女儿沉仪走一趟。
姐姐病了,妹妹过府探望,这合情合理。
沉仪即便再不情愿,可父亲发了话,她也没有办法违逆。
来到侯府的沉仪,不出所料地成了沉梦的出气筒。
沉仪是吴姨娘的女儿,因生母不受宠,沉仪从小就和吴姨娘一起,在朱姨娘把持的内宅中夹紧尾巴做人。沉梦尚且忌惮沉礼三分,但对着她这个同样是庶出的妹妹,可不会手下留情。
沉仪从小就活在沉梦的阴影中,不管她怎么不争不抢,总免不了要被沉梦搓圆捏扁。再加上她性子好,不会反抗,沉梦就更加肆无忌惮。
“养病”期间的沉梦,连自己房门都不敢出,但看到沉仪还是燃起了熟悉的嚣张气焰。
沉仪奉个药,她都能故意打翻,嘴里还要骂骂咧咧,从头到脚数落沉仪一顿。
沉仪的丫鬟捧着沉仪被烫伤的手,十分心酸委屈,眼泪直掉:“四小姐,我们不然还是回去吧?跟伯爷说一声,他肯定能谅解我们的。”
沉仪摇了摇头:“我没事,已经习惯了。”
“这是怎么了?”忽然到来的声音,惊醒了主仆二人。沉仪和她的贴身丫鬟连忙向来人行礼。
“见过三姑爷。”
“见过姐夫。”
陈泊屿在她通红的手背上看了一眼,“怎么回事?手怎么受伤的?”
沉仪顿时紧张,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的。”
陈泊屿叹了口气:“其实,我刚刚都已经听到了。你没有必要这么战战兢兢,这里不是你们伯府,你不用怕你三姐。”
沉仪面有难色地咬着唇,没有说话。
她从来没有过跟谁告状的经历,也没有谁会护着她,她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忍受。
陈泊屿又叹了一声:“罢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以后奉药的事交给下人,你三姐心狠,你最好离她远点。若是碰上什么难事,可以差你身边的丫头来寻我。你好歹是客,总不能让你在侯府被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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