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突然没声儿了。
过了良久, 季船长才发过来消息：
【上司是个铁公鸡怎么办：儿啊……他……你……】
【上司是个铁公鸡怎么办：算了, 其实路息野这孩子还不错，你如果在他面前暴露了什么东西，你就说我的名字。】
【禾子王行：你认识他？】
【上司是个铁公鸡怎么办：跟他爸上学的时候稍微有点交情。】
又出现了, 季船长谜一样的人际关系。
季珩答应下来, 然后突然发觉——自己最开始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单人比赛过后, 季珩被容校长神神秘秘地要求开一个电子信箱，告诉他有惊喜, 结果就在他开通的第二天, 信箱就被挤爆了。
文职注重理论笔试，这代表着他们的思维逻辑和处事方式, 而真正要进行战斗活动的势力关注最多的，是实践考试。
在单人比赛中尤其出彩的季珩和路息野这次受到的是正式关注，就算他们扮监考、上飞机, 用一些非常规计划外的方式取得了超然的积分, 这在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眼里反而是优点。
不管白猫黑猫, 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方法更是大大的可欣赏之处，这代表脑子活泛、思维敏捷，随机应变能力强，可堪大用啊！
路息野顶上有路上将, 应该归军部没跑了；但季珩可是棵野苗苗，那必须提前护起来, 多浇浇水，争取早日种到自己这边，长成一棵漂亮的小白杨。
季珩随手点开一封信件，是维和部的发来的，言辞恳切，夸他身上充满了和平气息。
季珩：？
维和部的人眼睛出问题了吗，他身上有什么和平气息，能把其他人都干趴下的和平气息吗？
接下来还有星际运输组织、反恐部、决策部、人才派遣组织……甚至还有星际拜械教这种奇怪的宗教团体向他发来培养倾向，里头的话说的天花乱坠，但是细看内容，完全就是闭着眼一通胡吹，然后开始画大饼。
季珩看着这些信件，几乎不用一滴能量液就能看出这些人的想法：不管合不合适，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他根本没想这么早确定职业发展倾向。
按照金革的想法，他是必去中央的，那他就要考虑军部旗下的各种分支——原本是这样。
但他知道了世界上还可能存在的一颗仿生人星球之后，他就完全改变了想法，未来有他更想做的职业，只是现在还谁都不能说。
他将所有中央的来信暂且留下，清空了其他私人组织的信件，关上光脑。
关之奕见他忙完了，探头给他看一个界面：“队长，接下来是团体考，我们要不要去这里找一找队友？”
那个界面上首四个大字“人才广场”，写了地点，由外交与宣传院首席举办，界面展示了几位学长学姐一身作战服专业性极强的大头照，底下跟着一串辉煌的履历。
只是细看，这些履历是“攻破xxx同学的光脑系统，成功缴获不良影片一部”、
“完美拼装机械狗一只，咬人超疼，亲身体验”、
“曾成功预测到暴雨天气，仅比天气预报晚一秒”、
“能同时治三个，不保证存活率”……
几个人同时对着界面沉默了，西奥多发现了华点：“为什么学长学姐也能参赛？”
关之奕回：“这是第一学校团体赛的传统，学长学姐也可以加入新生的团队，只要彼此愿意，所以诞生了租赁业务，专门在这个时期让新生选择。”
金琰说：“看起来不太靠谱。”
“他们不会把所有擅长的信息挂在这里的，”季珩说，“他们的意思是面对面考察，他们也想反向选择。”
人才市场地点选在一条林荫路上，道路两边种了两排常青树，叶子粉蓝粉蓝的，是最近新发现的树种，树枝上长了叶囊，天冷了就把叶子缩回去，天热就把叶子撑起来，是一种倔强的、绝不漏一片叶子在地上的树。
关键是它很漂亮，叶色渐变，叶型像爱心，树干笔挺，发现的那人当场惊艳，向中央备案此树时称它是“树中初恋”，掀起了一阵种植浪潮。
种着初恋树的林荫道上，早早有学长学姐抵达，有人轻轻靠在树上，灰色的发丝轻轻随风扬起，四十五度角望天，一手拿书挡脸，脖子上挂个牌子：“团队赛入队1000000000起。”
季珩带着三个队友目不斜视走过。
“……”那个学长突然活了，一把搭上季珩肩膀，“小同学，0197届的机械院首席，年级第一，不考虑一下？”
季珩说：“没钱。”
束祁说：“入队保你飞升，我拆飞船修飞船杠杠的。”
季珩说：“没钱。”
束祁说：“我看了，你们队里缺机械生、侦查生、气象生和外交生，不管是对抗类的团队赛还是角色扮演类的团队赛，机械生呢，都是必不可少的……”
季珩说：“没钱。”
束祁怒：“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季珩于是说：“我真的没钱。”
季珩绕过他要走，被第二次搭上了肩膀。
束祁屈辱道：“不要钱，不要钱好了吧？只要你能拿第一，不收你钱。”
季珩说：“好啊那就加个通讯号吧。”
束祁：“……你小子是不是就等这句话呢？”
季珩的表情依旧空白，漂亮的蓝眼睛清凌凌看着人，让束祁发不起脾气。
加好通讯号之后，他手一挥把牌子精准投进垃圾桶，拽着几个人到树后头坐了一圈，头靠头小声密谋：“我一直在关注你们。”
西奥多说：“为什么，你暗恋我们队长？”
束祁：“……我暗恋韩州也不暗恋季珩这小鬼啊！不是，我是说，我是看了你们上一场比赛之后才决定跟你们这一队的。你们知道自己的短板吗？”
关之奕、金琰和西奥多同时摇了摇头，束祁只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季珩。
季珩思索了一下，缓缓回答：“太强了？对其他考生不太公平。”
其他三个同时点头，季珩把探寻的目光往束祁这边望来，似乎在等他的认可。
束祁：“……”
束祁：“…………”
束祁：“你们真是我见过最自信的学弟……”
但说他们信口开河吧，倒也不是；在上一届比赛里，季珩的队伍整体来说太突出了。他们除了季珩是序号排1的战术指挥生，其他三个是动力生、医疗生和后勤生，明明都不是什么强力专业，在单人赛里的表现却可以比得上战斗生。
“你们的短板就是职责区分不明，虽然整体战力强是好事，但在团队赛里，很可能会产生没有一种专业就寸步难行的情况。这种时候只能跟其他队伍做交易，你还无法确定他们派过来帮你忙的人会不会暗地里下绊子。”
季珩问：“你当时团队赛考的是什么？”
束祁说：“我们当时是角色扮演类，要求帮忙护送一个密码箱，但这个密码箱里装的是极度危险的爆''炸''物，如果我们没有找到正确方法打开它，带着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爆''炸''物就会把我们全部炸飞，任务失败。”
季珩说：“那你们成功了吗？”
“那当然！”束祁说，“既然把密码箱给我了，哪有不打开看看的道理！”
“……”
别的不说，这人肯定不适合进星际运输组织。
“所以你们需要做的是明确职责，并且招到对应专业生才行。”
束祁一锤定音，又朝季珩勾勾手，一脸的故弄玄虚：“我这儿还有一个消息，你想听吗？”
季珩：“我没钱。”
束祁差点破音：“不收你钱！！！”
季珩做出了洗耳恭听状，束祁满意地小声说：“上一局分数要跟团体赛一起出，但我算了算，你的分数应该没有那个路息野高吧？”
季珩说：“对，所以我必须拿下团体赛。”
束祁：“嗯，这个消息就跟路息野有关。我打听到韩州未来会进入军部，提早就跟军部战斗处搭上了，所以估计会进路息野的队伍……”
季珩点头，面无表情的脸透出一丝恍然大悟：“哦，所以你是因、为、他才来找我的。”
束祁有点气急败坏，他说：“难道你就没有看不顺眼一直针锋相对的人吗？我跟韩州就是这样的关系，我看他拿第一我就气不顺，就想压着他，非得跟他争一争不可——”
季珩再次十分理解：“懂了，你想压他。”
束祁：“……”是这么个理，但季珩这么一缩句怎么听着就这么怪呢！
季珩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在自己的电子清单里勾上了机械生，问束祁：“你已经上过一年学了，推荐一下星象生、侦查生和外交生吧。”
……这小学弟为什么这么自然，这么不见外？
他这不像是求学长帮忙找人，简直像是面试官看了应聘者的简历，淡淡地把头那么一点，还算满意，然后说：“你们学校还有其他比较能干的人吗？”
身份颠倒了啊！
但束祁非但没有觉得不爽，反而……更觉得季珩有意思。
“行，既然我都跟你绑在一条船上了，我还真有个信得过的星象生，正打算跟她推荐你，现在正好去看看。”
束祁站起身来，一甩高高的灰发马尾，耳钉晃两晃，带他们往人才市场人流量最多的地方走。
那里人群攒动，唯独一个人身边几乎快要真空，所有人像是潜意识忽视了她一样，光用余光瞥到就潜意识绕开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超能力，也不是什么歧视，实在是那人看上去太不靠谱了。
她一头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但是像女鬼一样遮住了脸。
她穿的衣服看起来非常贵——但是连扣子都扣得乱七八糟。
她身前放了块规规矩矩的板子——上面写着西瓜，一块钱，不甜不要钱。西瓜两字被划掉改成了星象生。
毫不夸张地说，她整个人充斥着“我生活不能自理，但想过来凑个分子”的气息。
也不是没人对低廉的价格心动，这就有人上前一步，问她：“你好，你标的价格是实价吗？”
她一点头：“嗯。”
那个考生说：“你是星象生吗？”
她：“嗯。”
那个考生说：“你是学姐吗？”
她：“嗯。”
那个考生说：“你擅长观测天气吗……”
她说：“你他妈玩海龟汤呢，一块钱，爱收就收，不收就滚。”
小学弟灰溜溜滚了。
看着这边的季珩他们：“……”
-那什么的全员恶人队
按理来说，遇到一个价格极低的商品，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这不会是个骗局吧？
所以，那个考生上前问来问去的行为就是想要规避风险：他只想付出低廉的价格，但是不愿意承担低廉价格背后的不确定性，想要问个清楚。
天底下但凡都是这么好的事儿，那人人都该成星际富豪了——束祁摸着下巴想道。
束祁小声说：“她是跟我一届的星象生，在他们学院是闻名遐迩的怪胎，但成绩确实非常不错，特别喜欢跟星象院院长看星星……”
“忽唰。”
束祁抬起眼睛，看见季珩从兜里摸出一张对折了两次的一块钱纸币，然后伸手往背后一指。
“跟我走。”他说。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了张星际银行的黑卡。
蹲在地上的星象生愣愣地接过钱，愣愣地抬头看他，脑门上的问号几乎就要具现化：“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季珩酷酷地说：“不。”
星象学姐：“你为什么不问？？？”
季珩：“不。”
星象学姐抓狂：“你问我一下，你倒是问我一下啊！！！”
“好吧，”季珩露出一丝“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比较勉为其难地问，“入队保你飞升，我指挥非常牛逼，要入队吗？”
……这话好像有点熟悉，被抄袭句式的束祁想。
……他还是第一个问我要不要入队的人，我等的就是这个！被感动到了的星象学姐想。
星象学姐说：“干了！我叫百里暹！”
百里暹猛然站起来——竟然比季珩还高。
季珩：“……”这就离谱。
百里暹撩开头发，露出雾气蒙蒙的湖绿色眼睛，这双眼睛让她多了一股神秘深沉的气息，像旧世纪的秘术大法师。
她看见了束祁，眼角一挑，“切”了一声，“什么啊，原来你也在啊。”
“不然呢，”束祁嘲笑她，“你以为就凭你这幅做派，谁会邀请你啊？”
百里暹：“不想被诅咒就闭嘴。”
束祁：“你终于承认你们星象院也在研究巫术了。”
百里暹：“个人行为，请勿上升学院谢谢。”
现在队伍有了六个人，只剩下一个名额，但他们还缺少侦查位和外交位。
“再招哪个？”季珩问。
束祁是侦查派，理由是外交院的人很讨厌；百里暹是外交派，理由是侦查生很讨厌，两人一时间互相攻讦起来，言语之间充斥着百分之百的私人恩怨。
金琰想要侦查生，因为他觉得上一场比赛里的徐麾还挺有用；西奥多想要外交生，他说是直觉。
最后，是关之奕缓缓环视了这一圈六个人，又缓缓地说：“呃，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外交生……因为我们都不太像是能好好跟人交流的样子呢。”
安静，诡异的安静。
投票被这个可悲的事实杀死了。
几个人沉默着在人才市场逛，旁人被他们默哀的氛围吓得退避三舍，有对他们眼熟的更是自觉不配，根本没有勇气上前来。
“我说……”
季珩转头面向这一群全都比自己高的队友，眼睛里透出的目光宛如数九寒天的大冰茬子，凉，且刺痛。
“分开找。”
几人点点头，四散分开。
季珩漫无目的地闲逛，他冷着一张脸，皮肤白得像瓷，眼睛是漂亮的蓝，皮肉勾勒出优美的骨相，活生生一朵高岭之花走在这条初恋树拼起的长街上，非常应景。
他自己很少去在意外貌，也就从没想到他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看起来不仅仅冷，还透着一股苍白的破碎感，直白来说就是精致得不像人。
这会让一些人无意识避开，也会让一些人反而提起兴趣。
——比如，外交院的阿扎莱克。
季珩逛了一会儿，没看见合适的，一朵鲜红的玫瑰却突然抵住季珩的鼻尖，据探测，眼前站了个齐肩棕色卷发的男性人类，脖子上戴了一条很骚包的choker，淡淡的鸢尾花香水蔓延过来，作战服被他自己修改得更加修身有型。
在星际时代，性别已经不是人们爱情产生的阻碍，甚至有的星球早已通过了人猫结婚法条。
“我亲爱的冰雪玻璃琥珀水晶美人，”他说话声音像是咏叹调，“我叫阿扎莱克，能交个朋友吗？”
季珩……季珩低头打了个喷嚏。
阿扎莱克：“……”他默默把玫瑰收了回来。
季珩再抬起头，说：“说话。”
阿扎莱克：“啊？”
季珩：“我让你说话，说话会吗？”
这……美人怎么不按套路走？
阿扎莱克见过满面晕红接下玫瑰的，也见过对他不屑一顾让他滚的，同样见过无视他的。
身为想要给天下美人一个家的花花公子，他来找季珩之前，觉得季珩肯定是后两者，但是秉承着爽了不亏的心态过来撩一把，没想到却被要求“说话”？
怎么不要求自己喘气？
但阿扎莱克硬是凭着自己的厚脸皮撑住了，勾起如沐春风的笑，开始介绍自己：“我是维吉尼亚星过来参加考试的外交与宣传院考生，那是一个风景极其优美的星球……”
他被季珩打断：“说点有用的。”
阿扎莱克眼角一抽，忍气吞声：“我笔试成绩考了280，单人赛成绩也很不错……”
季珩：“讲讲你的特长。”
阿扎莱克恍惚感觉自己在被面试官询问：“呃，最喜欢跟人聊天……”
季珩总结：“你是擅长聊天的外交院考生。”
阿扎莱克：“是这样没错，但……”这跟我刚刚跟你搭讪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难道美人对学院有择偶取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