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杀得伤口疼,唐怀芝皱着眉,盯着罗青蓝抓着的小东西,一脸担忧。
“青蓝哥,”他叹口气,“我小鸡儿是不是摔坏了?咋这么疼?”
罗青蓝涂好药膏,低下头,对着涂了药的地方吹了几口气。
一吹凉丝丝的,还真没那么疼了。
唐怀芝一边有些享受,一边又很害羞,两手捂住脸,从指缝儿里看罗青蓝。
“坏不了,”罗青蓝在小小唐上面弹了一下,笑着道,“可怜的小东西。”燕山停
“说谁小呢?”唐怀芝很不服气。
“行了,你不小,”罗青蓝拽过被子,给他虚虚地搭在腰上,“晾一会儿,别碰着了。”
唐怀芝下身疼了好几天,半罐药膏都涂完了才好。
一天清晨,他从被窝里爬起来,穿上长棉袄,小跑着去了前面院儿。
开门进去,连蹦带跳地钻进了罗青蓝被窝。
“你这屋咋没我那里暖和?”他抱着罗青蓝,只露出个脑袋。
罗青蓝攥住他的手,放在胸口暖着,“咱们世子爷娇气,炭盆儿弄了一屋,我进去还出汗呢。”
手暖热乎了,唐怀芝才想起来过来干什么,挺着腰往罗青蓝身上撞了撞。
一个硬硬的小东西,热乎乎的戳人。
罗青蓝笑笑,按住他的腰,“一大早耍流氓啊?”
唐怀芝又顶了几下,笑嘻嘻地道:“前几天那么疼,真以为摔坏了,今儿早又精神了!”
罗青蓝笑他小屁孩儿不害臊,把他搂进怀里抱着,当暖炉用。
午后,罗青蓝出去了,唐怀芝午睡醒来,没找见他,便跑去问冯管家。
“将军跟金礼出去了,好像是去后山了,”冯管家道,“带着弓箭呢,可能是打猎去了。”
虽然是贬谪来镇守辽东,但辽东这几年太平得很,罗青蓝每日去军中巡视一眼,其余时候都很闲。
唐怀芝自己呆着无聊,便让人准备了弓箭,换上骑装,骑着那匹地方官员刚进献的马去后山了。
后山有片林子,旁边还有猎场,好几年没人用了。
唐怀芝跑马到猎场边上,远远地便瞧见金礼牵着马溜达。
“金礼哥!”唐怀芝跳下马,牵着缰绳过去,“我青蓝哥呢?”
金礼正在偷懒,看见他有些吃惊,忙道:“将军在林子里头呢。”
“偷偷出来打猎不带我,”唐怀芝取下箭袋系在腰间,又背上弓箭,转身往林子里去,“我去找他!”
身后,金礼又吆喝了句什么,他也没注意听。
进到林子里,就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青蓝哥说:“往那边儿跑了!”
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好听。
另一个人说:“我去那边儿,咱俩包抄!”
这个声音便清亮许多,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也很好听。
等等。
另一个人?
另一个声音好听的男人?
唐怀芝啧了一声,快步往林子里跑去。
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是枯枝被压断的声音。
听见青蓝哥吃惊地道:“小心!”
唐怀芝一抬头,前面的小坡上滚下来两个人,紧紧摞在一起。
一个是青蓝哥,一个是一身玄色骑装的漂亮男子。
脸埋在罗青蓝肩膀上,看不清,但肯定很漂亮。
唐怀芝攥紧了弓箭。
罗青蓝来辽东, 京城局势瞬息万变,他便在京城留了眼线。
午后金礼说,京城来人了, 他便马上出来见。
来的人神神秘秘, 便要在后山猎场见面。
罗青蓝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急匆匆赶到, 看见来人, 猛地松了口气。
谭乔声转过身, 对他张开胳膊, “好久不见啊大将军。”
罗青蓝过去跟他碰了碰肩膀,“你怎么来了?”
他安排的是青宁军中的人,谭乔声也知道。颜衫停
谭乔声笑笑, “京城太闷了, 便请旨来辽东视察,顺便过来瞧瞧你们。”
罗青蓝对他躬身行礼, “原来是钦差大人。”
谭乔声没忘了正事儿, 先拽着罗青蓝说了朝中的局势。
太后最近消停很多,长林军也交还给圣上, 由庄蔚暂时掌管。
至于唐将军的——
谭乔声压低声音, 道:“边境军报,羌人已退, 唐将军继续镇守边疆。”
罗青蓝点头,“实际呢?”
他知道, 圣上的话不大可信。
谭乔声继续道:“你的眼线来报, 边境军中未看见唐将军, 只说身体不适,军中暂由重明将军统领。”
罗青蓝皱了皱眉, “唐将军病了?”
谭乔声没说话。
罗青蓝突然一惊,“将军不在大盛军中?”
谭乔声点头,又道:“别担心,重明将军说,将军无事。”
罗青蓝松了口气,“圣上说唐将军在军中,可有派人去寻?”
“有,”谭乔声道,“悄悄派人去寻了。”
“唐将军国之柱石,若让旁人知道她不在军中,边境必乱,”罗青蓝道,“所以即使真的失踪,圣上也暂时不会发难。”
“行了,重明说无事,便一定无事,”谭乔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别想了,我带着弓箭来的,咱们进林子猎一圈儿。”
辽东的林子比京城的野,猎物也多样,两个人一起进去,专猎平日见不着的大件儿。
前头跑过来俩狍子,罗青蓝跟谭乔声从两边包抄,悄默声地靠近。
突然,谭乔声脚下一滑,往后仰了过去。
这林子里有雪,雪下又都是枯枝,土坡难以发现。
罗青蓝没顾得上多想,赶紧冲了过去,揽住谭乔声的腰,想把人捞上来。
谁知踩到了枯枝,自己也跟着滚下去了。
摔了个七荤八素,等睁开眼睛,眼前站了个人。
背着弓箭,皱着眉,嘴巴紧紧抿着。
罗青蓝忍着肩膀的疼痛笑笑,“你怎么来了?”
唐怀芝没好气地道:“出来玩咋不叫我?嫌我没这个漂亮哥哥好看?”
漂亮哥哥从罗青蓝身上抬起头,撩起脸上的头发,笑笑,“怀芝当然好看。”
咋是谭乔声?
竟然是谭乔声!
唐怀芝有些尴尬,过去把俩人拽起来,转圈儿检查一遍。
罗青蓝脸颊上有两个血道子,谭乔声手腕扭到了,有些红肿。
这会儿,金礼从后面追过来,看见俩人狼狈的样子,赶紧带着出去处理了。
唐怀芝走在后面,有些丧气。
一抬头,罗青蓝跟谭乔声并排走着。
两人身高相仿,罗青蓝肩膀比谭乔声宽些,谭乔声腰比罗青蓝细些。
两人一文一武,都是稳重脾气,站在一块儿很好看。
不像我,唐怀芝又低头看看自己,叹口气。
小矮子,话还多,又烦人又事儿精。
怎么瞧都是他俩更配啊…
他叹了口气。
“哎呦。”
他垂着脑袋想事儿,一抬头,脑门儿撞上了罗青蓝的胸口。
他没想到罗青蓝突然停下来等他,下意识咧着嘴笑笑,揽了揽他的腰。
“想什么呢?”罗青蓝捏捏他脸蛋儿,“走这么慢。”
唐怀芝晃晃脑袋,不让他捏,“脚疼,就这么慢,等不及你先走啊。”
罗青蓝勾勾嘴角,揽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跟前一拽,硬是在他脸上又捏了捏,“长脾气了,午觉没睡醒啊?”
说完,猛地捞着他他的腰扛起来,走出了林子。
晚膳在猎场吃烤肉,篝火映着雪,很安逸。
唐怀芝却没什么胃口,往嘴里塞着肉,罗青蓝喂他就张嘴,吃的倒是不少。颜膳町
“怎么了?”吃完烤肉,围着聊天消食的时候,罗青蓝靠过来问他,“脚还疼?”
“不疼,”唐怀芝垂着脑袋,用脚玩一块小石头,“我骗你的,没疼呢。”
罗青蓝抱着他脑袋揉揉,“小骗人精。”
这是怎么了?
次日,唐怀芝托着下巴颏,坐在廊檐下犯愁。
以前吧,也会跟青蓝哥吵架,有时候也会觉得他很讨厌。
但是...
最近也太容易生气了。
每次看见他,本来心里都会莫名其妙地高兴,扑通扑通的。
但有时候,又会突然变得低落,想使劲儿锤他甚至上嘴咬他。
昨儿晚上还真咬了...
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呢?
状元哥哥?
他偷偷跟状元哥哥幽会...出来见面,却不叫我?
这不就是幽会!
还叫我看见他俩抱一起滚下来,虽然是个意外,但就是心里不舒服。
唐怀芝你真是太小气了!太小肚鸡肠了!太无理取闹了!
他揉揉头发,心烦意乱。
自己咋变成这样了?
冯管家端着个食盘走进院子,“小世子,您咋坐这儿了?”
“拿的什么啊?”唐怀芝闻见了香味儿。
冯管家在他旁边蹲下,掀开碗盖,“刚炖的羊肉,您闻闻香不香?”
“香。”唐怀芝看了一眼,油乎乎一碗羊肉,炖得很软烂,此刻却没什么胃口。
冯管家给他盛了一勺,他张开嘴接过去,嚼得没滋没味儿。
“冯伯,”他突然问,“您跟婶婶平日吵架吗?”
冯管家没想到他问这个,笑了笑,“一起过大半辈子了,哪能不吵架?”
大半辈子就是好几十年,自己跟青蓝哥也一起过了快二十年了吧?
他托着下巴,“那婶婶跟旁的伯伯出去,您会生气吗?”
“旁的伯伯?”冯伯怔了一瞬,一拍大腿,“她又跟杨老头进山采蘑菇去了?”
“哎哟,都说了有毒有毒,便要去!”
冯伯媳妇儿也在郡公府,是个厨娘。
杨老头则是个卖菜的。
唐怀芝记得以前,她跟着几个人进山去采蘑菇,说是炖了补身子。
炖好先给冯伯尝,冯伯吐了一晚上,胆汁儿都吐出来了。
冯伯坐不住了,撂下食盘进山去找人。
唐怀芝吃掉那碗羊肉,溜达到马棚。
金礼正在给罗青蓝的马梳毛。
“金礼哥,”他道,“你有意中人吗?”
金礼羞涩摇头,“没有。”
唐怀芝又追问,“那你要是分明有意中人,却跟旁的姑娘走得很近,是什么意思?”
金礼想了想,道:“那说明我不是真喜欢那个意中人啊。”
你大爷!
唐怀芝挫挫后槽牙。
不是真喜欢?
他捏捏自己的脸,对金礼挤出一个笑,“我不讨人喜欢吗?”
金礼被他逗笑了,忍不住揉揉他脑袋,“当然讨人喜欢了。”
他皱皱眉,“那青蓝哥喜欢我吗?”
“当然了,”金礼笑笑,“将军怎能不喜欢你?小世子可是将军心尖儿上的人。”
心尖儿上的人!言山町
唐怀芝一阵雀跃,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有这么夸张?”燕善汀
金礼嘿嘿一笑,继续刷马。燕删厅
把马刷了一遍,唐怀芝就从马头跟到马屁股。
他忍不住问:“小世子还有什么事儿吗?”
“啊,”唐怀芝尴尬地舒了口气,放低声音,“金礼哥,你知道怎么讨意中人欢心么?”
金礼一惊,“您有意中人了?”
唐怀芝赶紧捂他的嘴,“小声点儿,多害臊啊!”
金礼配合地降低声音,“是谁家姑娘?”
“不是姑娘。”
是个大小伙子!
金礼先是张大嘴,自己反应了一会儿,而后又温和笑笑,像个长辈一样摸摸他的脑袋,“男孩儿也挺好,咱们大盛开明,不拘这个。”
可能是怕他乱想,又补充一句,“京城杨大人家的少爷便是断...端端正正的容貌,年前便娶了个小少爷,只要自己喜欢,没谁会乱说什么的。”
这是以为他在为喜欢男子而苦恼了。
唐怀芝乖巧地笑笑,他并没有想过这个,也没觉得断袖有什么不好。
他在苦恼的是,怎么跟青蓝哥更亲密一些,更...特殊一些。
“金礼哥,”他又问,“怎么讨他欢心啊?怎么让我们俩...跟旁人都不一样,让他不会跟旁人亲密,只一心跟着我呢?”
金礼光棍儿一个,使劲儿想了想,道:“对方是小小子的话,你可以强硬些嘛,我们军中若是要人服你的话,就一个,打,把人打服就...”
唐怀芝赶紧打断他的话,“哥,有没有不打的办法?”
金礼在这方面憨憨傻傻的,琢磨一番,又道:“卑职没喜欢过什么姑娘,小小子也没有,说不出什么来。”
“不过这些东西,不过就是多在一块儿呆着,跟他做点儿不一样的事儿,成日黏在一起,要不找几个中间人牵牵线,然后请媒人,下聘,定亲,再成亲,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分不开了?”
成日黏在一起?
已经黏好些年了,人家都嫌烦了。
找金礼哥吗?
媒人下聘定亲?
这得多久啊?
生米煮成熟饭!
早上起床, 过了钻被窝,不安分地在床上摸来摸去。
午膳后,连午觉都没睡, 趁着罗青蓝出去, 又溜进来东找找西翻翻。
晚膳后, 罗青蓝去浴房沐浴, 他湿着头发便跑进来了。
搬着小圆凳, 站上去在橱柜顶上摸摸索索。
“咦?咋没有呢?”他自语道。
身后有人问, “没有什么?”
他脱口而出, “煮饭的工具啊!”
突然一惊,猛地转头,看见罗青蓝站在他身后。
唐怀芝脚下一滑, 身子后仰, 差点儿从圆凳上摔下去。
罗青蓝捞着他的腰,把人接住了, 抱着扔到了床上。
“今儿你要跟我睡啊?”唐怀芝往床里头缩缩。
罗青蓝抓住他的脚踝, 往外拽了拽,举着他的脚给他看脚心, “光脚在走廊上踩了一顿, 还敢上我的床?”
唐怀芝看看脚心,上面沾了点儿灰, 不好意思地蜷起脚趾,“你还嫌我啊?”
罗青蓝把他的脚放在床边木阶上, “我哪天不嫌?”
“老实等着。”他去外间儿要了盆热水, 端过来放在床边, 把那两只小脏脚摁了进去。
“烫吗?”
“不烫,”唐怀芝踩踩水, “正好呢。”
罗青蓝摁着他不安分的脚,仔细撩水洗着,抬头问他:“刚说煮饭的工具,是什么?”
唐怀芝张张嘴,嗯啊两声,随口乱说道:啊…那个…青蓝哥你最近辛苦了,我想做点儿好吃的给你补身子。”
他小时候为了求罗青蓝带他翘课出去骑马,给他煮过粥,差点儿把后厨烧了。
自那以后,罗青蓝没让他进过厨房。
就这么随口一说,肯定不会真让做。
唐怀芝的大脚趾很圆,弹弹软软的,在热水里泛着红,罗青蓝忍不住捏了捏,笑道:“你做饭啊?行啊!”
唐怀芝眨眨眼,不敢相信,“青蓝哥,我做饭啊!进后厨啊!”
罗青蓝嗯了一声,“听见了,你做,我相信你。”
这一晚上,唐怀芝都没心思干坏事儿了,在罗青蓝怀里老老实实,发愁着做饭的事儿。
第二天,小世子要进厨房的消息全府都知道了,几个厨娘忙活了一晌午,帮着把菜备好。
唐怀芝进去熏了个满脸花,正常午睡时辰都过了,才端上来几盘黑漆漆的东西。
“青蓝哥,”他挠挠脸,又往脸上抹了几道黑,“请用膳吧。”
罗青蓝本想逗逗他,这下自食其果,强忍着把每道菜都吃掉了。
真的很补…
自那以后,罗青蓝也注意观察他,发现他仍频繁溜进自己房间,在每个角落翻翻找找。
找钱箱子?
可钱箱子就放在床头的最上面的橱柜里,想找早该找到了。
难道是需要的钱太多,钱箱子里那些不够用?
罗青蓝又悄悄在钱箱子下面压了一沓银票,还专门露出个角来。
过一天去看看,银票还在。
又过了一天,银票果然不见了。
罗青蓝无奈笑笑,小家伙是要买什么大件儿啊…
唐怀芝又在罗青蓝房间找了几天,没什么收获。
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收获了几张银票。
这东西明晃晃放着,一看就知道是青蓝哥以为自己缺钱,专门给放的。
不拿就露馅儿了。
真的不是自己太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