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青泠奇怪地顺着沈云卿的话说：“我在试着做一个人。”
这句话奇怪极了，也不太像是晋青泠会说出的话，沈云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他，干脆扭过了头。
“沈云卿，你可以在军部一步步往上，沈家也不会有人敢欺负，而这一切都要你好好活下来。”
沈云卿没吭声。
晋青泠继续说：“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会再骗你了。”
沈云卿似乎还是不太想说话。
晋青泠站了一会儿，寻不到留下来的理由，生硬地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而后走出了病房。
晋青泠转头让协调属的人看紧沈云卿，不能让他出任何事，协调属的刚刚才被吓了一跳，这会儿连连点头。
而这一次的探望并没有真的如麦未来所想写成一篇探望病情的新闻，反而掩盖了下来，至少林舰返回临城去探望时都不知道晋青泠比他还早来过这里。
林舰风尘仆仆而来，手里还拎着一箱水果，进来就吼着：“你现在能不能吃苹果啊，这是泽垣那家伙让我带的，他现在忙死了，他爹还老在病床上催他结婚。”
沈云卿迷迷糊糊间被吵醒，就见林舰将那箱苹果放在桌上，大咧地走来，他眼下有些乌黑，看起来并没有睡好。林舰骂骂咧咧地拎了一张椅子，坐在沈云卿床头：“累死劳资了，没料到后续的事情这么多，还好你醒了，要不然我这给你争取到的一级军官都没人当了。你在还要多久恢复啊，这授予仪式还得在军部进行呢！”
沈云卿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个军官称号而感到开心：“还早。”
“你这家伙怎么哭丧着一张脸，战争胜利了，林国那片区域是我们的了，你也成为风国历史上第一个当上一级军官的omega，沈云卿，你知不知道这啥意思啊，你是以后可能被写上教科书的人！”
厉害了，在一本书里成为了能进入书里世界教科书的人。
“啊，不过你的那个信息素水平低了两级，低了也好，那东西高了容易影响别人，你这样在军部也安全。你这次救了我的命，以后我在军部罩着你，也没人敢对你怎么样。”林舰大爷一样地翘着脚，“不过你要想在军部做大做强，我建议你还是早日二婚，没被标记的omega还是有点麻烦，不过放心以你现在的地位，离过婚有影响但影响不大。”
沈云卿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对啊，我还这么有用。”
林舰不满：“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没有。”
林舰打量了一下沈云卿的神情，总觉得他兴致不高，明明得到了这么高的荣誉却并不欢快：“喂，泽垣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被军部的谁抛弃了，那会儿每天灰头土脸的，谁信他说的话，也没时间管，”林舰兀自想了会儿，“要真有这事，我直接把他赶出去，就算特级军官也得滚。”
沈云卿哂笑：“想多了，我只是为了拒绝他。”
林舰：“你这拒绝人的理由也太绕了，我是没看出泽垣哪儿不好，你们凑一起那才是强强联手，泽垣也不至于现在天天被逼婚。”
“结婚就只是为了联手吗？”
“不然呢，你要有喜欢的人那另说。”
“没有。”
“那对啰。”
林舰坐着休息了会儿，闲得慌，起身拿过一个苹果，四处看了看，问：“有水果刀吗。我削个苹果给我自己吃。”
沈云卿：“没，这箱苹果你搬回去吃吧，我这里不可能出现刀。”
“为啥？”
“晋青泠让人全收走了。”
“青泠？”林舰摸不着头脑，“他觉得刀不安全吗。”
“大概吧。”
“你俩还真奇怪，一个两个的，你和泽垣匹配度不低，青泠和任素素匹配度也挺高，怎么就能吹了——”林舰碎碎念到这里突然话语一停，想起来了什么，“匹配度，要真论匹配度，”林舰想起了泽垣的话，“你知道你和青泠的匹配度才是最高的吗？”
林舰这句问话带着一丝危险的怀疑意味。
沈云卿表现得很淡然：“不知道。和他不太熟。”
林舰毕竟鲁莽惯了，一看沈云卿表情自然，语气平常，那刚刚冒出头的一星半点疑惑就掩了下去，并没有机敏地从中嗅到秘密的味道，反而念叨着这两人怪麻烦的。
林舰并未在这里待太久，他还有一堆事要忙，让沈云卿快点养好事身体，返回军部。
第39章 我什么都没看见
等安静下来，窗外投射而入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沈云卿拿出通讯器，查看新闻。
最近的新闻大多围绕军部改革来报道，战争的消息渐渐被掩下去，沈云卿看着那些报道，每一条改革的项目都异常眼熟，一大半都是他在军官楼对晋青泠提到的内容，看着新闻对于这次改革的赞扬和歌颂，沈云卿不禁冷笑了一声。
看来自己是真的太有用了，难怪晋青泠会第一个来看望自己。
一切行为准绳以利来衡量，这大概就是晋青泠能一步步往前爬的这么顺利，而自己只能吃上一世老本的区别。
沈云卿的ww账号消息被挤爆，大量人从柔茗那里慕名过来，他循着艾特找了过去，看见柔茗顶置了祝福歌，还有一长串祝福语。沈云卿找到了转发键，转发了柔茗的这条消息，配上了文字“谢谢”。
他再度打开柔茗的ww，一半是自己事业相关，一半是晒自己的孩子，为了保护孩子都没有露脸，大部分时间只能看见个小屁股。
沈云卿记得那本小说一共100来章，前99章都还在写柔茗和卓艺那个总裁纠缠来纠缠去，沈云卿并不爱看这类口水小说，只是意外发现睡前看这个竟然比看字典还催眠，为了让自己失眠得不那么严重才一直没有弃掉。
而在这个时间线里，柔茗已经有孩子了。
沈云卿随意点开柔茗发一条消息，看见底下都在说孩子的屁股真圆，想摸。而第一条评论下有个人反驳：要摸摸自己屁股去，别摸我家土豆。下面的人都在笑他。
沈云卿点进这人的主页，百分之八十是和柔茗有关，百分之二十是转发柔茗发的孩子照片，往上一瞧，认证写的卓艺执行总裁卓业。
沈云卿：“……”
他弃之如敝屣的小说在这里的时间线已经先于他所看见的小说内容，现在所发生的已经脱离原本的行进线，之后会发生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除非那个作者还在继续写着，但与沈云卿也没什么关系了，那本小说里根本没有出现晋家和沈家，或许最开始一笔带过，将他当做催眠读物的沈云卿并未留意。
与其说是一本书，不如说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晋青泠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就是在赌，赌自己能不能回去。
翻阅完柔茗的ww，回到自己主页才想起那条有关护符的ww没有删除，他手指点在叉上面，浮空一毫米，又滑了下来，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心思一动，沈云卿去查了任素素和晋青泠的事，新闻报道很少，以晋青泠的做事风格应该是压了下来，只有十分简短的报道，一两行字带过，说是两家虽然无意联姻，但部门之间往来密切，合作得十分融洽。
众人也只能从这么些字词中窥探到些什么不寻常来。
晋青泠发现不需要联姻也能得到他想要的利益，所以放弃了吧，沈云卿想着想着想起任素素那张含羞带怯的脸，当时茶话会众人聚拢来问任素素的情景浮现出来，再结合这简短的话，不由让人猜测是晋青泠单方面毁约。
这会儿医生进来检查沈云卿身体，沈云卿关闭通讯器，听见医生说最近守在这里的人似乎比刚开始多了些，每次过来看见这些多人还有点害怕，又说这快到月底了，让沈云卿注意身体，说沈云卿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适合打镇定剂。
“为什么不适合？”
医生说：“之前有案例指出高信息素水平的alpha打过多镇定剂后信息素水平下降了，您这已经从S降到B，不太敢打了。”
沈云卿看向医生：“无所谓啊，降到最低都无所谓，这正好省事。”
医生觉得这句话异常熟悉，想起晋青泠说过类似的话来。
这难道就是大人物之间的共通之处？居然一点都不在意普通人极其看重的信息素，也是，地位都有了，信息素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医生笑笑：“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如果发现身体异常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们。”
眼见医生要走，沈云卿喊住医生：“我的腺体已经受损了是么？”
医生仍旧以为沈云卿担心自己的腺体，忙否认：“不算严重，只有信息素受到了影响，其余一切正常。”
“你不用紧张，”沈云卿一直想要摆脱掉每月月末的折磨，他对信息素都不在乎了，更何况腺体，“正好腺体受损了，我想把它摘除，你们这能做这个手术吗？应该可以吧，林舰说这里是临城最好的医院。”
医生道：“腺体摘除？你想要摘除腺体？可现在的腺体是完好的啊，没有必要摘除它。”
“有，可太有必要了，它的存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处处阻碍我。”
“这，你目前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做这个手术，而且这种手术还需要家人签字同意，手术之后可能会——”
“会影响寿命，我都知道，”沈云卿补充完整，“问这么多，意思是你这里可以做。”
医生欲言又止，还妄图从各方面来进行劝阻，这种手术要说大倒也谈不上，但对人的身体影响却是多方面的。沈云卿态度坚决，语气肯定，不知为何他在这一刻从沈云卿身上看见了晋青泠的影子，当时晋青泠也是用这类似的模样命令医生给自己打镇定剂，两个人都像是顽固的牛一样拉不回来，做了决定就不再犹豫。
晋青泠是赶在月底的某个夜晚来到了医院，这会儿正值深夜，看守的人说沈云卿已经睡下，他点头，本也没打算真的进去。
病房门并没有关严实，透着一条很窄的缝，这是晋青泠上次离开前让看守的人这么做，透过这点缝隙可以嗅到里间的味道，防止沈云卿做出偏激事情来。
看守的人正同晋青泠简单交代这些时间里的情况，说了林舰来过，还说了医生的观察结果。
“晋部长，前几天无意听见了沈云卿在问腺体摘除的事情，”看守的人似乎也分不太清这件事应不应该汇报，只是严格恪守晋青泠要求的事事详尽上报，“好像准备身体痊愈后再进行手术。”
晋青泠半晌没说话，看守的人便也不敢再多说。
走廊静悄悄的，晋青泠站在病房门前一动不动。
现在不是战时，他并没有权力阻止沈云卿不要摘除腺体。沈云卿信息素下降，他们之间的匹配度下降，两人的维系悄然间淡了，等到沈云卿摘除腺体，那么维系不仅是淡，而是湮灭。再没有任何外界能联系的媒介系在两人之间。
晋青泠本来已经对所谓光明不抱什么期待，他没打算告诉沈云卿自己发qing期的事情，也没想让沈云卿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既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就让自己这么受着，反正梦里面还有大把的光明。
可现在连拉开窗帘得到一隙阳光的纽带都快没了。
晋青泠手推门之间嗅到了牛奶味，他之前闻得惯了，并未当一回事，等门缝加宽，更多的牛奶味跃出，晋青泠推门的手一僵。
不对。沈云卿的信息素已经降到B，为什么他还能闻见这么浓烈的牛奶味？！
晋青泠：“你们守在外面，一人去叫医生。”
两个看守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晋青泠喝：“快！”
一人如梦初醒，急忙去找医生来，晋青泠深吸口气，才推门，看见沈云卿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把被子拱起个小山形状，大量的信息素溢出来，即便只是B极的信息素，即便两人的匹配度连80都没有，即便晋青泠克制了五个月……
晋青泠靠近病床，弯腰伸手拉住被子一端，他手指捏紧被子，往下拉时却很轻，看见沈云卿的脑袋，晋青泠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云卿脸颊泛着红，喘着粗气，又碍于四处是伤，无法动弹，只能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减轻不适感。感受到了亮光，他烦躁地皱着眉头，伸手想要将被子拉下来，手恰好触及到晋青泠的手，沈云卿的手滚烫极了，烫得晋青泠手一缩，又很快往前抓住沈云卿的手。
“还呼吸得过来吗？”
沈云卿看起来很糟糕，他像是已经吸不进任何氧气，只能不断往外吐气，晋青泠一手攥紧他的手，试图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安抚沈云卿，许是感觉到了不同的信息素，沈云卿迷茫地睁开了眼，迷离地望向晋青泠。
画面由模糊到清晰似乎只用了一秒。
医生急匆匆赶来时恰好听见沈云卿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不咬我，难受死了。混账！垃圾！”沈云卿骂起来很是流利，像是早已经骂过无数遍了。
医生是被紧随而来的护士推了一下才惊醒过来，看着坐在床边的晋青泠将人的头肩枕在了自己怀里和大腿上。
医生抬脚的这两步，思考着刚刚我产生幻觉了。
沈云卿刚刚说的是梦话吧，还是我在做梦？不然晋青泠面对别人的辱骂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医生走近的时候，望向晋青泠，晋青泠却只是低头看着沈云卿，医生艰难地找回自己语言系统：“晋部长，他发qing了，您……”您是个alpha，是不是要回避一下啊！
晋青泠说：“他刚刚呼吸急促，我用信息素暂时安抚下去，目前应该没有危险。要留意他每月底的这种情况是不是越来越严重，刚才他像是……”晋青泠没有说完，“算了，给他打镇定剂吧，以后每月月底协调属会派一个beta守着他。”
医生准备了镇定剂，却没有马上给沈云卿注射，他犹豫着老实交代道：“不能确定沈云卿是不是真的要进行腺体摘除，是不是真的觉得信息素水平无所谓，我只能打半针，多了怕对他信息素水平有损害——”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注射，同时小心地瞧一眼晋青泠，“晋部长，你们看起来很熟……”
晋青泠一手揽在沈云卿肩后，固定沈云卿姿势，不让他将自己的脸埋起来，两个人靠得很近，如果信息素是有形的一定能看见牛奶味和酒味如丝线交缠在一起，奇怪的是，本来应该让人觉得这画面诡异。一个是协调属的部长，一个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军官，一A一O，按理不应该在发qing期相距这么近，可此刻看来两人竟然意外的和谐。
医生注射完毕，将此原因归功于晋青泠的表现实在是太自然，他将此认为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并将这种态度以自我语言行为转化为外界可以接触的信息。
晋青泠抬头看医生一眼：“怎么？”
医生忙收回打量的目光：“没，就是您刚刚说您用信息素将沈云卿安抚了下来，那说明您的信息素能够缓解他的症状，如果镇定剂剂量不足的情况下，或许可以用信息素帮助他镇定下来。这是对他身体最无害的方式。”
晋青泠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没对这个提议发表任何看法：“再说吧，你先出去。”
医生恨不得马上离开，带着护士赶紧逃离这里，走出病房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对护士说：“你刚才看见了吗？”
护士点头：“看见了，看见晋部长把沈云卿抱着。”
医生：“我什么都没看见，你最好也什么都没看见。”
护士：“那李医生你再问一遍。”
医生问：“你刚才看见了吗？”
护士从善如流地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40章 教你怎么利用我
镇定剂的效果来得很快，沈云卿身上没那么烫，意识也要稍微清醒些，由于剂量少，他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睡过去。
沈云卿如往常一样用脸蹭了蹭枕头，脸颊触及布料却觉得硌得慌，还有什么皮革材质的东西划在脸上，怪不舒服，他仔细看去，眼前是黑色的长裤，长裤上系着皮带，皮带上墨绿色的衬衣——军部军官穿的衬衣！
沈云卿猛地抬头，正对上晋青泠漆黑如墨的眼。
沈云卿回过神急忙往后退，忽而脑后一股力压来，晋青泠扣住他的脑后，将他轻压回了枕头上，人还坐在沈云卿枕头边，背依靠在病床头。
沈云卿躺回了枕头上，离他不过一寸便是晋青泠的大腿。晋青泠将他按回床上后，抬手通过通讯器传输着什么信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浓稠的酒味跳跃着，蹿入鼻尖，一股无法描述的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流经全身，脉络和血液间被陌生却似乎藏着点熟悉的气味压制住，躁动与不安恍若骤然停止的倾盆大雨，只余下雨水特有的味道。沈云卿身体恍若还飘在云端，却不再像是没有牵绊地随意游走，有绳索套牢在了腰间，不让他四处晃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