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他是何长进,你没瞧见吗?打个前锋也不成问题。”
“这不是长不长进的事...”
覃修谨扶额叹息道。
“我清楚...”
齐靖英撑着膝盖,坐到床边,她凝视着地上的重步崖,一字一句道,“但你要知道,这场仗快要结束了...可还有一场仗需要你去打。”
覃修谨眉头蹙起。
“说句难听的,这里任何人都可以死,但你不行!”
齐靖英侧首注视着他,“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新覃的天,需要你来撑。”
早在出征之时,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包括覃修谨。
或许,沙场可以没有覃修谨,但新覃不行!
“明日就要出兵了,若是...若是你有个万一...”
齐靖英咬着牙叹息,“我们又该如何向新覃的百姓交代...”
他们盼的胜利,并非新覃战胜元金,而是覃修谨战胜元金。
在那些百姓的心里,覃修谨已然是王。
他是新覃的王,更是万千百姓的。
“都督说的不错...”
风畔跟着走进帐幔,他拱手恳切道,“此事事关新覃,还望主帅重新定夺!”
按原定的计划,覃修谨打算兵分三路穿过双子山,进攻辽城。
覃修谨打算于明日的丑时出发,率三万士兵,自灼阳谷进军,以自身吸引金兵火力。
争取将两军的战场,拉到一侧汇集。
而齐靖英带兵两千,潜入池暝谷埋伏,等一个时辰后,金兵松懈之时,杀出山谷,于后方包抄。
风畔则带领重步崖,率兵二万翻山而入,将金兵阵营‘拦腰截断’,以五万人数,向两方支援。
军令已下,岂能抗令不遵?
可重步崖不想覃修谨铤而走险。
他很清楚只要覃修谨打头阵,代泠玄必会领兵群起而攻之。
眼下,他们剩下的兵力不足六万,可金兵却还有十万余人。
相差近一半的兵力,让重步崖如何都不得心安。
“代泠玄要的是我这颗项上人头,换作旁人...”
覃修谨轻笑着,仿佛玩笑的说道,“他怕是还瞧不上。”
毕竟,是他率兵攻破元金,还杀了代牧,并让代川蒙羞。
元金的‘败’的必然,但不耽误代泠玄想杀死他的决心。
“主帅...”
“计划不变。”
“主帅!”
覃修谨抬手止住重步崖的话头,他缓缓的坐下身来。
看着心急的重步崖,他无奈的说道,“你便跟在我的身边吧,至于能不能护住我...”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重步崖高声承诺道。
齐靖英和风畔的神情跟着变得轻松了些。
覃修谨捞过衣襟里的玉珏。
通亮的玉身泛着晶莹的微光。
他拧眉看了半晌,牢牢的握紧。
‘泽昀,我定会平安回来...等我...’
“嘶...”
“主子?”
花霖近身看向赵明熙的手指。
只见,细白的指尖被瓷器的裂口,刮出了点点的血迹。
“哪个奴才送来的物件,都没长眼吗!”
花霖见状,气得回身对下人呵斥着吼道。
“王妃恕罪...”
下人跪了一片。
眼看着,花霖要去喊大夫,赵明熙赶忙拦下,“不过是破个口子,不碍事。”
话虽如此,可他拧眉看着指尖的伤口,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主子!”
就在此时,白池飞奔而来。
他急喘着粗气,看着赵明熙说道,“宫里传信...说、说陛下中毒了!”
赵明熙倏然起身,不慎打翻了手边的瓷器。
本就缺口的瓷器,顷刻间摔成了零七八碎。
“主子...”
花霖忙扶住他虚晃的身体,面露关切。
赵明熙侧首吩咐道,“带世子去赵府,并告知父亲,不要离开赵府半步。”
“主子...”
“现在就去!”
“是!”
花霖赶着步子往后走。
“画芷!翊歌!”
“在!”
赵明熙看着跪身在前的两人,冷声说道,“画芷派人守住赵府,不许任何人进入。翊歌传信到太尉府。”
“是!”
两人微微颔首,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赵明熙随后看向一旁的白池,轻道一声,“送我入宫。”
王府的马车很快赶到宫门口。
赵明熙下车前,回身对白池轻声交代了几句。
“主子,这...”
白池瞥见他眼中的‘不容抗拒’,颔首道,“是!属下领命!”
见他离开后,赵明熙转身进入皇宫。
赵明熙被宫人簇拥着,来到了仪元殿门口。
他稍稍理了理衣襟,深吸一气,快步走进大殿。
宫殿之中,只余覃展宸一人侍疾。
他看见赵明熙后,拧眉走近,“还不清楚缘由,但太医的意思,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赵明熙缓步来到床边,只见覃宏朗面色蜡黄,双眉紧蹙着痛苦,一副难耐苦痛的模样。
“其他人呢?”
“眼下天色已黑,母后便让他们都先回去了,等明日再来轮流过来侍疾。”
“覃柏聿也来了?”
覃展宸一顿,随后如实说道,“来了,刚走不久...明熙,你...”
“父皇未醒,明日怕是不能早朝了。”
赵明熙自顾自的说道,“三殿下,还是告诉祝大人一声,让他趁此时好好休息,莫要出来走动的好。”
覃展宸把他的话,想了又想,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惊道,“明熙是说...”
赵明熙用眼神止住他接下来的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三殿下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明熙...”
覃展宸的拳头攥紧,他犹豫的说道,“我已经不想...”
不想争夺皇位了,他根本不是那块材料。
便是真抢来了那个位置,他也不会成为明君。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释然一笑,轻声问道,“若我助六...安王夺位...你可否放过我母妃?”
赵明熙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似乎想透过他看清什么。
“安王的事...你知道对吗?”
赵明熙没有说话。
覃展宸惨然的笑着,“果然...我就说你是个厉害人物...安王身边有你在,是他的福分。”
他清楚自己不是赵明熙的对手。
莫说是他,便是整个祝家也无法与之抗衡。
“我母妃...是为了我才...若是你有怨气,尽管对我便是...”
他抬手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径直跪了下来,恳求着说道,“我只求安王继位之后...能放祝家一条生路...我的命并不值钱...但我求你...求你放过他们...”
泪水滴落在地,眼前伸来的一只手,让覃展宸顺着抬头看去。
“明熙...”
“三殿下快起吧...”
“那你可答应...”
“我赵明熙在三殿下眼中是这般无理?”
赵明熙摇头笑道,“无罪之人,如何罚之?”
“无罪?不!我有...”
“有没有罪...”
赵明熙扶起覃展宸,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可比三殿下清楚。”
他不等覃展宸发出疑问,就望向床边的月色,淡淡的说道,“三殿下进宫侍疾,皇子妃还是送去祝府安顿照料的好,如今她身子重,只怕...”
覃展宸闻言瞳孔微震,他急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赵明熙看着他脚步匆匆的喊来近侍,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瞥了眼床上的覃宏朗,抬步向外走去。
一个小太监紧跟步子跟上他,谄媚的说道,“皇后娘娘交代了,王妃若是进宫侍疾,可住明瑟殿。”
赵明熙闻言点了点头,他轻笑道,“那便为我掌灯领路吧。”
小太监脸上的笑意越发放大,“诶!奴才这就送王妃过去。”
他夺过宫女手中的宫灯,狐假虎威的轻斥了她一下,接着又舔脸的走在赵明熙前头,仔细的说道,“王妃慢些...”
天干露重,小太监谨慎的在前头打着灯,赵明熙迎着夜风,背手慢步走着。
“王妃?”
小太监回身看向顿住脚步的赵明熙,“怎么不走了?”
“这...”
赵明熙警惕的环顾四周,后撤半步说道,“是去明瑟殿的路?”
“当然不是...”
沉重的声音在赵明熙耳畔响起,他转头看去,就见覃柏聿已然出现在身侧,“这是你的黄泉路!”
“覃唔...”
后脑传来一阵疼痛,赵明熙控制不住身体的倒在地上。
覃柏聿拎着木棍,冷眼看着他,“把人带走!”
“是!”
小太监脱去身上的宫衣,脸上更是没了此前谄媚,而是一脸的漠然。
他弯身扛起赵明熙,利索的转身,借着夜色,悄然离开。
微弱的月光下,无数黑影疾步而行。
他们整齐划一的向双子山进发。
身后的营地,只零星的火炭跳动着微光,帐幔已然被拆得四分五裂。
细看众人的双脚,就发现他们双脚上绑着厚实的布料,就连马蹄也无例外。
他们已然破釜沉舟,没有半分退路。
望着马上那抹高大的背影,众人眼神坚毅的跟随其后。
覃修谨看着眼前的双子山,勒住缰绳,起手举枪。
银枪在月光在闪烁,几万人的脚步齐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齐靖英和风畔打马上前,与重步崖,并肩而立。
覃修谨调转马头,看向身前的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几万战士。
他视线扫过将士们的脸庞,高举银枪示意。
众人无言,只举起兵器,附和着回应。
覃修谨紧抿双唇,挥枪而下。
庞大的队伍,顷刻间一分为三。
他们各自有序的跟着四人身后。
覃修谨打马走进,他看着齐靖英和风畔,沉默了良久,最后喟叹的轻道,“平安回来。”
齐靖英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风畔也笑着颔首。
月亮爬出云层,皎白的月光倾洒在众人的身上。
覃修谨清晰的看到众人脸上的神情,他们没有半分的怯意,只有打赢胜仗的决心。
三支队伍,整齐有序的散开。
两个士兵抹黑在前探路,覃修谨打马在前,重步崖落后一步,跟在他的身侧。
灼阳谷宽阔,众人皆缓步慢行。
“泽昀传信于我...”
黑暗之中,覃修谨的轻语在重步崖耳边放大,“漠尘已经答应他,成为新覃的国师。”
“真的?”
重步崖喜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
“等回到都城, 我就给你封个能随意进宫的官。”
“嘿嘿嘿...谢主帅!”
“先别急着谢我...”
覃修谨望着远处闪烁的光亮,勾唇邪笑,“这官儿能不能当...可看你杀多少人!”
重步崖抽出长剑,同样望向那处,凌冽的眼神,紧盯着那处,“您就瞧好吧!”
干草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蜷缩在墙角的男人微动。
他朦胧的睁开双眼,恍惚的视线,慢慢聚集定格在眼前的丛棘上
剧烈的胀痛,让赵明熙不自主的闷哼一声。
他僵硬的抬手,捂住后脑的伤处,视线轻扫四处。
果真是牢房。
赵明熙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牢房内湿黏恶心的气味,让他不适应的粗喘了两声。
“醒了?”
低沉的声音在牢门外响起。
赵明熙倚靠在墙边,他轻抬下巴,看向门外的男人。
他戏谑的笑道,“为了皇位,二皇子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覃柏聿打开牢门,从黑暗中踱步走来遖峯篜里。
他脸上带着隐晦的笑意,哑声道,“只要能抓到你,我这苦心也不算白费。”
“你想用我威胁安王?”
“谁让安王妃是安王的宝贝呢?”
覃柏聿蹲下身,擒住赵明熙的下巴,他轻笑着说道,“只要有你在,覃修谨定会将皇位拱手相赠于我。”
“你说的不错...”
赵明熙单手扣住覃柏聿的手腕,他勾起嘴角邪笑的说道,“我的夫君爱我如命,皇位于他,也不过是草芥罢了...”
覃柏聿稍稍用力,却发现自己无法挣脱。
他眼中闪过一丝仓惶的恼怒,随后奋力甩手,挣开赵明熙的桎梏,倏然起身。
“这般大费周章让覃宏朗中毒昏迷,又将我抓来关押...”
赵明熙斜了覃柏聿一眼,“看样子...你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这就不必你来过问了。”
覃柏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屑的说道,“你只管好好在这待着,等你出去那天,也便是我继位的时日了。”
赵明熙始终神色淡淡,覃柏聿见此,反而变得有些恼怒。
可他眼下还不能对赵明熙做些什么。
赵明熙若是出了什么事,那覃修谨...
覃柏聿有气却无处撒,最后只能愤然离开,并派人看守牢房,不得外人入内。
铁链‘啷当’作响。
赵明熙松垮下肩膀,靠着墙壁,侧首望向投入牢房的月光。
该子时了吧。
“都督...”
“如何了?”
齐靖英对探子,急声问道。
“已经开战了!”
探子将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金兵的火力开始转移,但金王在这山洞外还防了人,属下看了,约摸着有一万兵力。”
齐靖英深深的望了那处一眼,轻叹一声,“只能等了...”
此处地方狭窄,他们一旦走出这山洞,就会被金兵发现。
一万兵力,只怕还未走出山洞就会被剿灭。
齐靖英叹息一声,看样子,只能等时机到来了。
风畔俯趴在地,双眸凌冽的远望着山头巡逻的金兵。
他身后一众将士,同样按兵不动,静静的等着。
“抓住覃修谨!!”
“随我杀!!”
山的那头,传来响亮的厮杀声。
风畔按住身侧蠢蠢欲动的小兵,眼神警告着他。
那头已经打起来,他们绝不能轻举妄动。
眼下只能时机的到来,若是走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风畔仰望着天边的月光,听着似远似近的刀枪声,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
天边的月亮缓缓西下。
一个黑影急喘着冲上山坡,爬到风畔的身侧,低声道,“将军,都督已经杀出去了!”
风畔神情一冽,他起手滞了半晌,猛地一挥。
几个黑影便疾步而驰,向山顶而去。
“什吭...”
“有刺!客...”
几道黑影闪过,眨眼之间,山头的十几个金兵,便被击杀。
在他们倒地的那一瞬间,风畔蓦然起身,举起手中的戟,高喊道,“杀!!”
万千士兵撕裂着呐喊,“杀啊!!”
他们翻越山头,直冲而下。
山底的金兵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然来不及做出反应。
不过千人的金兵,瞬间被万千士兵吞没。
他们有序分为两列分别向两处山谷,嘶吼着进发。
刀光剑影闪过。
齐靖英手握陌刀利索的砍下一人的脑袋。
元金的将军仇嘉,带着金兵向此处涌来,她自是第一时间察觉。
披散在肩的长发凌乱飞舞,齐靖英转而看向不远处的马匹。
她高举陌刀刺向冲来的金兵,随后加快脚步,向元金的阵对奔去。
齐靖英快刀砍杀数人,所有人都向她冲来。
仇嘉高喊的说道,“她是新覃的县主!抓住她!快抓住她!”
齐靖英拽紧缰绳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陌刀拍打马身,向远处跑去。
“别让她跑了!”
仇嘉紧跟其后,策马追赶。
“快追!上马追!”
多数金兵追赶着齐靖英在山谷奔走。
“都督!!!”
新覃的士兵想要拦截,可他们周身的金兵,却令他们寸步难行。
他们只能看着上千金兵追着齐靖英离开。
“驾!驾!”
齐靖英策马驰行片刻,便在一处高地停了下来。
她翻身下马,费劲全力拍打马身。
烈马嘶吼一声,快步跑了,而金兵也赶到了此处。
仇嘉挥手列阵,上千金兵将高地团团围住。
他看着高地之上的齐靖英,放声大喊道,“只要你肯投降!我便饶你不死!”
齐靖英冷漠的注视着他们,她取下头上的木簪,重新挽了个发髻插上。
碎发贴脸飘扬,她望着仇嘉,狷狂的喊道,“只要你肯投降!!我便饶你不死!!”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杀了她!”
金兵应声挥舞武器,冲向高地。
齐靖英下蹲摆腿转圈,陌刀随之挥动。
“啊啊啊...”
锋利的刀身在金兵的身上撕开了口子。
晨曦的朝阳抛洒在高地之上,血漫一片。
齐靖英手握浸血的陌刀,她向前一步,金兵便举着武器向后一步。
她强撑着脱力的身体,立于高处。
“来啊!”
双脚踩着无数的尸体,她高声嘶吼着新覃的威严。
发丝沾血,污秽的粘在脸上,血迹稍稍干涸,便再次撕裂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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