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用想的周羡青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眼皮睁开,转动那沉重又酸胀的眼珠去瞪沈贺白。
沈贺白那张俊美的脸终于不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琥珀色的眼中如同结了冰,冷酷,肃杀,紧蹙的长眉泄露了这一天一夜下来积攒的郁结不发。
不装了这是!
“三。”沈贺白举手推了一下镜框,细长的指尖掠过眉心,吐字清晰,“二——”
你特么还敢倒数!你在我房间里耀武扬威你特么还敢倒数——!!
沈贺白:“一。”
“哐咚”一声,周羡青一个猛子翻下床,连扶梯都没高兴踩,化作一阵风吹进卫生间。
“哇!”
也不知道周偲偲是在感慨他的身姿矫健还是在惊艳他投降的高效率,总之是忘了哀嚎,拍手道:“贺白哥哥!你好厉害呀!”
沈贺白低眸导航,周偲偲上芭蕾舞课的地点在市中心的淡马艺术中心,距离云锦天池打车五分钟,他稍加盘算,似乎有机会踩点进。
“我叫个车。”他在周偲偲头顶轻拍了一下,“你下楼等我。”
“那偲偲去拿包!”周偲偲一跺脚冲他行了个少先队礼,屁颠颠下楼。
市区叫车很快,周羡青刷牙洗脸的功夫,沈贺白就已经叫到了车。
“烦死了没见过你这么爱管闲事的......”
周羡青从卫生间里出来,眼睫和发梢都还滴着水,他睡觉睡的扣子散了一两颗,睡衣领口松散,不甚对称的露出一点儿肩和锁骨,线条秀美,色泽洁白,如同上好的玉。
沈贺白盯着他看,眸色渐深。
“看什么看?被本少爷这么能打的素颜帅到啦?”周羡青哼了一声,迈腿就往衣帽间走,“今天穿什么好捏——”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周羡青猛地一怔。
他刚洗漱完,被水浸过的腕部肌肤冰凉细腻,对方炙热的手心如同烙铁般压上来,轻而易举的环了一圈,锁住。
周羡青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干嘛!”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令他睡意全无,错愕的回眸。
“来不及了。”沈贺白言简意赅。
周羡青还没回过神,人就被大力拽出了卧室,那厢周偲偲已经背着她的库洛米包包站在院子里,指着停在门外的网约车欢欣雀跃。
“车子来啦车子来啦!”她看见屋里出来俩人,上肢紧密的连在一块儿,当即眼珠一转,非常识相的拉开车前门爬上副驾驶的位置,乖乖的系好安全带。
沈贺白大步流星而至,拉开车后门,不由分说将周羡青推里边儿,然后自己坐进去。
“7720。”他报了个手机尾号,关上车门。
车子发动。
周偲偲哼起了“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车厢内顿时流动起快活的气息。
周羡青跌在车座一隅,懵了又懵,大约过了十几秒,他垂眼,入目是自己皱巴巴的睡裤,还有一双反着穿的拖鞋。
没错,他洗了个脸刷了个牙,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捯饬,就被人以一种如同绑架的粗鲁方式给弄出了门!
“沈贺白你特么——!”周少爷原地炸裂。
他顶着一头支棱的乱七八糟的呆毛,气急败坏的冲沈贺白吼道:“我衣服都没换呢!”
“我说了,来不及了。”沈贺白看着窗外,三十七度的体温说出的话字字冰冷:“再说又没人看你,换不换有什么所谓。”
“什么叫没人看我!”偶像包袱千吨重的周羡青无法忍受这样的轻视,“我这种形象!看我的人多了!我形象都毁了!!”
“你的形象?”沈贺白斜眼,目光上下一扫,给出一个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字眼:“呵。”
周羡青:“......”
“不是,姓沈的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他怒极反笑,狠狠磨着后槽牙,“这是我妹,你那么操心干嘛!”
“你也知道她是你妹。”沈贺白面无表情的反驳:“如果你足够操心,我就不用操心了。”
周羡青:“......”
司机在前头听他们斗嘴,“嗤嗤”笑出声来。
“叔叔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周偲偲的表情很沉痛:“我哥哥他不学好,我做妹妹的很难过。”
周羡青:“???”
她的惭愧真实到爆表,小大人似的,给司机逗乐了。
“这两个都是你哥哥吗?”司机问。
“没错。”周偲偲点头:“爱整洁的那个是我大哥!不爱整洁的那个是我二哥!”
周羡青:“?”
周羡青:“周偲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怎么就成老二了?”
周偲偲一梗脖子:“你比贺白哥哥小那么多天,不是老二是什么!”
周羡青:“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是你唯一的哥!亲哥!”
周偲偲想了想:“那我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周羡青:“......”
沈贺白捏紧了鼻梁骨。
司机笑的更厉害了。
“我信你们是一家三口。”他感慨道:“哎呀这兄妹家庭是真不错啊!我要是有机会高低也给我女儿弄个哥哥来。”
周羡青张了张嘴还想申辩,目的地却到了,淡马艺术中心确实离得近,车门一开,沈贺白和周偲偲闪电般下车,长驱直入,头也不回,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周羡青麻了,拖着疲惫的身躯下车。
淡马艺术中心的设计装修极具特色,处处都是光可鉴人的玻璃和大理石,
给人以一种进入了水晶宫般的既视感,这也就导致周羡青的眼睛随便一看都能看见自己高清的颓废不羁的睡衣造型。
随后,他发现自己对自己的定位相当正确,路过的路人确实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不拘男女老少,眉间眼梢都带着笑。
毁了毁了,全毁了。
周少爷怨气冲天的捂着额头。
要么最近一个月都不要来逛这个商区了吧......
而且起这么早真的很困啊......
他一边打呵欠一边走,走着走着,Routine舞蹈工作室的招牌映入眼帘。
周羡青抬眸,入目是一片连着的舞蹈房,对外拉着半透明的帘子,里面影影绰绰,等候厅里坐着许多家长,看样子都是送孩子来上早课的。
周羡青走进去,发现沈贺白正站在更衣室门口,手里拎着周偲偲的库洛米包包。
“干嘛呢你?”他有些好奇,凑过去道。
“等偲偲换衣服。”沈贺白看了他一眼答道:“男的进不去。”
“还要换衣服?”周羡青“咦”了一声,好奇心更甚。
沈贺白薄薄的嘴唇翕动,喉结微滚,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无语,显然他问了个超级傻呗的问题。
这时周偲偲从里面出来。
舞蹈练功服是工作室按照尺寸提前定制的,粉紫色的上衣配上雪白的天鹅绒大袜,腰间一圈薄纱制成的裙摆,层层叠叠若花瓣,将这小鬼衬的珠圆玉润,可爱值翻倍。
“这衣服好难穿!妈妈不在,都是偲偲自己穿的!”周偲偲挺起胸,卷毛乱颤,活像个耀武扬威的小企鹅:“好看吗好看吗!我是天鹅公主!”
周羡青有被这爆炸来袭的萌shock到,瞳孔微微放大,沈贺白也眨了眨眼,简短的“嗯”了一声,低头去替周偲偲整理肩膀上的褶。周羡青眯了下眼,忽然生出一股恶意。
“还行吧。”他双手叉腰,不着痕迹的靠近过去,闪电般出手,在小鬼腰间膨出来的肉肉上戳了一下。
周偲偲“吱哇”一声就蹦了起来,给沈贺白吓一跳,随后那小鬼就气急败坏的捂着痒痒肉,一边瞪周羡青一边飞一样的逃向舞蹈房,“周羡青你走!你现在就回家!我不要你来!!”
“想得美!”周羡青笑的前仰后合:“请神容易送神难!”
沈贺白在旁不着痕迹的呼出一口气,举手揉了揉眉心,转身往家长等候区的后排坐下。
周羡青的乐子找完了,回眸。
沈贺白坐在折叠椅上,长腿交叠,他竟然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本便携式的单词本,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周羡青被他的争分夺秒震撼到了。
闹了一通他现在也不太困了,叉着腰走过去,往沈贺白身边一坐。
“你可以坐远一点。”沈贺白头也不抬道。
“干嘛?”周羡青抄起胳膊,趾高气昂,“少爷我乐意坐哪儿就坐哪儿。”
“我晨跑完没洗澡。”沈贺白将单词本翻了一页,淡声提醒:“你穿的还是睡衣。”
你特么现在知道我穿的是睡衣了?
周羡青翻了个白眼儿,却意外的不太生气,也不太讨厌。
他顿了两秒,忽而兴起,倾身朝着沈贺白凑过去。
他的突然靠近让沈贺白愣了一下,猛地侧首,脊背后靠,专注的视线终于脱离了单词本。
座椅内的空间到底有限,周羡青入侵成功,在沈贺白脖子附近的地带嚣张的嗅了两下。
“还好嘛,也没什么味道。”他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点评道。
沈贺白的瞳孔骤然一缩,耳根浮上一抹淡淡的红。
在那刀枪不入宠辱不惊的伪装被击穿的瞬间,周羡青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乐坏了。
坐直身体,他得意洋洋的觑着沈贺白,欣赏着对方全身僵硬,腰杆背伸,不知所措,抠着单词本的指尖微微发青。
过了许久,沈贺白放下交叠的双腿,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幼稚!”
周羡青毫不示弱,“你装老成!”
沈贺白一推椅子直接换位置了,从最后一排坐到了第一排。
这一回合周少爷自觉完胜,他瘫在椅子上,心情颇佳的透过玻璃看周偲偲学跳舞,这节课显然还是入门课,老师介绍完芭蕾就开始教一些简单的热身动作,一群小女孩儿乌泱泱的排成一队,踮脚压腿抬手,周偲偲那小企鹅浓眉大眼,在里面还怪显眼的,只可惜......
周羡青伸了伸脖子,眼睁睁看着周偲偲左脚踩右脚,在热身环节表演了一个教科书式的平地摔。
他这老妹怎么好像没咋继承他们老周家优良的运动基因啊......
仿佛是为了佐证他的这一猜想,紧接着,小鬼又公开展示了包括不仅限于同手同脚,自己打自己一巴掌,慢半拍,从舞蹈鞋里滑出去等等等等精彩动作,周羡青简直怀疑她那四肢是新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完全驯服就拿出来用了,偏生这小鬼还倔强的很,捡了鞋子又钻回人堆,继续笑容满面的当她的小天鹅。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周羡青面容扭曲了老半天,感觉陪周偲偲来上课快乐是对方的糟心是自己的,他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又犯,感觉再看下去要折寿,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挪开目光,周羡青双手枕在脑后,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Eternal”发了条消息。
“打车费多少钱?”
他发完消息翘首看前方,那厢沈贺白看书的动作顿了顿,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按灭了塞回去了。
周羡青:“???”
这是几个意思?
不打算理他?
有这么生气吗?气到钱都不要了?这好像不太符合你的人设吧?
周少爷顿觉不爽。
他一撑椅子扶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贺白身畔。
“打车费多少我转你。”他直言不讳。
沈贺白头也不抬,冷冷道:“不用。”
周羡青翻了翻眼睛,单手叉腰:“这是我妹,送她来上课是我的活儿,没道理让你出钱。”
“我说不用。”沈贺白不耐道。
仿佛是到了连跟自己多说一个字都无法忍受的地步,周羡青心底的那团暗火烧的更厉害了,他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点开支付宝。
沈贺白的微信绑定了手机号,他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将那手机号复制了,输进支付宝的转账账户。
姓沈的这么无趣,应该会一个手机号关联所有账户吧?
他按了一下确定,沈贺白的名字直接就跳了出来,好家伙,这家伙简直比自己设想的无趣还要再无趣一点,支付宝昵称都不带编一个的。
周羡青又好气又好笑,他瞄了眼沈贺白,那张脸俊美却疏离,浅褐色的瞳眸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清高是吧,本少爷非要用钞能力给你从天上宫阙里砸下来!
“你不告诉我多少钱是吧?”他皮笑肉不笑的说:“行。”
下一秒,沈贺白的手机发出了“滴”一声。
“支付宝到账,一百,元。”
沈贺白:“?!”
他猛地抬头,错愕的看向周羡青。
“你做什么!”
“还钱啊!”周羡青挑眉:“一百块,肯定够了吧!”见沈贺白还要说话,周羡青立马抢白,懒洋洋道:“友情提示,支付宝转账不需要收款方同意,你要是给我转回来,我就再给你转过去,反正我不嫌麻烦。”
“你——!”沈贺白被气的眼尾泛红,连镜片也遮不住,他将单词本一合,重重的拍在膝盖上,咬牙道:“简直无聊!”
周少爷再胜一局,眉间眼梢都是快活,他笑嘻嘻的转身走了,坐回自己的原位,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制裁沈贺白的关窍所在——
自尊心。
从方蔓和沈贺白这对母子的吃穿用度来看,沈家的经济条件应该很一般,所以沈贺白嘴上不说,但心里对于金钱的问题相当敏感。
穷,但清高,自尊心比天大,所以沈贺白才会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这种衣食无忧动不动就摆烂的公子哥,经常用一种审视动物的眼神审视他。
不过很巧啊!他也瞧不起小镇做题家!谁怕谁啊!
以后只要姓沈的敢从精神层面攻击他!他就从物质层面攻击回去!来啊互相伤害啊!
想着想着,上腹部的一阵烧灼感蔓延开来,周羡青的嘴角抽了一下,伸手捂住了胃。
好饿啊......
他是个热爱运动的人,身上遍布薄肌,日常代谢够够的,摄入量也高,每天少吃一口都不行。平时他虽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架不住早晨这段时间他都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基本上感受不到饥饿。
可今天不一样,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沈贺白好死不死的把他弄起床了!他非但早起了床!还被迫奔波了一早上!
能不饿吗......
是应该出去觅食了......周羡青稀里糊涂的想,但是这地方......他也不认识啊......觅食之前还得先找路......好困,困死人了,找路什么的麻烦的要死......他不想动......只想找张床躺下......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饥饿加困倦,双重DEBUFF加身,周少爷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微顿了下去,他在椅子里缩成一团,一手捂着肚子,后仰着脑袋慢慢闭上眼。
一个东西砸进他的怀里。
周羡青猛地一个机灵。
他低头,定睛一瞧,发现怀里是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塑封鸡蛋汉堡,里面夹着一片半融化状态的金黄芝士,几片质感松脆的生菜和番茄,还有一块圆润厚实的牛肉饼。
周少爷还没回过神,又一样东西飞了过来,那东西可不比鸡蛋汉堡,棱角分明还有硬度,周羡青连忙伸手去接,是一盒250ml的鲜牛奶。
肉,蛋,蔬菜,奶,碳水,这营养搭配的很全面啊!
周羡青还没发话,五脏庙里的馋虫先叫嚣了起来,热烈回应。他“咕咚”咽了口唾沫,抬眸,发现沈贺白站在不远处,用一双古井无波的眼注视着他。
“你给我买的?”周羡青疑惑了。
“用你的钱。”沈贺白淡淡道。
他似乎就是为了交代这件事,说完后便转身,一刻也不打算多滞留,周羡青愣了愣,垂目看向怀里的盒装牛奶。
沈贺白但凡小心眼一些都可以不用等他醒了再扔这盒牛奶,砸他个满身流白多解气呢!
况且......他怎么注意到自己......
周少爷撇了撇嘴,心底涌起一浪暖意,他将鸡蛋汉堡拆封了,用力咬进嘴里,举目望向前排那挺拔如松的背影。
哎真香。
沈贺白抓紧时间又背了一页单词。
身边忽然一暗,周羡青从后排挪到了前排,大喇喇的往他身畔一坐。
“唉。”周羡青说:“你该不会打算用那一张小卡片威胁我一辈子吧!”
沈贺白没说话。
周羡青意在逗他说话,伸手将他的单词本一捂,沈贺白的呼吸终于出现了一阵起伏。
似是生生咽下了一口怒气,沈贺白目不斜视,从口袋里抽出那张小卡片,当着周羡青的面撕碎,又捏成紧实的一团,丢到他的膝盖上。
“我不会跟你呆一辈子的。”他冷冷道。
周羡青扑闪了一下眼睛,睫毛轻颤。
“你确定?”他不以为然道:“我看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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