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贺白将他推进病房,前台的护士也认识他,招呼道:“给他放在41床包房间咯!”
“好,谢谢季老师。”沈贺白说。
“包房间?”周羡青一怔,扭头道:“不不不不用,普通间就行。”
“放开玩笑的啦!现在没病人,就给你放在那儿,你是小沈的朋友,给你算标间的价格。”护士笑道:“不过要是病人多的话,还是要给你安排床友的哟。”
“好,好。”周羡青懵懂道:“谢谢姐姐。”
“真不愧是小沈的朋友,长得跟小沈一样帅,唉,有女朋友没有啊!”那护士道。
“啊?”周羡青道:“没,没有。”
轮椅突然加速,背后的沈贺白略有无奈道:“季老师,你给新来的博士说媒就行了,他还小呢,事业第一。”
“哟哟哟你还急上了,给你介绍你不要,给你朋友介绍你也不要,你们这群小伙子啊,事业心也太强了。”护士调戏他调戏的不亦乐乎,“行了,快去病房吧,还有半个小时没热水了。”
两人进病房,周羡青莫名的躁得慌,在轮椅上也坐不下去了,像是屁股要着火了似的,他一撑扶手,自己现手脚并用的爬上床。
“你现在......在这儿工作,混的挺好啊。”他说。
“我只是帮老板打工,不算留在这儿。”沈贺白带上门,拿了盆去洗手间打水,“宁大竞争激烈,想留下不容易。”
“你肯定没问题。”周羡青说。
“嗯。”
周羡青拉了被子,半卧在床头,手指在被子下抠着衣服。
几年不见,他本以为他对沈贺白会生分了,失去兴趣了,但实际上。他对沈贺白的探索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很想问,但又不敢问,因为他害怕问了,对方会反问自己过得如何。
沈贺白打了热水端到床边。
“衣服脱了。”
“啊?”周羡青一愣。
“我帮你擦擦。”沈贺白说:“你脑袋有伤,就不要去洗淋浴了,万一晕在里头。”
“不用不用,那我不洗了。”周羡青结巴道:“脏一天也没事......”
沈贺白站在那儿没动。
周羡青被他盯的心里发虚。
沈贺白向来是个言出必达的,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压迫感和使命感,一分钟后,周羡青放弃了似的开始脱衣服。
医院的中央空调开的很足,但他脱下外套的时候依然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随后,他缓慢的脱下里面的羽绒背心,衬衣,露出了过于白皙和瘦削的脊背和腰身。
过去的几年,磕磕碰碰不少,他似乎是个疤痕体质,一些伤愈合了也会留下色素沉着,索性一直没伤到脸,不然估计早破相了。
他听见沈贺白的呼吸变得沉重。
周羡青的耳朵根开始发烧。
他犹豫了许久,猛地想要回头,温热的毛巾就按上了他的后脖颈。
“对不起。”他听见沈贺白说。
周羡青愣了愣。
这句对不起来的简直莫名其妙,周羡青想,不告而别分离了这么久,再次出现,他受到了如此之多的恩惠,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沈贺白说这句对不起。
“你为什么......”他茫然。
“有一阵子,一直没有联系你。”沈贺白低声说。
周羡青蒙的更厉害了。
他想,过去的三年,我都那样儿了,恨不得人间蒸发了才好,你想联系我大概也联系不上吧,这有什么所谓?
但话匣子这么打开了,他只能顺着往下说。
“为什么?”
“我爸去年年底去世了。”沈贺白说:“我之前入学体检,查出来消化道里有个占位,我以为......”
周羡青顿时明白了。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按住沈贺白的手腕。
沈贺白静静的回望着他的眼,难得的笑了一下,“我和我妈当时也像你一样。”
“现在呢?”周羡青说。
“完善了检查,是炎症,不相干。”沈贺白说,他抽出手,将帕子放到盆里搓洗,“今年复查了还缩小了,有问题的概率不大。”
“你去休息吧,你别照顾我了。”周羡青急声道:“我身体强健的很,你看,我到现在还没近视呢,我不需要你照顾,你照顾好你自己!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不是一到十点就要睡觉的吗?你不养生了吗?”
“你知道那时候检查结果没出来的时候,我最怕什么吗?”沈贺白背对着他,低声说。
“怕你妈妈没人照顾?”
沈贺白摇了摇头。
“不止。”他说:“我怕没机会再见到你了。”
周羡青猛的怔住。
待到他再回过神来,沈贺白已经抱了过来,男人的臂弯宽阔坚实,足以将他完全庇护在其中。
这不像沈贺白,这不是沈贺白,那个善于隐藏的沈贺白去哪里了?
周羡青被搂的动弹不得,他的下颌安置在沈贺白的肩头,鬓角与之相贴,能听见对方脉搏搏动的声音,血流湍急。
“我爸的病正常人也就是两三年的事,靶向药拖了一年有余,总的来说,于他于研究课题都是幸运的。”沈贺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看开了之后,心里就多了很多想做的事。”是幸运的。”
“比如呢?”周羡青的声音有些颤抖。
“现在我正在做的事。”沈贺白说。
周羡青愕然。
许久,他慢慢的伸出手,揽住了沈贺白的脊背,用力收紧,眼眶灼热潮湿。
他感觉沈贺白歪过头,在他的颈侧落下轻轻一吻,吻的克制,却浓烈。
耳畔的皮肤过电般的战栗,周羡青的脑袋有点发晕,他感觉沈贺白的白大褂布料硬实,刮擦着他罗露的身体,他有些难堪的想要挣脱。
“护士说你没有处对象。”他推了一下说。
“你有?”沈贺白的掌心从他的背落到他的腰处,虚虚的搭着。
“没有。”周羡青蔫头耷脑。
沈贺白:“那你推我。”
“我......”周羡青舔了一下发干的唇,眼神乱飘,“你的工牌硌着我了。”
沈贺白垂目,后望向他的胸口,语气正经。
“给你揉揉?”
周羡青下意识的去扒拉衣服。
怎么能有人用这么正经的语气状态说出这么涩情的话?沈贺白这个人......还怪可怕的。
热水擦过身体,他紧绷的肌肉和神经都得到了舒缓。
周羡青懒怠的靠在床头,看着沈贺白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
“我们家散了你知道么?”他懒懒的说。
沈贺白回眸。
“我爸出轨,我妈也出轨,我跟偲偲夹在里面里外不是人,索性谁也不跟。”周羡青说:“现在我养偲偲。”
沈贺白的眉头皱了皱。
“我高考也没考,辍学了。”周羡青说:“意外吧?”
他卸下了那些无用的戒备盔甲,选择了向沈贺白坦白。
坦白他单纯愚蠢的过去造成的狼狈的后果,坦白他现下的不堪。
好像就在沈贺白对他坦白的一瞬间,他也就接受了现下的自己,他平常心了,不再引以为耻,至少在沈贺白面前是这样的。
“但是我已经工作三年多了哦。”他又有些骄傲起来,歪着头说:“你说你是不是预言家?我记得你几年前就跟我说过,万一我爸不给我钱了要怎么办,我现在想想我当时回答的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好在,我现在能养活我自己,还有偲偲。”
他说着说着,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羡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去摸手机,发现来电是周偲偲。
他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慌乱,捏着手机刚要接通,手机却被沈贺白夺了过去。
“喂——”
沈贺白的眼神沉静,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少女过了两秒,异常谨慎道:“你是谁?你为什么有我哥哥的电话。”
她说这话时,周羡青的心底松弛了一下,自从周偲偲搬过来跟他住了之后,实在没有精力时时照顾他,所以他不得不给周偲偲灌输了许多的防范知识,周偲偲在从武家出来之后也长大了不少,明白独立的重要性,所以她这会儿没有立刻自报家门,周羡青还怪欣慰的。
沈贺白也笑了一下。
“沈贺白。”他说:“就是三年前借住在你们家的周羡青的室友。”
“贺白哥哥!!!”周偲偲的音调显而易见的惊喜,“贺白哥哥你——”顿了顿,她没忘记自己的来意,急声道:“我哥哥跟你在一起吗?他好晚都没回家,我不知道要不要给他留饭!”
这兄妹俩的相处模式比之几年前无忧无虑的纯真样子真是天差地别,沈贺白的眼底闪过些许心疼,而后看向正冲他拱手作揖的周羡青。
“哦,我跟你哥半途遇到了,就喝了两杯,他醉了,暂时住我这儿,我跟他太久没见,多留他住几天。”沈贺白说:“你放心他没事。”
“哦!好的好的!”周偲偲连声说:“那贺白哥哥你照顾好我哥哥,明天早上我一个人去上学,早饭我给他冻在冰箱里。”
“你别给我做早饭了你自己多睡十分钟!我不回来吃。”周羡青在一旁插嘴,“你晚上一个人在家记得把门反锁了,煤气关掉,不用的插头拔掉,闹钟自己定好。”
电话挂断,周羡青瘫回枕头上。
他看向沈贺白。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应该惊讶什么?”沈贺白坐到床畔,拉住他的手。
“我们看着好像挺和谐的,其实里子这副德行。”周羡青轻轻叹了口气。
“我会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么?”沈贺白说。
周羡青诧然。
“那你还挺厉害。”他也不生气,笑出了声。
“我看人很准。”沈贺白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就像我后来再看你就知道我会喜欢你一样。”
周羡青笑着笑着,他笑不出来了,略迟疑道:“我们俩这样......你妈妈知道么?她......不会介意么?”
“我妈妈回老家了。”沈贺白说:“昨天还有人打电话问我,介不介意我妈改嫁,我说不介意,她没有义务为我爸下半辈子都守寡,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她如果改嫁的话,也会有新的家庭,新的人际关系,我不会成为她的负担,她也不会成为我的拖累。”
周羡青怔了怔。
他发现沈贺白的思想真的很成熟,且自律,沈贺白身上最迷人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从来都只要求自己,从来不去苛待别人,看任何东西都透彻,长远。
“难怪你这么淡定。”周羡青喃喃的说:“这么看起来,任何人在任何节点突然分道扬镳,好像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也有人看似南辕北辙,总会重逢。”沈贺白说:“比如我们。”
看似南辕北辙,总会重逢。
周羡青躺在床上,反复的捉摸着这句话。
他忽然想起从前不知道哪儿看过一句话,说你是否想要确定一样东西属于你,就扔掉它,如果它最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你身边,说明你们是命中注定牵连在一起的。
他和沈贺白,是不是属于这一类呢?
周羡青住院期间被沈贺白全权伺候,都有点儿乐不思蜀了,直到那天,周偲偲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要交房租学校还要交学杂费和春游的费用,他才懵了个大比。
他的工资是周结,养两个人只能说是勉勉强强,积蓄很难有,这几天他请假都没去上班,医药费却在滚雪球,周偲偲是没机会见到他,所以这一堆费用堆到一起堆到没法儿拖了才跟他说,总金额还怪吓人的。
周羡青久久没回话。
周偲偲在电话里迟疑道:“不然我不去春游了。”
“不用,我过会儿回家。”周羡青打断了她的话,掀了被子下床去办出院。
好死不死的在门口撞见了沈贺白。
“你干嘛去?”沈贺白道。
“出院,我的小金库禁不起折腾了。”周羡青说:“哦不,我哪有金库,真是笑死人了。”
他说完就要往外冲,被沈贺白轻而易举的按住,他住院期间虽然被养肥了几斤,但在沈贺白面前体型还是小一号,轻而易举的就被扛了起来。
“喂!”周羡青太久没活动,手脚灵活程度直线下降,这种屁股朝天脸朝下的状态委实丢人的很,他急声道:“你干嘛!”
沈贺白将他扔病床上,面无表情道:“隔壁精神病区有束缚衣,万不得已,我可以问他们借。”
周羡青:“???”
周羡青:“你们学医的这么变态的吗???”
“我不想变态,你不要逼我变态。”沈贺白说。
周羡青:“......”
以沈贺白的智商,变态起来一定不得了。
周羡青敬畏且屈服了。
晚间,沈贺白将周偲偲接了过来。
“你哥哥那天跟我喝酒的时候撒酒疯,把衣服都脱光了在雪里打滚,所以感冒了,在打点滴。”他牵着周偲偲进病房,一本正经的败坏周羡青的形象。
“那我哥哥为什么包着脑袋!”周偲偲问。
沈贺白:“因为药水是从脑袋里打进去的哦。”
周羡青:“......”
你特么直说我脑子有水得了。
他一把拉过沈贺白,咬牙切齿道:“你带她来干嘛?”
“我想过了。”沈贺白说:“从现在开始,你和偲偲,都搬过来跟我住。”
周羡青:“???”
“我一个人独居,也蛮需要人照顾的。”沈贺白说:“生活支出,我出。”
周羡青默了两秒。
“你没搞错吧!”他说:“我跟周偲偲是两个大活人,周偲偲马上小升初,那费用开销不是小数目,你特么有那么多钱??”
沈贺白看了他一眼,从容的摸出手机。
“看。”他居然拿直接点开了银行卡账户明细。
周羡青只瞄了一眼,就惊掉下巴。
“卧槽,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存的。”沈贺白说。
“可你不是还在读书——!”
“培根说,知识就是力量,我参与的项目专攻科研,发SCI很值钱的。”沈贺白说:“你知道SCI是什么吗?”
周羡青:“......”
“就知道你不知道。”沈贺白怜爱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周羡青感觉他跟沈贺白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但我不能白用你的钱。”他说:“这没道理。”
“我以为,你认可了我们的关系。”沈贺白的面色微冷:“我们是情侣。”
“情侣也不能让你单方面的付出!”周羡青认真道:“单方面付出的关系不会长久!”
沈贺白默了两秒。
“你想为我付出?”
“对。”周羡青斩钉截铁道:“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想当米虫!”
“OK。”沈贺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头对周偲偲道:“偲偲,去外面找护士姐姐玩一会儿好吗?我跟你哥有话要说。”
“好。”周偲偲毫无他念,乖巧道。
“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沈贺白想了想,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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