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它!
撕碎刘氏的陌生,阿寄和元元的警惕,以及那些什么都没有做过,却平白享受到恩惠的凡人!
让面前这个人,不要普度众生,只属于他。
月色汹涌翻腾。
生机中满是杀气。
程棂的手指收紧,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平静地响起:“程棂,你转身。”
慕韶光的声音很轻,像清风过荆棘,在这样思绪混乱奔涌的时刻,毫无阻碍地穿透胸膛,扣动心弦。
程棂霍然转身,看到慕韶光已站在自己身后的咫尺之处,月光在他身上流淌,他的一手仿佛是按在剑柄上,出鞘三寸的剑锋反射出刺目的银辉。
程棂却没有注意到那片银辉,他的目光越过慕韶光的肩头,落在了他身后的某一点上,跟着瞳孔骤缩,不及多想,猛然提气,闪电般地冲着慕韶光栖身直上!
与程棂同时,慕韶光也已经发现了身后突然暴涨的邪气。
他念头陡转,反应神速,拇指一顶剑柄,原本就蓄势待发的长剑瞬间锋芒倒转,紧接着慕韶光腰肢一拧,生生提纵扭身,反向一划!
他这一定一动,绝堪称静若处子,翩若惊鸿,完全可以写入临时变招的剑道教材中。
剑锋指向身后,发出铿然一声长鸣。
但慕韶光这精彩之极的一招没来得及用完,因为随即程棂已经赶到了。
他情急之下,不由分说握住慕韶光的手腕,猛然转身,将慕韶光挡在了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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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韶光:这魔头没救了,我直接咔嚓。
程棂:他有危险,我挡!
第11章 灵台悬春
慕韶光被程棂一推,后背抵在了破庙仅存的最后半截墙上,程棂随即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两人面对面的,都是神色诡异,欲言又止。
“啪!”
可是还没来得及跟对方说点什么,就是一声脆响从程棂背后传来。
原来,那桃树根系发达,延布甚广,竟然还有一截最深、最长的残根留在了这边的地下,方才那些鬼魂一一脱离而去,竟然激发了那截根的狂性,破土而出,就要袭击慕韶光。
而程棂,竟然冲上来给他挡住了。
慕韶光眼看着程棂的面部肌肉扭曲了一下,大致能猜出来,这一下抽的不轻。
但程棂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古怪,像是不敢置信自己怎么会干出这样一件舍己为人的蠢事。
如此有失魔的格调,还活着干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
程棂怒道:“找死!”
他也不管背后的伤,悍然拔剑,反身一斩,顿时将正在摇摆着打算再给他来一下的树根斩为齑粉!
慕韶光依旧靠在树上没动,慢慢地抱起了手臂,凝目注视着程棂的背影。
又是天机中的一幕,仿佛与此刻重合,但又全然不同。
因为预示中,未来程棂使出这一招的时候,是劈向不少征讨魔域的修士们的,当时又在数百年之后,他已经魔功大成,一剑下去,死伤无数。
而此时此刻,或许只要慕韶光出手,就能为未来的同侪们除去这一害了。
就算是他还想留着程棂的命获取眼泪,也可以先废了对方的一身功力,让他日后无法为祸。
一个对师父与同门毫无感情、可以转瞬对自己的生母兄弟翻脸,以及丝毫不会因无数生民受难而产生半分触动的魔头,在意的只怕只有他自己。
既然如此,倒不如看看当他亲自遭受了那些苦痛的时候,又会不会哭。
其实,慕韶光方才也正是这样想的,唯一稍稍不同的是他从来不做偷袭之事,所以提醒程棂转过身来,才预备动手。
当时在镇上留下程棂,是想进一步观察他的举动,发现此人本性冷漠,暴躁好杀,便毫不犹豫地打算动手,却没想到,事情一波三折之后,竟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
这里是魔域,处处阴邪,树根碎开的那一瞬间喷出一股煞气,却并没有在外面是那样容易消散。
半空中的画卷受到冲击,微微颤抖,慕韶光立刻在上面加持了一重结界,以防它被撕毁。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出,正中程棂后心!
那个瞬间,程棂的感觉仿佛是身体内部的某个器官一下子被拍碎了一样,张口就喷出来一大口黑血,在地面的泥土上落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你……”
没等说完,他就在血洼中看见了几条蠕动的小肉虫,神色顿时一沉。
慕韶光道:“你被人下蛊了。”
程棂一把抹去唇边的黑血,感到胸口处一直堵着的那股快要炸裂的怒意已经消失不见,虽然因为慕韶光那一掌还在隐隐作痛,但好歹通畅多了。
他咬着牙道:“殷诏夜!”
慕韶光道:“你确定是他?”
“除了他,没几个人擅长这玩意!”
更何况,能无声无息暗算了程棂,整个魔域中能够做到的也就是那几个人了,嫌疑对象很好猜。
程棂一下子就想通了,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却也不是性格鲁莽草率的无谋之辈,这一路上屡屡失控,想必正是因为蛊虫的鼓动,包括之前他做的那个自己亲手杀死了刘氏的梦,或许也与此有关。
知道被人算计,自然恼怒,不过算计的人是殷诏夜,倒也合情合理,既不至于惊讶,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程棂的心情反倒很快平复下来。
他转过身,双手合拢,暴喝一声,那源源不断的煞气顿时向他的体内纷涌而入,又被他的魔息运转不断消融,直至全部吸收殆尽。
地面上剩下的那几只鬼魂也煞气大减,终于被两只努力的烧鹅硬是扯进了画中,画轴自动卷上,从半空中落下来,被慕韶光一手接住,放入了乾坤袋中。
他将手伸进乾坤袋的时候,也摸到了专门用来收集眼泪的玄玉瓶,只觉得瓶子忽凉忽热,温度变幻不定,仿佛十分狂乱。
他将乾坤袋收拢,一切归于平静。
饶是程棂天资过人,要消化那么多的煞气也累的够呛,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不管不顾地一下子坐倒在地,微微喘息。
他一边喘,一边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慕韶光,既是疑问对方,也是疑问自己。
在此之前,他对唐郁的了解仅仅止步于对方是个性格怯懦,灵力低微的废物,至于唐郁具体是什么身世,什么性情,他都丝毫没有兴趣去了解。
如今魔神去世,这个曾经毫无交集的师兄似乎也卸下了一层伪装,程棂试图回想他之前的行事作风,却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可究竟是什么东西搞错了?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说另有其他的盅没有解开?
要做的事情完成了,慕韶光和程棂各怀心事,连夜折返了合虚山。
第二天早上,郭镇长还没有起床,就听见街上闹哄哄的,有不少人正在大声地叫嚷,中间似乎还隐隐夹杂着嚎哭声。
他这段日子一直提心吊胆,就是因为昨日解决了心腹大患,外孙又平安归来,才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好觉,此时一听这动静,顿时心头一颤,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穿鞋,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这一推开门,郭镇长顿时目瞪口呆。
晨光熹微,将柔和的橙黄色铺满大地,袭面的微风带着久违的清爽,把麦子与青草的香气送到镇上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枯裂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和湿润,上面长满了庄稼,有的绿意青葱,有的满穗金黄,交织成色彩斑斓的被毯覆满大地,肆意享受着阳光与清风的抚慰。
不鲜艳,对饱受饥饿之苦的人们来说,却胜过这世上最美丽的花朵。
这原本应该是无数个丰收的季节里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可人们却已经整整整整五年未曾见过。
郭镇长呆呆地站着,盯着那些沉甸甸的麦穗,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他面前的人们都在挥舞双手,狂奔着到处传达这个消息,大家不管认识不认识全是满面笑容,奔跑时撞到一起了,就相互拥抱着跳跃尖叫。
老人们用颤巍巍的手托起麦穗,流着泪跪拜祈祷,孩子们咯咯笑着,将已经成熟的麦粒捻下来,放到嘴里品尝。
勤劳的庄稼汉们纷纷跑回屋子里,取出镰刀、扁担,他们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却一下子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来干活。
这是他们在梦中都不敢想象的祈愿,竟然就这样成真了。
郭镇长颤抖着捻起一粒麦子,也放到嘴里嚼碎,顿时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苍老的面容滑落。
他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祥云东来,光起云中,一点鲜亮金红在云层中扩大,太阳带着明艳的霞光腾空而起,彻底拉开了新一日的帘帷。
就仿佛某位神明正乘着华丽的马车经过,在这惊鸿一瞬之间,便将光明与温暖洒向了阴沉的魔域。
郭镇长跪在芬芳的泥土上,以额头深深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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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好多人问攻,想起来是我在文案上没写哈,就改了下文案。orz
这个文就是对主角有感情的配角比较多(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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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韶光和程棂一起回了合虚山,之后就各自分开。
程棂把培植桃花兽的贺罗带走了,发现自己中蛊之后,他开始怀疑跟妖兽有关的一整件事情都有可能是针对他所进行的布局,于是打算对这个唯一的活口进行惨无人道地严刑逼问。
魔域内斗,慕韶光自不会拦,只是将那幅画带了回去。
这是地缚灵们的寄体,只要他把画撕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今夜作恶的所有鬼魂瞬间灰飞烟灭。
这些鬼也是时运不济,枉死之后好不容易从受到镇压的土地中脱身出来,刚打算开启在阳间兴风作浪狠狠变坏的新征程,结果头一次动手,就挑中了两个最惹不起的目标,惨遭封印。
他们一开始被封到画里,吓得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逐渐发现自己的行动还是可以自主的,都窃窃地议论起来。
慕韶光展开画时,这些颤巍巍的小声私语仿佛被施了禁言术一般,霎时停下。
但等待着他们的却并不是接下来“嘶啦”的撕画声响,慕韶光施术让画卷悬在半空:“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籍贯,年龄,死因?”
众鬼互相看看。
那山洞存在已久,下面的裂缝之中几乎已经成了一座尸窟,这些鬼所生的朝代都各不一样,最长的甚至已经死了上千年了,比慕韶光的年纪还要大。
有鬼不禁嘟囔道:“早忘的差不多了,问这些有什么用?”
慕韶光倚在一张靠椅里,独处的时候,他才显出几分真实的慵倦,另一手在自己的佩剑上敲了敲。
这柄剑立刻化成了一支毛笔,在桌上铺开一张白纸,不需沾墨,便写下了金色的“名簿”二字。
跟着,它的笔锋轻轻一顿,斜向画卷的方向,像是一个人疏离而又有礼地说“请”。
短暂的犹豫之后,有的鬼开始自报家门,有的鬼则在苦思冥想。
反正不说白不说,说出来之后,就算是灰飞烟灭也能最后在这个世上留点影,最起码也能多拖延片刻时间吧!
大约用了一个来时辰,三百多只鬼全部被记录清楚,就是想不起名字的,也写了一些零碎情况与外貌特征。
毛笔重新变成了长剑,将一沓写满了字的纸送到慕韶光跟前。
若是他上来直接将画卷撕毁,或许也就不会让人想那么多了,但是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让鬼想东想西,心中惴惴,愈发害怕。
“老子受不了了,你到底要干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一个樵夫打扮的鬼忍无可忍,突然发狂,一把掀翻了身边的桌子,拿起腰间挂着的板斧砍在上面,顿时劈裂了半张桌面。
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道:“你干什么啊?”“疯了,生怕人家不灭了你?!”
桌上被摔到的菜肴也十分生气,一盘馒头在他脚下乱糟糟弹跳,用头去撞他的小腿。
那只鬼却完全豁出去了,对它们不理不睬,一把抹去几片试图堵进自己嘴里的菜叶,怒气冲冲地说: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修士吗?就算你是个修士,又凭什么处置我们?如果说觉得是因为我们要害别人活该,那我们受苦受难,无辜被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伸张正义?我不服!就算是你今天把我打得魂飞魄散,我也不服!!”
他这番话,说的众鬼纷纷默然,随即,也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声音跟着叫嚷起来。
“就是,咱们活的本本分分,没有招惹过谁,也没害过人,怎么就无缘无故被人给害死了呢?!”
“就算我们想要回到阳间,难道不应该吗?难道我们就得受苦受难,还不能有任何的怨恨?!”
“要论倒霉,我们也倒霉,从未有人给过我们善意恩惠,为何还要我们顾惜旁人!我们苦啊……恨啊……”
一时间,画中的怨气几乎冲破纸面,慕韶光的剑立起来,发出警告的低鸣。
慕韶光不语。
过了一会,他说道:“是啊,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但活着就是这样的,没办法。”
众鬼也不过是情绪激动之间叫嚷一番泄愤罢了,没想到对方竟好像还有些赞同之意,都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慕韶光又道:“那如果受过善意恩惠,你们难道就会觉得,在这个世上不会那么苦和恨了?”
“从来没有的事,有什么如果不如果的!”
“不可能的,人心都坏,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呢!只有人会无缘无故害你,谁会无缘无故地帮你?”
有的鬼还故意说:“没遇上过,不知道,要不你等我们遇上了试试再问!”
慕韶光道:“那行,投胎去吧。”
“……”
他平淡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那一刻他像是这个世间最好看的人:“这个算吗?”
那些鬼们全都呆住了,甚至连画中本来在热热闹闹乱跳的食物们都好像被他的话惊到了一样,僵硬不动。
慕韶光将手平伸出来,一束柔和的光从掌心中涌出,毫无分别地将画卷中每一只鬼魂身上都晕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超度他们的怨念。
身体像是漂浮在水中,令所有伤痛和绝望随波远去。
所有在人间饱受炙烤和镇压之苦的亡魂们都仿佛嗅到了地府中彼岸花的暗香,身形在画卷中逐渐淡去。
——他说的,竟是真的!
无亲无故,无缘无由,一个陌生人,超度他们去投胎,让他们不会带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永远在这个世上消散!
樵夫呆呆站着,忽然冲到画前,用手按住纸面,大声问道:“等等——为什么?!”
慕韶光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已经将被什么东西拽住一样飘浮起来,只好大喊了一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不会作恶了……”
慕韶光合上了画轴,吩咐道:“饮真。”
“是。”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润动听,好似柔和而缓慢的风,轻轻拂面而来,紧接着,慕韶光悬在半空的佩剑自动出鞘,剑锋在纸面上龙飞凤舞地划下一长串符文。
符文变成金色的锁链,将画轴束缚住。
慕韶光一招手,画轴缩小,飞入他的掌中,被他随手放进了乾坤袋里。
慕韶光掩唇咳嗽了几声,长剑轻轻一碰茶壶,里面的水精准地倾出来,注入慕韶光身边的杯子中。
长剑的声音说:“您承担了他们的因果。”
慕韶光道:“只是对非极恶之鬼的例行超度。”
那些怨灵一直被镇压在阳间不得轮回,刚刚才被放出来,都没有真正害过人,等到去了地府,那边自然会根据他们的生前的是非功过安排转世。
而画轴上有了这样一道约束诀,就算是他们想要作恶,也不可能实现。
如果是他的师弟师妹们在,恐怕又要抓着他唠叨一番,要他万事小心,注意身体,但饮真只说:“是。”
慕韶光道:“你今天感觉到了吗?我一掌打出程棂体内蛊虫的时候,是近来玄玉瓶反应最剧烈的一次了吧?”
饮真说:“是,当时他坐在地上怔了很久,之前都未曾有过。”
程棂这个人,初见桀骜不驯,再见阴晴不定,时而关切,时而暴躁,时而毒辣残忍,时而热心听话,其实不是很让慕韶光理解。经过他短时间的观察,甚至觉得对方很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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