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千朝却一转身,抱住了慕韶光的腰。
他现在比慕韶光高大许多,几乎一只手就能把师兄的腰给箍住,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将头枕在了慕韶光的腿上躺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问千朝总感觉慕韶光的身上沾染一股让他陌生的强势气息,他很不喜欢。
“师兄,你知道吗?”
问千朝缓缓地说道:“不是我对其他人没有感情,而是从小到大,我都是跟在你身边长大的,我努力的全部意义都是因为师兄。每当我练剑累了的时候,处理掌门事务烦了的时候,我只要想一想师兄,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问千朝抱在慕韶光腰上的手臂不知不觉收紧了一些,语气近乎哀求。
“师兄,我知道这一次的任务你不放心给别人做,但是等这件事了了之后,你就回来吧,不要再离开我了。你跟我说穹明宗是我的家,那难道这里就不是你的家吗?”
慕韶光说:“我……”
问千朝道:“我知道你以前当掌门已经累了,可是没关系,我会好好当一个掌门的,什么事情都不让你做,师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事出去看看五湖四海,行侠仗义转一转,只要记得回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有时候心里会害怕你那天就突然不见了,如果你不见了,那我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千朝。”
慕韶光温和地说:“不要把自己人生的意义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人总是为了自己而活。”
问千朝问慕韶光:“你也是为了自己而活吗?”
“是。”慕韶光说道,“我这一生有很多憾恨,但从未后悔过,正因为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出于本意,对得起我自己的心,这算是为自己而活吧。”
问千朝低声道:“出于本意……”
他怔了一会,点了点头说:“你说的也是,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总该自己坚持到底。一味的哀求依赖旁人,算不得好男儿。”
慕韶光见问千朝想通了,也觉得挺高兴,道:“是了。”
两人说着话,慕韶光忽然看见问千朝内侧的被子好像稍稍鼓起来了,他没多想,便伸手过去帮着问千朝拍了拍,感觉手下硬邦邦的。
问千朝的脸色先是一变,紧接着看慕韶光表情诧异,又定了定神,随即面色如常道:“师兄,那是我练功用的白玉像。”
他说完之后,坦坦荡荡掀开被子,给慕韶光看。
慕韶光这才看见,原来那是一尊人偶,而且还是按照他的样貌来雕刻的。
修真界里,这样的东西再常见不过,这人偶也不是普通的人偶,内里藏着符咒,可以模拟一些动作和剑招,修士们用不同的人偶练剑,就可以了解到很多其他门派招式的应对措施了。
只不过问千朝这一尊人偶雕的格外细腻,而且材质是温玉,应该价值不菲。
慕韶光敲敲那人偶,他的手指拂在上面,也分不出来何处是玉,何处是人手。
慕韶光说:“你怎么还把这东西放到床上了,不脏吗?”
问千朝笑着说:“之前的坏了,这是新的,我想练招,但是师兄你老不在门派里,我就用你的一滴血和灵息请人做了它,结果做完之后,瞧着太像了,舍不得用,就让它躺在床上歇一歇。”
慕韶光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过家家,跟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
在他心目中,问千朝还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永远还像是那个只会腻腻歪歪缠着他的小男孩。
问千朝也只是浅浅地笑,随手拿起被子,又把人偶盖上了,说道:“明天一早我就把它搬走,今天是因为生了病没力气。”
慕韶光本想说这东西还用得着你自己动手,吩咐人不就行了,话没来得及出口,忽然神色微动。
问千朝道:“怎么?”
慕韶光说:“有人给我传讯。”
——而且还是两道。
一道给唐郁,一道给慕韶光,更重要的是,还都是夹谷家主所写的。
唐郁那一封,是夹谷家主说在合虚外的一处凉亭中备宴,要因为上次的冒犯向唐郁道歉。
慕韶光那一封,则要长的多了,遣词用语也更加恭敬。
在信里,夹谷家主先是写了大段的溢美之词,表达他对慕韶光一向的敬仰和钦佩,同时又为夹谷家近年来拿慕韶光跟夹谷闻莺相比的事向慕韶光道歉,声称全是底下的人不懂事所为,中间有误会。
这些废话慕韶光草草掠过,一直翻了一页纸,他才总算进入了正题。
问千朝躺在床上,见慕韶光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冷笑,不禁好奇道:“那老头说什么了?”
慕韶光道:“他向我告密,穹明宗掌门问千朝和魔域使者唐郁有勾结,约我一起前去讨伐。”
问千朝:“……”
这老头真的是……比他还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关键在于,夹谷家主肯定打死也想不到,唐郁和慕韶光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吧。
问千朝摇了摇头,说道:“蠢货。他想双管齐下,也太过心急了。”
慕韶光道:“他是试探我呢。”
问千朝说:“试探慕韶光?”
慕韶光点了点头:“邀请唐郁,是为了挽回夹谷家之前的声誉,所以选了这么一个对象来承担一切责任。”
“但是邀请慕韶光嘛,哼,估计夹谷致心里在想,问千朝这个掌门之位是怎么来的呢?他师兄慕韶光久久没有在人前露面,会不会被他囚/禁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太好了,正好进一步坐实你和唐郁勾结的罪名,再借着师尊的行为打压穹明宗的威信……”
他用手指戳了戳问千朝的额头:“如果能把你推下去,在这个位置上换一个更好控制的人,那就更加一箭双雕了。”
问千朝道:“他可真该死,要不是当时你化身成唐郁也在当场,说不定他们就真把我们挑拨了。”
慕韶光拍拍他的脸,含笑道:“师弟,咱们两个之间是那么容易被人挑拨的吗?你还真想把我关起来不成?”
问千朝笑道:“我对师兄肯定是一片真心,但师兄疼不疼我,这个我也说不好,要不你告诉我?”
慕韶光哈哈大笑,说道:“告诉你可以,等赴约那天吧。”
问千朝道:“你真要去?那你要以哪个身份去?”
慕韶光说:“我嘛,一向不喜欢给人作配,要登台唱戏,也得唱主角的大戏。他们既然是为了唐郁设圈套,我当然要以唐郁的身份出席了。”
他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有点坏意的笑:“而慕韶光不去赴约,正好让人觉得问千朝可疑啊。”
问千朝凝视着慕韶光:“好罢,那么慕韶光缺席,问千朝也没必要到场,我带着人在外面,随时接应你。”
慕韶光道:“你亲自带人,你的病好得了吗?”
问千朝说道:“一见师兄,自然百病全消。只要你不离开我,我还能活到地老天荒去呢。”
慕韶光含着笑摇了摇头,说道:“那我可活不到那个时候。行了,你先歇着,我去给夹谷致回一下信。”
慕韶光说完之后拍拍问千朝的手,问千朝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慕韶光便欲起身。
可他昨日刚受了一场云雨,解君心两个人格轮番较着劲地折腾他,可不是睡一觉就能歇过来的,此时被问千朝搂着腰坐了半天,慕韶光正打算起身,就觉得腰和腿一阵抽疼,某个不好言说的部位更是传来宛若撕扯般的疼痛。
慕韶光一声没吭,但问千朝正在他旁边,已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连忙问道:“怎么了?”
他顿了顿,笑意微收,关切的语气倒是没变:“是不是受伤了?伤哪了,让我看看?”
原本这也没什么好瞒着问千朝的,只是要说出来自己因为这种事不适,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慕韶光道:“没什么。昨天……昨天扭了下腰,养养便好。”
问千朝道:“扭了下腰不至于成这样吧?我看你像伤着哪了。有没有上药?让我看看,我好给你上药啊。”
早上解君心已经给他上过药了,但那上药的过程让慕韶光一记起来就想骂人,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更不可能让问千朝动手。
问千朝把他问的脸都快红了,慕韶光吸了一口气说道:“说了腰疼就是腰疼,你还病着,就顾好自己吧。我先走了,晚点再来。”
说完,慕韶光就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去。
问千朝的脸色也慢慢地沉凝了下去,望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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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慕:我师弟还是个孩子,不应该给他讲这些复杂的事情。
心机小问:……
绿茶小解:……
怨种小步:……
谁还不是挺单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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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明宗的朝云峰上多了一道身影。
轻盈无声地落地转身之后, 月光照亮了他俊美的面容,赫然正是解君心。
平常在整个修真界横着走,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是大摇大摆毫不收敛的解君心, 唯有来到这里, 才会难得显出几分拘谨和无措。
他并没有靠近,远远站在位置较低的一处树梢上, 眺望峰顶一座屋宇窗后透出的灯光, 手中无意识地转着一个小瓷瓶。
“我们过去吧?我想他了,想看看他。”解十一催促起来。
解君心有些犹豫:“可是刚一天不见而已, 我怕他见我们追到这里来会生气,又或者觉得我们纠缠不休。再说, 他好像不喜欢上药。”
解十一道:“那是因为你早上上药的时候动手动脚, 吓到他了!你以后少碰他。”
解君心道:“我……一时情不自禁。而且是你把他弄伤的。下次你不要出来了。”
解十一说:“……确实是我,但我、我不太懂要怎么做,而且,而且是你先弄了那么长时间, 我忍了许久才出来, 自然很难控制自己。你怎不知道节制一些?”
解君心怒道:“我已经是提前给你让位了,若不是你一直催,我怎会半路就停下!就这样你还折腾他, 畜生。”
解十一道:“下次我若是第一个,断不会如此。”
“没有下次了!”
他们一个人正吵着, 忽然听见有人过来,便同时住口。
只见一名修士端着托盘走过去, 对巡逻的人说道:“这位师兄, 我奉掌门之名,给芷忧君送些揉腰的药酒来。”
那巡逻的人一听来的是掌门门下, 十分热情,连忙说道:“好的,您快请。”
解十一说道:“那是问千朝的人。他对问千朝……真好。”
解君心道:“问千朝不是个好东西,去看看。”
问千朝的举动顿时激起了两个人格的同仇敌忾之心,他们不再争吵,看着那名弟子进入,于是步履轻盈,也随后跟了过去,所有人都毫无察觉。
“问千朝为什么也送药,难道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会不会是看见了。”
“他若敢看,就把他的双眼弄瞎,他若敢碰,就把他的双手折断!”
“我一直觉得他一副不安好心的样子,应该多盯着些。”
解君心看着那托盘,脸上掠过一丝冷笑:“不过是多此一举的殷勤罢了。揉腰的药酒,那管什么用!”
他将手一挥,送药的弟子脚步一顿,脸上瞬间掠过迷惑之色,跟着又继续抬步向前走去,甚至好像并没有发现托盘上的药瓶已经变了颜色。
他进去之后,见了慕韶光,将来意说明,慕韶光正斜倚在床上看书,闻言随意点点头,将小药瓶接了过去。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看了一眼,闻到股药香,脸色忽然微变,抬头说:“你说这是什么?”
房中的烛光将他素来白皙的面庞隐隐映出些微红晕,瞧来美不胜收,那修士很莫名,又觉心动神摇,不敢多看,低下头很恭敬地回答说:“是掌门命弟子给您送来揉腰的药酒。”
“哼。”
片刻之后,慕韶光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随手将药瓶扔到一边——什么问千朝给的,这股气息他只用过一次印象就十分深刻了,绝对不会记错。
“辛苦你了,回去跟掌门说,我收下了。”
慕韶光拍了拍那名修士的肩膀,道:“去吧。”
那修士被他一拍,不知道怎么回事,瞬间觉得头脑一阵清明,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精神了,通体舒泰,说不出的舒适。
他点头告退,临走的时候还忍不住想,怪不得人人都喜欢芷忧君,果然是让人一见就觉得心旷神怡啊。
修士走后,过了片刻,慕韶光终究还是伸手,将那个小小的药瓶拿起来,拈在指间,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向着窗外望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正欲离开的解君心也一转身,若有所觉地望向那扇亮着烛火的窗户。
隔着阑珊月色,两道原本不可能看见彼此的目光遥遥交汇了,随即,解君心唇畔掠过一丝笑意,转身离去。
约定之日很快便至,慕韶光和问千朝差不多也都养好了各自的伤病。
宴会设在合虚之外三十里处。
虽然说是宴会,众人却并没有共坐,而是两排座椅对面而设,魔修与仙修各占一边,看上去壁垒分明。
慕韶光从来守时,去的不早不晚,结果发现,自己成了最后一个到的。
他四下一看,挑了挑眉梢,心中暗想:“人真多啊。”
这次到场的客人确实出乎慕韶光的意料。
魔域这头,自从大长老涂垚为慕韶光所杀之后就事事低调、深居简出的另外两名长老都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合虚重要人物,但魔神的那些弟子都没到场。
慕韶光知道,这是因为上次合虚坍塌,地脉受损,灵气大量流失,虽然表面上的建筑修复好了,但还有一些善后工作没有完成,这些魔使们各有属地,因此往往需要亲自前往巡察。
夹谷致的宴会选了这么一个“合适”的时间,很难说,是没有知情人给他通风报信。
而对面的仙修那边,一些跟夹谷家交好的门派,以及另一部分中立的门派也有派人到场,所有准备好的座位都已经坐满,甚至有人是自己备了座椅过来,但即便如此,正中间的一处位置还是空了出来,谁也不敢僭越。
——因为那是为慕韶光准备的地方。
芷忧君的地位素来尊崇,几乎已经成了整个仙门的一道标志,不管人在与不在,都是不会有任何人冒犯于他的。
但此时作为唐郁的身份,慕韶光目光一转,不动声色地坐到了魔域那一边。
落座之后,他含笑说道:“真是好隆重的盛宴。夹谷家主如此盛情招待,倒令我惶恐了。”
夹谷致说:“唉,都怪我家门不幸,被妖人蒙蔽,才会产生上次那样的差错。想到因为这事夹谷家冒犯了唐公子,还把您给打伤了,老夫心里就时时不安,所以又特意请了些见证人过来,当着这众人的面,来给您赔不是了。”
慕韶光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淡笑着说:“你该赔不是的,不是叶天歌吗?”
夹谷致顿了一下,才说:“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她不愿意见我也没法子,只能徐徐图之了,还望今天冰释前嫌之后,唐尊使也能帮忙美言几句。”
说完之后,他便亲自端着酒壶走过去,要给慕韶光倒酒:“来,唐尊使,老夫敬您一杯,喝完这杯酒,咱们一笑泯恩仇。”
他倾酒欲倒,慕韶光却抬手盖在了自己的酒杯上,说道:“言重了,言重了,长不敬少,在下不敢当您这杯酒。”
夹谷致目光闪动,酒壶下挫,酒液箭一般从中激射而出,冲的正是慕韶光手背上的阳溪穴,若是慕韶光不移开手,便会被击中。
“一杯酒而已,唐尊使何必客气!”
慕韶光神色不动,手上蓦地散出一股寒气:“礼不可废!”
酒液尚未接触到他的皮肤,就被冻成了一条冰柱,随即“喀嚓”一声断了,掉在桌上。
夹谷致脸色微变,涂淼已经在旁边说道:“唐郁,我是今天的陪客,你不能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吧?咱们魔域与仙门近来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难道你一点也不能体谅双方的难处,连杯酒都不肯喝?”
他的手指伸出,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上倏地一弹,那杯酒平平向着慕韶光撞过去。
“我的酒还没动,你若不喜欢自己的杯子,不妨来喝我这一杯!”
慕韶光姿态优雅不减,另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懒懒笑道:“我乃三长老的杀兄仇人,还该我来敬你赔罪。”
他手还握着酒杯,这时微微抬起来,往桌上一顿,“砰”地一声桌面震颤,涂淼那杯酒刚要落上桌面,就被反激了回去,重新飞向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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