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暗中把慕韶光爱吃的菜都记了下来,这会一身华服在集市上转悠,认真地寻找着。
正在挑菜的时候,解君心忽听旁边有个小贩说道:“哎呀,小伙子,那你这是新婚的第二天呀,恭喜恭喜!听我的,就买这藕,拿回去和肉顿一顿,好好给你家娘子补补。老头子祝你们早生贵子,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到老啊!”
这老头甚是健谈,把小伙子说的脸上发红,又止不住喜笑颜开,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神色,从他的摊子上买了不少的东西走了。
两人说话,解君心顺手拿了个白萝卜站在一边,手里将萝卜翻来覆去,眼睛暗戳戳地看着他们,等到小伙子离开,他终于也忍不住丢下萝卜,走了过去。
解君心看着这老头摊上卖的是莲藕、莲花和莲子,犹豫了一下,便问道:“你刚才说新婚第二天要给新娘子吃这些东西,是补身子的吗?”
那老头一抬头,便被解君心的容貌给惊了一下,张大了嘴恍惚了好一会,连称呼都变了:“这位公子,您可说对了,我瞧您不是本地人吧?按咱们这里的风俗,新婚第二天,新娘子要喝莲藕莲子汤补身,保证身体养的好好的,第二年就给你添个大胖小子!”
他和慕韶光的孩子……
如果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那慕韶光或许就真的不会离开他了吧。
解君心不禁顺着老头的话想象了一下,如果他和慕韶光真的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接着他立刻意识到,那孩子像谁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一定会特别喜欢黏着慕韶光,并且跟他争抢慕韶光的注意力!
那么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忍不住把那孩子给弄死。
算了,还是不要有了,再说他们本来谁也不会生,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解君心缩回了手。
那老头却十分会察言观色,一看就觉得,说不定这两个小夫妻新婚燕尔,正是情浓之时,一时半会还不愿意怀孕生子。
他连忙道:“生不生孩子的事还是次要,关键是补身。公子,我看您这体格,昨晚有没有累坏你家的小娘子啊?连这点补身的东西都舍不得给她买,你当人相公的,可不能这么抠啊。”
解君心挑了挑眉梢,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昨日新婚?”
老头呵呵地笑,说道:“看你这红光满面喜上眉梢的样子,一定就是娶了自己的意中人吧?老头摆摊这么多年,识人无数,一看就看出来了。公子你长得这么英俊,想必你家娘子一定是个绝代佳人,可得好好对人家。”
解君心最听得进去这样的话了,低低道:“我会的。”
最后,他拎着一堆莲藕莲子回家了,在装那些东西的竹篮上还斜插着两支含苞待放的荷花。
解君心这一来一回,除了跟那老头多说了两句,并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他估量着慕韶光累成那个样子,此时大概还没有起,正好够他将饭菜都做好,再将慕韶光叫起来吃。
刚刚走到山脚下,解君心眉心忽然微微一动,紧接着,他目光一紧,抬手在空气中屈指一弹。
随着解君心的灵息所向,空气中,一只纸做的小鸟慢慢地显形了。
解君心认得,这是合虚掌门的传信符。
慕韶光在合虚是隐瞒了身份的,若不是穹明宗那边有什么急事,不会这样给他传送消息过来。
纸鸟上有问千朝的掌门印,里面的内容外人无法打开查看。
但解君心知道,不管说的是什么,慕韶光恐怕都要离开了。
毕竟无论何时,穹明宗在他的心中才是最重要的,而他那个师弟被他从小带大,也是慕韶光最放不下的人,自己是比不了的。
解君心缓缓地停下脚步,比以往浓郁了很多的日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分外形单影只。
他松手放开了纸鸟,任由纸鸟去寻找慕韶光,解君心则放下手里的篮子,负手站在水边,慢慢地等着。
他不想当面看慕韶光选择放弃他离开,那样会让他忍不住不顾一切去挽留,变得不温柔,不善解人意,又或者再一次失控,伤到慕韶光。
本来就是偷来的东西,他也没有那样的资格。
解君心等了许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重新拎起他那一篮子菜,脚步缓慢地向着他的山峰走去。
就在方才,他还是步履轻快,满心喜悦,此生头一回如此盼望着回到那个阴沉而充满血腥和孤独的地方,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又被打回原形了。
幸福和快乐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那座魔殿也重新变得令人厌恶,可是除了那里他也无处可去。
那里最起码还容纳了他此生最为幸福的新婚之夜。
可即将走到自己的殿外时,解君心的脚步不禁一顿。
因为解君心发现,大殿上的门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死气沉沉地掩着,而是向两边敞开,阳光照进去,显得窗明几净。
一个人坐在窗前,轻袍缓带,长发半束,正在提笔临贴,一时间岁月静好,长风如流。
慕韶光没有走。
解君心眼眶发热,刹那间竟有了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特意在门口站了一会,觉得自己能正常说话了,这才走过去,语气温柔:“你怎么起来了?”
其实解君心更想问的是,你怎么还没走,但他又怕慕韶光留在这里,其实是因为没有看见那只传信鸟。
虽然看见信的时候,解君心出于对慕韶光的尊重,并没有出手截留,但他心里自然不希望问千朝的信将慕韶光抢走。
所以如果慕韶光没有看见,自己一问,不就等于是提醒他了吗?
慕韶光搁下笔,抬起头来,冲着解君心笑了笑,说道:“我开始是没想起床,但是穹明宗那边有信过来,说宗门有点事叫我回去一趟,我就醒了。”
解君心一怔,说道:“那,那你——”
慕韶光道:“怎么了?我总不能不说一声就走了,得和你道个别呀。左右也不差这么一会。我想你出去大概有急事,但因为我在这里,你肯定是要赶着回来的,若是看见我不在了,怕你着急。”
解君心看着慕韶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对这个人好一些,再好一些,他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送到这个人面前。
他走过去,从背后将慕韶光揽进怀里,低声道:“是,一进门看见你在,我很高兴。”
慕韶光的衣服之前都已经被他撕毁了,出于一点私心,解君心并没有给他准备新衣,而是找了身自己的衣服,稍改了改,给慕韶光放在了床头。
他原来凡事亲力亲为,连针线活都做的不错,改了的衣服慕韶光穿着依然有些大,但将就算是合身。
解君心希望,慕韶光和他的联系能够多一点,再多一点,但他发现,自己这身暗色的衣服穿在慕韶光的身上,竟也同样是明亮高贵,该死的好看。
他们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是慕韶光在他怀里。
解君心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高兴。”
在慕韶光的观念里,临走前跟人打个招呼再应该不过了,可是仅仅是这么小的一件事,解君心竟然就可以这样开心。
弄得慕韶光的唇边也不禁带了些笑意。
慕韶光问解君心:“你干什么去了?”
解君心说道:“我去买了点东西。”
慕韶光本来以为他一大早上的出门,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办,结果一看,解君心将他的菜篮子拎到了自己跟前。
慕韶光:“……”
解君心垂下眼,将上面的荷花取下来,递到慕韶光手里,说道:“我想你那么累,给你做些吃的,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反倒教你等我半天。现在你门派那边……你要回去了吗?”
上官肇没在信里说问千朝吐血的事,慕韶光也给他回了话,说今日之内一定回去,因此倒也不太着急。
解君心有些打动了他,他想尝一尝一个人满怀着期待为他做出来的一顿饭。
于是慕韶光说道:“还好啊。若魔君愿意一展身手,我自然要殷殷相待的。”
解君心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从洗菜切菜到端上桌都未曾假手于他人,很快,两人便对坐在桌前,一起享用一顿丰盛的美食了。
解君心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慕韶光吃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他这样一笑,解君心立刻便察觉到了,抬头问道:“怎么,是哪里不合口味吗?”
慕韶光道:“我是忽然在想,这些菜你是怎么买回来的,当时不会有很多人围观你吗?”
解君心平日根本不会在意别人,听到慕韶光问,才仔细地想了想,说道:“好像有,但看了一会就还是各忙各的去了……”
他看见慕韶光夹了一块莲藕放在嘴里,不觉微笑:“只有个老头,说我满脸喜气,问我是不是新婚。”
慕韶光觉得这莲藕十分软糯清甜,味道不错,刚咽下去,便听解君心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差点被噎住。
“咳咳……”
解君心连忙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盛了碗汤:“小心些,慢点……”
“没事。”慕韶光推开那碗汤,“解尊使,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还挺受用的。”
若不是十分爱听,解君心就不会专门来给他学这话了。
解君心握住慕韶光的手:“我觉得他说得对,我们做了夫妻才会做的事,怎么便不是新婚呢?”
慕韶光一怔,垂下眼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解君心也已笑着松手:“日后,我还想在外面置办一处宅子,等你得空了,就来小住几日,我做别的给你吃,好吗?”
解君心刚才那句“夫妻”让慕韶光心中一阵警醒,他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算什么关系了。
当时那种场景之下,很多事情和情绪堆叠在一起,很难用理智来判断,有的事该不该做。
双修是慕韶光先提出来的,好像也不能去怪解君心什么,但解君心后来的举动,也已经大大地越了界。
对方身上的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想清楚,也不会因为一次的身体之欢去轻易改变自己的目标和想法。
或许他应该跟解君心疏远一些才好。
只是慕韶光这样的念头还没转完,解君心自己便又退让了一步,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反倒让人有点过意不去。
慕韶光终于收起万般情绪,冲解君心点了点头,道:“好。”
慕韶光跟解君心一起吃过饭就回穹明宗了, 到山上的时候,还不到中午。
慕韶光一上山,就看见上官肇在那里等他, 但通常这种迎接他的事, 问千朝只要在,都是当仁不让的。
慕韶光心里念头一转, 就知道肯定是问千朝那边出什么事了, 直接问道:“掌门怎么了?”
上官肇苦笑了一下,小声道:“吐血了。”
问千朝从小到大身体就不错, 少年时个头就比慕韶光还要高了,向来没怎么生过病, 慕韶光一听, 不禁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上官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一进书房, 就看见他吐血了……也没见过什么客人, 我瞧着像是一时情绪激动,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信里没同你说,怕你着急。”
慕韶光一抬眼, 正好看见一名弟子手里端着托盘路过,上面药碗里的药一滴没动, 他便说道:“我不回来他不肯吃药吧?我去看看。”
上官肇道:“师兄辛苦了。”
慕韶光勾手示意那名弟子过来,将他手中的托盘接过, 耸了下肩道:“也罢, 谁让我是劳碌命呢?”
说罢,他就去了问千朝那里, 直接推门而入,向内室走去。
问千朝正躺在床上发呆。
紧接着,他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起。
没有人禀报他慕韶光回来的消息,但从小听惯了的脚步声,连轻重节奏都了若指掌,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来了。
那脚步声,仿佛每一下都踏在了他的心上,然后与他的心跳合为一体。
但他这些年来听到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听多久。
想到这里,问千朝又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刚刚才平复下来的气血也有再次翻腾起来的趋势。
慕韶光走到床边,把药搁在桌上,稍微有些冰冷的手直接按上了问千朝的额头,片刻后就拿开,说道:“别睡了,师兄来了。”
问千朝睁开眼睛,笑了一下,说道:“来得好快。”
慕韶光这么痛快地就过来了,说明他没有被解君心控制。
也就是说,那件事,他不是被强迫的。
问千朝说:“很少见师兄穿这个颜色式样的衣服。”
慕韶光的衣服还是解君心那件,他想穿别的也没有,不过像慕韶光这种从小到大穿什么都好看的人,一般不会在衣服上上心,因此并不在意。
他连问千朝这句话都没接,弯腰打量着师弟的气色,片刻之后说道:“我听上官师弟说你吐血了,怎么回事?”
问千朝说:“这几天就有点不舒服,也可能是事务繁杂忙的,心里堵得慌,所以一时气血不畅吧。”
慕韶光掀起袍子来,在他身边坐下,说道:“什么事?要不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问千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话长,我这会也懒得想了,改日吧。师兄,你陪我坐一会行吗?”
慕韶光拍了拍他,说道:“这不是坐着呢。来,你把药喝了。”
问千朝生病的次数不多,但小时候就是这个毛病。
一开始大概是因为他年幼丧父,父亲又是被人给杀害的,问千朝当时年纪尚小,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了。
他大病一场,总怕有人也要杀他,在药里下毒,所以非得慕韶光在一边才可以,慕韶光那一阵子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后来问千朝就养成了这个臭毛病。
除此之外,他并不怕药苦,只要是慕韶光递给他的药,问千朝就不会犹豫,如过去一般,一仰头便灌下去了。
问千朝起身喝完药之后,随后把碗搁在一边,目光在慕韶光身上一掠,无意中看到师兄有些宽松的领口下面,隐隐露出了锁骨上的一处牙印。
问千朝的手当时就是一颤,药碗在桌上没放稳,骨碌碌滚到了地上打碎了。
因为问千朝平时就是个最会撒娇装可怜的人,所以慕韶光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来了之后见问千朝不像有什么大碍的样子,就没把他的病太当一回事。
这时看见他连碗都拿不住,慕韶光不禁一惊,连忙将问千朝扶住,问道:“怎么,还不舒服吗?”
他离的更近,那痕迹问千朝看的也就更清楚,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慕韶光便扶着他躺下,放柔了声音说:“你再歇歇,放心,我不走,就在这陪你。”
问千朝躺在了床上,慕韶光手搭着他的腕脉,灵气缓缓在问千朝的体内游走,帮他顺气,过了一会,问千朝那种难受的感觉果然好多了。
他将目光从慕韶光的身上移开,眼睛望着帐子顶怔了一会,忽道:“师兄,我从小便没娘,也不知道我娘是谁,父亲又早早过世了,幸亏还有你在我身边,要不我在这世上就当真是孑然一身了。”
慕韶光说:“胡说。整个穹明宗中那么多的人,不都是你的亲人吗?你以后娶妻生子了,等你病了,说不定就是你的娘子陪着你了,到时候我想来,只怕你都不愿意了。”
“娶妻生子?这我倒是真没想过……”
问千朝苦笑了一下:“师兄,娶妻是什么滋味?快活吗?”
慕韶光一怔。
那个瞬间,他脑海中竟然闪过了解君心的身影。
这个发现让慕韶光心中有几分惊诧,也有几分不明缘由的慌乱。
问千朝将慕韶光有些出神,没回答自己,眼底掠过一丝暗色,又叫了声“师兄”。
慕韶光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我又没有娶妻,我如何知道?”
“听说夫妻和合,乃是这个天底下最令人快活之事,但也得能找到一个自己情投意合的心爱之人才好。”
问千朝缓缓地说:“我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慕韶光说:“这是哪的话。你长这么大,就没个意中人吗?”
问千朝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摇了摇头,笑道:“嗐,不说这个,话都扯哪去了?乱七八糟的。”
慕韶光一想他们两个大男人坐在这里促膝谈心,说一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也觉得十分古怪,不禁同样笑起来。
他道:“行吧,那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反正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再走。到时候让问晖也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免得你成天伤春悲秋的,觉得自己没人疼没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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