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道:“如果还敢,就过去,打申航的面门。”
阿寄刚差点被申航摔死,原本心中还有几分余悸,可听到这个声音,他脑海中立刻闪出一个念头。
是“他”来了。
他可不能在这个人面前退缩,打就打,大不了死就死。
阿寄果然上前,一拳击向申航面门。
申航斥道:“哪有这么打的,你疯了?”
他正要抬手扣住阿寄的拳头,但正在这时,申航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逼周身,带着不由分说的霸道与傲慢,对他的全身力量形成了完全的压制。
他的手抬到一半就抬不动了,接着,阿寄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旁边的人群相动容,那个声音再次喝道:“小腹。”
他的眼光精到,一眼看出此时申航防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盘,而下盘练的十分扎实,此时最为薄弱的就是中盘腰腹位置。
阿寄十分听话,一脚踢向申航小腹。
申航怀疑方才是有人故意压制自己的动作,这次索性就没挡,而是将气息一沉,全身的防护灵力都集中在了丹田之处。
眼看阿寄那一脚就要踢在申航的小腹上,慕韶光忽然道:“变招,胸口。”
这个时候叫人家变招,简直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捣乱了,叶天歌在旁边,忍不住看了慕韶光一眼,却见他气定神闲地看着阿寄的举动。
阿寄差点没反应过来,急切中收腿向前一扑,整个人就借着那股冲劲,一头撞在了申航的胸上。
这一下把阿寄自己都撞的头晕眼花,申航却刹那只感这小子的头硬的像块石头一样,另他的胸口宛若被重锤抡中,踉跄退后几步,一跤摔倒在地。
周围的人都完全看的愣住了,三长老怒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你在干什么!”
申航羞愤之极,连师父的话都顾不上回答,身形猛地拔地而起,随即手抚腰侧,凌空出剑,竟是打定了主意要血溅当场,将这个小子一剑劈死!
慕韶光将双指并拢,低低念了句法诀。
这一刻,旁边有不少人手心里都出了汗,只见申航剑势凌厉,挟带震怒,阿寄却没有兵器,情急之际只能挥手抵挡。
两人的身影转瞬撞在一处。
慕韶光的指间也迸发出一团绚丽的金焰。
阿寄只觉得有股如同洪水一般的浩瀚灵力顺着手心的法印灌入,又顷刻间迸发而出。
随即,是“喀嚓”一声响,申航踉跄退后几步,手中的长剑竟然折成了两截。
他双目发直,定定看着手里的剑,满脸的不可置信。
紧接着申航愤然大叫一声,竟然一口鲜血狂喷出来,半是受伤半是恼怒,气得晕过去了。
阿寄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申航,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赢了?”
在场的人都是脸色铁青,无人回答他,就算不用考虑涂淼的心情,这么多人看着一个魔修被个不通武艺的少年打败,也实在是太过丢人的事情。
短暂的安静之后,郭镇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笑出了眼泪。
“赢得好,赢得好,好孩子,我真高兴,我可真高兴啊。”
他用力抱了抱阿寄,拍打着他的肩背,好像欢喜极了,口中却凑在阿寄耳边,低声说:“回去告诉你王大哥,让他当了镇长之后,不可焦躁,不可忘本,好好地干。”
阿寄一愣。
这时,涂淼开口:“没错,是你们赢了。”
他缓缓地说:“我这就写张字条,你们拿去给我的徒弟齐寅,他自然就会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
涂淼说着,冲阿寄一指,道:“你过来拿。”
阿寄梗着脖子看了他一眼,就要走过去,郭镇长却拦住了他,说道:“你还不够格,我去。”
他走到涂淼面前,微微躬身,涂淼眉梢轻挑,倒也没再去搭理阿寄,把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
郭镇长接过字条,快步走到阿寄身边塞给他,然后推着他的肩膀,说:“你在前面,快走,无论发生什么都只管跑,千万不要回头!”
阿寄一怔,接着就被郭镇长硬推搡着,一老一小跌跌撞撞往山下走去。
他们的身后,涂淼掀起衣袍,缓缓落座,双目似闭未闭。
“唰——”
凉亭之前的那柄长刀竟倏然自动连刀带鞘拔地而起,刀身上带着滚滚戾气,追上两人当头劈下!
对于涂淼的杀意,郭镇长仿佛早已料到,用力将阿寄推了出去,刀风扬起他的白发。
“孩子,快跑吧!”
就在这一刻,竟又是一道铿然之声交错。
所有人都来不及看清,就只见流光划过,一柄剑将长刀架在了半空,四下狂风急旋,落叶飞扬。
漫天的碎叶里,一道人影袍袖翻飞,像是天边潇洒自在的流云,径直掠过郭镇长和阿寄的身侧,同时拂袖一卷,长剑回手,一转眼已欺身至涂淼的面前。
剑势如流星之急,如闪电之迅,人影却似落花之柔,似秋云之雅。
有多少美丽,就有多少杀机。
有人失声惊呼:“你是——”
惊呼的尾音止于一声剑鸣,流岚般的袍袖静静垂落于身畔,剑锋停在涂淼颈侧三寸远之处,来人静静抬眸。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却蕴着夺魂摄魄般的魅力。
慕韶光。
好一会,涂淼才缓缓、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千钧一发之际,是他用手架住了慕韶光的剑。
涂淼常年修炼弑神掌,其手掌皮肉的坚硬程度堪与剑锋相比,因此没有见血,但一招的相交之间,剑中磅礴的剑意已汹涌而来,令人神魂剧颤,如果修为稍差一点,涂垚知道,今天自己恐怕也要颜面扫地了。
“我就知道,这小子能赢,一定是因为背后有高人相助。”
涂淼凝视着慕韶光,缓缓说道:“却没想到是你。唐郁,深藏不露啊。”
慕韶光撤了剑,随手一甩,收回到了剑鞘里,动作潇洒中带着倨傲:“过奖。”
涂淼道:“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
他嘴上说着“深藏不露”,但与慕韶光说话的态度,还是不似对待程棂殷诏夜等人那般客气。
慕韶光仰起头来,抱着手望向天空,过了会才微笑道:“我收到了魔神的谕示。”
涂淼:“……嗯?”
慕韶光说:“他老人家说,你无德无才,急功近利,不能当合虚掌门。”
涂淼被他噎的好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涂淼的弟子道:“唐尊使,你这话说的也太……太荒谬了。你以为魔神的谕示是谁都能收到的吗?简直是一派胡言,拿正事当做儿戏!”
慕韶光道:“哦?为什么大长老可以,我不行?难道我不是魔神的弟子吗,难道我不配?”
涂淼的弟子:“……”
慕韶光在那把刀的刀柄上轻敲了一下,平淡道:“要向三长老转达这样失礼的话,我心里也觉得好生惶恐。但师命难违,天意如此。刀都碎了,还炼什么呢?”
方才涂淼欲以那柄刀击杀郭镇长和阿寄,被慕韶光的剑挡下之后,长刀就掉了下来,斜插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听到慕韶光这样说,涂淼目光锐利地盯了他一眼,忽然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刀从鞘中抽出!
接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他的手上,只有一个刀柄。
刀柄以上的刀身部分,甚至都不是断了,而是“碎了”,尽数化成了齑粉,随着刀鞘的倒下簌簌而落。
什么魔神谕示、天意如此的鬼话只能拿去骗骗底下那帮蠢货,他们这些人却是谁都心里门清,大长老那番话都是编的,慕韶光刚才的说辞更是鬼扯。
这刀,竟是被他刚才那一剑给震成了粉末!
涂淼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脸色阵青阵白,指着慕韶光道:“你、你——”
这时,却另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三长老,我作证,唐师兄所说的师尊的谕示我那日神思恍惚之间也隐约听见了。你这柄刀是大凶之器,不如不要的好。”
这一回,站出来的竟然是叶天歌。
方才涂淼那些门下想抢叶天歌的牌子,被慕韶光用剑气钉在了山壁上,此时还没下来,涂淼压根就不知道叶天歌也在。
他更加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冷若冰霜的丫头,竟然会莫名其妙地站出来支持慕韶光。
魔神的两名弟子立场一致,其中的分量,涂淼就不能不在乎了。更何况这柄刀已经废了,连修补的余地都没有。
涂淼盯了慕韶光半晌,片刻之后,将手中的刀柄往地下一掷,冷冷说道:“走。”
一行人很快走的干干净净。
而守在山洞前的老百姓们还在等待着郭镇长和阿寄的消息,两人不回来,他们就不让开。
焦灼的等待,令每个人的精神都极度紧张。
“娘,娘我冷。”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一名妇人拽过她旁边三四岁大的小娃娃,紧紧搂在怀里。
她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拎着锄头,垂着头,局促地将从鞋洞中露出来的脚趾头往回缩了一下,心中满是茫然。
前些镇子闹饥荒的时候,她的丈夫偷偷把东西省下来给她们娘俩吃,自己吃地里的观音土,被胀死了。她难过的也想跟着去了,但顾念着孩子,还是一天天地挨了下来。
好在地里终于能种庄稼了,她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给孩子做,买了种子,起早贪黑地拼命种地,这个时候,麦子已经结了绿油油的穗苗,只要再过一阵子,再过一阵子,就有粮食可以吃了。
她已经跟孩子说过了,只要有了米,就可以吃饱饭,多出来的粮食还能卖掉,攒了钱,就有新衣裳穿。
可是现在这一切好像又要毁了,她们这些普通人是拦不住那些修士的。
她一瞥眼,看见孩子肩膀上的衣服扯坏了一道口子,又被歪歪扭扭的针线给缝起来了,她不能想象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拿着针线给自己缝破衣服的,不知道是怕她骂还是怕她累,竟然一个字也没提过。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再想的话她就要哭了。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面前的魔修们都在纷纷向后退去,然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
“当啷”一声,是有人手里的锄头掉在了地上,激动地高喊道:“郭镇长他们回来了,妖洞不开了!”
越来越多的武器被扔开了,有人还呆呆的不敢相信,有人已经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其实他们的心里都没底,谁也没有想到,那些凶神恶煞,一挥手就能呼风唤雨的修士们,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而且他们当中没死一个人,郭镇长和阿寄也被好好地送回来了。
只要这个山洞不打开,里面的妖气就不会再冒出来,他们只要勤勤恳恳地种地,以后的年头就都能吃饱肚子。
叶天歌跟慕韶光一起将郭镇长和阿寄送了回来,便退出了人群准备离开,她听见满街的欢呼声和笑声,忽然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仿佛是哪一年的大旱,天上突然下起了雨,所有的人都在庆贺,她也是这样,拉着爷爷的衣摆,在雨里叫啊,笑啊,那个时候,心里真是快活。
如今,也这么多人都在高兴……真好。
叶天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唇边也不知不觉露出了些许笑意。
“唐公子, 这位小姐,留步!请留步!”
这时,身后传来高呼声, 是郭镇长带着镇上的几个村民们追了上来。
“唐公子,您可不能走。”
他喘着气挡住慕韶光,急切地说道:“上一次您帮助了我们, 就不告而别了, 大家的心里都觉得很遗憾。这回又是您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怎么也要请您喝碗酒, 吃顿饭,请两位千万不要推辞!很多人……很多人很想当面向着你们道一声谢。”
除了郭镇长之外, 别人都不敢说话, 生怕粗言粗语,哪里说得不对了,会让这位高贵又厉害的大恩人不高兴。
他们都站在郭镇长的身后,惴惴地看着慕韶光, 眼睛里都是期待之色。
“一直以来, 魔族因为血统特异,沾了个‘魔’字,都被外边的人视若鬼怪, 不受接纳。天生的魔族若是有灵根,能修炼, 尚且还有一条出路,但更多的人也只能被当成贱民, 生而受弃, 不敢离开魔域的庇佑。”
郭镇长道:“我这一辈子,就是盼着魔民也能在这世上有个立足之地, 堂堂正正地活着,要不是您……要不是您……”
他心中激动,声音发颤,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停了好一会,方才定了定神,续道:
“要不是您,我怕是到死都看不见这一天。我知道您不是贪好虚名的人,但可否能让我们尽一尽心呢?”
慕韶光没再多说什么,扶住他,说道:“走吧。”
他回头看向叶天歌,问道:“叶师妹?”
他们几个说话的时候,叶天歌站在旁边,原本满身的不自在。
她一个人独来独往久了,很不适应这种热闹的场合,以及形形色色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些人这些事,其实不能说跟她有多大的关系。
她本来想说,那你们聚,我走了,可是这话都到了嘴边,慕韶光叫她的时候,她愣是没说出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个其实并不怎么熟的师兄,一起蹭了百姓们准备好的宴席。
坐在人群中,听着耳畔的喧嚣热闹,闻着酒菜香气,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注视在身上,一个个人满是感激地上来道谢、搭话,叶天歌觉得身上冒了一层的冷汗。
她觉得她像是一只意外暴露在日头底下的野鬼,身上披着的那层人皮被阳光来来回回地照着,就快要被人揭出原形来了。
她很后悔留下来。
这时她又听见有人过来问慕韶光:“公子,那个姑娘是什么人啊?长得真是俊。”
叶天歌心里一紧,只是低头捧着手里的碗,一眼也不往那边看,假装根本就没听到他们在说话。
她听见慕韶光笑着,以最自然不过的语气回答道:“这是我师妹,跟着我一起出来历练的。”
那人哦哦地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这边的姑娘也想过去和她说说话,送点吃的,就是怕冒犯。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啊?”
慕韶光道:“不会,她就是性格文静,不太爱说话,其实心里面是很开心的。”
叶天歌怔了怔。
这说的……是自己吗?
这时,慕韶光已经接过那个人手里捧着的碗,态度随意地递给叶天歌:“他们怕你不会喝酒,这是特意给你熬的奶茶,尝尝?”
跃动的火光下,他的目光温柔得像一个梦,那双流波般的眼睛中含着笑,如那碗温热香甜的奶茶一样让人无法拒绝。
那种从心肺透出来的暖意,就一点一点的满溢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那片刻,她的惶恐与紧张,突然不见了。
她接过碗,试着向上弯了一下唇角:
“谢谢……师兄。”
见叶天歌低着头一副很腼腆的样子,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其他人对她的惧怕也少了很多,也有姑娘悄悄凑上来跟她说话。
在她们眼里,叶天歌是这样幸福,她们羡慕着叶天歌美丽的外表与高深的修为,也羡慕她被那样风度翩翩的师兄呵护宠爱。
还有人带着点羞涩,小心翼翼地跟叶天歌打听着慕韶光平时都做什么,喜欢什么,有没有道侣了。
叶天歌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些小儿女心思了,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新奇,可惜这些其实她也不知道。
正随口编了两句,就听有个老嬷嬷问她:“姑娘,你师兄叫你叶师妹,你姓叶啊?你……你认不认识我们村上的老叶头啊?我看你真是眼熟。”
叶天歌吃惊地看着她:“你是——?”
老嬷嬷道:“我是阿阮,你知道我吗?”
她试探着问:“你是阿叶吗?咱们小时候常常一块玩的!”
两人竟是多年未见的儿时好友,可叶天歌尚是绿鬓朱颜的少女样貌,阿阮却已经白发苍苍,垂垂暮年了。
叶天歌道:“我……我是阿叶,阿阮姐姐。”
老嬷嬷握住她的手,欣喜道:“我一直想着你,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不在了,没想到还能再见面,你还过得这么好,学了仙法,太好了!”
叶天歌没法回答她的话,只好摇头而笑。
老嬷嬷说:“我还记得今日三月初三,还是你的生辰呢!”
慕韶光听着两人说话,耳畔似乎也响起一个声音,那是他自己在问:“我听人叫你‘阿叶’,这是你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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