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酽才不信他的鬼话:“你自己的店都没开,天天跑陈斯愚那儿奋斗是什么意思?带回家不是更方便吗?”
方衍幽幽地叹了口气,用无语且沉默的眼神静静地盯着他。
“你觉得呢?”
付酽茫然:“我不知道啊。”
于是方衍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谈恋爱的时候和对方待在一块儿很奇怪吗?”
“噢——”
付酽终于懂了,稍微回味片刻后又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问:“你们才刚在一起?”
“不然呢?”方衍无语,“我和陈斯愚统共也就认识了不到小半年。”
“那我真看不出来,”付酽表情诚恳,“看他天天跑这来蹭饭的劲和对你的那态度,我还以为你们老夫老妻很多年了呢——所以是什么时候的事?”
方衍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应该……上上周?”
日子跟流水般地淌过,和陈斯愚相关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有一种奇怪的,时光长久的错觉。
“反正不是很重要。”
他放下碗筷站起身,在付酽调侃意味甚浓的目光中走向门口,说:“但你的反应真的很迟钝——慢慢吃,我去上工了。”
只是方衍今天并没有去陈斯愚的店里,而是久违地打开了自己的店门——当初那条视频带来的热度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他重新获得了从前的宁静。
许娉婷进门后的第一眼就落在那件和上一次相比几乎完全不同的旗袍上,她的脚步很明显地停滞了下,而后眼中迸发出十分明亮的惊喜。
“这件是我的裙子吗?”
她像是不敢确认般去找方衍的眼神,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露出一种踌躇的姿态,方衍值得站起身对她微微点头,微笑着道:“是的,你先看看满不满意。”
许娉婷这才小心翼翼地站到人台旁边,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坠在袖口的洁白珍珠。
“天……”她的惊叹轻飘飘好似梦呓,“好漂亮。”
没有裁缝会不喜欢客人的这种反应,方衍只觉得连日赶工的疲惫都消失了不少,嘴角浮起很明显的微笑。
“喜欢就好。”
方衍惯例地指了指试衣间,玩笑般地问她:“你最近没有减肥吧?”
“没有,”许娉婷抿着唇笑了笑,“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还瘦了挺多的。”
方衍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烦心事一多,身体自然也会跟着不好。
再出来时许娉婷很明显地朝门口张望了眼,方衍朝街上看去——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最显眼的只有躺下廊下晒皮毛的胖狸花。
看来未来的新郎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呢。
他看向许娉婷,主动道:“要帮你拍张照发给王云……咳,先生吗?”
许娉婷却摇了摇头。
“不用啦,”她轻声说,“我们下周末就要去拍婚纱照了,等那时候再让他亲眼看看吧。”
行吧,方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跟她结清了剩余的尾款,临走时许娉婷又说:“对了,下个月我们就要开始写请帖了,到时候给您和陈老板也送一份,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礼金就不用给啦。”
“好,”方衍微笑着对她摆摆手,“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他目送着许娉婷离开,转头就从工作台的抽屉里摸出张牌子挂在门把手上,接着优哉游哉地穿过街道,轻车熟路地推开了陈斯愚的店门,陈皮跟在他的脚边喵喵叫,坐在桌边的几个人抬起头,好奇地看了过来,让他有些被万众瞩目时的尴尬。
“房东视察,”方衍对他们礼貌点头,“打扰了。”
陈斯愚坐在他们旁边,长发用一根水笔随便地盘着,闻言也放下手里的东西看过来,没忍住似的露出一个笑容。
“忙完了?”他站起身朝方衍走来,“还是有什么事?”
“来你这儿补个觉,”方衍很小声地告诉他,“不用管我,你先忙。”
陈斯愚不由笑了声——对面也有睡觉的地方,怎么偏偏还要跑到这边来谁?
但他只是带着方衍上了楼,顺手抱出了放在柜子里的薄毯,说:“我应该中午前能忙完,到时候上来叫你。”
“嗯。”
方衍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他这段时间确实在起早贪黑地赶制许娉婷的旗袍,现在好不容易忙完,实在是有些困,至于为什么要来陈斯愚这儿睡……
他可不想睡到一半又被什么人进来给扰了清梦。
只是半梦半醒间方衍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挣扎着睁开眼后就看见胖狸花趴在自己的胸口上悠然自得地甩尾巴,根本不知道以自己的体重完全足以杀死自己刚刚转正不久的新爹,方衍睁着眼静静地跟它对视了两秒,伸手把它提溜了起来。
“你跑上来干什么?”
陈皮只傻呆呆的眼神跟他对视着,仿佛连话都懒得说,乖乖地给他捏爪子上的肉垫,方衍玩了会,索性将它抱进怀里,闭上眼轻声嘟囔:
“那你就陪我一起睡吧。”
胖狸花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还真的闭上眼乖乖窝在他的怀里开始睡大觉,窗外的阳光暖融融地落进来,灿烂得竟然已经有了几分初夏的味道。
陈斯愚上来时就看见一人一猫窝在一起睡得正香,方衍身上盖着薄毯,怀里还抱了只胖猫,他光看着都觉得热,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自己的逆子抱了起来。
“喵——”
陈皮不合时宜地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发出声不大不小的抗议叫声,方衍猝然惊醒,抬眼朝着陈斯愚看去。
“嗯?怎么了?”
他睡眼朦胧,看站在光中的陈斯愚竟然像是画中人,光线柔和了他的面部轮廓,莫名显得有些慈悲。
像是天井漏下的光落在神像上一般。
——如果忽略掉他桎梏着陈皮爪子的冷酷手掌的话。
陈斯愚垂眼看过来,唇边的笑意十分柔和:“没事,我怕它吵到你,还想睡吗?”
“不了,”方衍坐起身往窗外看了眼,“感觉快到吃饭的点了。”
这感觉确实没错,陈斯愚摸出手机看了眼,刚刚好中午十一点半,他在一旁坐下,问:“今天不用忙了吗?”
“嗯,”方衍捋了捋头顶翘起的发梢,“许娉婷的订单完成了,接下来休息两天,就得重新开始排今年的订单了。”
时隔好几个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灵感,甚至还有点不小的进步,况且他这段时间闲到实在手痒,还不如稍微忙碌上一点,好给自己找点事做。
免得动不动就想往陈斯愚这里跑。
胖狸花跳下地跑了,他静静地和陈斯愚相对坐着,突然就没了话讲。
“介意我坐过来点吗?”
陈斯愚的询问有些突兀,方衍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好问的。
事实证明陈斯愚的询问并不仅仅在于“能不能坐得近一些”,他们挤在小小的榻上,微风透过窗棂吹来,方衍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陈斯愚的手背。
“然后呢?”
他问道,似乎是有点紧张般舔了舔唇,陈斯愚定定地看着他,问出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
“那天晚上我们去喝糖水,你——会觉得不开心吗?”
“嗯?”
方衍疑惑地摇了摇头,陈斯愚叹着气,终于开门见山。
“我想吻你,”他说,“你介意吗?”
好,方衍现在终于懂了,他尴尬地咳了声,眼神十分飘忽:“这种事情就不用特意问了吧。”
他顿了顿,又含糊地说:“要是不高兴……我天天跑过来找你干什么?”
陈斯愚默然了瞬,而后轻笑了声。
“你说的对。”
他又靠近了许多,方衍下意识地闭上眼,睫毛颤了颤,耳边顿时传来陈斯愚低低柔柔的话语:
“那么紧张干什么?”
方衍欲盖弥彰地啧了声,睁开眼瞪他:“你有时候真的很烦。”
可下一秒他就得到了陈斯愚并不浅尝辄止的吻,微凉柔软的触感深刻而清晰地传来,方衍愣了愣,下意识地握紧陈斯愚的手。
含糊不清的语句混杂在湿热的呼吸里:“现在还是闭眼吧。”
陈斯愚的吻技并不算太生疏——不过也正常,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方衍松开手,转而去攀他的肩,在晚春暖融融的阳光里晕晕乎乎地闭上眼。
风铃声和街头的交谈声模糊在极遥远的远方。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最后是陈斯愚先松开了搂着他的手臂,往后退了点,嗓音微微有些低哑:“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唔,”方衍迟钝地眨了下眼,“都行。”
他说着就要下榻穿鞋,结果一低头就看见只胖硕的狸花蹲在脚边,正抬着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们。
也不知道在这围观了多久。
陈斯愚站在他身边,突然笑了声。
“糟糕,我们好像教了儿子一点小猫咪不该学的东西。”
第60章 “这庙真灵啊”
方衍被他这么一说,反倒尴尬了起来,他弯下腰拍了拍陈皮的屁股,说:“小猫咪不能偷看,快去吃你的猫粮吧。”
“喵——”
陈皮长长地叫了声,陈斯愚觉得它是在抗议,于是他弯下腰,敷衍地挠了挠胖狸花的下巴。
“听到了吗?”他毫不犹豫地把胳膊肘往外拐,“下次不要再偷看了。”
陈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晃着尾巴走向自己的饭盆,方衍这才和陈斯愚走下楼,后知后觉地说:“不过他应该也看不懂吧?”
“谁知道呢,”陈斯愚说,“它可能只是觉得我们在相互舔毛。”
不是没有可能,方衍想,毕竟贴贴在猫咪的社会里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小猫咪怎么会理解人类在干什么呢?
他心里升起的那点尴尬顿时烟消云散,转而问陈斯愚:“许娉婷说到时候会给我们发婚礼请柬,你有兴趣去看看吗?”
“可以,”陈斯愚意味深长地笑了声,“不过我觉得,这个婚礼可能办不成。”
方衍一下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不太认同地说:“许娉婷估计不会悔婚,她连新郎不陪着挑婚纱这种事都觉得无所谓。”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活该自食苦果的舔狗。
“但我一直很坚信一个说法,”陈斯愚说,“两个三观不合的人是走不到一块儿去的。”
这个倒是真的,方衍点点头,又问:“她在你这儿订的伴手礼是不是也做好了?”
“嗯……”陈斯愚沉吟了会,“大概还需要几天吧,前段时间在忙一些私事。”
方衍似笑非笑地觑他:“私事?”
他把尾音拖得有些长,像是在故意调侃,陈斯愚便做出一副无奈投降的表情,说:“给你准备了一点小东西,本来想过两天拿出来的。”
既然说到了他也不再藏着,走到柜台后摸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方衍。
“一个很小的无火香薰,”陈斯愚说,“你的睡眠不太好,可以试试把它摆在卧室里。”
方衍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陈斯愚却笑了声,说:“你之前那段时间总在我这里午睡,我当然知道,隔十多分钟就要翻个身醒一次,我看着都觉得难受。”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件很容易发现的事情,但明明连付酽都不知道这件事。
方衍很轻地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接过那个礼盒。
“下午回去的时候再拿,”他说,“现在带着不方便,我怕弄丢了。”
“弄丢了就再给你做一个。”
陈斯愚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妥帖地将盒子收回了抽屉里,方衍跟着他往外走,好一会后才说:“不太一样。”
礼物这种东西,就算是同样的物件也有着不同的意义,弄丢礼物这种事情在亲密关系里向来是很严重的错误。
况且这还是陈斯愚亲手做的。
“嗯?”陈斯愚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一样?”
方衍却不肯再解释了,只含糊道:“没什么,我饿了,快去吃饭。”
陈斯愚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长长地噢了声。
“我很高兴,”他坦荡地说,“方衍,这让我感觉到了很真实的……喜欢。”
方衍快速地眨了下眼,什么都没说,耳根却悄悄地红透了。
其实他也感受到了。
他们在街边随便找了点吃的,再慢吞吞走回古街时看到个时髦的中年妇女拖着一个无比硕大的行李箱站在那棵银杏树下,她染了头漂亮的棕色卷发,眉毛画得很精细,口红和丝巾都是鲜艳的红色,在和方衍对上目光时立即生动了起来。
“嗳,小伙子!”她遥遥地朝方衍招手,“侬晓不晓得那个长兴巷子在哪里哇?”
方衍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身后,道:“您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第一个巷子就是了。”
“这样哦,谢谢你小伙子,”女人从包里摸出了一把花生酥,“喏,这个给你们吃吃,味道很不错的嘞!”
方衍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见陈斯愚接过花生酥,微微笑着说:“您客气了,是过来看亲戚的吗?”
他顺手将糖分给身边人,方衍剥开包得精细的油纸往嘴里一塞,甜丝丝的滋味就在嘴里漫开了。
女人在一旁笑眯眯地说,“是呢,我女儿快结婚了,我过来看看她。”
方衍眉尾微微一动,转头和陈斯愚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长兴巷子里,只有许娉婷一个人打算今年结婚。
陈斯愚礼貌地抬手指了指她的箱子,问:“您这行李看起来还挺重的,要不我们帮您拿过去吧。”
女人也不推辞,笑眯眯地将箱子推给他:“好啊,谢谢你们哦,我女儿就住在巷子口附近。”
“我们或许认识您女儿,”方衍适时地插话,“是许娉婷吗?”
女人欣然点头说:“对对对!你们认识我女儿呀?”
“都是街坊邻居嘛,”方衍笑着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
“有你们这种热心肠的邻居真好哟,”女人摸出手帕抹了抹额间的细汗,“你们是住一起的吗?”
“没有,”陈斯愚笑了声,“我们俩只不过刚好都住在这条巷子里,您怎么会这么觉得?”
“嗐,”女人将手帕整整齐齐地叠好,“这年头嘛,不仅买房难,租房也贵,是伐?你们这些小年轻都爱搞那个什么……合租!省钱一点嘛。”
“那确实,”陈斯愚赞同地点点头,“不过……您觉得我们今年多大?”
女人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你们年轻哟,看起来顶天二十五。”
陈斯愚就笑,语气十分轻快:“我今年底都三十二了。”
“真的啊?”女人夸张地感叹,“哎呀,那你可保养得真好!嗳,那小伙子你呢?”
方衍始终安安静静的,听见她问自己时才道:“我也快三十了。”
“噢哟,那是真的看不出来,我三十的时候女儿都会自己走路了,脸上也开始长皱纹……”
谈话间他们已经停在了许娉婷家的院子前,陈斯愚将行李递还给女人,道了别后和方衍转身离开,转出院子后突然笑了声,说:“这个年纪在很多人的观念里,确实是该结婚生子了。”
方衍没懂他想表达什么,故作冷淡地哦了声,问:“所以你有这个打算?”
“生子反正这辈子是不可能了,”陈斯愚牵了牵他的手,又很快松开,“结婚的话——”
方衍在他的停顿中侧头,陈斯愚眨了下眼,轻快地低声说:“看你愿不愿意咯。”
话音落下,他不出意外地看见方衍别过头,走得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语气正经无比: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我会以为你只是随便开开玩笑。”
方衍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玩笑,一段认真关系中的重要话语被随意讲出口,会让他产生一种……什么都无法确定的虚无感。
仿佛连现在的关系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似的。
可陈斯愚却说:“并不是玩笑,不过也不是求婚的意思。”
方衍跟着他停下脚步,他们站在攀满翠绿爬山虎的老旧墙边,身侧是簌簌作响的银杏树,有老人家聚集在树下聊天下棋,恰是一派好春光。
他问陈斯愚:“那是什么意思?”
陈斯愚牵着他的手,不疾不徐地说:“方衍,我今年三十好几,谈恋爱这种事不可能没有目的性——如果只是为了一时的欢愉,完全没有必要。”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我喜欢你,跟你谈恋爱,就是奔着白头偕老去的,可能这话听起来有些重,但说真的,如果各方面都合适,我不愿意跟你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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