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等就又等了快半个小时,陈斯愚慢悠悠地出门时就看见两道撑着伞的熟悉身影站在巷子口,背影看着都 有点狼狈,他不过片刻就想明白了原因,笑着喊了声方衍。
“怎么还没走?”
“嗯?”
方衍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回头的动作略显仓促,他无奈地对陈斯愚耸了耸肩,说:“打不到车,等很久了。”
陈斯愚也撑着伞抬头望天,雨水不停歇地落下,他点点头,说:“这天气确实不好打车,要不我送你们过去?今天刚好没什么事做。”
“可以是可以,”付酽赶在好友拒绝前开口,“但你怎么送我们?”
毕竟整条长阳古街都知道,陈斯愚没房没车一穷二白。
陈斯愚却只是故作高深地微笑:“稍等一下。”
他拨通了个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被淹没在雨水里,方衍只听见了陈斯愚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声音:
“喂?你应该起床了吧。”
“借我辆车,对,之前卖给你的那辆。”
“没事,你快点过来就好。”
陈斯愚说完又抬头看过来,方衍似笑非笑地抬着眉尾,慢悠悠重复了遍:“之前卖的那辆?”
“我刚到柳城的时候住在新区那边,”陈斯愚倒是坦然,“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车开过来,搬到老城区后又觉得没必要,就卖给熟人了,噢,是你认识的,Rebbeca。”
方衍想起了Rebbeca上次来找自己时穿的衣服和付款时掏出的卡,不由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陈斯愚。
富二代还有买别人二手车的爱好吗?陈斯愚那是什么车?
付酽不知道他在揣测些什么,反倒好奇地问陈斯愚:“是外国美女?”
“不,”陈斯愚纠正道,“是美女,但不是外国的。”
“那怎么是个英文名,”付酽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你们不会是网友吧?”
这个问题方衍觉得自己大概知道答案,但他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抿着唇,忍住了嘴角的笑意。
签单时候看见的那个名字,确实不太好说出口。
陈斯愚也只是笑着摆摆手,说:“算是我的老客人和朋友,以前在国外认识的。”
付酽点点头:“怪不得是叫她的英文名,不过这名字听起来就是个大美女。”
他们这会儿没再等多久,Rebbeca很快就开着车过来了,宝石蓝的车身破开灰蒙蒙的街景和冰凉的雨水停在他们面前,Rebbeca撑着伞下了车,打着哈欠不满地看向陈斯愚。
“我不管你们去哪儿,反正先把我送回家。”
“那是当然的,”陈斯愚拉开副驾的门,“女士优先?”
Rebbeca翻了个白眼,自己打开了后车门。
“算了吧,看到你就烦。”
这态度,跟前段时间哭着从陈斯愚店里离开时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方衍有点想笑,还没来得及跟Rebbeca打声招呼,就听见身边的付酽喃喃自语:
“我去……帕拉梅拉绝版宝石蓝……我做梦都不敢想的素未谋面的老婆……”
方衍不太懂车,随口问他:“很贵吗?”
“不是贵的问题,”付酽试图解释,“这就是车中女神,是海上的阿芙洛狄忒!要是我能拥有一辆,我愿意给老板打白工十年!”
得,神话典故都憋出来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陈斯愚看向方衍,神色自然地问道:“要不你坐前面?”
方衍点点头,收起伞上了车,陈斯愚单手握着方向盘,潇洒而漂亮地转弯掉头,这才说:“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卖的。”
“很好看的车,”方衍摸了摸手底下的真皮座椅,“非常符合你的风格。”
Rebbeca困倦的声音顿时精神了:“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当初告诉别人这车是从他手里买的,压根没人信,我姐妹说陈老板看起来就是个温和有礼的人,怎么可能开这么骚包的车,还问我是不是自己去贴的车膜。”
方衍含着笑意,偏头打量陈斯愚——的确是端方温和的好样貌,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或许,”他不急不缓地开口,“有一个形容词叫闷骚。”
只有闷骚的人才会每天给自己的头绳换不同的颜色,连白衬衫都能分出十几件不同的款式设计来。
陈斯愚没忍住勾了勾嘴角:“你说的对,我闷骚。”
“噫——”Rebecca嫌弃撇嘴,“大早上的要不要这么肉麻?”
车内倏然一静,方衍抿了抿唇,不说话了,陈斯愚则在间隙中转头看了他一眼,笑意一直没有从眼尾落下来。
“到了。”
他叫醒后座打盹的Rebbeca,目送着漂亮姑娘穿过雨幕走进楼宇间,这才问方衍:“要去的地方叫什么?”
“宣山,”方衍摸出手机打开导航,“过去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
“也还好,”陈斯愚说,“不算太远。”
“来回三个小时还不算远吗?”付酽笑着问他,“坐那么久,屁股都得痛了。”
陈斯愚重新发动车子,嗓音温温柔柔地在空间内回荡:
“我有几年住在加拿大,每个月要去超市采购一次,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一路上甚至碰不上一辆车,所以早就习惯了。”
方衍点点头 ,说:“往好处想,不会塞车。”
“的确,”陈斯愚笑了声,“但我还是喜欢热闹点的地方,有烟火气。”
雨水落在车顶时砸出噼里啪啦的动静,方衍被空调吹得犯困,低低嗯了声后闭上眼。
“睡会,”他跟陈斯愚说,“到了叫我。”
陈斯愚开车很稳,他这一觉睡得舒坦至极,直到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时才重新睁开眼,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他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不由愣了瞬。
是陈斯愚的外套。
“应该是这里吧?”询问声从旁边传来,“车能开上山吗?”
方衍眨了眨眼,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将外套递给陈斯愚,语气无奈:“不行,只能爬上去,你没发现刚刚过来的时候,旁边都是村子吗?”
陈斯愚看着前方的小路,反应过来了。
“祖坟?”
“应该算吧,”方衍跟他解释,“我们没有宗族和祠堂,但村里的传统就是将老人葬在这座山上,这条路都是一代代人走出来的,听我妈说她小的时候修过一次,不算难走,但车肯定是上不去的。”
他说着,转头去看后座的付酽,说:“你把最上面的那个便当盒拿出来。”
付酽噢了声,将他要的东西递了过来,方衍又递给陈斯愚,说:“爬山就要好久,我们中午肯定下不来,这个给你当午饭。”
陈斯愚没要:“这应该是你的午饭吧?我在这等着没什么事,但你要爬山,不能不吃。”
他会这么说早在方衍的预料之中,他面不改色地胡诌:“这不是午饭,是给我太姥带的。”
陈斯愚没绷住,忍着笑意睁大眼问他:“你太姥不会晚上来找我吧?”
“不会,”方衍解释的语气很坦然,“就算来找你,也是要谢谢你带我们过来,放心,我太姥是个好人。”
但陈斯愚还是不接,他勾着嘴角对方衍摆摆手,说:“真的没事,你快去吧。”
方衍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车门的同时将便当盒往陈斯愚怀里一揣,伞也不打就下了车。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他的声音夹杂着雨声传进车里,“走了,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附近转转。”
付酽也跟着跳下车关门,还笑嘻嘻地对车窗摆了摆手,这才转身去追方衍,两人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了山林间,快得跟怕他从车上追下来似的,陈斯愚看着手里犹然温热的便当盒,摇头失笑。
“导航说这附近有个小景区……要不去那里逛两圈?”
他自言自语了那么句,启动车子掉头离开,便当盒好生生地摆在副驾驶上,底下还垫着他的外套。
——顺便看看有没有能给方衍带回来当午饭的东西。
“嗳,雨好像停了。”
方衍抬起头,灰蒙蒙的天依旧压抑,但的确跟郑熙说的一样,雨在慢慢变小。
是件好事。
“再爬快点吧,”他喘着气回头看付酽,“别让陈斯愚等太久。”
付酽更是喘得跟牛似的,扶着膝盖冲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再快,我就要猝死了!”
方衍给了他个嫌弃的眼神,停下脚步等他。
“跟你说了八百遍要多出门锻炼你都不听,”他朝付酽伸出一只手,“你们公司边上不就有个公园吗?”
付酽哼哼两声,说:“你有什么资格讲我,我好歹……还时不时下楼跑两圈……你压根,就,没、没锻炼过!”
“我不锻炼都没你这么虚,”方衍无语,“你这到底是上班上的还是干坏事干的啊?”
付酽拉着他的手,终于走到他身边,听到这句话立马腿不抖气不喘了,挺直腰板吐字清晰地道:“休想污蔑我的清白!我愿意放出浏览器记录自证!”
方衍冷眼看他,不紧不慢地问:“哪个浏览器的记录?”
付酽顿时不说话了,心虚地环顾一圈,而后大声说:“这路是不是该重新修了啊?这么点雨都弄得满地都是烂泥,也太难走了吧。”
转移话题的想法十分明显,方衍松开他的手,说:“走不动了就把包给我,你拎吃的。”
付酽却想也不想地摇头:“不行,包摔了里面的东西也能用,吃的摔了我妈晚上非得来找我不可!”
很有道理,方衍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真诚提议:“要不都我来拿着?”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侮辱我的体力,”付酽咬咬牙往前走,“我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把这个包背上去。”
行吧,方衍无声地叹了口气,放慢脚步跟在了他的身后,方便在付酽要摔跤的时候扶上一把,他们越过丛生的野草和绽放的野花,终于爬上了人为开凿出的墓园中,付酽大喘了口气,摸出纸巾擦去额头的湿汗。
“终于到了,”他边说边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掏,“要是我哪天彩票中了头等奖,一定捐点钱把这路重新修一下,年年这么爬是要累死谁。”
“其实我妈早就提议过了,”方衍的语气里透露着疲惫,“但村里老人不同意,说坐车上山心不诚,祖宗要怪罪的。”
的确是老一辈人会有的观念,付酽抹了把脸,默默地开始摆东西,所幸雨已经停了,给他们减了不少的麻烦,方衍熟练地摆上贡果和吃食,点上三炷香恭敬拜了四拜。
“妈妈今年在国外,回不来,”他低声跟墓碑说话,“所以今年只有我来看您。”
“您别怪她,她这两年好不容易开心一点,出去逛逛也是好的,而且带着病赶回来,对身体不好。”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您还是去找她一趟吧,那么大一把年纪了,生病这种事还要瞒着我,完全没把我当成个大人来看。”
“……”
“顺便跟她讲一声,要是有喜欢的人的话也能再结个婚,我也不是那么的介意这件事。”
付酽走过来时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越过长及膝盖的野草走到方衍身边,默不作声地给墓碑上了三炷香,全然不提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走吗?”他抬起头时问方衍,“你还没有拜过周围的邻居吧。”
“总得跟太姥姥聊会天,”方衍从袋子中摸出剩下的香,“拜一圈再去树下吃午饭吧。”
他们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圈的拜访,接着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等着香燃尽,这才收拾好东西走到一块稍显平坦的地方站着吃饭——地上全是烂乎乎的泥土,根本没法坐。
“很奇怪,”付酽跟他分享着同一个食盒里的午餐,“照理来说就这么点雨,不太可能把地面浇成这样的,这地方在往年清明的时候从没有这么磕碜过。”
“估计前面几天都在下雨吧,”方衍并不觉得奇怪,“我吃饱了,你把剩下的解决掉吧。”
“啊?这就饱了?”
付酽对着还剩三分之一的食盒挠了挠脑袋:“你不是最喜欢吃通心菜吗?”
“早餐吃多了,还没消化,”方衍摸出手机给陈斯愚发消息,“你吃快点,我们得下山了。”
付酽哪里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无非是怕陈斯愚等烦了而已,溏淉篜里果然是儿大不中留啊。
这话付酽也只敢在心里说,他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哎呀,着什么急嘛,雨都停了,总不可能我们下山的时候又开始下吧。”
方衍听到最后这句话时心跳猛地一滞,拧着眉转头说:“你能不能闭上这张乌鸦嘴?”
轰隆——
雷声在头顶骤然炸开,付酽吓得肩膀一缩,赶紧从树底下跑了出来。
“我哪里知道随口一说也能成真啊——”他的声音遥遥传过来,“买彩票的时候怎么没这种运气!”
方衍头痛地看着重新落下雨滴的天穹,默默撑开伞。
“吃不了了,赶紧下山,待会要是下大了,我们可能会被困在这。”
天寒地冻荒郊野岭的,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付酽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利索地收拾好东西跟他往回走,结果到了半山腰的时候毛毛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前路湿滑难行,后头也没法再回去,直接将他们困在了这么个尴尬的地方。
方衍艰难地撑着伞摸出手机,可怜兮兮的一格信号让这凄风苦雨的日子显得更绝望了,付酽狼狈地提着湿透的裤腿,问他:“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方衍生无可恋,“你看看你的手机有没有信号。”
付酽艰难地将背包转到身前,又痛苦地摸了好一会,最后绝望地看向方衍。
“一格都没有。”
行吧,方衍顶着湿漉漉的雨水艰难划开屏幕,在通话界面输入熟悉的三个界面。
遇到困难,当然是先找警察。
雷声隆隆地自远处传来,陈斯愚坐在古色古香的店面内,面前摆着一碗将将吃了一半的馄饨,他看向外头阴沉好似要入夜的天色,心里莫名生起一丝不安。
“今年雨水多,”旁边老人乡音浓重的交谈声传进耳中,“这都连着下了十几天了,虽然只是点毛毛小雨,但也有些古怪的。”
“过两天就清明了,希望山上不要出事。”
“是啊,”老人叹了口气,“前两年的泥石流,死了好几个人,今年的雨水比那年还厉害。”
陈斯愚转头看向身后,老人干枯有力的手掌正端着一大盘馄饨往锅里放,他又低头看了眼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机,忍不住开口催促:
“阿伯,我打包的那份还有多久才好?”
“快咯,马上好,”老人低着头专注于手上的活计,“要不要加葱和香菜?”
“不加香菜,”陈斯愚莫名焦急,“麻烦给我打包一份醋和辣油。”
他囫囵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起身去拿老人打包好的那份,接着从兜里摸出现金,在等待找零的短暂时间里,门外突然进来了个中年人。
“红梅啊,”他操着一口不算标准的普通话问另一桌的老人,“你家小子今天没上山吧?”
心跳倏然一沉,陈斯愚转过身,看向外头的瓢泼大雨,闪电略过天穹,将晦暗的天映亮了一瞬,耳边传来简短的交谈声:
“没有嘞,咋啦?”
“山上困了两个小伙子,消防员已经赶着过去了,说是已经困了快一个小时,连救护车都来了。”
轰隆——
雷声在头顶炸开,陈斯愚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抖了抖,没管老人递过来的零钱,急切地问来人:“哪座山?”
“这附近只有一座山,”中年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顺价了然,“宣山上的事你朋友?”
陈斯愚深吸一口气,在潮湿腥臭的雨气中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您要赶过去吗?”他问中年人,“我可以载你一程。”
天色慢慢转暗,方衍撑着伞的手已经冻得僵硬——如此大的风雨,撑着伞其实已经算是徒劳,但至少能给予他一点心理安慰。
付酽打着颤的嗓音略显虚弱:“你要不靠我身上休息一会儿?”
方衍艰难地摇了下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所幸他出门时有充满电,不然这会要是关机了,才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等死。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差别,但一格信号总好过没有。
方衍冻得牙齿咯咯打战,连意识都有些混沌,他重重掐着自己的手心,用迟缓的声音跟付酽说:“等从山里出去……我一定要把你的嘴给缝上!”
“那得给我缝好看点,”付酽边发抖边笑,“我出去后非得吃顿火锅不可……妈的,太冷了……”
“不仅要吃火锅,还得吃炸鸡,吃大份的,”方衍也笑,“我上次是不是没跟你说,其实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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