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却笑了,说:“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给它剪个指甲?”
这话说得让陈斯愚产生了种自作多情的窘迫感,以及很淡的失落。
合着这道伤还不如给陈皮剪指甲来得重要。
那点微弱的刺痛感好像一下就变得明显了起来,他捏着陈皮的爪子看了看,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那就剪吧,我店里有工具。”
没关系,再接再厉。
陈皮被放在摇椅上,方衍听着楼上传来的翻箱倒柜的东西,站起身环顾了一圈。
没记错的话,上次给小豆丁处理完伤口,那个急救箱被塞在了……柜台后?
陈斯愚带着猫咪剪刀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急救箱敞开着放在椅子上,方衍的手里拿着医用酒精,而桌上放了一袋棉球。
“回来了?”方衍抬头看向他,“我先帮你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
陈斯愚心中倏然一松,笑着靠近他:“行,谢谢。”
其实这种地方自己也能处理,但陈斯愚怎么可能拒绝方衍的好心,站在他身旁伸出手,露出那条红得显眼的伤痕,方衍捧着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用沾了酒精的棉球擦拭。
尖锐的刺痛感浮现,陈斯愚眉头都没动一下,还笑着说:“不管它也快好了。”
“以防万一。”
方衍垂下眼的时候总是显得尤为专注,陈斯愚失神了瞬,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手指很轻地颤了颤,弯曲着像是想要去抓方衍的手。
他想到了于新月和张觏薇相扣的手指。
方衍其实也有些心不在焉——陈斯愚的皮肤很白,甚至给人以一种苍白通透的错觉,这点伤痕扎眼得要命,却又莫名有一种美感,让他想起方女士曾经做过的一件旗袍,雪白的底上绣了血红的花。
是一种残忍却很冲突的美,让人心中涌动出讲不清楚也没有头绪的奇怪冲动。
方衍忍着想要用指腹触碰伤痕的奇怪想法,松开了陈斯愚的手。
“好了。”
指尖划过掌心的微妙触感让陈斯愚没忍住轻轻地抓住了他,方衍愣了愣,抬眼时被那双桃花眼看得心跳微微一漏。
“怎么了?”
陈斯愚自知失礼,若无其事地松开他的手,微微笑着拿过用完的棉球:“没什么,拿个垃圾。”
一瞬间的暧昧烟消云散,快得让方衍根本琢磨不到,他整理好急救箱放回柜台后,转身回来时陈斯愚已经抱起陈皮坐在了桌边。
“快来,”方衍听见他笑着喊自己,“它太大只了,你来剪,不然我待会抓不住它。”
陈皮对剪指甲这件事保留着猫咪都会有的抗拒,可惜它哈气方衍也冲它哈气,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被乖乖地捏起爪子,咔擦咔擦全部修剪得干干净净。
等到被放开的时候胖狸花已经蔫蔫耷耷的了,它怏怏不乐地趴在角落,用屁股对着这两个可恶的人类,方衍笑了声,说:“惨咯,你现在又被他记上一笔。”
陈斯愚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含着笑意的眼却落下他身上。
“那万能的方老板能教教我该怎么办吗?”
方衍看了看墙角生闷气的胖狸花,又看了看眼前笑意轻快的陈斯愚,最后大发慈悲地松口:
“给它奖励一根猫条和一个罐头吧。”
当陈皮吃得发出呼噜声时,陈斯愚低笑了声,说:“还真的跟养孩子似的。”
方衍看了眼时间,说:“那你先喂着?我回家打扫院子去了。”
“要不你等我一会儿,”陈斯愚说得认真,“说好要帮你的。”
“没什么好帮的,本来也快弄完了,”方衍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可以晚上过来吃饭。”
陈斯愚也不坚持,说了声好后就跟他道别,结果方衍刚回家没多久,就听见门被人用很熟悉的方式敲响,不用想,肯定是陈斯愚。
“我刚才又想了想,言而无信非君子,很容易失去朋友。”
最后一句让整段话都变得不正经起来,陈斯愚微微弯着眼笑,说:“所以我决定过来帮忙,好对得起晚上的这餐饭。”
他都这么说了,方衍也不再客气,挑着眉递出手里的铁锹,往旁边让开。
“喏,那就麻烦陈大善人了。”
两个人一块在院子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在微凉的春天里出了一身的汗,方衍转头进屋,出来时手里提着个小巧的紫砂壶。
“陈斯愚——”他朝院子里勤勤恳恳的男人喊道,“来喝茶,休息一会。”
“行,我来了。”
陈斯愚放下铁锹,仔仔细细洗干净手后才在檐下坐着,方衍泡的茶甘甜微苦,连温度都是刚刚好的,他惬意地眯着眼,突然说:“换做十年前,我会在这种时候跑去外头的便利店里买上一听冰可乐。”
“那东西只能年轻人喝了,”方衍很养生地摇了摇头,“现在喝两口就觉得胃难受。”
“老咯——”
陈斯愚应景地说出那句话,摇头晃脑地,最后和方衍齐齐地笑了起来。
“可惜还没有找到老伴,”他玩笑般地说,“怕不是得孤独终老了,嗳,要不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才能谈恋爱?”
“算不准,”方衍吹了吹茶杯上漂浮的热气,“你自己说的。”
陈斯愚眼睛一瞪,认真道:“我现在可信了,你刚刚说完让我当心父子关系,陈皮就挠了我一爪子,不信都不行。”
方衍的视线顿时又落在了他的手上——那道伤痕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惹眼,但还是十分引人注目。
“那个是巧合,”他说,“我真不会算姻缘,不过你想谈的话,肯定能得偿所愿。”
就陈斯愚这个条件,喜欢谁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
方衍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里竟然有点不舒服。
“你最近有喜欢的人了?”
他把这点不舒服归咎于朋友突然脱单还不说一声的不爽——明明大家都是天天待在店里埋头苦干的可怜人,怎么这都能有春天会发生的故事发生?
方衍简直不平衡极了。
不过陈斯愚却只是微微笑着,很淡然地说:“随口问一问而已。”
方衍仔细观察了下他的神色,这才重新垂下眼喝茶。
陈斯愚忍住喉咙间的声低笑,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在心里默默道了句:
那就借你吉言了。
看来不是没有机会,他想。
方衍刚才那一瞬的眼神,不爽到让他身心舒畅。
“方衍今天去哪儿了?”陈斯愚开门见山,“我有点事找他,但一直联系不上。”
事实是他去方衍家门口敲了门,又在街上等了一上午,最后还发了条消息,问方衍今天怎么不来上班。
方衍的回复则是:“今天有点事,应该晚上才回去,做衣服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谈。”
后头再发过去的消息就再也没了回复,陈斯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态,竟然有点坐立难安。
毕竟方衍那么大一个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但他就是想知道方衍今天是去做什么了,抓心挠肝到无心工作,明知道不礼貌还是想打听。
他好奇得像是在对待一个不能触碰,却十分喜爱的珍宝。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他的情绪影响,陈皮同样有点怏怏不乐,揣着爪子趴在门口对着街道发呆,任凭陈斯愚怎么叫都不肯进去,陈斯愚最后只好亲自出来抱它,胖狸花的爪子乖乖搭在他的肩上,小脑袋却执着地望着街对面。
——一只小麻雀在方衍的店门口蹦蹦跳跳,歪过脑袋往这边看了眼,然后抖一抖尾巴再抖一抖小脑袋,旁若无人地飞走了。
“喔……看来你想另一个爹了,是不是啊,儿子?”
他边说边挠胖狸花的下巴,陈皮惬意地眯起眼,甜丝丝地喵了声。
陈斯愚觉得这是肯定的意思。
于是他跑来找郑熙,企图打听点什么,而郑熙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神色低落语气疲惫:
“去接人了,付酽提前回来,他收到消息后立马就去了机场,我看到付酽在朋友圈发的合照了。”
“付酽?”
陈斯愚记得那天出去玩时于新月也提起过这个名字,是方衍的朋友吗?
“以前也是这条街上的的,”郑熙的嘴从来不把门,“方衍和他从小学开始就是同桌,后来又一起去的同个地方上大学,实习,毕业工作,算是方衍最好的哥们。”
说到这他还撇了撇嘴:“有回我跟他们出去打架,他们俩就在前头猛冲,完全没注意到我被打得嗷嗷叫。”
陈斯愚心里有点酸,语气却很正常:“是嘛,他都没提起过。”
方衍不会早就心有所属了吧?
还是青梅竹马,打过架的过命交情……难不成我自作多情了?
这么一想他直接危机感上头,竟开始不自信起来,连带着下午工作时也心不在焉,好好的玫瑰变成了股腐烂发霉的木头味,白白浪费了新到的昂贵原料。
难道那些感受都是我的错觉不成?我自作多情了?
“还是认识得太晚了……”
陈斯愚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第一次深刻地产生出“应该早点去庙里拜拜”的念头。
说不定跟方衍哥俩好的就是他了。
他从抽屉里取出新买的线香,沉静的香气随着烟袅袅散出,他随便挑了本书,就去窗边的摇椅上躺着去了。
躺在地上的陈皮打了个哈欠,嫌弃地闭上眼。
另一头的方衍才不知道街上发生的这些事,他大清早的就接到了付酽的电话,说是已经在国内转机,上午就能到柳城,让他赶紧到机场接驾,方衍躺在床上迷迷蒙蒙,听完付酽这一长串话后起床气终于按捺不住了。
“不是,付酽你有病吧?”
他清了清干哑的嗓子开始输出:“八点的飞机你六点给我打电话,转机还得花两个小时,你是怕我赶不及过去给你铺张红毯再雇十八个男模夹道欢迎吗?!”
“男模就不用了,”付酽的语气贱兮兮的,“能不能给我安排十八个长腿黑丝制服美女?”
方衍顿时嫌弃地皱起眉:“你们直男的爱好怎么都这么低俗?”
付酽理直气壮:“大俗即是大雅,你不还看腹肌白袜男网红么!”
“滚蛋,”方衍翻了个白眼,“谁会看那种东西,没事我就挂了。”
“睡吧睡吧,”付酽嘿嘿一笑,“记得来接爸爸啊。”
“滚!”
方衍挂断电话倒头就睡,结果没过半小时就再也睡不着了,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起床,含糊不清地嘟哝了句脏话。
“我今天非得揍付酽一顿不可。”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将隔壁的客房整理了出来,接着才出门打车直奔机场,谁知道刚到机场就收到付酽的消息,说是航班延误,估计要晚点才能到。
“这狗东西……”方衍无语,“真想收他房租啊。”
可惜来回时间太长,他也懒得回家继续补觉,就在机场里找了个地方坐着喝茶,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付酽拖着行李箱过来汇合,对方一坐下就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吹着热气发出声喟叹。
“累死我了,今天这飞机被那机长开得像是战斗机,上上下下的,我差点以为要死在半路上了。”
方衍哼哼笑道:“没关系,我会帮你把骨灰盒带回来的,刚好能过上清明呢。”
“呸呸呸,”付酽嫌弃皱眉,“我可不想头七和清明一起过,以后每年都得少吃一餐呢——我们中午吃什么?”
话题转换得十分跳跃且不忌讳,但方衍早就习惯了他跳脱的思维,慢悠悠地说:“都行啊,反正是你请。”
“怎么就是我请了?”
付酽夸张地睁大眼,方衍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你说呢?我六点被你吵醒,在这等了你四个小时,请我吃个饭怎么了?”
行吧,这么说起来他的确挺折腾人的,付酽没再抗争,拖起行李箱就带着方衍出去打车,边等还边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今年清明不怎么下雨啊,”他新奇地说,“往年这时候又冷又湿,今年居然还算好的。”
“的确,”方衍点点头,“不过再暖也比不过马尔代夫的阳光沙滩啦——”
付酽被他的语气弄得打了个寒战,搓着手臂嫌弃撇嘴:“羡慕啊?羡慕你也去呗,你去那里住两个月都没问题,一年过两个夏天,地球都亏死了。”
“我先热死还差不多,”方衍说,“你清明那天要上山吗?”
“那肯定是清明前去啊,当天去绝对漫山遍野都是人。”
挺有道理的,方衍默默修改了自己的计划。
“行,那你到时候喊上我一块儿。”
付酽带着他直奔新区最大的购物中心,领着他在里头一阵东走西拐后停在了一个熟悉的黑白外国老头Logo面前,方衍看着红亮亮的三个字母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你是真抠搜啊,”他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干到斑秃不算工伤吗?”
付酽伸出根手指在他眼前摆了摆:“对于资本家来说,干到猝死都不算工伤不给赔偿,而且今天是周四,有优惠,不吃等于亏了。”
不仅抠搜,还精打细算,方衍最后还是妥协了,跟着他进去点了个三人套餐。
——然后在吃饱以后看着付酽大快朵颐。
“你在国外玩的时候还没吃够这些西式快餐吗?回来还要吃?”
“这不一样,”付酽满足地打了个嗝,“快餐和正经西餐可以算是两种体系,走吧,我们回去。”
临走的时候还顺手对着落地窗的倒影拍了张照,他抬手比了个滑稽的“耶”,而方衍面无表情,甚至还问他:
“到底你是gay还是我是gay?”
“不要有刻板印象嘛,”付酽摆摆手,“直男也可以爱拍照啊。”
说到这个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好奇地问方衍:“说起来,李程霖最近还有在骚扰你吗?”
这名字从付酽口中吐出时竟然还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方衍愣了愣,才说:“没有,估计是放弃了。”
毕竟都两个多月了,李程霖再怎么不甘心也该换一个目标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么号人物了——大概是柳城的日子太悠闲太快乐,又有个陈斯愚隔三差五地串门,以至于他充实到压根没有多余的脑子分给远在天边的神经病。
方衍现在甚至开始觉得自己那段时间强烈的反胃感和膈应感完全就是大题小做,或者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自顾自地钻牛角尖。
区区一个李程霖,哪里值得他这么“牵肠挂肚”。
还不如陈斯愚来得优秀呢。
……等等,我在想什么?
这个突然蹦出的念头好似一颗在水面上扎开的泡泡,啪的一声,清脆地炸开了一些漂浮的雾,方衍有些失神地坐上车,明媚的春景在外头飞掠而过,亮得有些晃眼。
我怎么能把陈斯愚跟李程霖那个家伙比较?这是对陈斯愚的严重贬低。
“想什么呢?”
付酽的询问声迅速拉回了他的神志,方衍收回视线,看了眼手机屏幕。
那里有条来自陈斯愚的消息,说陈皮又跑到街上偷吃火腿肠,并附上了胖狸花傻乎乎看着镜头的照片一张。
这让他忽略了自己潜意识里为什么会拿陈斯愚和李程霖比较——就跟比较前任和现任似的。
“没什么,”他压下了心头的那些膈应感,“就是突然感觉,我那会好像也不算是喜欢李程霖。”
“可不是嘛,”付酽深以为然,“网上聊几天,说点暧昧的话,再聊聊生活理想,然后他一问你要不要谈恋爱,你想也没想就说好。这算什么喜欢?顶多就是一时寂寞上头罢了。”
“但你为什么要对着一只猫的照片说这句话?”
方衍嫌弃地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按灭了手机屏幕。
“因为我发现一件事。”他说。
“我对李程霖的那点好感,还不如这只猫呢。”
第33章 “过命交情的朋友”
付酽对照片上那只胖乎乎傻呆呆的土猫产生了不大不小的好奇心——主要来源于发照片的那人。
那么胖的狸花不可能是流浪猫,而一片杂乱的背景也不像是摆拍,说明把照片发给方衍的绝对是狸花的主人,而据付酽所知,整条长阳古街上,以及整条长兴巷子里,都没有一户人家养了这么只猫。
而且……
“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他果断地下了结论。
方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飞机上睡昏头了吧?要不下去跟着车跑会儿,吹吹风清醒清醒。”
“你心虚了,”付酽盯着他的鼻子理直气壮道,“方衍,你偷偷谈恋爱不告诉兄弟!”
“别闹,”方衍无语,“我上哪儿谈?我就没出过老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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