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夜雨行舟)

谢眠将一根烟抽完，就回到了场地继续拍摄。
竺笙闻到了他身上苦涩的烟味，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
休息前后约摸才十五分钟，新的拍摄场地已经布置完毕
布景师笑着介绍。
“因为这边采用的是褚氏集团研发的新型全息技术，可以营造小范围的幻想场景，切换便捷快速，不用费什么功夫，更不用花大价钱租赁场地，效果也很不错。现在只是小范围试用于集团的广告拍摄，以后应该还会运用于更加广泛的领域。”
拍摄继续进行。
只是在进行第二组镜头拍摄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小问题。
NG了两次之后，竺笙将谢眠喊了过来讲戏。
竺笙：“想象一下，你扮演的是死亡花园里的妖精，它穿过将死之人的梦境，带给他们一场甜美的幻梦。你不仅仅要演出它的纯洁天真，还要演出一种在伪装之中，不经意之间所流露出的非人感。”
广告不是电影拍摄，对代言人演技的要求其实不必太高，但是谢眠的镜头感和形象都让竺笙感到十分惊喜，标准就想要再提高一些。
他刚拿了国际微电影大奖，野心勃勃，也想要将这次广告打造成一件能够让世人惊艳的艺术品。
谢眠听了竺笙的话，微微笑了笑。
“没问题。”
回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为了隐藏自己怪物身份，一直在有所收敛，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他演绎出非人感。
然而，谢眠答应的太快，却令竺笙微微皱眉。
还想要仔细讲解的话语停在了嘴边。
他刚从国外回来，他朋友陈祯就曾经向他埋怨，说最近这些流量明星太多沉不住气，即便天赋是有，却有点过于浮躁了，难堪大用。
竺笙拧紧了眉头，已经做好了NG多次的准备，说了声“action”。
谢眠已经走进全息投影而成的玫瑰花园里，闻言再度往前奔跑。
身上的白袍随着它的奔跑飞舞，它背上有累累伤痕，手臂是绷带包扎，像是残损的天使。
等跑到花海深处时候，它回首过来，对着镜头微笑。
背后暖黄的摄影灯营造成夕阳，透过它微卷发丝传递过来。
那张脸实在太过于美丽，本就带有一点超脱世俗的虚幻感，而此刻，它虽然笑容天真，深黑瞳孔却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剔透感，静静地倒映着人间。
让人能够清晰意识到，它不是人类，只是生于死亡花园的妖精。
它对人世并没有别的感情，只遵循本能的欲i望，将人勾引到死亡花园之中，引向长眠与安宁。
竺笙微微睁大眼，已经惊讶得说不出声音。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简直是多余。
谢眠有傲气，也是真的有实力。
太出色了。
他从来没有见到这么有灵气的明星，想要的感觉只要说一遍，就能够演绎十分。
而对方现在甚至还不是一个专业的演员。
谢眠真的一次戏都还没有拍过吗？
广告还没有拍完，竺笙却已经有些心潮澎湃。
他已经有预感，等到广告成片出来，谢眠必然会火。而且这只广告仅仅只是他的开端。
谢眠有着一张天生适合大屏幕的脸。
对方不该局限于方寸之地，该去更大的舞台，接受更多目光集聚。
但是作为对方最初踏上拍摄之路的这只广告，也该在对方的演艺生涯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
必须在这支广告里完全展现出对方身上独特魅力。
竺笙感觉到久违的兴奋和挑战性。
一日拍摄结束之后，他对谢眠越发满意，忍不住拿起了手机，向自己老朋友陈祯炫耀喜悦的心情。
竺：老陈，我觉得国内流量明星倒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大用，我虽然刚回国，可刚回来就碰到了一个很有灵气的好苗子，好久没有拍摄这么顺利了。
陈祯已经被新剧本选角的事情折腾得快要秃头，天天试镜试得快要吐血，选角却还是非常不顺利。闻言直觉竺笙是嘲讽，没好气发了一个“？”过去。
竺：他叫谢眠，应该是出道没多久的明星吧？我在国外没听说过他名字。
陈祯早上才刚刷到谢眠热搜上那个广告试镜视频，一看就想起最近遇到的各种演技稀烂的糟心明星，闻言立刻打字道：竹笙，你再消遣我我就把你炖了。
竺：？不是消遣啊，我还想着他和你之前跟我说过的一个剧本里角色形象很符合，还想把他推荐给你来着。
陈祯：呵呵。我陈祯今年就算是饿死，就算怎么都拉不到投资商的电影投资，也绝对不会让一个花瓶明星参加到我的电影里。
竺笙还想继续打字，却收到微信消息提示。
[你已被‘陈祯祯祯’拉黑。]
竺笙：“……”
拍摄完广告，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按照今天的拍摄进度，还有两天就能够完成全部拍摄，剩下就是剪辑师和后期的工作了。
保姆车驶回公寓。
夜晚的路灯已经开启，谢眠拖着慵懒的步伐下了保姆车。
还没走几步。却看到离他公寓不远的路灯下正站着一个人。
是凌俞。
男人靠在路灯杆子上，没有穿DFD那身红黑色队服，而是一身休闲装，戴着鸭舌帽，正在低头抽烟。
他脚边已经落了许多烟头，看样子抽了不止半包，听到脚步声，就抬眸向他看过来。
谢眠脚步停下，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那视线并不像对方平时的冷淡和矜持，专注、深沉、炽烈。像冰下燃火。
谢眠歪了歪头，“哥？你怎么过来了。”
凌俞：“来看看你。”
谢眠沙哑笑了，“我有什么好看的？刚跑完通告，满身是汗，连饭都还没吃。”
他顿了顿，又声音低柔道：“既然来都来了，哥不如上我家坐坐吧。”
凌俞微微蹙眉。
谢眠反应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他以为对方之前拒绝和他吃晚餐，是不想与他见面，已经做好了过来会被对方冷待的准备。
他也想过给对方时间缓冲。
只是DFD进了世界赛，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在国内，才向对方经纪人问来了对方住址，亲自过来等待。
昏黄路灯照耀之下，青年眉眼似乎依旧温顺，却多出了几分倦懒和漫不经心。
似乎与之前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凌俞：“……好。”
公寓楼已经十分老旧，楼道狭窄，两个人没有办法并肩而行。
凌俞跟在他身后，抬眼就不可避免地看到青年修长的腿，看到对方被衬衫束在裤腰所显出的纤细腰肢，还有腰肢之下，线条流畅优美的臀。
他忽然想起之前所看到的，对方腰上那两个小小的腰窝，喉咙不可避免地发干。
谢眠用钥匙开门。
刚打开，一只年幼的小橘猫就冲了过来，围着青年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凌俞有些惊讶，“你还养猫？”
谢眠低眸看了一眼因萨斯。
躲在小橘猫壳子下的大黑猫睁着那双碧绿眼睛，好奇又警惕地盯着他身后男人。
谢眠：“嗯，前几天刚捡的流浪猫。不太乖，哥别靠太近。”
他走进屋里，打开灯，让凌俞在沙发坐下，然后去厨房给他倒水。
凌俞环顾四周。
屋内很整洁，陈设却破旧，看起来已经经过了许多任租客的转手。加上厨房卧室卫生间，空间也没有超过六十平。
他没有想到平日穿着像个小少爷般的谢眠，住的居然会是这样的地方。
沙发上能够隐隐闻到未散的烟味，旁边随手放着一把吉他，看上去也有些老旧。
凌俞眼眸微深。
这时候他才真正清楚意识到，他对谢眠，了解确实太少。
谢眠端着玻璃水杯从厨房走出，放在凌俞身前的矮茶几上，抬眸看了一眼凌俞。
凌俞身高腿长，坐在客厅小沙发上，就已经占据了许多位置，他再坐到旁边，必然会离得很近。近到足以触碰对方身上阳气的距离。
因为广告拍摄的缘故，他从上午到晚上都没有吃饭。
身体很饿。
灵魂里更饿。
饿得指尖都有些发寒。
他微微蹙起眉，却还是没有坐到凌俞身旁，而是起身到一旁，拿起鱼缸旁的饵料开始喂鱼。
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在长方形鱼缸里欢快游动着，飞奔着追逐饵料，看起来非常漂亮。
而他身后，凌俞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闻到了一点这几天在他梦里萦绕不散的玫瑰花香。
他沉默着又喝了一口。
客厅寂静。两人气氛有些沉默。
半晌，凌俞低哑开口。
“你养鱼还养猫，不怕它把你的鱼吃了？”
谢眠半蹲着身，修长的指尖抵在玻璃上，沿着鱼游动的轨迹滑动，仿佛在随手逗弄，闻言懒懒道：“它不敢。”
凌俞扫眼过去。
就见那小橘猫蜷成一个毛球团缩在角落，正睁着眼睛偷偷瞧着他们，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乖。
他捏了捏指尖，忽然站起身来。
绕过茶几，走到谢眠的背后，低眸俯身，握住对方在玻璃上跟随游鱼滑动的手。
十指相扣，他感觉到了眼前人指尖在颤抖，却依然将之紧握。
“谢眠，”他道，“我们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凌俞：努力跳回鱼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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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甜美
被对方扣住掌心，炙烫的阳气传递入体内，仿佛有意识地想要纠缠进他的灵魂里，带起强烈的刺激感。
他实在不习惯被阳气主动侵占的感觉，因为那会勾动他除了食欲之外，更为原始的另一种欲i望——
谢眠指尖微微颤抖，本能地想要躲避。
然而视线里那只手骨节修长完美，仿佛神祗造就。
被这样的一只手扣住时，他竟然不忍将它立刻甩开。
是因为太饿了吗。
“谈什么。”谢眠垂着眼道，“如果还是教学的事，哥，你还是去找别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男人打断。
“没有别人，”凌俞道，“只有你。”
他的声音低哑。
“……我想要教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谢眠微微一怔，沉默下来。
凌俞低头看着眼前人漆黑的发旋。
青年肩头瘦削，似乎他从背后贴进，就能够完全将这人揽进怀里。
然而，他才尝试着俯身靠近些许，对方就好像受惊一般，背脊一颤，挣扎开他的手躲到了一边。
“……对不起。”
青年一步一步退后，靠在墙角的墙壁里，拧着眉，语调有些沙哑地道。
依然是拒绝。
凌俞看着青年带着薄红的面颊，微微急促的呼吸，还有微颤不停的睫毛——
对方分明对自己也是有反应的。
明明一开始教学的时候，对方那么乖巧。牵手、拥抱，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偏偏是亲吻过后，在他提出想和这人拥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的时候，流露出那么大的抗拒。
凌俞将问题问出口。
“为什么？”
谢眠没有立时回答。
鱼缸里的鱼还在欢快地游动着，两人气氛有些沉默。
“……哥，你回去吧。”半晌，谢眠才低声道，“我不行的。我接受不了。”
“哥，我一直都当我们之间，只是偶像和粉丝而已。”
只是偶像和粉丝而已？
自从见到谢眠之后，凌俞就一直在压抑自己不要做出太过禽i兽的举止，以免再次吓到对方，此刻却简直要被他气笑。
他走近了过去，眼前着青年背脊像警惕的猫一样微微躬起，又想逃离的模样，直接用身体将对方拦住，走进过去。抬手捏起对方下巴，另一只手则按住青年瘦削的腰肢，指腹透过那件单薄的衬衫，按在对方凹陷的腰窝里。
下一刻。
凌俞倾身吻了下去。
躲在角落里偷窥的因萨斯睁大了猫眼。
它……它它的主人，恐怖乐园里怪物之城的城主，无数怪物敬畏恐惧、奉以为王的存在，居然被一个男人强吻了？？？
炙热阳气透过唇齿之间透入进来，是极其浓郁的烈酒滋味，近乎熏人欲醉。
他实在太饿了。饿得有些发晕，竟没有立刻躲避开对方的接近。
灵魂本能地汲取着对方阳气的灌注，被烈酒的滋味灌得飘飘如醉，导致这具肉身也发软得难以提起力气。
谢眠不懂为什么，对方明明只是一个人类，阳气的浓郁程度，却近乎如同乐园之中高高在上的那人一般。尽管滋味不同，同样令他有种如吸鸦i毒般的上瘾感，一旦吸食入体，就难以从那绵密的网中挣脱。
涎液顺着两人的唇角流淌下来。
被掐着的腰窝酸软得厉害，难言的感觉涌动了上来。
他伸出手想要推开对方，却被凌俞吻得更深。
对方平时表面的冷淡和矜持早已完全褪去，此刻就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狼，要把自己的猎物拆吃进腹。
男人低哑地问他。
“眠眠，粉丝和偶像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他说不出话，因为对方已经再度吻了下来，堵住了他声音。
吻了一会，便又低头问他一声，“只是朋友，嗯？”
“接受不了，为什么会对我有反应？”
谢眠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男人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凌俞这样冷淡的人，在他明确表示拒绝之后，应当就会彻底对他失望，不会再纠缠不休。
而他和对方之间应当是等价的关系，他吸取对方的阳气为食，同时也付给对方相应报酬——将对方的手伤治好。而当对方情感一旦生出，便迅速远离。
谢眠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他本来就不懂人类的感情。
阳气烫进他灵魂里，饱足感渐渐充盈，然而身体之中被引动的欲i望也越来越强烈，根本就不是一两支烟就能压抑的程度。
他闭了闭眼，想，是该快点找下一个食物了。
变质的食物吃多了，真的对身体不好。
凌俞将被吻得浑身发软的人抱回了沙发。
房间暖黄的灯光落在对方身上。
青年沾着水光的唇绯红柔软，满是绯红的脸糜艳得惊人。
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已经不再柔软乖巧。对方明明已经被吻得情i潮i涌动，含泪迷离，然而抬眸看他的时候，瞳孔里却有一种仿佛远离了人世的冷漠和厌倦。
或许这才是对方真实的模样。
凌俞垂眸看他，倾身靠近过于。
“凌俞，”青年忽然开口，这一次，却是，直接喊他的名字，声音沙哑，“别让我厌恶你。”
凌俞却凝视着他，却未被他和平时迥异的、有些冷淡的语气吓退，只是低声道：“眠眠，你在害怕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
——他会害怕什么？
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会让他害怕，死亡不能，要将他压制、想要他臣服的剧情和命运不能，就连高居在乐园那一位神明也不能——
谢眠漆黑眼眸中涌现出一点嘲讽的色彩。
他看着男人逐渐靠近，具有侵占性的阳气卷进他饥饿灵魂之中，让他的身体因为本能而被情i潮淹
阴冷可怖的气息从他手中流淌出来，凝聚在他修长的指尖。
蜷缩在角落里的因萨斯忽然觉察到什么，惊恐地炸起毛，四只小短腿并用地快速跑回到了卧室的床底。
这个人类他怎么敢的呀！！！
不但强吻了他的主人，居然还想要对他主人做那种、那种事情！！！
躲在床底下的因萨斯回想起来，在乐园里，因为太过漂亮的本体，他家主人在没有完全强大到让人恐惧的时候，曾经受过非常多怪物的觊觎，甚至有些见过它的轮回者，也想要将它抓为宠物饲养。
但最后那些怪物和轮回者全都消失了。而它的主人登上了怪物之城城主的宝座，从此之后，所有怪物都跪伏在它的脚下，轮回者听到它的名字就要胆战心惊。
只不过有一件事，因萨斯始终感觉到疑惑。
乐园的怪物基本没有什么节操，深陷于死亡压力的轮回者们更多是放纵，但是它却从来没有见过它的主人在这一方面显露过什么爱好。甚至它觉得，自己主人其实对这一方面感觉厌恶。
它时常怀疑，是乐园高座上的那一位动了什么手脚，或者是做过什么有关这方面誓言的禁锢。
毕竟它的主人是那位最宠爱的祭司。想要让自己的祭司保持信仰和纯洁……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因萨斯偷偷摸摸地想着，抬眼看向卧室房门外。
却听到了一声低i喘。
是他主人的声音。
谢眠的身体已经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