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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美人(夜雨行舟)


母亲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海报,也轻声道:“他真漂亮啊。”
很少会买中性浓香的她,迈步走进了DH专柜,微笑道:“你好。你们这季度的新品叫‘死亡花园’是么?麻烦请拿给我试一试。”
这样的画面在这一天里频频发生。
旁边平时客流量更多的MG柜员反而陷入了空闲之中。
新品香水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海报也已经张贴了出来,然后过来试香的人却寥寥。
不禁向旁边的同事抱怨道:“我就搞不懂,集团为什么非要和DH这种香水界老牌贵族打擂台。而且打擂台也就算了,为什么不请一位真正具有流量的大明星代言?至少靠着流量带货,现在场面未必会这么难看。”
旁边同事也无奈:“其实也不是说刚出道的小明星不好,DH用的还也是小明星啊,据说还是我们原定的代言人,不知怎么就换成了现在的这个。”
MG宣传部现在也非常苦恼。
“不如先把海报撤了吧?真人海报对比太强烈了,直接贴产品海报纯排,可能效果会好一点。”有人提议。
MG宣传总监一拍桌面,怒斥道:“撤什么撤?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想想之后怎么公关,把损失减到最低。”
会议结束却转身去打电话,“陈哥,是这样的,因为海报的取景有些不对,现在商量着,要不要让白老师过来补拍一组?”
旁边听到MG总监和经纪人对话的白昙气得猛然将手里的杯子砸到了地上。
MG总监:“什么声音?”
陈孔之道:“没什么。只不过当初合同里可没有说补拍的义务,我们家白昙时间很珍贵,这个可能需要再商议。”
挂了电话,陈孔之回头安抚道:“不用这么生气。才只是一张海报而已。再怎么漂亮的花瓶也只有一张脸能看,等之后广告投放出来,才是见真章的时候,必经各大平台轮播,流量哪里是海报能比的?”
“而且,你还有大导演陈祯的试镜资源,那可是拿过国际大奖的导演,拍一部你在圈内地位就直线飙升了,到时候回头再看现在的对手,全部都不值一提。”
经过陈孔之的安抚,白昙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却还是气得发抖。之前手机已经被他砸了,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再打开手机看到什么“艳压”“血虐”之类的字眼。
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按剧本进行,为什么每次有谢眠出现,事情就会完全变样?
与之相反,DH宣传部却是一片欢庆。
“网络渠道的销量还在涨!线下销量超级火爆!”宣传部的员工夸赞,“叶总监,这一次,你实在是太有眼光了啊!”
叶安脸发出一声干笑。
最近他都不敢去落地窗前面看风景,一看就想到自己之前发过的誓,都有点恐高了。
海报投放顺利,他对之前对谢眠的刁难就有些不安,犹豫片刻,打了电话过去给谢眠表示道歉和感谢。
接到叶安电话的时候,谢眠正在准备拍摄广告的最后一幕。
与前几天身穿的简单白袍不同,此刻他已经换上了和海报之中相同的那一套漆黑长袍,正赤着脚站在场地之中,单手拿着电话接听。
电话里叶安声音支支吾吾,说到最后才流畅了一些,“……总之,这一次我代表DH集团,非常感谢你和我们的合作代言。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不了,”谢眠声音低柔,“晚上我还有约。”
青年低哑动人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面传出,叶安莫名感觉有些失落,“那好吧。你先工作,不打搅你了。”
谢眠放下电话,随手扔到一边,迈步走进全息技术所营造的花园里。
他伏下i身体,躺在绚烂的玫瑰花海中,屈着腿,侧着脸望向镜头,左手向前伸出。
“Cut!”
最后一个镜头拍摄完毕,竺笙首先大力地鼓起掌来,“完美的表演!”
不止是他一个人。
就连场地里的场务、摄影师、布景人员,甚至还有正在进行其他拍摄工作,只是围观了他们这几天拍摄的人,也都一起抬头,真心实意地鼓起掌来。
掌声之中,谢眠从花海中起身,弯唇朝着竺笙笑笑,便去往化妆间卸妆。
场地被飞快地收拾着,竺笙环顾四周,却有些意难平。
于是他打开了手机。
陈祯那家伙,虽然两天前拉黑了他,但48小时之后就又放了出来。他们之间是老朋友了,竺笙理解陈祯平时的狗脾气,相互之间拉黑是常事。
他开始在微信打字。
竺:老陈啊。
陈祯:?
竺:我广告拍完了。
陈祯:然后呢?
竺笙微微一笑,继续打字:谢眠真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明星,你不能想象他的表现是多么完美。我觉得你应该多了解了解他,不能用有色眼镜看人。
陈祯:视频还能有假?收了钱你就吱吱声,别诓你的老实人朋友了,我真谢谢你……对了,我晚上想吃竹笙火锅,帮我付钱点外卖,我就勉强原谅你。
竺:呵呵哒,不用你原谅,广告很快就出了,我们到时候再见。
[你的好友"竺"已经将你拉黑。]
陈祯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狠抓了一把自己头发,本来就秃的头发更是所剩无几。
一个过来试镜的演员被他怒骂出去。
旁边助理看了看他阴沉面色,小心翼翼道:“下一个进来试镜的,是这次赞助商谢氏集团推荐过来的人。导演,你——”悠着点骂。
陈祯看了眼手里的资料,又是个流量小明星,没好气道:“进来。”
白昙按照剧本上提前知道的角色内容,提前画了精致的妆容,换了合身穿着。
一进来试镜房间,却看到陈祯阴沉面色。
“怎么长得娘们唧唧的……”
陈祯抱怨声不大。然而一天都被网上“艳压”言论听到快PTSD的白昙还是差点把新买的手机扔到地上。
忍了又忍,才勉强仰头对陈祯露出一个笑容。
“你好陈导,我是星空娱乐的白昙,这次来试镜的角色是,《黑祭礼》的陈靳。”
谢眠卸完妆,换上了平时的休闲服,走出化妆间,跟小琴交代了几句,让她先走。
小琴:“眠眠,你不回去吗?”
谢眠笑了笑,“之前一直想过来褚氏集团参观,现在正好有机会,可以在周围逛一逛。”
小琴不太放心地嘱咐:“现在你也算有名气了,一定要带好口罩,注意安全……我还是陪你去吧。”
谢眠笑笑道:“不用。我和别人晚上在这边约了饭。”
小琴虽然还是不太放心,却被他劝着坐保姆车离开了。
他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去了平时习惯吹风的平台
正午时间,那个英俊苍白的男人依旧在影视城左上方的玻璃花园里喝着咖啡。
他双手靠在栏杆上吹风,身上单薄的白衬衫被风扬起。在对方的目光再度凝视过来的时候,微微抬起头,朝他弯唇一笑,眨了眨单只左眼。
男人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紧。
然而眨眼之后,谢眠却没有再在平台上再停留,而是在男人的注视里,走进回影视城里。
影视城在褚氏集团的C座,玻璃花园在旁边的A座。
谢眠带着口罩和帽子穿过AC连接的通道,坐电梯走上之前观察到的层数,就看到玻璃花园外站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根据他昨晚看财经新闻时候的了解,女人是褚言的秘书。
他迈步走了过去,“你好,请问这里现在向外人开放吗?”他看到秘书看过来打量的眼神,歪了歪头,笑了一声,“我在外面看到这里面非常漂亮,很想要进去看看。”
秘书看着眼前身高腿长、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青年,明明看不见容颜,被青年那双漂亮的黑眼睛注视,还是有些恍惚,声音比平时温柔了几分。
“抱歉,这是平时是集团员工休息的地方。”秘书道,“不向外人开放哦。”
“是吗,”青年眨了眨眼,流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
秘书心生不忍,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到一个银色的机器人从花园中走了出来。
秘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褚总身边的机器人向来很少离身,怎么会突然之间走出来呢?
而后,她便听到褚言冷淡的声音通过机器人传出。
“让他进来。”

在秘书惊讶的目光里,谢眠随着银色机器人走入玻璃花园。
里面花栽种有许多,配色都很协调。馥郁的花香萦绕在室内,花园里装饰复古,光线明亮而温柔。
褚言坐在花园尽头的玻璃窗前。
他身下是轮椅,带着白色手套的左手正端着咖啡,正低头喝着。
谢眠的目光注视着他那一截修长的脖颈,尤其是,喝着咖啡时候微微滚动的喉结。
待走到男人身前,他笑了笑,声音低柔。
“褚先生,花园很漂亮。”
褚言把咖啡放下,抬眼看他。
男人肤色非常苍白,面容俊美而阴郁,眼瞳在黑里泛出一点蓝,像是从古堡里走出来的古老吸血鬼。
“谢眠?”
褚言开口,声音低哑,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比一开始见面的凌俞还要冷淡。
谢眠并不意外他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毕竟他接的是褚氏集团的代言工作,相关资料肯定早已经递送过男人手中。
他向男人眨了眨左眼。
“这几天我似乎和褚先生很有缘,总是在不经意时候遇见。不过真正面对面交流,倒还是第一次。”
褚言却道:“不是第一次。”
谢眠略微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褚言用带着手套的手敲了敲桌子,旁边的银色机器人便搬来了一张复古雕花椅,放在了桌子对面。
褚言:“坐。”
谢眠依言坐下了,顺便伸手将口罩和鸭舌帽都脱下放到桌上。
明亮的光洒在他的脸上,漂亮的眉眼动人心魄,满园鲜花都因他失色。
旁边机器人端着瓷杯放到他的面前,然后为他斟了一杯和褚言一样的黑咖啡。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眉头却蹙起来,“好苦。”
语气虽然是抱怨,声音依然带着点撩人的低哑。
褚言定定看了他一眼,又抬手敲了敲桌,机器人就把装着砂糖和淡奶的长颈银壶拿了过来。
谢眠一边用勺子往咖啡里面加糖和奶,一边道:“褚先生,你人真好。”
褚言的表情并没有因他的话有所触动,只淡淡道:“你这次来找我,是做什么。”
谢眠感到有些疑惑,在他记忆里,他在来褚氏集团没有见过眼前的男人,为何男人却表现得似乎早与他相识。
“褚先生,请问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褚言沉默了一下,道:“半年前,十二月二十一日。西亚餐厅。”
谢眠仔细回想了会,慢吞吞从一百多年前的记忆里挖出了一点痕迹。
那天是他自己的生日。因为离家前和谢凛大吵了一架,他特意借着生日的机会,将对方邀请到西亚餐厅就餐,想要借此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谢凛迟迟不到,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桌面上的菜上来又被撤了下去。
为了腾出晚上充足的时间,那天他赶通告赶了一天,其实又饿又累。然而他知道谢凛的脾性,谢家的家教向来是在年长者没有到齐之前不能动筷。他不能再惹对方生气了,于是只能等。
只是又等了半个小时,实在是饿得慌,就点了一杯可以饱腹的番茄汁。
番茄汁上来之后,他因为太饿没有注意去闻,就喝了一口下去,却尝到了浓烈的伏特加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服务员看错了订单,或者是将他的番茄汁和其他客人点的鸡尾酒弄混了的缘故,到他手里的并不是番茄汁,而是一杯Bloody Mary。
他这具身体是一点酒都沾不了的体质,调制鸡尾酒的基酒又是浓度极高的伏特加,一口就快要意识全无,等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他依然还在餐厅座位,背上搭着的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给他搭的外套,对面位置却依然空空荡荡。
迟到三个多小时,他哥依旧没有来。他给对方打了多个电话,对方并没有接。他在餐厅里坐到了打烊时间,才独自一人离去。
思及此,答案已经很明显。
“原来那天给我搭衣服的是您吗,好心人先生?”谢眠注视着褚言,眉眼盈起笑意,“那件衣服我已经洗好熨烫,现在还放在家里。Prodigal的男士西装外套,价值够我吃几百顿饭了,实在太过贵重,我明天拿过来还给先生吧。”
褚言:“不用。”
谢眠似乎有些羞涩地笑笑,端着咖啡抿了一口,道:“这怎么好意思。褚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提就好。”
褚言凝视着眼前的青年。
脑海里浮现想起当天青年红着脸乖乖巧巧地凑近过来,软生生喊他“哥”时候的场景。
这些年,刻意靠近他的人有很多。为钱、为名、或者为其他种种。
他以为青年也是这样的人。本想于拒绝,青年却已经靠近过来。他闻到对方身上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褚言对人有着严重洁癖。
然而青年坐到他身侧的时候,很奇特,他居然没有任何不适。
这非常难得。
沉默片刻之后,他开口:“我查到你最近遇上许多麻烦,背后其实都和谢家有关。”
谢眠睫毛一颤,表情流露出一点忧郁和仓惶,低声道:“先生……如果是您的话,应该已经知道原因是什么。”
褚言面色却依旧古井无波,淡淡道:“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麻烦。但有条件。”
谢眠撩起眼睫,“先生?”
褚言:“这里有一份协议,你可以看一看。”
他将桌面上的一份纸质文件推到谢眠的面前。
谢眠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伸手翻开了文件,却目光一凝。
这是一份包i养协议。
包养的条件非常优越,包括且不限于金钱物品、影视资源等报酬,且没有规定必须有性i行为服务和任何人身自由限制,所需要只是在甲方需要的时候,赶到甲方身边完成指定的要求。
虽说包养,看上去却似乎只是褚言给自己请了个保姆。
包养时间是三个月。
“Secure身体里部分程序出现了问题,底层程序构架需要整理,内部老化零件也需要更换。大致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我需要你在这三个月里,随叫随到,为我服务。”
Secure是机器人的名字。
褚言带着手套的手,在桌面上交叠,淡淡道。
他虽然残疾,可端坐在轮椅上的姿态,却仿佛是商场之上运筹帷幄的君主,阴郁俊美眉眼给人近乎刀锋般的锐利感。
事实上,就算今天谢眠并没有亲自到玻璃花园找他,他也会寻找方法与对方见上一面。
谢眠睫毛颤了一下。
他回想起原书的剧情。
在极限探秘这一季节目结束后,他陷入了群嘲境地。后来又被人爆出包养绯闻,而且这一次是实锤——包i养文件的照片被贴了出来,放到网上。
包i养协议的内容被恶意打码,只有他自己所签的名字和手印清晰可见。
他的堕落和放荡让人不敢置信,很快上了微博热搜,而后被全网封杀,公司也将他放弃。
无数记者蹲守在他那间破旧公寓前,想要得到第一手资料。他只能够日日关紧窗帘,点外卖维持生计。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他的精神障碍复发,表现出了许多让人觉得可笑的姿态和言论。
最后被记者们发现注射毒i品过量,死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死得狼狈又凄惨。
而他被包养的实锤被爆出的时候,正是褚言在火灾里身死之后。
——原来原书之中那个包i养自己的男人,就是褚言。
谢眠笑了起来。
“褚先生,”他道,“这份协议很好,我不是不能答应。只是有一个问题,我想要褚先生回答。”
褚言:“你问。”
“在协议存续期间……”谢眠仿佛开玩笑一般,朝褚言轻轻眨了眨眼,“先生能够保证,绝对不会爱上我吗?”

眼前的青年似乎只是在开玩笑,微微撩起的眼眸里带着澄澈微光。
褚言沉默了一下,道:“不会。”
他从不认为自己一生会与人共度,也从未有此期待。
谢眠笑了。笑得十分真心实意。
他探身过去褚言的身前,拿起他手边钢笔,干脆利落在协议上签了字。
青年身上的玫瑰香气隐隐飘荡过来,明明并不浓烈,却盖过了花园里所有花香,萦绕在他鼻尖。
“那么,先生,”谢眠轻声道,“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人了。”
这句话尾音低哑缱绻,好像羽毛拂在人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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