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没看见,不知道,你身上也不是人的死气。”薛锐讲话很简洁,但明了,不当谜语人,“这是一个‘场’,会像一个漩涡吸收动物的死气。等吸收到了一定程度,可能就会形成某种东西,具体是什么,要等形成了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吸收别的东西,也要到时候才知道。”
“伥鬼?”连骐想起传说,“被老虎咬死的人,不就是会变成伥鬼吗?还会引诱人去给老虎继续吃。”
薛锐和熊乐晨都还没涉猎到“为虎作伥”这个成语的典故,因此保持了沉默。
但他们沉默,何明程就更害怕了:“二位,这怎么解决啊?这会不会害到我,害到我家里?还是我不在这里就行了?”
这事薛锐不好出手。一个微小的场,用他的术和法宝都威力过于巨大,这都不是杀鸡焉用牛刀的问题了,而是普通人类很可能承受不住。薛锐只能看熊乐晨,熊乐晨也摇头:“现在还不行。”
何明程傻了:“怎么不行?”
“要么等这个东西成长起来,彻底拔除。”熊乐晨回道,“要么你就少去有死气的地方,让它一直成长不起来。目前这个情况,不影响你活着。”
何明程可不觉得被安慰到了。熊乐晨这语气,就跟医生的“没死就行”一样啊!
连骐也问:“现在不能拔除吗?”
之前收拾宋德民的时候,不是这熊乐晨一伸手,就拔掉了吗?
“不行。那就是个‘场’,就像……龙卷风,但只有风。”熊乐晨可算想到了一个比喻,“要是没东西搅进去,肉眼就无法准确定位它、抓到它。不过要是一直没东西可搅进去,它也没什么威力。”
其实这更像那个能量门,要是光打开一个“门”,什么都不进出,还不用撑着就一直开着,那熊乐晨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它。它就是一个裂缝,要怎么抓得住?而且一个空间属性的“门”,熊乐晨好歹还能学着撑住和关闭。但何明程身上这个吸收死气的场,和“空间”没多大关系,熊乐晨也束手无策了。
“合着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何明程直皱眉,“不行,这样我睡觉也睡不安稳。二位有没有那种、呃、符咒或者玉佩之类的,能帮我压住这个东西啊?”
符咒玉石,薛锐当然有,但都是何明程一个凡人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所以他道:“没有,我说过,不搞这套。”
何明程苦着脸:“那可怎么办啊。我这还琢磨搞生意呢,还搞个屁啊。”
熊乐晨道:“往好处想,你搞不搞这个生意,都这样。”
何明程:“……”谢谢,完全没安慰到。
——这不就是“不管干啥、都在慢性自杀”的意思吗!
“我猜何明程,一定会再找其他老师看一看。”
高速上飞驰的小型客车上,连骐回头和后排的熊乐晨两人聊天:“毕竟你们说的东西,对我们普通人来说都太可怕,不可能真的完全不在意。所以他要是让别的老师看了,二位别跟他计较。”
正在靠窗座位划手机的熊乐晨抬头:“我们不讲究这些。”
“那就好,就怕老何他不懂规矩,冲撞了二位,这就不好了。”连骐说完,又道,“车上位子都能坐的,二位不用挤在一排哈,随便坐。”
这车上还有一个双人座位,三个单人的,以及最后一排,确实宽敞得很——也不知道连骐干嘛调这么大的车来。偏偏薛锐和熊乐晨还坐在一排,虽然也是一人一个位,但视觉上就有点挤了。
而在连骐特意提醒后,熊乐晨依旧道:“没关系,我们就这么坐。”
“……哦哦,好。”连骐感觉这两位老师的关系可真够好的,也不多劝了,“那我躺一下哈,不好意思,昨天喝多了。双脚落地还好,在车上这么跑有点晕。还是熊老师厉害,在车上都能耍手机。”
连骐说着,就真歪下去了。
熊乐晨没再说话。他想着连骐的话,就在网上查了一下人们都在巴士上做什么。这一查,各种社会新闻一堆,年轻人们秀恩爱的帖子也不少。熊乐晨看了好几张女孩倒在男友肩膀上的照片,还看到配文说什么“身高刚刚好”。熊乐晨偏头望了一眼身边的薛锐,在薛锐回望过来的时候,啪的一下倒在了他肩膀上。
薛锐:???
他正要问,忽然瞥到熊乐晨手机上的画面,顿时明白了,还有点哭笑不得。
最近熊乐晨有个新的爱好、或者说习惯,就是在网上看到一些行为,就会跑来找薛锐模仿。这种行为一般都挺亲密的,熊乐晨也不会找别人,就找薛锐。薛锐还能怎么办?他只能一方面配合熊乐晨,一方面又提醒他,不能对别人这样。
熊乐晨也不想想,不能对别人这样,他还练习这个模仿干什么。反正薛锐提醒,他就应了。
现在熊乐晨靠过来,薛锐就让他靠,还抽走肩膀上的头发免得压住。熊乐晨贴了一会儿,扭头望他,低声问:“为什么说‘身高刚刚好’?我没明白。”
薛锐也低声回:“因为女孩一般矮一点,靠在男友肩膀上,脖子不累。”
熊乐晨对比了一下照片和自己的情况,懂了:“所以我也算矮。”
“你不矮。”薛锐道,“不过你想高一点,也可以。”
“算了,我本来就是完全复制这个人的身高。”熊乐晨道,“是你高。”
“我哪儿算高?”薛锐道,“你想想那些动不动两三米的,你想想你本体。”
“哦,是。”熊乐晨想起自己一大团,随随便便就把薛锐包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你小小个的。”
薛锐这下真是哭笑不得了。
“谁和你比?你想多大就多大,鲲鹏都没你厉害。”薛锐摁了一下他的脑袋,“靠你的,别乱发散思维了。”
熊乐晨却坐好了:“不靠了。”
薛锐对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真是毫无办法,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拧了一下他的脸。
熊乐晨:?
薛锐:“没事,玩你的。”
连骐家的宗祠建在氏族发源地——一个规模不算小的村里。
虽然环境没城里那么现代化,但住的地方还是弄得很舒服的。连骐带人住的是自己一个亲戚家里,也是小楼带院子,和何明程那个小别墅也差不离了。主要这里还有人招待,院子里又是猫又是狗的,比何明程那里当然热闹不少。
当天没去祠堂,先休息。晚上弄了土鸡土猪,配山上现摘下来的野菜,连骐这个吃遍山珍海味的都挺满意。用他的话来说,在场子里天天吵得耳朵疼,回乡下清静几天也不错。主人家还炸了一些当地的小吃来招待,薛锐每个都尝了,然后和熊乐晨低声形容这是什么味道、什么口感。
旁人都没听到他们说话,只以为他们关系亲近地交头接耳。而且除了连骐,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老师”是来干什么的,就当是连骐的朋友。后来主人家还拿出了自家酿的米酒,确实挺香,前天刚醉完的连骐又喝上了。
然后就是这个晚上,连骐见识了什么叫“面不改色、千杯不倒”。
薛锐就算了,熊乐晨居然也好几杯下去脸不红心不跳的,连骐和主人家一下就来劲了。结果一晚上,满打满算五个人,生生喝掉了一坛米酒。除了熊乐晨和薛锐,另外三个人都倒了。要不是米酒属于后劲大的,这仨能倒得更早。
于是最后连家人帮着把三人带回了各自的房间,薛锐和熊乐晨自己淡定上楼。
第二天早上,薛锐和熊乐晨一大早按时出现在一楼客厅。
这家的女主人都懵了:“二位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啊?这么厉害!”
“有什么事?”熊乐晨看了一眼手机,“不是说过半小时出去吗?”
按照人类的习惯,早上提前半小时下来吃早餐,时间不是刚好?
“是阿骐跟你们安排要出去玩吗?哎,他都还没醒吧,我家那个也睡得死死的。”女主人回道,“二位要不打个电话给阿骐问问吧。”
熊乐晨当即就拨电话了。
然后等薛锐进厨房端粥出来,连骐也没接电话,甚至已经出现了“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的系统提示音。熊乐晨挂了电话,过去和薛锐吃早餐。
女主人拿出了很多配粥的小菜,还顺道介绍了口感,倒是省了薛锐不少功夫。两人和主人家的夫人、孩子一起吃了早餐,后来又看他们用剩饭喂了猫狗,熊乐晨就和狗玩了一会儿。
女主人还来讲了一下狗的通人性小故事,说是之前有人在外边不远处摔伤了,一时间动弹不得。后来狗发现了那人,就跑回来叫人去帮忙,这才把人救到了。至此之后,这只狗就特别得宠一些,有时熬鸡汤也专门会给它留下整只的鸡腿。
城里人大概觉得这也算不得多好。但在村里看门的土狗,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不是喂不起,习惯如此而已。
女主人离开后,熊乐晨盯着那大黄狗许久。薛锐看他这表现,问道:“想养狗?”
熊乐晨摇头,又凑近他,低声问:“你以前说,曾经想把我当灵兽契约,是觉得我能看门吗?”
“你拿这狗来自比?”薛锐好笑,“你那时候能帮我看什么门?傻乎乎的,我在路上都得防着别的东西把你冲散了,我帮你看差不多。”
熊乐晨想了想:“那就是宠物。”
“你非要这么比?”薛锐无奈,“那时候,就单纯想带着你,作个伴也好。别的没想太多。毕竟那个世界,那时候的我们,都过不了什么太平日子。”
其实那是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的,但主要对薛锐来说是心理上的,对黑雾来说就物理上的了。
熊乐晨好奇他的想法:“你喜欢那样的世界,还是这样的?”
“以前的话,感觉都差不多。和平的地方多收集物资,不和平的地方多锻炼能力。”薛锐望向门外远处的山脉,静谧且围绕着云雾,“很少像这样,更多是单纯停下来休息。”
熊乐晨想起他以前都是不断前进的,疑惑道:“这样休息,影响你修行了?”
“到了我这个地步,修炼已经是一种缘分了,急不得。”薛锐回道,“停下来也是一种调整,不必担心我的修行。”
熊乐晨点头:“我现在可以给你‘看门’了。”
薛锐失笑:“现在也不要你‘看门’,给我当伴就行。”
这话很有歧义,但熊乐晨的思路是从前面“作伴”的说法顺下来的,所以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薛锐想,你要是会被契约束缚,早被我约束八百回了。
但他不会这么说出来,他只是道:“拿你自己比作狗,倒也不嫌没自尊。”
“‘自尊’?”熊乐晨道,“我知道这个词,知道其中逻辑,但我自己不会有这个体会。我当你的什么都可以。”
薛锐终于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手:“……你别说了。”
“为什么?”
——因为我会忍不住真的欺负你,你还不知道。
“不为什么。”薛锐这么回答,正要带开话题,熊乐晨的手机响了。
是连骐回拨来的。
总结一下,他今天宿醉更严重,真的爬不起来。道歉之后,他表示真正起来得下午了,让熊乐晨和薛锐随意行动,想吃什么、玩什么都由他出钱。
熊乐晨挂了电话,和薛锐面面相觑一阵,问道:“现在,干什么?”
“要么,出去转转?”薛锐想了想,“昨天来的时候,连骐已经把宗祠指给我们看了,我们去附近山上看看。不然今天下午去宗祠,他肯定没力气再去周围爬山了。”
主要是不用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凡人来来去去。薛锐更喜欢只有自己和熊乐晨独处的氛围。
熊乐晨依旧言听计从:“好。”
连家的祠堂坐落在一座山的山脚下。
山上乍看着郁郁葱葱,还有通往山上的路,熊乐晨和薛锐就走上去了。没想到这条路通往的不是山顶,而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工厂。
这工厂已经破旧得只剩断壁残垣了,屋顶都也只有一半,根本看不出原来是生产什么的地方。周围杂草丛生,没多少人活动的痕迹,倒是有些羊粪鸟屎之类的污秽之物,看起来就是放羊放鸡会路过的地方。
熊乐晨还挺奇怪:“这地方不用了,为什么不铲掉干别的?连骐家那个亲戚,连一个菜园子的地两个月没种都一直念叨,这个地怎么就这么放着了?”
“不知道。”薛锐不是很在意这种事,反正破烂建筑他见得多了。他只是望着山上:“还往上吗?”
熊乐晨也望上去,虽然山中没有路,可这对两人来说不算什么。于是他回道:“走走吧。”
两人就这样走进了连小土路都没有的山林,又是斜坡又是灌木丛,两人却如履平地。这山上不是经济林,而是原始林,树木不那么规律,地面上不一样的东西也多。熊乐晨却看也不必看,边走边跟薛锐讨论所谓“气场”“地脉”的问题。
薛锐道:“这里说的‘气场’,不是指的异常于其他的‘气’或‘能量’,而是指本来此地的‘能量流动方式’。风是能量,水是能量,土地是能量,树木也是能量。万物有‘能’,流转循环,是为‘气场’。”
熊乐晨有点懵:“……不懂。”
他环视四周:“现在我们周遭也有这种流动吗?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不到?”
“因为你天生天养,本来就是天地余能汇聚而来。就像人类要呼吸,但一般都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薛锐道,“等你的能力再提高一些,或许就能摸到门槛了,一通即通。不过也有可能,你的成长中是不需要了解这种自然之能的。你只需要分辨明显的能量团,将之吞噬,就能长大。所以如果你很强大了还是感应不到,也不奇怪。”
熊乐晨想了想:“人类总比我们这样的……东西,懂得多。”
“因为人类总要建造各种条条框框,然后把自己的认知一个个放进去,形成所谓的‘系统知识’。人类甚至还喜欢制造很多凭空生出来的‘知识’,这种‘知识’,可能很快就会消失、甚至被证明是错误的。但在这之前,‘知识’依旧要被传播。”薛锐道,“就像一个门派里,很多人即便没太多天赋,他们依旧会懂得很多大能才能感知到的事。”
顿了一下,薛锐又道:“知道得多,也未必是好事。所谓‘心魔’,所谓‘桎梏’,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烦恼。很多大能都是突破了这些,懂得了、醒悟了,才能更上一层楼。但‘突破’本身,何尝不是一种心魔?”
熊乐晨听得似懂非懂的:“你也还有不懂的吗?”
“我不懂的事多了去了。”薛锐拉着他上了一个大斜坡,笑了笑,“没有人能全知全能。全知全能的是神,是造世主,是一切本源的存在。”
熊乐晨想了想:“如果‘蜉蝣’继续成长下去,能穿透的世界线足够多,算是‘全知’吗?”
“你这么问,算。”薛锐回道,“可是‘蜉蝣’靠汲取其他存在的能量而发动,谁能提供那么多的能量?即便是你我,也就能看到一段时间罢了。要是有谁能支持‘蜉蝣’看得足够多、也足够远,那这个存在本身,也应该是难以预估的强大……”
话音未落,熊乐晨忽然被某种波动吸引了注意力,扭头望向前方:“有东西?”
薛锐自然也感觉到了,收起了没讲完的话头:“去看看。”
反正没人,两人如鬼魅般快速接近了方才感知的地方。到了目的地边缘,他们才停了下来,踩在地面。
这是一个没什么树的空地。
它出现得有些突兀,像是在山坡上忽然变出了一块平地。虽然这个区域也不算太大,三四米见方,但郁郁葱葱的树林间漏了这么一块地,啥树都不长,着实突兀。
更突兀的,是这块空地中间,立着一段楼梯。
是的,一段啥都没连接的,楼梯。
这是一段旋转楼梯,中间一根支柱,楼梯和扶手都是金属制成,黑色的油漆斑驳掉落。它就这么孤零零地伫立在森林之间,大约两层楼高,光用肉眼就能看出上边什么都没有。薛锐和熊乐晨走近楼梯,期间仔细观察了附近地面,也是毫无建筑残余痕迹。
熊乐晨停在楼梯第一阶下边,抬头望着楼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一段楼梯?它要连接建筑的话,建筑本体呢?要是它是某种“瞭望塔”,可周围的树都比它高,这有什么好看的?
“刚才一瞬间的某种波动,和它有关吗?”薛锐也解释不了这个楼梯,他摸了摸楼梯的扶手,感觉很真实——不,那就是真的、结结实实的——他自己也拿不准这楼梯到底是本来就在这的,还是真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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