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熊乐晨的眼睛一下就动了,聚焦在他脸上:“怎么?”
“没怎么。”薛锐把他放到床上,躺好,又捂住他的眼睛,“你就那么睁眼站着,有点怪异,我想让你躺下。你闭眼,慢慢想吧。”
“吓到你了?抱歉。”熊乐晨乖乖闭上眼,“下次我会先做好准备的。”
“在别人面前做好准备就行,在我面前,就随便你。”薛锐收回手,但人没离开,就坐在床边,“反正我可以直接把你放好,你又不会反抗我。”
熊乐晨“唔”了一声,再次不动了,沉浸到了回忆里。
薛锐垂眼望着他,也一动不动。
——说你不会反抗我,你还真不反驳,傻东西。
十来分钟后,连骐来敲了熊乐晨的房门。
开门的是薛锐,连骐乍一看到是他,还怔了一下:“薛老师?熊老师呢?”
薛锐就站在门口,毫无让开的意思:“走了一天,休息。”
“哦,确实,今天辛苦二位了。”连骐道,“我已经叫人来接了,晚点就到,咱们吃完晚饭就走哈。”
薛锐神色淡然,“嗯”了一声,显然不准备展开对话。
连骐却还有话:“待会儿晚饭我也不想下去吃了,等下吃到一半又有什么人跑来叽叽喳喳的,烦都要烦死。我爸又说不许在村里动手,那我避开总行了吧。二位怎么打算?不想下去吃的话,不嫌弃就来我房间里一起吃?”
薛锐道:“送来这里就行,我们自己吃。”
“哦,好。”连骐点头,“还有,警察应该不会来找我们调查了。那个连三哥前天就不知所踪,昨天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和我们屁关系没有。别听那些人乱吓唬人,小儿科的水平,还想吓到我?可笑!”
连骐说“警察不会来”,那就是真的不会来,他至少有本事探听到这件事的动向。
他还问:“对了,之前说的失踪案,还查吗?二位想查的失踪案,应该是想看和那个楼梯有没有关系吧?说实话,看到刚才那帮人,我不想查了。他们要作死就随他们去,我这几年也不会回来祭祖了。啧,要不是怕宗祠乱扩建影响到我家,我连扩建宗祠这事都不想管了。”
“随便。”薛锐的态度依旧很淡然,“查不查都无所谓。”
反正已经提交给“特美办”,有必要的话他们会去处理。
“行,那就不管了。”连骐道,“吃饭和回程的事,劳烦薛老师跟熊老师说一声。这次行程给二位带来的不愉快,也请二位多包涵。我安排得有差池,给二位道歉,稍后也会有些薄礼,二位别放在心上。
“对了,刚才那些上门找茬的人,之后也会受到教训的,绝不会让二位白受这个委屈。回头有结果了,我也会告知二位。”
薛锐其实根本不在意那些普通人的命运,又哪里会计较连骐所谓的“赔礼”是什么,于是他只是继续淡淡地“嗯”了一声。
连骐没别的话可说了,终于离开。
薛锐也关了门,再次退回房中。
然而一个半小时后,连骐信誓坦坦保证“不会来调查”的警方,还是上门了。
他们来调查的,却不是和失踪的连三哥相关。
“什么东西,怎么又有两个小孩不见了?”
连骐听得直皱眉:“这村里三天两头有人走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一年都来不了一次,熊老师和薛老师更是第一次来,怀疑我们也太夸张了吧。”
警察还没来得及说话,跟着来围观的人就道:“那两个孩子早上还和哥哥去山上玩,下午就不见了。这两人上午和下午都上山了,可不就嫌疑最大么……”
连骐听得火冒三丈,一看又是晚饭前来找茬的那些人之一在发言,立马开骂:“放你妈的屁!你怎么不说下午一群人上山去找人的时候,有人把小孩拐走了?”
“你……”
“好了,都别吵!”警察拦住双方,“我们只是来问一下,不是说谁有嫌疑,不相关的人不要在这影响我们调查。”
随后,为了彻底隔开那些看热闹的人,警察借了一个房间,准备带连骐等人进去单独询问。
到这份上,连骐已经完全迁怒警察,彻底不想配合了。他进房间就是一句话:“我要联系我的律师,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这会儿来出警的还是当地村级派出所的警察,哪里遇到过这种电视剧里才见过的举动?于是他们劝道:“刚刚我们也说了,只是要问问情况,不是说你们有嫌疑。你们只要说清楚今天都干了什么,见没见过两个小孩,谁可以证明,就可以了。要是有别的消息,也可以告诉我们。”
连骐靠着椅背,打定主意不说话。
警察也是气闷,又暂时拿他没办法。人家的合法权利,还能怎么着?警察只能看向薛锐和熊乐晨:“那你们二位说一说吧。你们上午和下午上山,都见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几点上下山的?”
连骐立马拦话:“他们也等律师!”
警察皱起眉,正打算把连骐先带出去,然后分开单独询问薛锐和熊乐晨,熊乐晨就道:“我要先打一个电话。”
警察问:“打给谁?”
连骐道:“你现在也管不着人家打给谁吧?我也要给我律师打电话。”
他们这么不配合,警察也来了点脾气:“那你们打,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打完。”
连骐:“私人电话,谢绝旁听。”
警察只好出去了。反正这个房间没有窗,只要他们守住门,这三人也跑不掉。不过他们刚出来,连骐也跟着出来了。连骐没走远,就进了斜对面的厨房,在警察能看到的地方打起了电话。不过连骐张口讲的是M市方言,警察听不懂,只能悄悄开启了录音机。后来证实,他确实也只是打给了律师,让对方找当地的律师过来,没说太奇怪的话。
至于连骐为什么不和另外两人一起在房间里打电话,警察不知道,也没问出来。
警察和连骐都不知道的是,熊乐晨在房间里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绕了一大圈,最后推动了一群人的行动,这规模把村里人都吓了一跳。
当天夜晚,连骐的车不仅带来了他的保镖,还带来了临时律师。
不久,市里的刑警队也到达了村里。他们带来了方便夜间行动的探照灯,以及几只警犬。
失踪孩子家附近的山被封了起来,所有准备连夜在山上找人的村民被赶下来,警戒线拦住了看热闹或是着急的人群。
晚饭前去找连骐等人问话的村民也在这里,他们眼睁睁看着和连骐在一块的那两个年轻的“大师”——熊乐晨和薛锐——同市里来的警察并肩而行。他们看起来身份对等,不像是警方逮捕了两位“大师”。而他们走到山脚下的警戒线旁边后,警察撩起了警戒线,两个年轻人就当着看守警察的面走了进去。
众人有些懵。
——怎么,警察也信“大师”的吗?
“不用走太远,应该就在这座山上,不会远到翻山越岭。”
熊乐晨被薛锐牵着,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沿着山路往上,边走边淡定地说着:“也不用翻找植被茂密的地方,找那种容易挖开的空地就行。”
旁边一起走的警察是警方和当地“特美办”的对接人,闻言看了一眼熊乐晨:“你确定吗,熊老师?照这么说,那我可就叫他们重点就搜查这座山了。”
“确定。”熊乐晨回道,“应该在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上面最多有点枯叶树枝遮挡,即便有石头也不会很大。成人多看几眼就会觉得奇怪,不会在太刁钻的地方。但白天的时候,从山下村里不会轻易看见,可能附近有树木能遮挡视线。找吧。”
对接人举起手机,将熊乐晨的话一五一十复述到了群组里。说完后,他放下手机,又冲熊乐晨道:“熊老师,你这话听着很渗人啊,你也感应得太详细了吧。”
“我确实看到了细节,但即便都说出来,你们还是得找到切实的证据才能判案。”熊乐晨回道,“‘特殊人士采用特殊办法获得的结论,不具有法律效力’,我记得有这条规定。”
“确实有,但这不是多听听你们的意见吗?即便是平时的破案,也不是漫无目的地乱查的。先有思路,再照着查嘛。”对接人笑了笑,“不过能找到尸体的话,等于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至少失踪案就真的变人命案了。”
顿了顿,对接人又感叹道:“但即便我们市里也有‘特美办’,我可从没遇到他们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哪哪哪有尸体’的。要是都跟熊老师一样,岂不是什么悬案都不存在啦?”
“这次碰巧我们在这里而已。”熊乐晨回道,“如果不是离得近,还机缘巧合下感应到了,我也不会有这么精准的信息。”
对接人道:“这可何止是精确,简直就跟亲眼看到似的……”
薛锐瞥了他一眼。
——确实,跟亲眼看到的差不多了。
时间退回之前,熊乐晨翻找记忆之时。
他一躺,就躺了半个多小时,躺得旁边陪着的薛锐心底逐渐毛躁。毕竟熊乐晨搜索和过滤事件的速度应该是相当快的,他不会有任何的感想,只会判断“是不是”,然后把非目标的事件快速放过。要是这么久都没结果,要么就是太难找到目标了,要么就是熊乐晨对某些环节的记忆有所模糊,难以精准定位。
薛锐还有点担心熊乐晨会沉浸在这些世界线中。虽然理论上不会,但薛锐总会在某些时刻觉得,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熊乐晨。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使得熊乐晨陷入原本不会涉及的危险中。
于是等到熊乐晨睁眼的时候,便看到的便是薛锐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熊乐晨就问他:“你怎么了?”
薛锐在熊乐晨睁眼的一刻,正要开口问,却反而听到了对方的关怀。他心下一松,回道:“没什么,看你一直躺着,奇怪你到底在看什么罢了。你还好吗?”
“很好,我没事。”熊乐晨坐起来,“我躺了多久?”
薛锐抬手理了一下他躺下去弄乱的头发,回道:“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你找到那个人的下落了吗?”
“没。”熊乐晨一点不介意他触碰自己,说道,“我找到了和现在所发生的事很像的世界线,但往后一直推,都没再找到和这个失踪案相关的信息。可能是截止到我能看到时间,也还没找到那个人;也可能是找到了,只是我们没关注这个消息,所以我搜索不到。”
薛锐听他说过所见到的“未来”有多远,也知道从“现在”到所见到的尽头这么长时间里,理论上还能分出无数条世界线。因此薛锐只当这大半小时,都是熊乐晨在搜索能记得的所有时间线。反正只要熊乐晨顺利“醒来”,就没啥大事。于是薛锐道:“没找到就没找到,也不是一定要一个结果。没找到就算了。”
“嗯。”熊乐晨顿了一下,又道,“但我在一部分的时间线里都看到了一件事,算起来就是今天发生的,不知道要不要说。”
“和我说都需要犹豫?”
“和你当然不用犹豫。”熊乐晨道,“那我和你说,你来判断要不要和其他人说?”
薛锐点头:“你说吧。”
熊乐晨这才道:“我看到今天,这个村子还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失踪者是两个孩子,一对姐弟,应该都不大,是小学生。
“他们的父母是在下午回家后发现孩子不见的,家里只有最大的儿子在家。这个大儿子自称要准备晚饭,去家里菜地采摘豆角了,没注意弟弟妹妹的动向。
“我看到了后面的警方调查结果——这是一起谋杀案。”
“看”到谋杀案后,熊乐晨和薛锐将此事告知了“特美办”。
他们当然不会说是从世界线看到的,而是说熊乐晨偶然感应到了一些画面,感觉很血腥,所以需要“特美办”进行协调。卢萍和杜芳芳那边立即进行了联系,一圈转下来后,确认了熊乐晨所述的“两名儿童失踪案”的确存在,但目前失踪儿童还生死未卜。卢萍协调了本地“特美办”的对接人,并最终推动了人员奔赴下村,连夜上山搜查。
期间,熊乐晨还给正在赶来村里的对接人打了电话,说自己正因为儿童失踪案的事被当地民警调查。对接人听完,就让他们先配合问询,等他到了会协调的。
不过最后也不用对接人出面,因为连骐的临时律师先到了。律师陪着连骐、熊乐晨和薛锐接受了当地民警的询问,那场面,怎么说呢……就是答了,但没完全答。
反正就是三人承认自己的行程,但就是不回答自己的目的。民警问话,他们就沉默。反正律师就在旁边,一时间还真是拿这三个不开口的人没办法。
再后来,市里刑警队打来电话,接手儿童失踪案,民警就被彻底调开了。
其实这次刑警队里出动的成员,绝大部分是不知道具体信息来源的。他们只知道接到了线报,要在山上搜两具儿童尸体。面对群组里数条“不用精搜”“肯定在比较好找的地方”“小孩子都能挖开的那种”的信息,刑警们一开始不以为然。搜索哪有不认真搜的?“地毯”不认真,等于不“地毯”,归零式重搜可是很麻烦的。不过毕竟还是在黑夜里,即便有探照灯,有些地方依旧难以行动。因此碰到比较复杂的地形,不熟悉本地的刑警们就会停下来做标记,等着白天再来确认。
事实证明,群组里的提醒是正确的。
甚至于,这些提醒都不怎么需要,因为派来现场嗅闻的汪汪队立了大功。它们分别是负责搜救和负责找尸体的两种工作犬,在夜里被带上山后,两只工作犬最终集合在了同一地点。
空地,一定范围内没有树和灌木,有新放上来的落叶和枯枝等,部分地方踩上去有点松——一切都符合熊乐晨的提醒。
而挖掘的深度,确实也没多少。
等对接人、熊乐晨和薛锐来到现场的时候,挖掘工作甚至已经结束。
警戒线内,几名警察正在拍照和测量,旁边的地面上有两个长条形物体被塑料布覆盖着,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两个孩子的遗体。
“唉……”对接人心里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想想等在山下的焦急的父母,对接人现在已经开始觉得于心不忍了。
他转头看向同样在警戒线外站住的熊、薛二人,说道:“我们就别进去了,破坏现场。早知道能这么快找到,二位老师也不用辛苦上来这趟。”
熊乐晨也没一定要进去看,只是偏头和薛锐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又转回来看向对接人:“那,我有些话和你说,你过来。”
三人一起走到了几米开外,离其他刑警稍远了一些。对接人还以为熊乐晨是要说什么私事,或者为了不影响现场调查,才走这么远的。然而熊乐晨一开口,对接人才知道,走开是为了讲述更爆炸的消息。
因为熊乐晨说的是:“我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对接人:“……哈?!”
两具小小的遗体被运下山的时候,孩子父母一下就崩溃了。
他们哭喊着扑上去,想要看看担架上的孩子,却被警察拦了下来。两个孩子死于非命,得安排尸检,现在不能让别人再影响到遗体上的证据。两名死者的哥哥没在现场,警察问了一圈,分了几个人出来,要求父亲带人回去找哥哥。
还处于震惊中的父亲有点反应不过来,问道:“为什么还要带上老大?他一个孩子,看着弟弟妹妹这样,会怕死的……”
当着这么多围观群众的面,警察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只道:“都是你们家的人,他还是最后看到孩子的,我们要找他问点问题。都要问的。”
父亲这会儿正六神无主,只能警察说啥是啥,就带着警察们走了。
村民们一部分跟着回去了,另一部分还想跟着运送遗体的这边,警察们也挥着手叫他们“散了散了”。只有女孩的母亲亦步亦趋跟着,警察没管,反正就顺便带去调查了。
而熊乐晨和薛锐,则是在对接人的协调下,不必再经历任何调查。他们回到暂住的小院,连骐和他的人都等在这里。熊、薛两人回来后就喝了几口水,随即就上了车。临走之前,小院男主人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连骐:“阿骐,你请来这两位大师,真的不能看一下连三哥去哪了吗?”
连骐现在对这村里的都迁怒,冷笑道:“看什么?又想看出个坟头来啊?人家发善心,回头又给狗咬吕洞宾了,换我我也不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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