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手指散发蜂蜜的香味,小东西呜呜嗷嗷的去舔他的手,宋时安一面笑,一面纳闷。
这狗子长得很像罗纳威的幼崽,华国古代也有外国狗子?
他和狗子玩的开心,正琢磨要不要把狗子带下山养,便听见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和一声撕心裂肺的吼。
“宋时安,回去,关门!”
刹那间他抬起头,看到的光景足以让他肝胆俱裂。
一头肥壮敦厚的大黑熊,正四肢着地,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奔了过来!
许仲越设好陷阱后,在林子里转了几圈,又打了一只山鸡才回来,他远远的便看见宋时安蹲在家门口,和一只似狗似熊的崽子玩儿,而他不远处,赫然是一头黑熊伏身慢慢靠近。
和肥胖憨厚的外形截然不同的是,熊其实是凶狠又狡猾的动物,它们甚至看得懂猎人设下的圈套,有些开荤吃过人肉的熊罴,竟然会蛰伏伪装,悄悄潜入村落,能耐心的用上十天半个月把一村子人都吃光!
许仲越在山中捕猎极是小心,若窥见野熊的踪迹,总是不惊扰悄悄避开为上。那熊动辄三五百斤重,皮糙肉厚,等闲兵器箭矢很难伤到分毫。
危急时刻见那黑熊朝宋时安扑去,宋时安吓得僵立当场,情急之下他反手取弓搭箭,奔跑中三箭朝着黑熊射去!
“关门!”
宋时安吓得耳根嗡嗡发麻,朝后连连退去,几步跌坐在地,那熊即将扑进门里,却被三箭射中背脊屁股,只是它皮毛油亮光滑,箭矢浅浅扎了进去,在熊狂怒咆哮中落在地上。
在男人“关门”的吼声中,宋时安抖着手把门合上,下意识按照许仲越教过他的方法,使出全身力气将一长段粗实的树干塞进门闩之间,他还在哆嗦时,那熊又翻身扑了过来,重重的撞在门上!
两扇门顿时从中间豁开一节,宋时安甚至能清楚看到黑熊那凸出的熊吻,它正发了疯的往门里挤。
许仲越终于急奔而至,距离太近,他双手持长刀,飞身而起,朝着熊脑袋砍劈下去!
那熊脑袋被砍破一个豁口,顿时鲜血长流,它凶性大发,终于不再撞门,掉头去对付许仲越。
宋时安从门缝里看得清楚,浑身的血都朝头上涌,他尖叫一声就要去开门闩,却又听到许仲越的大喊:“不准开门!”
听着外头熊的怒吼、人和兽的搏斗声,宋时安眼泪狂流,他团团转了两圈,看见围墙里架着的梯子,忙靠好往上爬。
只见许仲越临危不惧,再次张弓朝黑熊射去,这一回正中黑熊鼻子。
那是熊身上唯一的软肋,黑熊两度受伤,疼痛和鲜血让它兽性大发,不但没有倒下,反倒更加迅速的朝许仲越冲去。
许仲越想来是为了把黑熊从屋子引开,朝反方向跑出去,他数次射箭,箭囊一时空了,便干脆扔了弓箭翻身上树。
那熊并不放弃,竟人力而起,熊掌直朝树干大力拍打,要将许仲越从树上拍下来生生撕碎!
--------------------
第二十七章
眼看着那树被黑熊摇晃得枝叶乱晃,说不准下一刻许仲越就要摔下来,被黑熊撕个粉碎,宋时安几乎想从梯子上跳下去。
他手心冒汗,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一对凄楚的大眼睛。
许仲越仓促间上的那棵树,树干并不纤细,却被盛怒中的黑熊拍打得来回摇晃,他心知熊能爬树,如今不过是头鼻受了伤,一时行动受阻,当整棵树几乎要被黑熊拍弯的一瞬,许仲越迅速腾挪回转,竟手持长刀朝黑熊扑了下来!
他初次狩猎换回银钱后,便专程去过一趟府城,花光所有积蓄买了一柄上好的钢刀。
精钢制成的刀,开刃锋利异常,吹发可断。如今他倾尽全力的一扑,黑熊伸爪去挡,寒光闪过,那熊的前爪竟生生的被砍断在地。
熊这种猛兽,除非把它彻底杀死,否则接二连三的受伤出血,只会越来越狂怒暴躁,那熊疼得长吼,声音震耳欲聋,别说附近的鸟雀走兽都吓得纷纷躲避,连宋时安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宋时安惊恐到了极点,周遭的一切动静反而放大了,他能听见黑熊口涎和血水滴答落进草里的声音,许仲越持刀的右手微微转动,骨骼的咔咔声,和小狗似的小黑熊发出的噫噫呜呜声。
高高的围墙外,一人一熊仍在对峙,熊受伤颇重,人几番来回,额头脸颊也满是汗珠,清冷深邃的双眼紧盯着黑熊,攥着刀的手背上青筋浮凸。
突然,高墙后探出一人,他一手抱着黑熊崽子,另一只手举着熊熊燃烧的柴火——刚从厨房灶台抽出来的。
那柴火上还抹了一圈猪油,火焰熊熊,不会轻易熄灭。
“我把你崽子还给你,你赶紧滚啊,不准伤我夫君!”宋时安一面说,一面颤巍巍的踩上了最高一阶的梯子,那长梯斜靠在墙上无人扶,他只要一有动作,脚下便微微的抖动。
黑熊崽子短肥的四肢在半空中来回晃动,嘴里又可怜巴巴的噫噫呜呜起来。
母熊听见声音,被血染湿了的眼看得不甚清晰,它侧头瞅瞅许仲越,又转向了围墙后方的宋时安和熊崽。
宋时安抱着熊崽的手探出去,将熊崽朝远离许仲越的方向抛出去,那熊崽生的肥肥短短的,半空中便四肢蜷起,肉球似的落地后骨碌碌滚得更远。
母熊只剩下三爪着地,仍跑得飞快,一下叼起熊崽,再次人立而起,和许仲越对峙。
汉子伤了它一爪,熊是有报复心的。
许仲越刀尖自下而上挑着,只要黑熊再朝他扑过来,拼着被利爪抓穿身体,他也要将黑熊的肚腹彻底剖开,彻底解决这凶患。
宋时安一面叫道:“滚啊!”,一面将权且充作火把的长木柴朝许仲越抛了过去。
许仲越不敢弯腰俯身,脚尖一挑,将那木柴踢至半空,左手一抄,带着火焰的木柴朝着母熊方向晃动,火光和热气吓得黑熊呜呜低吼,挪动笨重身子慢慢后退。
它面朝着人,极谨慎地挪了十来步,见许仲越并没有追击的意思,终于放下尚存的一只前爪,叼着熊崽飞快的跑了。
不多时,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见黑熊跑远了,宋时安忙过去开门闩,一不小心那栓门的木条上有根刺,深深的刺进他的手指里,他也并不觉得疼。
将两扇大门打开,他小炮仗似的冲进了许仲越的怀里,纤细的身体竟撞得汉子朝后一个趔趄。
许仲越紧紧搂着他颤抖的腰,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哪怕是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战胜一头狂怒的黑熊。
刚才他抱了必死的决心,只想给夫郎留下生机。
“先……先回屋去。”宋时安生怕黑熊再来,伤了他的夫婿,还没等许仲越反应过来,便拖拽着汉子往回走。许仲越常年在山林中狩猎,心知黑熊负伤逃窜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但他见宋时安脸色惨白,双眼大睁,不断的无声流泪,显然是吓得狠了,便也不多解释,先照他的意思来。
门又重新闩上不说,许仲越还推了院里两块修理围墙时废弃的大石,有这两个东西把厚实的木门抵住,哪怕真有一头熊再来撞门,也是肯定撞不开的。
许仲越还没说话,宋时安便迫不及待的把两只手放到他的身上,从健壮结实的胸膛,到精瘦的窄腰,细细的摸索着汉子的身体是否受伤。
许仲越看着他泪光盈盈的脸,豆大的泪珠不断汇聚到尖尖的下巴颏上,已经沾湿了一片衣襟。
“我没事……”话音戛然而止。
宋时安被木刺伤到的指腹不断渗出血珠,擦到了他的衣服上,许仲越心疼的很,握着夫郎软软的手,把木刺小心的挑了出去。
“是我不好……”许仲越后悔,根本不该带夫郎上山来玩,若黑熊伤了宋时安……他简直无法想象下去。
宋时安也摇头:“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去逗那小熊……”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回首处只是形单影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许仲越陪伴,他俩在一起是这么开心,若许仲越死了,这世上就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再次形影相吊。
他整个人都陷在许仲越的怀里,湿漉漉的脸还不住的去贴汉子的脖颈,刚刚死里逃生,隐藏在深处的恐惧催化了感官,许仲越沉喑着嗓子,说:“乖,别哭了,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守着你。”
宋时安哭着勾他手指,孩子气的重复说:“不准哄我。”
他鼻头都哭红了,许仲越用自己高挺的鼻尖去蹭夫郎的鼻尖,只觉得怀中的他小小一团,可爱得心坎儿都化开了。
若说之前都是半推半就,这一回宋时安体会到了情到深处水乳交融的幸福。
而许仲越只顾看着夫郎凝脂一般雪白的皮肤,情动时如覆上了一层接一层的桃花,更显出地上的夹袄和床单粗糙。
他的夫郎,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出了黑熊这一遭惊险,两人彻夜温存,第二日一早许仲越特意在院墙上插了两个火把,有火烧着,猛兽便不会轻易来袭击。
宋时安合眼躺在床上,睡得很香甜,他不欲打扰到夫郎的休息,关门时从外头将门死死抵上,脚下生风的跑到了昨日设置的陷阱处。
宋时安一睁眼,便听见了咩咩叫的声音,他赶紧披衣裳下地,就看见院子里多了好些活物。
两只翅膀被绑好的山鸡,一头花鹿,一头野山羊。
那花鹿是公的,头上的角生得崎岖健壮,只是蹄上带血,是被许仲越下的陷阱夹住。
许仲越回来时顺便采了些止血的草药,嚼了往那鹿的蹄子上涂抹,他手劲儿大,将那鹿按着,鹿睁大了怯生生的眼睛,扎挣不得。
野山羊是踩进陷阱里的,身上没伤,许仲越给它栓了个绳儿,那羊脾气比鹿还暴躁些,咩咩叫了几声,又试图低头去顶许仲越。
“这都是你捕回来的吗?你真的太厉害了!”宋时安两眼闪着光,拿了把野菜去喂鹿和羊。
“这次打回来的东西就不卖了。”
许仲越涂好了草药,又撕了一条布给鹿缠上,说:“鹿肉、鹿血和鹿茸都是大补的,把它带回家去养一些时日,杀了给你补气血。”
夫郎嫁过来后,脸上肉稍微多了些,整个轮廓看上去还是瘦伶伶的,得好好的补一补。
“这野山羊怀里揣了小羊崽子,若是平常,我就把它放了。”
听说野山羊怀孕了,宋时安惊奇地端详起来,这羊肚子确实往下耷拉着,鼓鼓囊囊的。
他想摸一摸,那羊又咩咩叫了两声,想踢宋时安,他赶紧停了手。
“但我听老人说,这野山羊的羊奶极是滋补,反正咱们家后院大,除了骡车之外,再加上一头鹿几只羊还散得开,等小羊生下来了,你每天有羊奶喝。咱们把小羊好好的养大,它们身上的羊毛,够给你做几身袄子穿。”
北边冷,那边的人为了御寒,要么会把羊皮带毛整个剥下来,做一身羊毛袄子,御寒挡风胜过棉袄十倍。还有一种方法,是把羊毛剪下来,织成的料子做衣裳,这种也很耐寒。
这些事情没人告诉许仲越,他像是天生知道,看见什么好猎物,与之相关的事物便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剩下两只山鸡,一只给你姨妈送过去,一只我们自己吃。”许仲越摸了摸夫郎的肉脸颊,“给你补一补。”
这一大篇的话,来来回回都是“补一补”,宋时安警惕地鼓起腮帮子。
许仲越是有多喜欢肉肉啊,该不会把他养成小胖子吧?
他摸了摸腰,觉得裤腰带都紧了。
许仲越笑着,又给了他会心一击。
“咱们家是要开饭馆的,自家掌柜兼主厨,怎能瘦骨嶙峋?”
宋时安瞥他一眼,好家伙,许仲越平时不吭不哈的,真开口,句句击中要害。
看样子,他必须为一生的职业做出牺牲了,未来长出来的每一斤肉,都合情合理的可以称之为工伤。
--------------------
接下来的两三日,许仲越只和宋时安闭门不出,守在院子里过逍遥日子。
宋时安是停不下来的,他收了蜂巢,从厨房找了些废弃的瓦罐,将蜂蜜全灌了进去,再仔细盖紧,用草绳层层裹缚,前几日他收的果子,也洗了干净。
许仲越砍下来的那只黑熊掌,也被宋时安仔仔细细的收了起来,若在山下,多搁几天这熊掌该臭了,幸好山上天气寒冷,忽而一阵风雨刮过,只见无数树影在纸窗上摇晃,那熊掌也自是安然无恙。
等到花鹿腿略好了,可以自己行走,许仲越便搓了更加结实的长草绳,将鹿和野山羊牵在一起,剥毛处理干净的两只山鸡和熊掌都放进竹篓子里,两人下山朝陈刘村走去。
他们进山的这五六日,陈家大哥也没有歇息。
他家有五亩水田,两亩旱田,兄弟俩带着孩子们一起伺弄,如今秧苗早已插下,杂草也除了几次,老水牛病死后,卖的钱添了些又买了一头雄壮的水牛,耕田犁地不在话下。
因空闲极多,陈家大哥每日一早,便吆喝孩子们赶紧干活,干完了活儿,须得去水田里捞黄鳝泥鳅。
孩子们热天本就喜欢下水,如今又有钱赚,自然是玩儿得不亦乐乎。
晚饭后,趁着大夏天日头晚下去,陈家大哥便一桶一桶的检查起来。
“这一桶不成,这黄鳝压根是些鳝鱼苗儿,连筷子粗细都没有,赶紧把桶子倒回去,明日重新捞了再说。”
见自家男人训的是兄弟陈老二的俩儿子,陈家大哥的媳妇悄悄在一旁挤眉弄眼的。
陈家大哥不为所动,指着桶子说:“不拿回去,我连桶子一起给你扔了。明儿起,再也不必捞了。村子里想干这活儿的人多的是,你们不想干,赶紧回去!”
侄儿们都有些怕大伯的,见陈家大哥动了真怒,忙不迭拎起桶子,一溜烟朝院外田埂上跑了。
其他几个孩子费劲提来的桶子,陈大哥也一一检查过,确认鳝鱼和泥鳅都又肥又大,这才数出铜板现结,几个村里孩子长这么大了,荷包里就没装过钱,都欢天喜地的接了,一蹦三尺高的跑了。
等人都走了,陈家大哥见陈老二和老二媳妇面上都讪讪的,磕了磕旱烟袋,把话摊开了说明白。
“你们是觉得,我刚才当着别家孩子的面,给旺儿和二狗没脸,你们难受了是吧?”
陈老二没吭声,老二媳妇堆起笑,说:“瞧大哥说的,你是旺儿和二狗的大伯,训他们两句也是应该的。只是许屠户的钱都放在大哥手里头,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不过是一桶子黄鳝泥鳅,稍微细点有什么关系?”
陈家大哥板着脸,说:“你真是聪明面孔糊涂心肠!咱们陈刘村找许屠户杀猪杀牛这些年,你们还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精细人?糊弄他一次容易,糊弄他两次就难了!”
“远的不说,这附近上千亩水田,水渠里有多少黄鳝捞不得?他愿意找我帮忙收鳝鱼,自然是这些年的交情,对咱们有一份信任在。”
“把这信任磨没了,他手里有钱,随便找别人收鳝鱼,照样一桶子一桶子的往上收。”
其实陈老二媳妇并不是坏人,常年跟着老二在土里刨食,勤扒肯干的。
两兄弟的老娘年事已高,瘫在床上,平时擦洗吃饭,都是两家媳妇商量着轮流来。
只是做娘的辛苦狠了,便心疼家里俩小子,他俩稍微躲个懒,陈老二媳妇总想帮着打一打掩护。
见老二媳妇被说得垂下头,陈家大哥的声气缓和下来:“咱们一年忙到头,一颗汗珠子砸成八瓣,收回来的粮食拿去镇上卖,一斤米才卖两文钱,随便捞这么一桶子黄鳝,就挣足足三文钱。”
“喝酒的时候,许屠户也说了,他夫郎在镇上盘下来个饭馆,先试着卖一卖泥鳅黄鳝,保不准那饭馆将来要米要菜,还要别的,咱们一家把这生意接下来,不止自家的菜地有买主,说不定还能转手去收别家的米菜。这能挣多少钱,你们都算过么?”
陈家大哥的媳妇和陈老二的媳妇哪儿想到这样远的事,都有些惭愧,陈老二算账极快,眼睛顿时亮了。
“还是大哥厉害,咱们老陈家的事儿,还得听大哥的!”反正没分家,大哥说啥就是啥,跟着大哥发大财。
俩媳妇子一开始还有些不信,镇子上的饭馆哪儿有那么容易开起来,但转念一想,许屠户家的夫郎嫩得跟水葱似的,厨房的活儿做的有条有理,卤出来的牛肉又香又烂,连肉里头的筋都软了。
村里别个买了自家的老牛肉回去吃,都说有些嚼不动,可见许屠户夫郎的厨艺精妙。
相似小说推荐
-
路人攻上位合集(陈可羞) [近代现代] 《路人攻上位合集》全集 作者:陈可羞【完结】晋江VIP2023-06-23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65570 ...
-
静水深流(寒菽) [穿越重生] 《静水深流[重生]》全集 作者:寒菽【完结+番外】晋江vip2023-09-03完结总书评数:7660 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