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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攻上位合集(陈可羞)


李明让很果断地回:“不会。”
最后,车留在附近的停车场里, 两人坐公交回去。
早上六点,天蒙蒙亮, 一抹金黄的亮色宛若丝绸一般从天边浮起,一点点地朝着四周蔓延、扩散——今天又是炎热的一天。
上班族们还没起来,刚开始运营的公交车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四五个人,都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李明让刷了两次公交卡,拉着同样困得睁不开眼的李蕴坐到最后一排。
李蕴坐里面,他坐外面。
刚坐下,李蕴的手就跟藤蔓似的缠了上来,脑袋也搁到了他的肩膀上。
公交车开始行驶,沿途缓慢倒退,此时天边那抹金黄的亮色又往上爬了些许,光线呈放射状倾斜而下,笼罩着这个刚刚苏醒的城市。
尽管才早上六点,可街边的摊贩们已经忙了过半,热腾腾的白气从锅炉中冒出,一个摊贩衣袖撩得老高,熟练地将装了米粉的漏勺从锅炉中拿出,掂了掂后反手扣到早就打好调料的碗里。
客人双手接碗,捧到一边支着的小木桌前坐下。
李明让静静看着。
这时,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忽然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李明让还以为李蕴又睡过去了,低头一看,李蕴半眯着眼,十分专注地看着外面。
“哪个?”
“那个。”李蕴指了下,“排了很长队的那个。”
“鸡蛋麻糍。”李明让说。
“鸡蛋麻糍是什么?”李蕴像个好奇宝宝。
李明让也没吃过,一份原味的鸡蛋麻糍都需要小十块钱,他更喜欢买便宜大份的食物。
“好像是浙江台州的特产,应该就是鸡蛋里包糍粑了吧。”李明让说。
李蕴哦了一声,目光还黏在卖鸡蛋麻糍的摊子上。
其实对李蕴来说,新鲜的不光是鸡蛋麻糍,他没好意思告诉李明让,今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国内的公交车。
当然,也是第一次和人一起欣赏沐浴在晨光中的a市。
和李明让一起。
即便坐着有些颠簸的公交车也有意义。
“对了。”李蕴扭过脑袋,抬眼看向李明让的下巴,“我昨晚说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李明让抿唇不语。
“喂!”李蕴顿时不高兴了,伸出手指戳向李明让的脸颊。
李明让看着身材壮实,可脸上实在没什么肉,一戳就戳到了骨头,一点手感都没有。
但李蕴还是多戳了几下。
“李明让,你说话啊!”
李明让看着窗外的视线微微往下一沉,终于落到了李蕴仰起的脸上,两人的脸之间距离不过几厘米,相互都能看到自己映入对方眸底的模样。
“我不知道怎么追。”李明让很诚实地说,“没追过人。”
这次一直出现在李老爷脸上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终于换到了李蕴脸上,他一拍李明让的大腿:“不会可以学啊,你不是学霸吗?你不是年级第一吗?追个人还能难倒你?”
“……”
李明让沉默了。
被李蕴怂恿着追他本人,别说李明让没追过人了,就算追过也没追过这种的。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李蕴那叫一个着急,直拍李明让的大腿,啪啪声响吵得前面的人都在回头,“你说话啊,你想得怎么样了?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有那么难吗?!”
李明让一把抓住李蕴的手。
坐在前面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一边回头一边用力咳嗽。
李明让把李蕴的手按在自己的双手之间,他的手掌比李蕴的手掌大、手指比李蕴的手指长、肤色也比李蕴的肤色深,夹着李蕴的手时像是组合成了一块奥利奥。
“可以是可以。”李明让说,“但我不会追人,只能现学,可能很多方面会达不到你的预期。”
得到肯定答案的李蕴终于高兴了,嘴角一咧,笑成了一朵太阳花,绽放得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你要实在不会,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你照做就行。”
李明让点头:“好。”
李蕴心里甜得冒泡,今天简直是他人生中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早晨,这几天他的情绪大落大起,接着起起起——
这一刻,他仿佛飞入了天堂。
公交车里,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人总算安静了,就是可怜了前面的人,咳得嗓子都快起火星子了。
随着公交车距离总站越来越近,窗外的景色也越来越偏僻,在倒数第三个站时,李明让拉着李蕴下了车。
这里的马路本来相当宽敞,可惜各种被占,街道两边的饭馆占、随便停靠的车辆占、修路修房子的单位和开发商占,在车来车往中,尘土乱飞,和大城市a市沾不上一点边。
李蕴的眉头在下车后拧了起来,昨天中午没来得及说,这会儿吐槽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你在哪儿找的地方啊?我从小在a市长大,不知道a市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李明让拉着李蕴的胳膊,让他走道路里面:“这里房租便宜。”
“可环境也太差了吧!”
李明让说:“我只住两个月,环境差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李蕴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都住这里了,以后我也会经常来,要是我留下来过夜啥的,不相当于我也住这里吗?”
李明让不说话了。
然而李蕴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接受不了,一想到自己要在这跟垃圾场似的地方窜来窜去,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走在这种地方,他恨不得把鼻孔和耳洞都堵上。
“李明让,我受不了这里!”李蕴嚷道,“如果你还要在这里住上两个月的话,我就不来找你了,也不会到你那儿住!”
话音未落,李明让突然加快脚步。
李蕴心中一急,心想自己是不是说得过分了,可嘴上还在不受控地嘚啵嘚啵:“李明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李蕴吹胡子瞪眼的怒视中,李明让走到一个摊子前,转头问他:“吃鸡蛋灌饼吗?”
李蕴一愣:“吃!”
“你想加什么?”
“还能加料啊?”燃烧在李蕴脸上的怒火瞬间一收,他快步上前,盯着摊车上方挂着的大红牌子看了许久,新奇地探了探头,“可以加里脊肉吗?”
“可以。”摊主正忙着做别人那份。
“加土豆丝呢?”
“可以,都可以加。”摊主抬头一看,哟呵一声,“小伙子还挺帅啊。”
闻言,围在摊前的其他人纷纷转头。
李蕴的确好看,但属于精致的好看,哪怕不知道他穿的衣服和戴的手表是什么牌子,也能感觉到李蕴不属于这里,应该坐在写字楼的落地窗前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才对。
李蕴从小到大被人夸惯了,还是第一次在受夸时有些无措,他看了眼李明让,往李明让身上靠了靠,抓了下头发说:“老板你也不错,挺有眼光。”
老板和其他人哈哈大笑。
笑到一半,老板问李明让:“这个帅哥呢?加什么?”
李明让面无表情:“原味。”
老板的笑声戛然而止,低头专注灌饼。
只有李蕴偷着乐。
李明让——
究极冷场大师。
李明让扫二维码付了钱,提着两个塑料袋领李蕴往小区里走,这个小区修了没几年,是安置房,里面的业主多是被赔房子的拆迁户,一赔就是几套,业主自己不住,几乎拿来出租,因此小区里的租户多余业主。
小区里有高楼也有矮楼,高楼三十几层,有电梯,矮楼只有六层,没电梯。
李蕴跟在李明让后面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
终于到了五楼,李明让拉了一把快站不直的李蕴,把拎着的两个塑料袋换到左手,右手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一阵响动。
很快,门从里面推开,一个年轻男人拎着黑色垃圾袋走了出来。
原本喘不上气的李蕴猛地一震,仿佛一下来了力气,唰地站直身体,他看了看年轻男人,又看了看李明让,又惊又怒:“李明让!”
李明让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和人同居了?!”
“……”
果然……

在这位大少爷又要语出惊人之前, 李明让赶紧把人拽了进去。
李蕴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手扯李明让的衣服,踉踉跄跄地跟着人往里走, 走着走着, 感觉到了不对。
“你这房子怎么回事?一点光线都没有,怎么客厅这么窄啊?电视机呢?沙发呢?不会连个柜子都没有吧?”
李明让默不作声, 几步上前, 以最快的速度用另一把钥匙打开房间的防盗门, 随即手往李蕴的胳膊上一抓。
李蕴后面的话刚起了个头, 就被拽进了房间里。
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有盆温水临头一泼, 才进去几秒钟, 李蕴身上的汗水就要冒出来了。
他的嘴巴张成鸡蛋形状, 表情跟见鬼似的,几近震惊地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
一张大约1.5米宽的床, 一套仅能坐下一人的桌椅,一个又小又旧的木衣柜……
剩下除了零零碎碎地放在各处的日用品外,最显眼的就是一大坨塞在床另一头和飘窗之间的编织袋和行李箱了。
有那么一瞬间, 李蕴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他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糟糕的房间。
甚至狭窄到让他无从下脚。
但李明让没当回事,把两个塑料袋放到桌子上, 拿起桌角的小风扇往旁一转,对准了站在门口不动的李蕴。
他摁下小风扇的开关。
一股带着热气的风铺散到李蕴脸上, 吹起他汗湿的额发,露出一截白皙的额头,他表情呆滞、两眼无神地望着已经坐到床边的李明让。
李明让拉出椅子, 拍了拍上面:“过来坐。”
李蕴抿了抿唇,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用力, 他走到桌椅前,眼睛往下一撇:“这么窄坐得下吗?”
“试试。”
李蕴一屁股坐上面,还真坐下了。
李明让坐在桌子的右侧,拿起一个塑料袋,拆开后把袋口往下裹,露出里面一节裹成团的鸡蛋馅饼。
“你的。”
李蕴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好奇和新鲜盖过了对环境的排斥,他接过塑料袋,在顶上咬了一口。
李明让把风扇对准李蕴,隔得近了,风的声音呼啦呼啦,把李蕴的头发吹得炸开了花。
李明让认真盯着李蕴的头发。
直到李蕴问道:“麻糍呢?”
李明让回神:“什么麻糍?”
李蕴嘴里裹着一块,一边腮帮子鼓起,他把咬了几口的鸡蛋灌饼歪向李明让:“里面没有麻糍。”
“这是鸡蛋灌饼,不是鸡蛋麻糍。”李明让说,“这附近没有卖鸡蛋麻糍的,你想吃的话,我们有机会去其他地方买。”
“好啊!”说起这个,李蕴有些期待,倒不是为了吃鸡蛋麻糍,而是和李明让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还是李明让主动提出来的。
他心里美滋滋的,但也就美了一会儿。
“对了,你这房子怎么回事啊?”李蕴问,“刚才那个男的又是谁?他也住这里面?”
李明让拿着自己的鸡蛋灌饼,三两口已经吃了一半,他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才问:“你知道合租吗?”
“合租?知道。”李明让这才反应过来,睁了睁眼,“哦?原来你是合租的啊!”
李明让没吭声,把剩下一半鸡蛋灌饼吃完。
李蕴也傻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合租?他在国外读博时就有同学问过他要不要一起租一套房子,不过他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住,便拒绝了。
毕竟自己独处惯了,惯性思维已经养成。
他哪儿想到合租这种事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那这房子呢?连客厅都没有。”
“这种房子是专门用来出租的,本来有三室两厅,被二房东找人用木板在客厅和餐厅隔了两个房间出来,其中一个就是我住的这个房间,所以房子里没有客厅和餐厅,只有过道和厨房。”李明让解释得很详细,“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客厅和餐厅,连鞋子都放在室内,外面不放任何东西。”
李蕴听麻了。
合租他知道,但隔断这种事就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这会儿第一次听说,哪儿有新奇?简直只有惊悚。
房间里唯一一盏风扇一直对着李蕴,把鸡蛋灌饼吃完后,李蕴没那么热了,转头一看,李明让却是汗水流了满脸,在脖子上流出一道道反光的水痕。
李蕴赶紧把风扇转向李明让:“你也吹吹。”
李明让将风扇转回李蕴那边,起身收拾好桌上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他说:“我没关系,洗个澡就好。”
李蕴立即跟着起身:“我也要洗澡。”
“好。”李明让说,“你先洗。”
衣柜里只挂了新买的几套衣服,李明让拿了其中一套给李蕴当睡衣穿。
今天周六,李蕴不上班,昨天又跟着他在夜店熬了一宿,估计要和他一起补觉到晚上。
房子里原本只有一个卫生间,但考虑到多隔断了两个房间出来,二房东专门找人把卫生间和多出来的部分一分为三——两个厕所和一个浴室。
两个厕所极小,将将容纳一人转身,浴室稍微大些,能容纳下两三人。
李明让把要用的东西都装进洗脸盆里,包括洗澡的毛巾。
他这里没有新的毛巾备用,只能让李蕴将就一下用他的毛巾。
简单说了一下热冷水的开关以及搭放衣服的地方,李明让最后补充:“我把房间的门开着,你有事就喊,我能听见。”
李蕴抱着双臂,略显无措地站在简陋的浴室中间,环视一圈后,勉强点了点头:“好。”
李明让便出去了,顺带上门。
他回到房间,准备换一套床上用品,谁知还没开始拆枕套,浴室那边传来了李蕴的喊声:“李明让!”
喊声很急。
李明让把手里的枕头一扔,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浴室走去。
浴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宽缝,李蕴打湿了水的脑袋从里探出,黑发湿漉漉地黏在他的脑袋上,有点像落水小狗。
连看向李明让的目光都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李明让见李蕴没事,无声地松了口气,脚步放缓:“怎么了?”
“我一个人在这里洗澡不太习惯。”李蕴的手指抠在门框边上,有些用力,指甲盖染上了一层红。
这房子里的空间大多用来做了房间,剩下部分狭窄又黑暗,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厨房那边通着的阳台透进来一点光。
明明还是大白天,浴室里却要开灯。
李蕴倒不是说害怕,毕竟以前一个人在国外也这么过来了,只是想到李明让在房间里坐着,他就想把人喊过来。
李明让沉默半晌,似乎懂了李蕴的言外之意:“我拿椅子过来坐着好了。”
“李明让。”李蕴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然你也进来洗呗?”
孟高的晚班后面接的早班,但他昨天有事,凌晨三四点才回来,于是跟领班请了三个小时的假,一觉睡到八点多才慢腾腾地起来收拾。
刚刚在睡梦中,他听到外面格外的吵,也不知道哪个房间的租户带了人回来,还好也就吵了一会儿。
等他出去洗漱时,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浴室隔壁就是厨房,仅有一墙之隔,由于整个卫生间都做了改造,洗面池和镜子之类的全部没有,洗漱的唯一地方就是厨房里的唯一一个水池。
孟高还困着呢,眯缝着眼,只有刷牙的手在上下左右地动。
喝了口水吐掉,他一边往漱口杯里装水一边用牙刷在杯里乱搅,正要倒水时,一墙之隔的浴室那边冷不丁地传来一点声响。
嗯地一声。
尾音上扬。
像是男人发出的声音。
孟高整个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再怎么听错也不至于听到这么离谱的声音吧!
稀里哗啦的水声没有断过。
孟高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快半分钟,没再听到不对的声音。
他把水倒掉,把牙刷和牙膏往漱口杯里一扔,端着漱口杯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房间。
出租屋里总共四个男人,一个他、一个李明让,他们两个可以直接排除,就剩下那两个人了。
不管是谁,被人听到这种声音都挺尴尬。
估计没憋住,才会在洗澡的时候撸那啥东西。
孟高没再多想,收拾完后出去敲响李明让的房门。
结果里面半天没有动静。
孟高心道一声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李明让也该回来了。
又敲了一会儿,孟高从兜里摸出手机,想给李明让打个电话。
可电话还没拨出去,身后的浴室门打开了,一到熟悉的身影冒着热气从里走了出来。
“明让,原来是你在洗澡啊。”孟高把手机揣回兜里,“我就说敲了半天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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