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动点脑子?”季明里拧着眉头,他的长相不似李大壮等人凶恶,但眉眼锋利,轮廓刚毅,加上肩背宽厚,往高处一坐,瞬间不怒自威,尤其将脸一沉,李大壮等人纷纷安静得跟鸡仔似的。
正如此时,李大壮灰溜溜地坐回了小板凳上,小板凳还没他的一半屁股大,他抱着双腿,仿佛把自己团成一个球,配上表情有些滑稽。
其他人继续安静如鸡。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凡是尹山之外的问题,尽量少用武力解决。”季明里瞥了一眼李大壮,“上次在衙门里还没吃够苦头是吗?”
李大壮委屈地缩着肩膀:“吃够了。”
“吃够了就长点记性。”季明里说,“别的帮派一半卖力气一半出脑子,咱们帮派倒好,全都只长力气不长脑子。”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出声。
季明里说:“这件事得和平地解决。”
周贵媳妇看了一眼自个儿女儿手里的两捆木棍,小声接话:“客人还是有的,而且不少,只要我们让客人注意到我们茶棚就好了。”
小姑娘仰头看向母亲:“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此话一出,屋内又沉默了,一群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壮汉抓耳挠腮。
“不急,我们慢慢想。”季明里安慰大家,“反正今儿的时间还长,我们多在茶棚坐上一会儿。”
周贵媳妇把屋门打开,这样便能听到外面的动静,若有客人来也能知道。
然而两个时辰过去,太阳西下,火红的霞光越过山头铺到茶棚里的地上,将桌椅的影子拉长,茶棚里都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
季明里等人守了一下午,硬是没再等到一个客人。
周贵媳妇尴尬地说:“有时候就是这样,等夜里就有客人了。”
李大壮问:“为何夜里就有客人?”
周贵媳妇说:“夜里那几家茶棚关门,只有我们茶棚开着。”
李大壮:“……”
一行人坐上马车,都比来时沉默了,季明里也没了去看菜地的心思,让李大壮赶车直接回去帮派。
马车把季明里送到院门外面,他被几人扶着下车。
推门进去,扑面而来一股苦涩的药味。
季明里摆手让其他人离开,等院门关上,他才杵着手杖一瘸一拐地朝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外面放了一个烧水的炉子,显然小鱼已经把吴婉开的药连带锅子一起拿来了,安玉背对着他蹲在炉子旁,手里拿了一把小蒲扇,正在卖力地炉子里的火。
炉子上放着锅子,有几个豁口的锅盖被里面的药水顶得咵咵作响。
源源不断的白雾从炉子里冒出,在空气中蔓延,扑到安玉脸上,安玉一手拿着小蒲扇、一手捂着嘴巴,咳得双肩都在用力地抖。
季明里站在安玉身后。
然而安玉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炉子上,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直到季明里也被烟雾呛得咳嗽起来,安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从地上弹了起来。
安玉脸色煞白地转头:“你回来了。”
季明里突然感觉安玉很像一只兔子,皮肤白,胆子小,稍微一吓就能蹦得比墙还高。
就是兔子肥,安玉瘦。
也不知道这样的胆子是如何在尹山身边呆下去的。
他看了眼安玉,又垂眼看向安玉手里的小蒲扇,然后伸手拿过那把小蒲扇。
“火不是这样扇的,光用力气不行,得讲究角度和技巧。”季明里伤在小腿,蹲下不便,于是撑着手杖弯腰,另一只拿着小蒲扇的手放到炉子下方,“这样扇风,力道从下往上。”
安玉站在季明里身旁,目光没在炉子上面,凝聚在了季明里身上,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任由自己的目光在季明里身上放肆游走。
季明里身高腿长,不像昨天绑了他的帮派其他成员那般衣着暴露,季明里的衣裤穿得整整齐齐,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甚至规规矩矩地穿了两件。
只是衣服挡不住季明里手臂和胸前鼓起的轮廓,可见下面的肌肉有多结实。
安玉不动声色地从头看到脚,又从脚回到头。
虽然他神态冷漠、眼神无波无澜,但是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是他在打量猎物的眼神,当他看中一个人或者一件物时,便会用这样的眼神反复打量探究,直到得手。
季明里的姿势不好回头,只能出声问道:“看到了吗?”
身后幽幽响起安玉的声音:“看到了。”
季明里这才站直身体,把小蒲扇递给安玉:“这样扇火更加省力,也不会把烟扇得到处都是。”
安玉接过小蒲扇,手指碰过季明里的手。
他的手很凉,但季明里手很热,比炉子里烧着的火还热。
“我以后记住了。”安玉看着季明里说。
第178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季明里叮嘱完安玉便准备回屋休息了, 转身时却忽然瞥见什么,他脚步一顿。
扭头看向门口的水缸。
那口水缸实在是大,通体呈灰黑色, 往门口一放, 格外扎眼,扣在缸口的木盖则是浅木色, 被磨成不怎么规整的圆形。
此时, 缸口和木盖之间多了一样扁长的东西, 夹在中间, 直愣愣地支着。
季明里愣了一会儿才走过去。
仔细一看,夹在中间的东西居然是一块木板, 木板很扁, 只有半指宽, 正好缸口和木盖并非完全贴合,留下的缝隙足够将木板嵌进去。
季明里顿时心生警觉, 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安玉明目张胆地在他的水里做文章?
这么大块木板夹在中间以为他看不到吗?他又不是瞎子!
“安玉!”季明里按了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厉声喊道,“过来!”
安玉还蹲在炉子旁, 闻声赶紧放下手里的小蒲扇跑了过来。
炉子里火势不小,在这么热的天里安玉忙活了一个下午, 饶是天生体寒的他也出了不少汗,额头上满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都是虚汗。
他喘了口气,才看向脸色极为难看的季明里:“何事?”
季明里指着木板:“这是何物?”
安玉看了眼木板,很诚实地回答:“木板。”
“我知道这是木板。”季明里尽量压下胸膛里沸腾的火气, 但眼神沉得可怕,“我问你把木板放在这里做甚?”
没等安玉开口, 季明里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季明里本身力气就大,虽然还没使上一半的力,但是他五指扣上去的力道已让安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本就苍白的脸又淡了几分血色。
“安玉,你应该清楚我们为何留你一条命,我们帮派和尹山有仇,不会滥杀尹山之外的人,但若你执意和我们作对,我们也不会为自己留下一个隐患。”季明里垂眼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安玉,火红的霞光落在他的身后,他的轮廓模糊在光影之间。
安玉强忍疼痛,抬眼和季明里对视:“你能否先放开我?”
季明里说:“你先说你有没有对我的水动手脚。”
安玉咬着牙说:“你放开我就说。”
季明里思索片刻,慢慢把手拿开。
手才抬到一半,就被安玉啪地一下挥开了。
安玉没再多看季明里一眼,面色发白地走到水缸前,双水按住木板支出来的一端,肩膀上耸,将部分身体重量压了上去。
奇怪的是——
随着木板这一端的下沉,夹在缸口和木盖之间的另一端往上翘起,一块甚至没有木盖一半大的木板硬是把沉重的木盖翘了起来。
只听呲啦声响,翘起一边的木盖顺着缸口的另一边往下滑去。
滑到一半时,安玉站直身体,挪开压在木板一端的身体重量,木盖顺势落回缸口,也露出一半缸里的水。
季明里:“……”
他看得目瞪口呆。
“帮主看明白了吗?这便是木板的用处。”安玉揉着方才被捏疼的肩膀,语气和脸色一样冷。
季明里知道自己误会了安玉,一时又尴尬又新奇。
“你如何做到的?”他讪讪地问,“这么小块木板,竟把我的木盖翘起来了。”
安玉说:“你也说了,使蛮劲不行,得用巧劲。”
季明里弯着腰,对着木板左瞅右瞅,就是没瞅出这块木板有何不同,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木板,随便都能在帮派里找出一堆来。
“这要如何用巧劲?”
安玉也不知该如何向季明里解释,他也是第一次把这个法子用在打水上,实在是他现在身子虚,不想在这块木盖上费太多精力。
他走到水缸那一头,抬着木盖往上,颇为轻松地让木盖落回原处。
季明里又看直了眼。
今早他俩一起把木盖往回推,推了半天,费劲得很,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换块木盖,就怕木盖轻了任谁都能随便推开,便一直这般没有变过。
安玉把木板一端嵌入缸口和木盖之间,对季明里说:“你来试试?”
季明里一手撑着手杖,把另一只手放上去,带着身体重量往上一压,木盖翘了起来。
“你真聪明!”季明里忍不住夸赞。
安玉反应不大:“这盖子太重,总得找个法子解决。”
说完又揉了下肩膀。
季明里注意到对方的动作,满腔的怒火早已散得一干二净,他放下木板,走到另一端有样学样地将木盖推回原处,才问安玉:“你肩膀没事吧?”
安玉摇摇头,转身回到炉子前,蹲下身,拿些小蒲扇又开始扇。
缭乱的烟雾从炉子里冒出,呛得安玉一个劲儿地咳。
季明里在后面站了半晌,眼见霞光一点点地收入山下,夜色宛若落进水里的墨汁,在天空中逐渐晕染开来,他犹豫片刻,喊住了来送饭的小鱼。
“小鱼,你把饭菜放里面,完了出来看着这个炉子,等药煎好了盛到他屋里去。”
小鱼一脸震惊:“帮主,你叫我帮他煎药啊?”
季明里把脸一垮:“怎么着?你煎不得药吗?”
小鱼:“……”
这不是煎不煎药的问题,这是给谁煎药的问题啊!
安玉不是帮派里的人质吗?怎么还让人帮他煎药?!
这待遇不要太好吧!
没等小鱼说出心里话,蹲在炉子前的安玉伸手扯了一下季明里的衣摆,那张漂亮的脸因虚弱而显得病态,炉中的火在眼里跳动,莫名好看。
“别了。”安玉说完又咳,用手捂着嘴巴,“我自己来。”
季明里拧起眉头,伸手拉住安玉的一条胳膊,硬是把安玉从地上提了起来。
安玉脚步不稳,身体微晃,然后撞到季明里身上。
在边上看着的小鱼:“……”
他感觉有哪里奇怪。
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可是真的很奇怪。
季明里感觉到了安玉的手压在自己的胸膛上,掌心正好贴在中间,他颇为别扭,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但想到安玉也是出于无意,便将心头的微妙按了下去。
等安玉慢吞吞地站好,他转眼瞥见小鱼还在门口杵着:“愣着做甚?赶紧进去把饭菜放下,好出来看炉子。”
小鱼欲言又止,把所有的话吞下肚后,苦着脸进屋了。
等小鱼打着空手从屋里出来,季明里才领着安玉进去。
他让安玉坐到凳子上,说道:“我看看你的肩膀。”
安玉微怔,连忙抬手挡在自己肩上:“多谢好意,我没大碍。”
季明里说:“我看你一直在揉肩膀。”
“我只是……”安玉似乎想找个理由,却找不到理由,他张了张唇,没再出声,默默低下了头。
季明里是个急性子,等了半天没等到安玉有所动静,急得杵着手杖在屋里绕了两圈,返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瓶膏药。
“这是止血化瘀的膏药,不知道你能否用得上。”按理来说这种膏药是用在受重伤的人身上,不过季明里也算见识过安玉的脆弱,才一宿过去,人就跟大病一场似的。
季明里把膏药瓶子放到桌上,推到安玉面前。
安玉抬头看了一眼。
季明里还想劝说安玉脱下衣服看看,可话未出口,他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他怎么忘了安玉是尹山的媳妇啊!
也就是说,虽然安玉和他一样是个男人,但是又和真正的男人不太一样,他和安玉之间还是有避嫌一说。
想到这里,季明里一时觉得自个儿的脸都在发烫。
瞧他方才说了什么?
竟叫安玉当着他的面把衣服脱了,好让他检查肩膀。
难怪安玉表现得如此抗拒。
季明里自认对安玉没有那种龌龊的想法,可不得不说,他方才那番话像极了调戏小姑娘的老流氓。
他撇过头不看安玉的脸,磕磕绊绊地说:“你把膏药带回去,若用得上便用,不够了再跟我说。”
安玉还是没有出声。
季明里又等片刻,忽然听见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下意识扭头一看,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如今天热,安玉身上只穿了里外两件,外衣和里衣都在他灵活的手指下散到腰间,雪白的胸膛露了出来。
令季明里感到惊骇的是,安玉的胸膛上从左上到右下斜了一条笔直的刀疤,约有一条小臂长,尽管已经愈合,却能想象到当时刀伤的狰狞和可怖。
季明里结结巴巴:“这、这是?”
安玉将散落在肩头的黑发捋到一边肩膀上,另一个肩膀对着季明里,他侧面朝向季明里,语气平静:“尹山划的。”
尹山划的?!
季明里的眉头已经拧得能夹苍蝇,他想到李大壮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尹山会做出这种事也在意料之中。
尹山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听了神婆的冲喜之言强娶安玉,利用完后又不顾安玉的感受养了一堆妾和外室。
只是他没想到尹山会对安玉下如此重手。
“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也该知道我的遭遇吧。”安玉垂着眼皮,声音很轻,“这只是愈合不了的伤罢了,能愈合的都愈合了。”
季明里再次意识到安玉和尹山的关系可能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他压下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 上前观察安玉的肩膀。
安玉太瘦了,从侧面看只有薄薄一片,雪白的肩膀上隐约印有几根青色指痕。
之前季明里是没收着力, 却也没想到安玉身上能如此轻易地落下痕迹。
还好只是有点乌青, 应当几天就消散了,不过季明里还是打开瓶子沾了一些膏药擦在上面。
当他沾着膏药的手指碰到安玉的肩膀时, 安玉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抱着双臂, 不知是冷还是紧张。
季明里一边擦一边用余光打量安玉身前的刀疤。
以他的经验, 那条刀疤是在五年内有的,正好是安玉被人牙子拐进尹府的时间。
虽然安玉这话的真实性有待考量, 但是十有八九不是撒谎, 即便不是尹山伤的也是在尹府伤的, 和尹山脱不了太大干系。
上完药后,季明里让安玉穿上半边衣服, 等药干完,才把剩下一边衣服穿上。
“今晚好好休息。”季明里对安玉说,“明早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安玉问:“什么地方?”
季明里说:“你去了便知。”
安玉没再多问, 慢吞吞地站起身往外走。
季明里这才有空吃饭,桌上的饭菜还是温的, 他一口气解决了全部,让在外面煎药的小鱼把碗筷收拾下去。
小鱼忙来忙去, 头都大了,还好碰上给安玉送完饭的李二壮,便让李二壮帮忙看着炉子。
两人好不容易歇一口气, 并排坐在炉子前的地上。
小鱼叹气,李二壮跟着叹气。
小鱼问:“你叹什么气?”
李二壮不答反问:“你又叹什么气?”
小鱼心想平时照顾帮主一个人就够了, 这下又来一个主子,两人一起伺候,腿都要跑断了。
李二壮心想天天给安玉送饭送菜,不仅倒贴私房钱,还要时刻担心身体里的蛊虫发作,这个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两人都没吭声,沉默片刻,同时叹第二口气。
季明里很早便起来了,拄着手杖走了几步,感觉脚还在疼,可能昨天走得多了,没恢复好。
但有些事迫在眉睫,他作为帮主不得不出面想办法解决。
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安玉的声音。
“帮主,起了吗?”
季明里过去开门。
外面的安玉换了一身深青色的衣服,腰间束了一条黑色长带,勒出纤细的腰形,他的脸色比昨天红润不少,双目炯炯有神,手里端了盆子,略微紧张地冲着季明里笑笑。
“我把水打好了。”
季明里侧身让安玉进屋,想到昨晚看到的那条伤疤,他忍不住多看了安玉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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