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灵修:“?”
徐南衔斟酌了大半天用词,才艰难吐出几个字。
“……白嫖一顿。”
庄灵修:“……”
怪不得楚奉寒那么生气,他竟然没有打死晋夷远吗。
还真是个奇迹。
徐南衔说完后,叮嘱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放心吧。”庄灵修还在啧啧称奇,咂摸着味道,“哎你说奉寒是不是真的有那什么一点点的心思,否则晋夷远为什么还活到现在呢?”
徐南衔也不懂,也懒得去多管:“我冒着被奉寒杀的危险将这个大秘密告诉你了,你会去帮我问问庄叔父那秘术的事吧?”
庄灵修愣了愣,才摇头:“不会啊。”
徐南衔:“……”
徐南衔狞笑着道:“庄灵修,再给你一次说人话的机会。”
“本来就不用这么麻烦。”庄灵修无辜道,“刚才我不是说了世尊找我过去的事吗?就是让我带少君去半青州家里去补生机啊。”
徐南衔:“?”
庄灵修“啊”了声,明知故问:“啊?我竟然没说吗?对不住啊。”
徐南衔:“…………”
夙寒声膝盖骨都给磕没了,整个人宛如易碎的琉璃。
崇珏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他一直在嚷嚷:“慢点轻点!你碰得我好疼,是不是手臂也要碎掉了?咳咳……我嗓子为什么会疼!崇珏!崇珏我脖子是不是要断了?这还能接回来吗?”
崇珏将他抱回佛堂后院:“少说些话就不疼了。”
夙寒声后背刚一碰到床榻上,赶紧奋力勾住崇珏的脖子,攀在他肩膀上,因紧张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世尊脖颈上,莫名让他微微蹙眉。
夙寒声一无所知,还在道:“这床是不是太硬了,我会摔碎吗?”
崇珏强忍住他的聒噪,轻柔将人放在榻上:“不要乱动。”
说罢起身正要走,余光扫到还在盖着夙寒声膝盖的外袍上,崇珏犹豫片刻,伸手将外袍取走,省得被这明显长歪了的孩子拿去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但外袍一角才刚掀起,夙寒声立刻道:“别掀!”
膝盖骨化为齑粉从小腿滑落,他都不敢想如今的腿到底是怎样一副诡异狰狞的模样,强行坐起身按住外袍瞪着崇珏。
这眼神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崇珏差点以为自己才是哪个偷了旁人衣物抱着狂嗅的怪人。
不过见夙寒声眼圈都瞪红了,崇珏只好道:“好。”
你也别瞎掀。
夙寒声这才病恹恹躺回去。
见崇珏要走,他赶忙道:“叔父,明日您不陪我一起去半青州吗?”
轰隆隆。
佛堂之外,无数雷劫已在天边酝酿,却被结界阻挡在外,营出一种风平浪静的假象。
崇珏将床头小案烛火点上,并未回答,只是道:“有事便吹熄烛火唤我。”
夙寒声:“呼。”
想也没想就将刚燃起的烛火吹熄了。
崇珏:“……”
崇珏淡淡道:“急事。”
“现在就很急。”夙寒声小心翼翼地伸手拽住崇珏的袖子,眼巴巴看着他,“半青州我人生地不熟,万一人家圣物不愿救我,我这瘸了腿的小废物不得死在那儿啊,叔父我害怕,叔父不会不管我的吧。”
崇珏早已习惯这孩子“有事唤叔父无事叫崇珏”,垂眸注视夙寒声许久,突然没来由地道。
“我怎么不知我竟如此疼你?”
夙寒声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愕然看着崇珏。
此人看着端庄如玉,怎么忽然不打招呼地翻他在“闻镜玉”面前胡说八道“我叔父可疼我了,就算闯再大的祸也不会打我骂我”的旧账?
翻旧账这种遭人恨的事儿不该是他夙萧萧才能做出来的吗?!
崇珏学坏了!
须弥山世尊身份尊贵无比,常年参禅念佛周身盈满令人不敢亵渎的禅寂之色,加上此前几次的相处,让夙寒声越来越觉得这一世的崇珏就是一座无情无感的冰冷雕像。
哪怕他再闯一堆祸,“佛像”也始终包容以对,冷漠得不似活人。
可直到如今,夙寒声意识到那座雕像忽然有了人气。
崇珏看他,眉眼静幽幽的。
“叔父……”夙寒声噎了好一会,又用了点力气拽紧崇珏衣袖,讨好地眯着眼睛笑道,“叔父当然疼我,入学以来我闯的祸全都是叔父帮我摆平的,而且萧萧这个乳名也是您取的呢,您不疼我谁疼我呀?”
这孩子变脸太快,演技却又拙劣,明明不情愿却还是笑嘻嘻地说好话,能屈能伸极了。
崇珏无声叹了口气,却不自觉将眼底冷意散去。
夙寒声赶紧顺坡下驴:“那明日……”
崇珏抬手在夙寒声眉心轻轻一点,淡声道:“睡吧,明日庄灵修会来接你。”
夙寒声:“……”
这人心是石头做的吗?!
果然还是那破雕像。
崇珏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夙寒声恨恨地瞪着此人的后脑勺,突然见崇珏回头立刻心虚地将视线移下去,改瞪他的腰封。
崇珏道:“半青州位于水泽之上,你可晕水?”
夙寒声露出个假笑:“我自小一直在应煦宗寒茫苑待着,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到底晕不晕呢。”
这话专门往崇珏心上刺,夙寒声本以为此人会答应同自己前去半青州,可却见崇珏“嗯”了声:“明日再看。”
说罢,拂袖而去。
夙寒声:“……”
夙寒声气得想蹬腿,但小腿一动无法动,只能恨恨地抬高手、却又怕折了爪子,轻手轻脚把手在枕头上温柔一拍。
权当泄愤了。
佛堂寂静安宁,小案香炉中还有袅袅香线飘起。
崇珏大步从佛堂走出,在出结界的那一刹那,静谧瞬间被一道道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碎。
不知是天色已晚还是天幕乌云太密,外面已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电闪雷鸣轰然劈下时能将周遭一切照得煞白一片。
崇珏眉眼宛如精雕细琢般深邃俊美,雷光轰然一闪,将他半张脸衬得宛如神明、另半张脸却隐在黑暗中,宛如堕落的神魔。
崇珏看着天边时刻酝酿着要劈落的雷鸣,手轻轻一动,一串青玉佛珠落在手指间,平底而起的风将裾袍和宽袖灌得如仙人般拂起。
雷谴范围内,邹持也不知如何进来的,直接御风落地。
“崇珏!你为何会引来雷谴?”
崇珏捻着佛珠,冷然无言。
邹持似乎从他这个反应意识到什么,满脸愕然:“你诛杀了秘境十五层的烂柯谱?!”
崇珏垂眸不语。
“你疯了?!”邹持脸上的怯懦已消失不见,雷光加身下莫名有种诡异的森冷,煞白的光一闪恍惚中似乎瞧见他面上满是鲜血的狰狞死相,但很快又恢复原状,“烂柯谱两千年都未能被天道诛杀,必有什么秘法躲避天道窥探!你对他动了杀心,难道就不怕你的恶……”
崇珏突然冷冷看他。
邹持浑身一抖,立刻将未完的话艰难吞了回去。
“不会有大碍。”崇珏漠然道,“寻常天谴雷劫有一百零一道,今日却只有十八道——烂柯谱并未彻底陨落,他逃了。”
邹持怔然许久,不着痕迹吸了口凉气:“逃……逃去哪里?秘境,还是……”
还是已跟着那些学子进入了各大学宫?
“不知,他重伤未愈,短时间内不会翻出浪花。”崇珏抬手将一页纸丢给邹持,道,“循着这灵力,一月之内寻到他。”
邹持接过那张泛着光的古朴纸张,隐约可见那上面似乎写着奇奇怪怪的血色阵法。
是烂柯谱的残卷。
雷鸣阵阵,泼天滚雷从天边砸落。
被结界护住的佛堂都震得一晃。
夙寒声一无所知,浑身紧绷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敢——唯恐把腰给扭断,迷迷瞪瞪睡到翌日一早,庄灵修捧着抄好的佛经,满面红光地来敲佛堂的门。
崇珏并不在佛堂。
庄灵修也不知如何做到的,那十遍的佛经竟然一晚就抄完,将夙寒声叫醒后一边贴心地为他穿衣一边喋喋不休道:“世尊今日怎么不在佛堂参禅?我还想拿抄好的佛经给他看看呢。”
夙寒声坐在那打哈欠,赖叽叽道:“十遍你都抄好了?”
“那是必然。”庄灵修道,“随随便便就抄完了。”
夙寒声肃然起敬。
庄灵修并不像夙寒声之前那般要向世尊炫耀一晚抄好佛经的壮举,饶有兴致道:“世尊不在也刚好,我这几日再多抄几遍,到时一起拿给世尊看。”
夙寒声:“……”
你还是我庄师兄吧?!快把我的狗师兄还回来!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庄灵修的模样,诧异道:“师兄,你怎么被人揍成这样?”
庄灵修那张俊美的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眼尾还肿了一块,两眼都大小眼了,额头上还戴着那“不温”的束额,瞧着极其好笑。
“没事儿没事儿。”庄灵修蹭了蹭脸上的伤,眯着眼道,“这一顿揍挨得很值。”
毕竟副使那种大热闹可不是寻常人能看到的,挨一顿打不碍事。
夙寒声不明所以,但还是为庄师兄的心境状态表示深深的担忧。
闻道学宫到底是什么魔窟,怎么一个个脑子都不太正常呢?
是风水问题吗?
庄灵修虽然遭人恨,行事却很细心,知晓夙寒声膝盖磕坏了,前来还借了六爻斋兰虚白的轮椅。
他轻手轻脚将夙寒声抱到轮椅上坐着,正要将膝盖上盖着的白袍取下来,夙寒声赶紧去按:“别,就这样盖着吧。”
庄灵修也没强求,推着他离开佛堂。
夙寒声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崇珏露面,臭着脸回头看了眼佛堂,闷闷地想:“不来算了,没长辈跟着,我倒自在。”
和同龄人相处更省心,就像庄灵修此人虽然狗得人尽皆知,但待夙寒声却是真诚至极。
庄灵修推着轮椅一路下山,前去闻道学宫外的护城河码头去乘坐灵舟,一路顺着河流而下,不到半日便能到半青州。
“我爹很好相处。”庄灵修笑着道,“听说年少时他和玄临仙君曾在同一学斋受学,你是仙君之子,又是世尊亲自吩咐过的贵客,他就算再横也绝不会拔刀砍人的。”
夙寒声:“……”
在你家,不拔刀砍人就叫“很好相处”?
夙寒声想了想,试探着道:“庄师兄,半青州的圣物……是什么?龙吗?”
“嗯。”庄灵修说到这个,眼底似乎浮现一抹哀伤之色,他勉强笑了笑,道,“你是凤凰,他是龙,圣物真有意思,来了对龙凤呈祥。”
夙寒声察觉到话头不对,赶忙转移话题:“挺好挺好……师兄,我有点怕水,灵舟会很晃吗?”
庄灵修一笑,抬手摸了把夙寒声的脑袋,笑着道:“不会太晃,只要你……唔。”
夙寒声茫然回头:“什么?”
庄灵修面无表情地将手往腰后一背,藏住指缝中无意中拽下来的十几根雪发,装作若无其事地眼眸一弯,温柔地道:“放心吧,灵舟很稳,这么多年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会晕灵舟。”
庄师兄说得信誓旦旦,夙寒声也眼巴巴地信了。
半个时辰后,灵舟慢悠悠顺着河流,破开水面一路疾驶而去。
顶楼的半青州特用的灵芥中。
夙寒声伏在软塌上吐得死去活来,几乎将胃都要呕出来,难受得眼泪簌簌往下落。
庄灵修忙扶着他拍着他的背:“怎么晕水这么严重?半青州地势特殊,无法御风只可水上灵舟才能进入,你这……”
这才刚行多久,就吐成这样?
夙寒声头晕目眩,浑身没有一处是舒适的,他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再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反而将脆弱的五脏六腑牵动地疼起来。
恨不得死了。
庄灵修飞快出去一趟,似乎向人要了晕水的药,回来后二话不说掰开夙寒声的下巴强行将那颗雪白的灵药塞到他舌根让他压着。
那晕水药看着平平无奇,但一压到舌根顿时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带火的辛辣和彻骨的冰冷同时冒上来,呛得夙寒声天灵盖几乎都要翻了。
夙寒声奄奄一息,却挣扎着将那颗灵药吐出去。
庄灵修劝他:“这别年年的灵药有用得很——虽然过期一年了,但据说压在舌根半日立刻就能缓解晕水之症,立竿见影!”
夙寒声:“……”
那灵药一入口就冲上脑门,直接将人“打”清醒了,那晕水的呕吐感的确微乎其微,勉强算有用。
夙寒声却受不了那种“挨揍”的感觉,死死咬着牙,任由庄灵修怎么掰都不肯张嘴。
庄灵修见他都要吐出小幽魂了,可路程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半日再这样八成得去掉半条命去。
就在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灵芥的门突然被轻轻一扣。
庄灵修抬手一挥,瞧见来人倏地怔住。
夙寒声口中还残留那辛辣的感觉,气息奄奄地躺在那装死。
本来是去半青州补生机的,如今可倒好,还没到最后一点生机就要在路上耗费完了。
夙寒声难受得恨不得跳到水里溺死,正在张着唇缝微弱呼吸时,隐约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触碰他的唇角。
……似乎要往他嘴里塞什么东西。
夙寒声吓怕了,还以为是庄灵修,猛地偏过头去表示才不吃。
那只手锲而不舍,轻缓将夙寒声脸侧汗湿的发拨开,袖口似乎蹭了下他的脸,后知后觉嗅到一股熟悉的清冽气息。
菩提花香?
夙寒声猛地睁开眼睛。
崇珏不知何时到的,正坐在床榻边垂着眼看他。
夙寒声迷茫看着。
自己已经吐到出现幻觉了吗?
这人不是还在那佛堂念他那劳什子的经,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夙寒声讷讷道:“崇珏?”
崇珏淡淡启唇:“放肆。”
嗅到熟悉的气息,夙寒声不知为何突然眼眶微微酸涩起来,奋力朝他伸出手,固执地唤道。
“崇珏……”
庄灵修在一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脸上巧妙地出现一种介于“萧萧竟然对世尊直呼其名”的震撼和“我竟然知晓世尊法号了?爹娘!今日我就荣归故里!为我骄傲自豪吧”的诡异狂喜中。
这两种情绪太奇特,混合一起莫名有种扭曲要吃人的狰狞。
夙寒声难受得要命,头晕目眩脑子都不太清楚了,呜咽着道:“我难受。”
他浑浑噩噩的,有点误将晕水的难受和前世凤凰骨发作时的痛苦混为一谈,眼眸涣散地盯着崇珏,喃喃道:“崇珏,我们……”
崇珏捏着晕水灵药,正要轻柔哄他把药含到口中止止晕。
夙寒声呆呆地说:“……我们双修吧。”
崇珏:“……”
庄灵修:“!!!”
崇珏面无表情,两指掐着夙寒声的下颌微微一用力,强行让晕晕乎乎的少年张开唇缝,将药丸咕嘟一声吞了。
夙寒声:“……”
灵药虽然过期,但效用仍在。
咕嘟咽下肚后,从肺腑猛地窜起一股冰与火交织的古怪感觉顺着喉咙直冲脑海,将夙寒声震得当即清醒了。
崇珏已起身在一旁净手,垂着眼眸瞧不出神情,但用脚后跟猜也能知道他心情应该极其不虞。
任谁被小辈直呼其名,还说出“双修”这等虎狼之词,就算是佛像也是要动怒的。
夙寒声回想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又被吓得更清醒了。
他噤若寒蝉,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庄灵修被那句“双修”给震得魂不附体,心中颤抖地想:“怪不得人家是少君呢。”
胆子就是大,对着世尊都敢如此出言不逊。
但凡换了旁人,恐怕再就被降魔除妖掌给震得魂飞魄散了。
庄灵修正紧张地等世尊要如何反应,想在这儿待着狠狠瞧一次热闹。
崇珏净完手后,冷冷淡淡看他一眼。
庄灵修顿时一个激灵,唯恐被世尊暗杀,赶紧低下头:“少君难受得神志不清了,方才一直在说胡话……我再去问问有没有其他灵药。”
遛之前还不忘帮夙寒声找补一下。
说罢,他给了小少君一个“我已尽力了”的眼神,忙不迭跑了。
夙寒声浑身难受,又被吓得够呛,躺在软塌上连翻个身躲避都不行,只能自暴自弃地将膝盖上白袍掀到脑门上。
死了算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崇珏并未找他麻烦,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如长辈那样数落他。
夙寒声提心吊胆瞪了半晌,隐约觉得四周似乎安静得有点过分,偷偷摸摸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瞧。
偌大房间已空无一人。
崇珏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夙寒声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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