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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格里(噫吁嚱鸭)


衣香鬓影、满堂华彩间,眼前的人周身带着一点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清澈,眼神既干净又直白。
谢流庭望着那双眼,另一只手自然地垂落在身后,指节微动,不着痕迹地挥退了正要上前为他送上手炉的侍从。
他笑了笑。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桑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相当平静地反问他:“王爷的手一年四季都这么冷吗?”
“服药后会好些。”
“这样。”
桑岚动作很轻地点了点头:“那往后王爷出行还是常备手炉比较好。”
谢流庭眯了眯眼,笑意逐渐加深,却还没等说些什么就见桑岚突然扭转了话头:“方才多谢王爷,这下就当作是我的回礼。”
还没等谢流庭想清桑岚话中的“回礼”指的是什么,就已经见到对方用行动给出了解释。
一股暖流逐渐顺着掌心相接处传来,谢流庭身体微僵,在察觉到那是什么后便放松下来,任由那股暖流缓慢地席卷了他的全身。
是桑岚在用内力给他取暖。
身体很快被暖意,谢流庭的心底却蓦地铺上了一层寒霜。
直到这时,谢流庭才终于彻底地意识到,他的这位王妃比他自己还更迫切地希望他们彼此之间毫无牵扯、互不相欠。他先前所见到的那副璀璨得不可方物的模样,不过是对方藏在迷雾下的一个边角。
桑岚在自己与他之间划开了一条相当分明的界限,这条界限清晰分明到——对方连一次小小的安慰,都要当做是欠他的人情,甚至是一份需要当场去还的人情。
谢流庭最初因为桑岚的举动,心中忽然冒出的、不知名的星星点点的火苗,随着桑岚的举动而倏地泯灭,最后被卷入淹没在男人如深渊般幽暗的眼眸里。
“王妃不必如此。”谢流庭哑声:“都是孤应做的。”
“没有什么是王爷应做的,况且……”桑岚顿了顿:“也多谢王爷先前借我青骓。”
谢流庭没说话,只缓慢地自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这小王妃,还真是半点不肯欠他。
而桑岚在传递完内力之后就果断地缩回了手,目光平静地落在眼前的舞女身上。
今晚的事算是一个正式的表态。
既然之前已经同对方说明了他知晓这些不过是在做戏,而对方也没有立即反驳,那么他便将这种举动等同于一种默认,那么自然便需要彻底表明态度——
他可以接受他人的好意,但是这种好意一定是要有条件的。否则人情一旦欠下,只会产生更多纠缠。
桑岚不愿永远拘于大晟这片土地,他可以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可以强迫自己去扮演另一个人合格的“妻子”,但却不能忘记自己来时的目的,不能忘记自己最终的归路。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羁绊,亦是枷锁,这道枷锁,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阻碍。
不过——
桑岚收紧掌心,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存在于肌肤之上。
这位彧王的身体……确实相当地差劲。
“多谢王妃。”
耳畔传来一道温凉的低语,桑岚回神,轻声应道:“王爷言重了。”
“不过……”
“彧王妃。”
高堂之上,炆帝沉稳浑厚的声音响起,霎时间,正在举杯邀宴的大臣纷纷停下欢声交谈,舞女也有序退离殿中。
“陛下。”桑岚起身,姿态严整地施了一礼。
他感觉到炆帝的目光在他身上不经意地划过,片刻后才带着笑意沉声开口:“此次春蒐彧王妃斩杀凶兽救下慎王,又制服惊马之事朕已知晓。当说不愧为漠北儿女,王妃巾帼不让须眉,着实令朕佩服。”
桑岚垂眸,“陛下谬赞,桑岚不敢当。”
炆帝着眼看向一旁垂眸不语的慎王,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知王妃想要什么赏赐,可直接向朕提出。”
桑岚仍旧低垂着头:“谢陛下隆恩,桑岚并无想要的赏赐。”
“当真?”炆帝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看桑岚的态度不似作伪,便也不再强求:“既然如此,朕便替彧王妃保留一个请求,王妃可随时来向朕提出。”
这个赏赐可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贵重得多,炆帝话音刚落,场内便有不少人自暗中将目光落在桑岚的身上。
而桑岚只是恭恭敬敬地谢了恩,又在允许下坐回了原位。言行举止间不卑不亢,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失礼与冒犯。
倒是颇叫人眼前一亮。
结束宴席之后,王公大臣们陆续回到各自的居所。
桑岚跟着谢流庭一同走出大殿,抬头仰见不远处的夜空,竟被宫殿周围的宫灯辉映得亮如白昼,凭空生出些月落星沉之感。
“彧王妃殿下!”
侍从的声音急促又恭敬地从身后传来,桑岚停住脚步转过身,一眼看见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慎王。
“慎王殿下?”桑岚皱眉,忽地生出几分不耐,“有事?”
被称得上算是不太礼貌地对待,谢炀却并没有生气,他上前快走几步,垂眸注视着眼前的桑岚:“今日之事……多谢彧王妃。”
谢炀垂在身侧的手掌收紧,“孤今日的模样,让王妃见笑了。”
没想到这位慎王反倒在这种时候颇有贵族的包袱。
桑岚歪了歪头,眸眼清亮直勾勾看着人的模样看上去竟显得有些单纯。
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地有些气人——
“慎王殿下至少没被吓得尿裤子,而是能直面迎敌,尚且有些可取之处。”
话是这么说,只是也不能改变对方第二次见面就对他失礼的事实。
但是谢炀被他这么说之后,竟然出乎意料地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愠怒的神色,而是目光平和地落在他身上,好半晌才开口:“从今往后彧王妃若有需要,可到慎王府上寻孤,孤定会——”
“不必。”一道温润清雅的嗓音打断了他。
谢流庭乘着轮椅,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面,但话语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逐客之意:“王妃若有事自会由孤来解决。慎王无事便请回吧。”
竟是客套的兄长也不称了。
谢炀素来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子,他能对桑岚温声细语,但不代表能对谢流庭也是如此,他刚眉头一皱想说些什么,视线就被一道高挑的身影所遮挡。
“王爷说得没错。”桑岚礼貌地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慎王殿下,请回吧。”
谢炀张了张口,但顾及着一旁的谢流庭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他两眼,便带着身后的侍从转身离去。
待到周遭再也感受不到旁人的气息,桑岚才听见身侧一直沉默坐着的人淡声开口,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王妃还真是受欢迎。”
一旁侍从提着华丽的宫灯,烛火熠熠,却照不清男人面上的表情。
桑岚挽了挽袖口,视线落在前方光明无法照见的黑暗处,低声问:“那时在殿上,陛下在唤我之前,王爷想同我说些什么呢?”
“孤想说,无论王妃信与不信,孤对王妃的举止皆发自内心。”
“无论做戏亦或其他,孤想更进一步。”
或许起初未曾见面之前,他对桑岚是存了点利用的心思,心道这亦不过是一个恰到好处的遮掩。但桑岚与他所想大不相同,向来冷静到极致的人,头一次任由着心中莫名的预感驱使着他向前靠近。
只是他并不明白桑兰心中的顾虑,一步了解自己的本心。
那极暗的尽头骤然亮起依稀灯火,桑岚倏地一愣。
漆黑的卧房内,清俊挺拔的男人倚在窗前,身上只着一件素色单衣,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直长的眼睫微微垂下,像极了黑鸦的尾羽。
月光透过窗沿,落在男人宽大苍白的掌心,照出其上清晰的纹路。
谢流庭清楚地知道桑岚在给他传递内力的同时也在试探他的身体状况,但他并未阻止,而是放纵着任由桑岚将内力流淌过周身。
包括每一处要害。
谢流庭无声地发出一道叹息。
他的小王妃不似他所想象的那般天真烂漫,内里理智又冷漠。
他原以为他不了解的只是小狮子张扬肆意的那一面,却没想到,对方亦是一株有着冷硬内核,浑身带刺的娇艳的花。
这种冷漠使他本身带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若是曾经,他或许真的会如同桑岚所说的那般、也按照他原本计划的那般,彼此之间互不干扰、相敬如宾。
但现在么——
谢流庭摊开的掌心缓缓收拢,月光莹莹落入房中,切割了黑暗,却正好拂过男人微微勾起的唇角。
他忽然想要试一试,将那朵满是荆棘的花握在手里的感觉。
哪怕被刺伤也无所谓。
拂晓之前,不正是看似永无止息的长夜。

第10章
于春蒐结束回府后的次日,桑岚便让灼华对谢流庭处称他身体不适,往后便有六七日不曾踏出过院门。
此举最主要的原因便在于他参加狩猎时的举动实在是过于扎眼,这非他本意,为了暂避风头,不得不寻个无人能来访问的借口。京城每日发生的新鲜事应当不少,他只需沉寂几日,想必应当不会再有人记得他的事。
至于次要一点的原因,则在于谢流庭那晚的话着实有些让他猝不及防,他当下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直到想起要问的时候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气氛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情况下,桑岚对两人的相见便产生了些许逃避的心思。
而谢流庭似乎也暗通了他的想法,相当配合地为他请了御医前来查看,如此一来,他“染病”的消息便自然而然地传播了出去。
不仅如此,谢流庭请来的那位御医,只在头次来的时候为他把过一次脉,在得出“王妃殿下感染了风寒”的结果之后,表示他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然而接下来每日只在他房中坐一炷香的时间便很快告辞。
倒是让担心露馅的桑岚松了一口气。
在御医来访的后一日,凌释便告诉了灼华,而他又从灼华处得知,这位每日来替他看病的御医是太医院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医者,从彧王母妃嘉贵妃还在时就在太医院中任职,受过嘉贵妃的恩惠,医术精湛,彧王的身体自幼便是由他亲手料理,甚少有假手于人的情况。
等同于这位御医实际上是半个彧王府的人。
凌释身为彧王府总管,自不可能随意将这种事告知与下人,估计其中有着谢流庭的授意,对方明摆着告诉他,所有事项都已经由他一手安排好,他大可以安心“养病”,无需为其他事情分心。
这下又凭白欠了那人的一次人情。
桑岚垂眸。
“王妃殿下?”
“……嗯?”
“殿下今日感觉如何?”
桑岚眨了眨眼,眼前的御医眉目慈祥,连带着这句话也仿佛只是一句再惯常不过的问候。
桑岚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已无大碍。”
“这段时间,多谢大人了。”
几乎是他活音刚落,一直守在一旁的灼清就适时上前,往那御医面前递了枚沉甸甸的锦囊,对方见此先是一顿,似在暗自考量,但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
“王妃言重了,若无事,则微臣告退。”
御医恭敬地向桑岚行完礼,接着就被灼华领着送出了桑岚的寝殿。
灼清在确定人已经走远以后,才回身合上门,扭过头有些担忧地看向桑岚:“殿下怎么不再以此为借口多休养几日?”
“逃避毕竟不是长久的对策。”桑岚很轻地叹了口气,他低头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袖口,再抬眸时眼尾微微压低,下垂的弧度显出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娇气。
“况且,灼华。”桑岚很小幅度地撅了噘嘴,卷翘的眼睫在抬眼看人时像极了飞鸟振翅时的羽翼。
少年露出一个颇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一点点类似于委屈的情绪从那双碧波荡漾的眼眸中流泻出来。
“整日待在这个王府里,真的好无聊啊。”
这里没有外人,桑岚索性也不顾及往日要摆出的端庄的形象,长叹了口气后便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双目放空地盯着房顶的梁柱出神。
他状似无意的一声感叹,却让一旁的灼清猛然一怔。
这段时日以来桑岚表现得太过于沉着冷静,甚至没有过什么外露的情绪,以至于让灼清短暂地忘记了这位漠北的王子殿下现今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灼清忽然意识到,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桑岚露出那种恣意的、无所顾忌的笑了。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发生这样的转变,殿下的心里,又该是压抑了多少东西呢。
哪怕心底里的思绪百转千回,灼清面上也要竭力保持着平静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眶在垂头时悄悄地红了,她张口,却也只能道出无力的劝慰:“殿下……且再忍忍。”
“灼清相信……会很快的。”
她说完,却没等来桑岚的回答,片刻后小心抬眸看去时,却正对上少年微微含笑的眼。
“好啦,灼清。”桑岚眼尾勾出一个细小的弧度,语气轻缓:“我只是感叹一下,你怎么还露出这么一副快哭的表情。”
“你家殿下虽然没什么耐心,但是这点毅力还是有的。”
桑岚眼睛一眨,眉头微拢,紧接着佯装质问地看向灼清:“怎么,不相信我吗?”
“自然是信的。”灼清压低了嗓音,似乎是想借此掩盖些什么:“而且……我才没有哭。”
“好好好。”
王府书房内,那位本应早已离开的御医此时却出现在了房中。
案桌前的男人搁下笔墨,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王妃身体如何?”
“现已无恙。”
“是么。”
“是的殿下,今日离开时,王妃还予了微臣此物。”江御医边说边拿出从桑岚得到的那个佩囊,外表鼓鼓囊囊叫人一看便知装了不少银钱。
“微臣妄加揣摩了王妃的性子,这才斗胆收下,请王爷勿要怪罪。”
“无妨,收下吧。”谢流庭目光落在那枚佩囊上,神色平淡看起来并不意外:“你做得对,若是不收,孤才要怪你。”
“是。”
“江大人这些日子劳苦,酬劳不日孤便会派人送至大人府上。”
“王爷莫要折煞微臣。”御医露出一副略微惊慌的模样,又恭谨地行了一礼:“微臣做这些不仅是出于臣子的本分,亦有多年的情分在,绝不是为了求取王爷的赏赐。”
“孤知晓。”谢流庭平和地笑了笑,“你且去吧,孤这处估摸着马上又要来客人了。”
“如此,微臣告辞。”
桑岚被人领着敲开书房的门的时候,心底还尚且怀着些忐忑——他莫名地有些不愿见到谢流庭。
毕竟那天这个男人说出的话还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令他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隐约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缘由的危机感。
桑岚一时很难形容那种感觉,真要说起来,便是像极了草原上的羚羊被猛兽盯住时发出的冷颤。
推开书房的门,首先扑鼻而来的便是笔墨的清香,随后便是映入瞳孔的微微闪动着的烛火。
桑岚视线往前,只一眼便看见正前方摆着的那张整齐堆叠着各种书卷的宽敞长桌,桌后之人正提笔书写,似在处理公事,见他进来,便挽着衣袖将笔往旁处一搁,继而开口。
嗓音温润,带着微哑。
“孤可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王妃,王妃身体可是无恙了?”
因着身处于自己的府邸,并无在外的多种讲究,谢流庭身上仅着了朴素的玄色衣袍,长发被松松束在脑后,姿态慵懒又从容,看向他的目光点染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倒是完全不会叫人产生压迫感。
这人分明早知他没生病,所有事宜也是由对方一手安排好的,现在这副明着演戏的样子直叫桑岚生出几分奇异的羞耻感。
但他仍然配合着道:“多谢王爷挂怀,桑岚已无大碍。”说罢,他又紧接着说:“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感谢王爷,若非——”
他只开了个话头,就被谢流庭温声打断。
“孤帮王妃,亦是在帮自己。”男人轻声咳了几咳后才接着道:“孤平日多抱恙在身,王府清静也适合养病,若是太多人前来光顾反倒不好。”
他这么一说桑岚倒是能够理解了。
对方怕是担心他出了风头,会惹得彧王府上不时有人登门拜访,闹得这处府邸不得安宁,这才出手帮了他。
“即便如此,桑岚亦当谢过王爷。”
“举手之劳,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烛光璀璨,谢流庭顺着光线,只一抬眼就看见桑岚暗自送了一口气的神色,不免心下既是无奈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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