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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着(金戈万里)


福宁宫的偏殿有个房梁系满黑白长绸的房间,供奉数个漆黑的无字牌位。
虽然所谓的叩求鬼仙,只是昌泰帝为苟延残喘所找的借口,但是他每个月都会按时去祭拜那些代表地府真神的牌位,诚心祈求他们善待圣朝的亡魂。
除此之外,昌泰帝偶尔也会求签,数年如一日,只问故人相逢的凶吉。
这些年来,始终是凶多吉少,近日却否极泰来,连续九次大吉。
昌泰帝对唐臻说起这事,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我这等不肖子孙,最怕被祖宗责问。如果我的死能救陈国公,换取山河不被胡虏所侵占,即使见到祖宗,也不愁没有任何辩白之语。”
唐臻闻言,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全靠强大的意志力,始终放在颈侧的匕首才没发抖。他冷笑道,“既然你觉得陈国公对圣朝的重要,远胜三省总督。生怕北疆军在与东南水军的较量中落于下风,怎么不早些与我离开,直接将皇位送给陈国公?”
昌泰帝摇头,脸上满是惊骇。
正如唐臻无法理解他的心思,他也不明白唐臻为什么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
他身为帝王,怎能将祖宗基业拱手相让?
父子两人沉默的对视,谁都不肯先移开视线,更不愿意先开口。
程守忠守着砚台中的浓墨,眼底满是茫然,目光空洞的在昌泰帝和太子的脸上来回游移。
昌泰帝长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愧疚,哑声道,“臻儿,为父没有被任何人胁迫。无论做出什么决定,皆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他可以不管万里河山最后落入谁手,但是绝不能被胡虏沾染。
否则他有何脸面去见祖宗?
唐臻咽下嘴里不知何时出现的血腥味,耳边喧闹的轰鸣终于稍稍安静了些。他目光沉沉的凝视昌泰帝,单薄的声音掷地有声,“只要你别丢下我,我才不管你做什么选择。”
或许是因为过于愤怒,少年的双眼格外明亮,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依旧格外清澈,像是本身就在发光。
昌泰帝怔怔的望着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睛,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说不出的酸涩,令不畏惧死亡的帝王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不......”他清了清嗓子,艰难的找回声音,语速越来越快,“你还小,不该承担这些。等会你就对外宣称病倒,然后让陈玉来福宁宫伺疾,程守忠会找个好时机送你们离开皇宫,你......”
唐臻气得发白的脸上再度浮现笑意,毫不犹豫的打断昌泰帝尚未说完筹谋,“我不走,我要留在父皇身边!”
“陛下!”
程守忠顺着御案上方飞扑到昌泰帝身边,险之又险的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
昌泰帝抓紧程守忠的手臂稳住身形,夕阳已经彻底落山,放眼望去之后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唯有少年的眼睛和匕首映照的寒芒依旧明亮,仿佛永远不会暗淡。
“为父对你亏、欠、颇、多。”昌泰帝抬起头,忍住险些落下的泪水,哑声道,“从你出生起,我就没能让你无忧无虑。等你长大,更是数次因我受到无端的牵连。于情于理都是我亏欠你,你何必......”专门为我留下。
他克制的闭上嘴,没有继续说出会令唐臻伤心的话。
只有程守忠知道,靠着他才能保持站着与太子说话的昌泰帝,脸上已经被泪水糊满。
“我希望,能见到你去做,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昌泰帝狠狠掐着手腕,保持平静的语气,“臻儿,可否也让为父能够无牵无挂,笑着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
黑暗不仅隐藏唐臻眼底的血色,还令昌泰帝凭空多出不少想象。他的语气愈发慈爱温和,如同为稚童讲故事的祖父,“我要去北地。”
唐臻还在笑,眼底的温度却越来越冷。
去北地?
当然是为了陈国公。
只要有机会,昌泰帝会为了陈国公当场自刎。
丰富的想象力令唐臻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具体的画面,似有若无的铁锈味忽然变得汹涌起来。
他忍住想要干呕的感觉,语气充满向往,“我也要与父皇去北地。”
“别去,你要是担心为父就留在京都。”昌泰帝绞尽脑汁,终于想到能安抚唐臻情绪的劝说,“你刚才也说,瓦剌未必会看重我的性命,超过陈国公的性命。说不定等我赶到北地,陈国公已经......我向你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你可以不去北地。”唐臻闭上眼睛,依旧能感受到满目的猩红,但是这没影响他的思维,低沉无力的语调如同附在耳边的蛊惑,“以陈国公的本领,几乎不可能被瓦剌活捉,如今下落不明或许只是被困在某地,暂时无法脱身。可是你只要离开福宁宫,就会面临数不尽的危险。”
昌泰帝闻言,眼底的愧疚和痛苦越来越浓,即使有程守忠的支撑,依旧无法再维持无力的身体,无声滑到,坐在地上。
“如果我没有动作,瓦剌或许会对陈国公下手,我不能拿陈国公的性命冒险。”
依旧是那句话。
无论唐臻说什么,昌泰帝的态度有多痛苦愧疚,他最先考虑的事,永远是陈国公的安危。
唐臻神色如常的点头,“我与父皇共同去北地。”
“如果父皇因为救陈国公自刎,我就写下传位诏书,立刻去追父皇,还请父皇走得慢些,等等我。”
“臻儿?!”
昌泰帝竭力伪装的平静彻底破碎,语气满含震惊、痛苦,“你何必......”
黑暗中传来声轻笑,“父皇爱国如家,我也愿意爱江山社稷。我死在北地,先栽赃给三省总督,再传位给陈国公,算是替父皇为万里江山选出最好的托付之人,以全身为太子与江山社稷的缘分。”
“还有更好的办法。”唐臻勾起嘴角,“北疆军应该也不想背负逼死皇帝的罪名,我可以替父皇去换陈国公。反正父皇的子嗣只有我,再无他人,瓦剌若是真心想要用陈国公换父皇的命,应该不会计较这点偏差。”
昌泰帝愣住,切实的感受到与冥顽不灵,但是有自己的思路,不会轻易被说服的人交流,有多痛苦。
就连始终不曾出声,想让昌泰帝或太子说服对方,免得留下芥蒂的程守忠,此时也莫名生出危机感,在本能的驱使下开口劝说。奈何他嘴笨的厉害,既能理解昌泰帝的不容易,也能共情太子的心酸。
劝说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干巴巴的说出来却变成,“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想法。”
唐臻脸上的笑意灿烂至极。
他手上猛地用力,厉声道,“这就拿我的头去,免得陈国公......”
程守忠再次展现身为武将的实力,精准的扑倒唐臻,夺走匕首,远远的丢开。昌泰帝四肢发软,脑海中唯有空白,全凭本能爬到唐臻的身边,声音止不住的发抖,“臻、臻儿?”
唐臻沉默的看着昌泰帝在他脖颈处摸到满手的血,眼泪犹如大雨倾盆而下,面无表情的脸上再次扬起笑意,喃喃道,“血腥味好浓。”
如果不是对自己下手的分寸有自信,他甚至觉得,这么浓的血腥味,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昌泰帝闻言,手指猛地用力,不偏不倚的按在唐臻颈间的伤口处,险些因此昏厥过去。
好在还有程守忠在,他虽然也慌乱至极,但是还没彻底失去理智,程守忠及时抓住昌泰帝的手,提醒道,“只是皮肉伤,别碰。”
昌泰帝匆匆点头,紧紧抓住唐臻的手,连叱骂都舍不得,“你怎么......唉。”
唐臻安静的打量昌泰帝,声音虽然虚弱却极为坚定,“你如果离开京都,我立刻替你去换陈国公。”
以昌泰帝这般病弱的模样,人头肯定比昌泰帝走的快。

第104章 一合一
比心狠,昌泰帝终究不如唐臻,又急又气被逼得说不出话,只能连连摆手,示意程守忠快去叫太医。
陈玉和程诚万万没有想到,好好的太子殿下,竟然在昌泰帝和程守忠的眼前,变成满身狼狈、奄奄一息的模样。
不仅脖颈间细长的伤口和蔓延而下的血迹看着格外骇人,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同样令人牵肠挂肚,不敢有任何疏忽。
刘御医见到唐臻的模样也被吓住,他甚至没敢像往常那般说些抱怨的话,似真似假的怀疑太子是不是在装病,立刻从袖袋中拿出放祖传银针的小包,粗鲁至极的拽开,先给太子止血。
唐臻合上眼睛,清晰的感受到,剧烈跳动的心随着耳边逐渐消失的轰鸣,变得安静起来。
良久之后,刘御医长长的叹了口气,取出用于止血的银针,小心翼翼的放回布包。然后目光环顾四周,牢牢锁定在程守忠的脸上,质问道,“我不是说过,殿□□虚,受不得大喜大怒的惊扰,为何......闹的这般难堪?你知不知道,殿下脖颈间的伤口再深半寸,即使是我......唉。”
程守忠满脸沉重自责的点头,低声道,“小声些,莫要惊扰殿下。”
他身为武将,怎么可能不知道殿下颈间的伤有多危险?
只是......无论是瓦剌的国书,还是陛下与殿下之间的怨怼,都不能说给第四个人知道,哪怕这个人是忠心耿耿的刘御医。
“你先给殿下开药,然后让程诚去抓药煎制,你再随我去给陛下请平安脉,开几幅养身的方子。”程守忠愁眉苦脸的道。
刘御医见状,几乎被愤怒填满的心中忽然闪过灵光。
太子是在程守忠和昌泰帝的眼前,变成这副模样......动手的人是谁?
刘御医艰难的咽下满腔的不满和疑问,脸色变得比天生苦相的程守忠更凄苦,默不作声的去桌边开药。
程守忠转头嘱咐陈玉和程诚,仔细照顾唐臻,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无论大事小情,立刻告诉他,不必有兴师动众的顾虑。
见神色惶惶的小辈连连点头,程守忠到底还是没能放心,又找了几个平日格外老实细心的人来,专门照顾陈玉和程诚。
免得太子的亏空还没好转,先熬倒了他们。
“这次的情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必须用些猛药。”刘御医亲自拿着写了一半的方子来找程诚,“我记得陛下的库房中有两盒天山雪莲......”
昌泰帝虽然身为帝王,既没地位又无尊严,但是作为皇位上的定海神针,该有的供奉从来不缺。
每逢年节寿辰,各地官员都会遣人送来丰厚的节礼,其中各类名贵的药材,至少占据半数。
“前年关西七卫进献给陛下的寿礼?等会我亲自将其送来。”程守忠不疑有他,立刻点头。见刘御医明显的松了口气,他才觉得不对劲,干巴巴的解释道,“殿下只是不小心受伤,陛下心疼殿下还来不及,不可能厌弃殿下。”
刘御医冷笑,“是是是,殿下、只是、不小心受伤,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他哪里管得了陛下和殿下之间的事?
程守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你......”程守忠数次欲言又止,终究没有继续解释。
他不仅能理解陛下的心思,共情殿下的念头,也知道刘御医的心情。
在刘御医的心中,殿下属于疑难杂症,绝非‘太子’或‘病人’就能概括。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花匠费尽心血浇灌出的那盆最满意的盆栽或裁缝耗时数年最满意的作品。
刘御医终于放下心,快速开好药方,三言两语的嘱咐程诚煎药的细节,然后头也不回的随着程守忠离开,冷漠无情的态度与不久前为太子痛心疾首的医者判若两人。
唐臻默默听着屋内的所有声音,包括陈玉和程诚以为他已经入睡,小心翼翼犹如蚊蝇细语的交谈。
程诚拿着药方离开,屋内只剩下陈玉,先围着他转半圈,仔细检查被褥是否柔软舒适,没留缝隙。然后格外留意他脸上和身上的温度,去门口吩咐宫人取盆温水来,......脚步声停止,呼吸也逐渐变得清浅,大概停在距离他七步之外的地方。
唐臻悄悄睁开眼皮,仿佛铺散在他眼前的血色立刻变得浅淡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昏暗的烛光。
短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太多,以至于唐臻直到现在才有心思总结身上发生的变化。因为昌泰帝的固执和不可理喻,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候,耳边会有轰鸣声,音量的大小取决于情绪起伏的程度。
唐臻放缓呼吸,仔细分辨已经几不可闻,需要耐心倾听才能捕捉到的音色,终于确定,这是金属炸弹倒计时的声音。
清澈的眼底忽然浮现嘲讽。
他既不惜命,更不怕死,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不,或许这只是借尸还魂的代价。
因为这个念头,唐臻再次开心起来。无声的笑意灿烂愉悦,在昏暗的角落熠熠生辉,可惜没人看到。
自始至终,陈玉都不知道,他发现太子贴身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湿,在吩咐宫人取温水的时间里发呆的时候,仅与他相隔几步的太子根本就没睡着。
翌日,所有跟在唐臻身边的人皆恍然大悟,刘御医为什么说太子这次受伤与往日不同。
从前唐臻无论有多虚弱,吃下刘御医开的药再睡足半日,醒来之后,不说容光焕发,起码安然无恙,能在他的身上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次唐臻不仅沙哑如破锣的嗓子完全失声,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经历数次高烧退热的过程,他的眼睛再次像失真的老照片般失去大部分色彩原本的模样。
他的床帐是很正的蓝色,如今却莫名其妙的变成掺杂着绿色的湖蓝,连陈玉的脸也透着微绿,说不出的诡异。
唐臻艰难的发出能令人听清的气音,“别带帽子,有点怪。”
“怪?”陈玉面露茫然,下意识的摸了摸帽子,面露赧然,小声解释道,“臣......数日未曾洗头,恐污了殿下的眼。”
唐臻摇头,固执的示意陈玉拿下帽子。
他已经知道,不正常的人是他而不是屋内的摆设、窗纱和其他人。
这件事,唐臻暂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不仅是因为风险,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强调无用之事。
这双眼睛从他成为太子殿下起就没正常过,早先是只能看到黑白,彩色以不同程度的灰体现。
然后随着他的身体状况好转,看到的色彩也逐渐恢复正常,只有个别特殊的颜色,他所见与别人所见依旧有不同程度的差别。
差别并非始终存在。
唐臻的身体足够舒适,差别几近于无。
如果面临不同程度的不适,差别也会逐渐明显。
这种复杂的情况,别说是刘太医,即使让他回到上辈子,恐怕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这双眼睛显然是被毒坏了。
唐臻推测,这次色彩偏差如此离谱,因为他从前卧病在床或多或少都有些......相由心生的意思,这次却是真的站不起来。
差距在眼睛上体现的格外明显,想骗自我欺骗都不行。
“殿下?”程诚阴沉着脸进门,眼巴巴的对唐臻道,“陈国公世子求见。”
如果不是心存顾虑,不敢做任何欺上瞒下的事,他早就将燕翎打发走了。
唐臻扬起嘴角,朝程诚伸手,示意对方扶他起来,低声道,“宣,孤不能语。”
“殿下!”陈玉和程诚同时出声,试图改变唐臻的决定。
唐臻坚定的摇头,靠着软枕,望向门口的方向,专心等待燕翎进门。
陈玉拿唐臻没办法,只能提醒程诚,“你去带燕翎进来,告诉他,殿下遭遇行刺,伤到喉咙,说不出话。”
程诚拖延半晌,终究没等到唐臻改变主意,只能满脸怒容的转身,刚迈出脚步就被陈玉抓住,耳提面命的嘱咐他别在脸上显露情绪,小心被陈国公世子拿捏。最后面无表情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沉痛的冲出房门。
陈玉摇了摇头,细心的询问唐臻,“可要为殿下准备笔墨?”
唐臻摇头。
他不能说话,正好理直气壮的要求燕翎多说。
正所谓言多必失,多说多错......趁燕翎还没对他起疑心,能多薅就多薅些。
陈玉想了想,取来一盒玉佩放在唐臻的手边,低声道,“臣藏在后面,若燕翎有过激之举,殿下就拿玉佩砸他。”
唐臻点头,朝陈玉竖起大拇指。
孺子可教。
陈玉不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能明白,唐臻的表情是在夸赞他,脸上也浮现淡淡的笑意,大步走向角落的柜子。
自从唐臻搬到这里,柜子里面就多了个能藏人的暗间。
燕翎步履匆匆的进门,暗淡的眼底满是疲惫,短短两日未见,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憔悴许多,强行打起精神关心唐臻,然后似有若无的探究唐臻遇刺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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