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就像是有块蒙着黑布的肥肉吊在齐黎的面前,虽然不需要经过漫长的寻找,但是黑布下方的模样却是未知。
齐黎不知不觉的追着黑布跑了许久,满脑子都是肉香和已经跑出的距离。
食之是否无味,尚且未知,然而弃之,岂止是可惜?
陈玉眼睁睁的看着齐黎从原本的小心谨慎,变成不遗余力的制造与太子相遇的机会,先后引起李晓朝和孟长明的注意。
前者是因为齐黎的行为逐渐肆无忌惮,京卫并非又聋又瞎。
后者则是太子为与齐黎闲话,突然翘了孟长明的课。
陈玉拒绝回想太子听闻齐黎进宫,立刻起身回福宁宫的时候孟长明的表情有多狰狞。他们不知道,虽然齐黎十次进宫,太子有五次刚好在福宁宫,三次会立刻从别处回到福宁宫,但是这八次中,齐黎最多只能见到太子两次,每次不超过一刻钟。
大部分时间,太子都是忽然觉得身体不适,回福宁宫找刘御医诊脉。
然而大发脾气,去找齐黎麻烦的人却是燕翎。
齐黎连续进宫的第三十日,太子与陈国公世子发生激烈的争吵,陈国公世子拂袖而去。
陈玉和程诚在窗外听完全程。
燕翎夺门而出之后,两人立刻进门,程诚满头雾水的立在中央欲言又止,陈玉端着温水递给唐臻,眼底满是感叹。
唐臻半个字都没提齐黎,只是突然劝燕翎,遵循兄友弟恭,尤其要尊敬家中的嫡长兄和嫡次兄,毕竟尊贵有序、长幼有别。
燕鸿和燕鹄不仅是长兄,更是原配发妻的儿子。
正所谓家和万事兴,以陈国公府对北地的影响,只有国公府和睦,陈国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专心抵抗外敌。
况且燕鸿和燕鹄又没有与燕翎争夺世子之位,可见至少是将燕翎当成亲弟弟,燕翎为什么不能对两位兄长他也恭敬些?
在此之前,陈玉从不知道,燕翎如此憎恨燕鸿和燕鹄。
毕竟陈国公世子是端方君子,怎么可能......咳咳。
京都陈国公府。
燕翎下马,径直走向齐黎的住处,随手拿起茶盏砸在满脸意外的齐黎脚边,冷笑道,“好,好,好!竟然敢戏耍我?”
只要想到他轻信齐黎的献策,不惜动用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为齐黎提供接近昌泰帝的机会。齐黎却恩将仇报,反而在昌泰帝和太子面前为燕鸿和燕鹄说好话,燕翎就恶心的厉害。
齐黎倒退半步,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声道,“世子为何如此说?”
他分明已经向世子展现出足够的诚意。
“不承认?”燕翎横眉倒竖,“你与太子说过什么,不敢承认?”
太子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家事,更不会说出那些老气横秋,只差入土的话!自从出兵贵州,太子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只有齐黎是突然出现。
冤有头,债有主,容不得齐黎不承认。
齐黎是陈国公义子,自认也算得用,从未被人如此指着鼻子叱骂,就算是再好的脾气此时也要发火,况且齐黎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早先决定投向燕翎,不过是揣测陈国公的心思,顺势而为,难道燕翎真的以为,他是对方的狗?
齐黎推开步步逼近的燕翎,阴阳怪气的道,“敢问世子,究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被太子知道,说出来让我记住,我才能不犯第二次。”
燕翎赤红着眼睛说出几句唐臻劝他的话,恶狠狠的目光如同想要活剐齐黎。
作为被平白冤枉的人,齐黎同样没剩下多少理智,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燕翎是在找借口逼他低头、表忠心、切断他的退路。
今日强行逼他低头,明日就会得寸进尺的将对待畜生的手段用在他的身上。
他是陈国公的义子,更是名副其实的将军,如何能忍这样的屈辱?
齐黎非但不曾心虚,反而抓住燕翎的痛点,嘲讽燕翎确实不如燕鸿和燕鹄。若是燕鸿没有体弱多病,燕鸿有半分心思放在正事上,陈国公世子怎么可能轮得到燕翎?
这两人,一个是名正言顺的陈国公世子。
一个是陈国公义子,亲自派来京都的‘钦差’。
京都国公府中少有能说得上的人,自觉一个都得罪不起,听到不对劲的动静,连滚带爬也要立刻逃走,生怕会被卷入是非。
齐黎仗着已经得到昌泰帝的怜惜,太子也对他青眼有加,自身价值远胜以往,又有回北地另投他人的念头,不遗余力的踩燕翎的痛点。嘲笑对方只有世子的名声,连京都国公府的人心都无法收拢。
燕翎惯常擅长的口舌之争,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攻击下,显得格外苍白。
他目光定定的凝视齐黎嚣张的背影,眼底满是阴霾。
虽然母亲并非出身名门,没有母家的依靠是他的痛点。
但是没有人,会因为同一个原因,痛一辈子。
燕翎气势汹汹的回陈国公府,不久之后,齐黎满身怒火离开的消息立刻传回宫中。
程诚见唐臻专心致志的写字,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去缠好脾气的陈玉,疯狂摆动突然不协调的四肢。
没等陈玉开口,唐臻忽然放下手中的笔,转而以朱笔画出重点,然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去查齐黎在哪,我要出宫。”
程诚的突发恶疾立刻不药而愈,利落的走出房门,去做唐臻的吩咐。
“殿下?”陈玉面露询问,眼角眉梢皆是自己不曾察觉的期待。
齐黎已经不知不觉的成为李晓朝和燕翎的眼中钉,孟长明也对他多有厌恶。如果不能及时醒悟,必定会自取灭亡。
接下来,应该如何为齐黎打造最后的刑场?
唐臻起身去八宝阁旁,从最底端取出枚轻巧如柳叶的匕首,随着纤细的手指灵巧的翻动,匕首映照的光痕巧妙的转出花朵的轮廓,如同在唐臻的手上绽放。
“我要杀了他。”
时隔一个月,尚且未至唐臻忍耐的极限,但是他一时片刻都不想多等。
陈玉愣住,目光在唐臻苍白的脸和依旧在转动的匕首处来回游移,震惊溢于言表。
一定是他太笨拙,没能理解殿下的意思!
殿下分明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智者,怎么可能突然失智,生出亲自与武将拼匕首的念头?!
第98章 一合一
陈玉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换上程诚找来的衣服,佯装下值的羽林卫,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混在陌生的面孔中走出宫门。
每走半步,他都要小心翼翼的以眼角余光留意着唐臻的位置,生怕眨眼的功夫,活生生的太子殿下会原地消失。
直到被程诚带进一座不起眼的小宅,身边只剩下程诚和唐臻,再也没有陌生的面孔,陈玉始终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他还是觉得如太子殿下这般运筹帷幄,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和心性,不会亲自做粗活,此前的种种暗示只是气话而已。
殿下心情欠佳时的脾气,陈玉已经深有领会。
至于施承善......那只是个意外!
唐臻瞥了眼表情极为丰富的陈玉,不动声色的退开半步,朝程诚招手,轻声问道,“齐黎在哪?”
“齐黎离开陈国公府,先是快马奔向城门,应该是在京郊有庄子,打算去那处落脚。不知为何,已经到城门却又改了主意,回内城找了家客栈暂住。”程诚答道。
“嗯”唐臻脱下崭新的软甲,漫不经心的应声,追问道,“哪家客栈?齐黎身边有多少人,客栈里可有旁人?”
程诚稳重可靠,美中不足只有笨拙。
陈玉倒是机灵,可惜想法过于丰富。
上辈子用过太多仿佛机器般完美的下属,唐臻反而觉得程诚和陈玉也不错,虽然各有缺点,但是很......不错。
唐臻向来不会为难自己,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没有想不通的事?
只是有些事,即使想不通也无伤大雅,比如陈玉和程诚好在哪里。
有些事想不通却令唐臻如鲠在喉,比如昌泰帝为什么不肯和他离开京都,齐黎凭什么能得到昌泰帝的另眼相看。
程诚看似粗犷,办事却向来细致,鲜少有唐臻发问,他却答不出话的时候。
关乎唐臻格外在意的事,程诚更是从不失手。
齐黎怒气冲冲的从陈国公府离开,身边只跟着他的亲兵二十人,从北地带来京都的随行士兵依旧留在陈国公府中。
京都向来是以权势压人的地方,齐黎凭借陈国公义子的身份,轻而易举的在距离皇宫最近的客栈,找到‘刚好’空着的院落。
只是客栈虽大,但不可能因为齐黎,惊动所有的客人。
刚好空着的院落在客栈的东南角落,胜在可以通过后门出入,不会被其他院落的人打扰,只要齐黎不愿意,客栈中的任何人都没办法窥探他的作息。
美中不足,院子的大小,委实有些感人。一进的院落,只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
哪怕齐黎再怎么不讲究,他的二十名亲卫也睡不下。
最后只有五名亲卫跟齐黎住在同处,余下的十五人只能另寻别处。
“齐黎似乎有意安抚亲卫的情绪,命校尉带众亲卫去吃酒寻乐,如今身边只剩两个亲信。”
陈玉闻言,眼前阵阵发黑,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太子,果然在太子的脸上捕捉到类似兴奋的情绪。
上次见到太子这般,正是破秋日,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再与太子见面的最后一眼!
前往客栈的路上,陈玉做出最后的挣扎,低声劝道,“殿下何必亲自脏手
?这点小事让程诚去做即可。”
唐臻摇头却没答话。
陈玉见状,立刻换了种劝法,“殿下若是冲动行事,此前的种种布置,岂不是白费心血?”
唐臻终于肯正眼看陈玉,只是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的道,“嗯?你看到我做什么布置?”
突如其来的回应令陈玉看到成功的希望,他不假思索的道,“殿下巧用妙计,令齐黎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众矢之的,难道不是想要看他自取灭亡?”
“不是”唐臻边摇头,边仔细打量陈玉,正色道,“你的想法不错,我会为你留意实践的机会。”
陈玉愣住。
唐臻又道,“我只是不希望齐黎暴毙的消息传入宫中,父皇会怀疑我。”
陈玉越来越迟疑的脚步彻底停住,满脑子都是不久之前,太子殿下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匪夷所思。
......他不想知道,如今在太子殿下心中他是什么形象。
半、点、都、不、想!
唐臻眼中闪过笑意,脚步轻快的丢下陈玉,仔细摩挲藏在广袖中的匕首。
孟长明虽然依旧与陈国公府保持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看他与燕翎之间古怪的气氛就知道,这位天才眼中容不下蠢人。他或许会因为好奇,探究齐黎的死因,却不会因此顺便为不熟悉的蠢货报仇。
齐黎的种种行为早就踩在李晓朝的底线,等到齐黎的死讯传开,肯定会有不少目光放在李晓朝的身上。尤其是刚与齐黎爆发激烈的争吵,最有动机的燕翎。
即使燕翎暂时想不到怀疑李晓朝也没关系......唐臻会好心提醒他。
毕竟因为内讧残忍杀害齐黎的罪名,燕翎背不起,陈国公世子也会害怕。
齐黎可不是只靠自己的平民百姓,他是侯爵后代,族人皆是北地栋梁,陈国公的亲信之臣。
否则这次,齐黎也不会被陈国公委以重任。
人轻而易举的潜入齐黎的住处。
其余亲卫在酒楼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齐黎自然也不会亏待守在他身边的人。
况且他正郁气难纾,想起燕翎高高在上,仿佛将他当成奴仆呵斥的嘴脸,心中的火气越烧越旺,比留在身边的亲卫更贪得酒意能带来的迷醉。
程诚只是令人乔装成酒馆的伙计,借口东家因为他们买的酒多,特意送来两壶十年的女儿红,齐黎和两名亲卫就因为其中的蒙汗药,睡得与死猪没有区别。
唐臻绕着逼仄的小院绕了整圈,示意程诚将两名亲卫绑住,丢进东厢房。然后拒绝陈玉的陪伴,独自走进正房。
靠窗的饭桌上是几乎没有动筷的佳肴,地上层层叠叠的落着或空或满的酒坛,齐黎姿态扭曲的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唐臻抓住齐黎的头发往后拽,拿出两枚药丸,强行塞入齐黎口中,然后两指按住对方的喉咙用了个巧劲,指腹透过皮肤的震动,清晰的感受到吞咽的动作。
两枚药丸。
一个能解蒙汗药,让齐黎醒过来。
一个会使人浑身酸软,失去力气,开口犹如蚊蝇。
考虑到齐黎是武将,唐臻特意嘱咐程诚,专门制双倍剂量的药丸。
唐臻毫不犹豫的松手,任由齐黎后脑朝下的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半刻钟之后,程诚悄无声息的进门,朝着唐臻点头。
自从他来给太子殿下办差,叔父就给他拨了些人手,只听他的命令,军饷和年节的赏赐也单独走东宫的账本。
如今整条巷子都有乔装的羽林卫看守,哪怕齐黎的亲卫忽然赶来或其他人来找齐黎,程诚也有把握能提前带走太子殿下,不会暴露羽林卫的痕迹。
唐臻扬起嘴角,从袖袋中抽出已经被他把玩无数次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在齐黎的大腿刺下。
委顿在地上的身体剧烈的抽搐了下,齐黎发出痛苦却几乎没有声音的□□。
唐臻抽出匕首,这次插入齐黎的右肩。
只一下就彻底废了齐黎的手臂,即使齐黎能活着,这条手臂今后也只能做个摆设。
身为武将,齐黎不可能不知道第二次疼痛的后果。
唐臻再次抽出匕首,贴在齐黎的腰腹部,慢条斯理的擦去上面的血迹,语气平波无澜,“我提醒过你两次,不喜欢你离父皇太近。”
第一次,在沈贵妃的宫中。然后齐黎为燕翎献策,拿出所有免罪令牌,求昌泰帝为端妃收拾烂摊子。
第二次,是齐黎回到京都之后,频繁的求见昌泰帝,唐臻在宫巷与齐黎相遇的时候,提醒过对方,他不喜欢福宁宫有陌生的声音。
然而齐黎依旧如故,没有任何改变。
齐黎是被腿上的剧痛唤醒神志,肩膀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同时也令他生出自己是在做梦的期许。
他的手臂......不能出事!
频繁吞入大量能够快速影响身体的药物,令齐黎的反应变得迟钝许多。
他隐约间看到匕首向下,但是没有再次感受到匕首的存在。
果然是梦?
听见太子的声音,齐黎慢吞吞的转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太子,最后所答非所问,“殿下别不高兴,我可以只离你近。”
太子第一次划下匕首,程诚后退半步。
太子第二次划下匕首,程诚又后退半步。
太子拿着匕首在齐黎的腰腹位置擦血,程诚连连退后两步。
听见齐黎的话,程诚眼角眉梢的畏惧立刻转为愤怒,上前狠狠踩在齐黎的胸膛处,呵斥道,“说什么昏话?!”
程诚的黑脸令齐黎陡然惊醒,眼底的茫然如潮水般褪去,大腿和肩膀处的疼痛也越来越清晰,终于清晰的意识到。
不是做梦!
太子面不改色的废了他一条手臂!
“太子?!”
齐黎自以为声嘶力竭的呐喊,在唐臻耳中甚至没有病入膏肓的人,交代后事的声音大。
唐臻仔细观察已经擦干净的匕首,满意的点头,笑意盈盈的问齐黎,“有什么话想对孤说?”
齐黎疯狂摇头。
不!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太子?
肯定是有人伪装成太子来杀他,背后的人是......燕翎!
原来燕翎找到个容貌与太子如此相像,随时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代替太子的人!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想一些没用的东西。”唐臻挑起眉梢,两只手指捏着匕首的一端,令冰冷兵刃轻飘飘的拍在齐黎的脸上,好心提醒道,“我的耐心有限,你想说什么,一定要抓紧时间。”
险些挣扎的昏厥过去之后,眼前阵阵发黑的齐黎终于认清现实。
无论面前的人是不是太子,对方都能轻而易举的取走他的性命。
“我有话!”
“陈国公府有人通敌!”
面临生死威胁,齐黎不敢赌,立刻拿出自认最重要的秘密。
唐臻面露惊讶,矜持的点头,“继续。”
“不!”齐黎再次挣扎,“你先放了我!”
“我保证,不会告诉太子殿下、你的存在。”齐黎的目光随着唐臻手中的匕首移动,几乎紧缩成针尖,嘶吼道,“我可以给你把柄!陈国公只给我一块令牌,另外块令牌是别人给我的假令牌!”
“我想借此机会拿住世子的把柄,所以在端妃薨逝之后,不遗余力的劝燕翎将他手中的令牌给我,由我连同我手中的那块,共同交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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