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和陈玉呆滞的凝视气定神闲,眉宇间难掩病气的青年,难以掩饰的恐惧从无到有,逐渐加深。
唐臻含笑与两人对视,眼中浮现满意,如同想要晒太阳的大猫如愿以偿,发出满足的喟叹。
“别急,最多两日。”
岑威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等不了太久。
在东南三省失去踪迹,不知死活的龙虎少将军、威力惊世骇俗,完全不讲道理的火药包、能吸引整个东南三省目光的血海深仇。
唐臻非常好奇,在精力有限的情况下,什么都想要的野心家会如此选择。
陈玉默默后退半步,后背贴上梁安,感受到温热的触感,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冰封的身体才陡然回暖。
然而他却发现,某个勇冠三军的小老虎眼底满是惊骇。
陈玉下意识的抓住梁安的手,嘲笑道,“这么不中用。”
梁安的嘴唇动了动,眼底终于恢复神采,抓紧陈玉的手跑到院中,不假思索的道,“殿下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这么说?”陈玉不答反问。
梁安理直气壮,“直觉。”
陈玉满脸复杂,难得没有因此嘲笑梁安,低声道,“殿下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梁安眉头紧皱,“这次和从前不同。”
“是啊。”陈玉表示赞同,“殿下从前犯病,折腾自己,波及我们。如今变成折腾我们......波及别人?”
两人沉默半晌,异口同声的道,“其实这样也好。”
第139章 一合一
东南省寿宴惨案的第七日,岑威失去踪迹的第二日,午时刻,皇宫忽然发出震动整个京都的巨响。
去年破秋日被烧毁大半,始终未曾修整过的东宫,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变成废墟。
除了气定神闲的唐臻和早有准备的陈玉和梁安,包括程诚和刘御医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这......究竟是地龙翻身还是天降惊雷?
唐臻最后看了眼废墟中凌乱的火苗,毫无留恋的转身,曾经困住太子的东宫,不过如此。
陈玉难得没有亦步亦趋的跟在唐臻的身边,他和梁安并肩而立,目光复杂的凝视彻底化为废墟的东宫。
曾经任人欺凌的太子,轻描淡写的抬手之间便是振聋发聩,令所有人都不敢再忽视的声音。
堪比天罚的灾难,竟然完全掌握在太子手中。
无需任何多余的解释,东南省寿宴惨案的谜团已经迎刃而解,岑威突然出现在寿宴,用火药包炸了别院。
李晓朝最先赶到皇宫,在京都逗留许久却鲜少露面的燕鹄紧随其后,身边还有许久不见,憔悴许多的孟长明。
唐臻正准备召见他们,又有羽林卫来报,有声称是沈思水子侄的人,想要求见太子。
陈玉立刻说出来人的来历。
沈木君,沈思水的侄子,光凭地位或许比不上沈思水的亲子沈风君,论争气的程度却是沈风君拍马都比不上。
唐臻哂笑,对此兴致平平。
无论当初沈风君是否知道沈婉君因何暴毙,唐臻只记得,沈风君连妹妹的尸首都不敢认领,连夜奔袭逃回湖广的怂样......哪怕沈木君胜过沈风君百倍,又是什么值得吹捧的事?
虽然对意外到来的沈木君提不起任何期望,但是唐臻不至于吝啬几杯茶水,从善如流的召见沈木君。
不得不说,沈思水作为墙头草,闻风而动几乎已经成为本能。
龙虎军、北疆军、东南省都受过他的撩拨,除了关门缠绵的四川,只有西南水军因为所在之处与湖广相差甚大,过于荒芜贫瘠,始终没被沈思水看在眼中。
东南省刚出事,不知道因何在京都隐姓埋名许久的沈木君就主动冒头,探索宫中与传闻似曾相识的变故。
至少这份不肯错过任何机会的敏锐,有几分随沈思水,如此看来,沈木君也不算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因为沈木君,唐臻又喝了半盏茶,终于放走怀中早就在挣扎的小狼,在陈玉想要催促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目光中从容起身。
福宁宫作为帝王所居之地,处处体现尊卑有别。
哪怕是最平易近人的花厅,位于下方的人也只能抬起头仰望主位。
受到东南军围困京都的影响,即使是唐臻和李晓朝,最近也鲜少能静心仔细打量对方。更不用说许久未曾出现的孟长明和第一次出现在唐臻面前的燕鹄和沈木君。
可惜只有李晓朝觉得唐臻陌生是因为忙碌和震惊,唐臻许久没有仔细观察李晓朝,仅仅是因为发自内心的觉得没必要。
忙碌数月,非但没有令李晓朝变得憔悴,反而因为最大的难题迎刃而解,眼角眉梢难得情绪外露,颇有意气风发的意味。
东南军不败而退,北疆军和匆匆退入京都的龙虎军、西南水师都没来得及蚕食京都的权力。
这对李晓朝而言,这无异于最好的结果,怪不得他像如此志得意满。
相比之下,孟长明的模样,委实憔悴。不仅体现在面容,曾经无所畏惧只为信念的少年意气,几乎完全消失。
“你又在看孤的面相。”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唐臻的语气只有笃定。
孟长明眼底的复杂越发明显,敷衍的朝唐臻抬起手作揖,完全没有答话的意思。
唐臻见状也不勉强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从未见过的燕鹄和沈木君。
燕鹄和燕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长相、气质却完全不同。
前者虽然花名在外,神色却坚毅、正直,颇有纵千难万险亦不可动摇的意味。后者......花架子十足却仅此而已,不仅骗别人,连自己都骗,从某些角度看也是狠人。
沈木君与沈风君也完全不同,只是痴长几岁,脸上完全看不出沈风君当初的迷茫,虽然相比李晓朝等人还是稍显稚嫩,眉宇间的急切呼之欲出,但是起码能沉得住气,老老实实的赔坐在末尾。
唐臻自诩奇货可居,只随着心意与孟长明搭半句话,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垂目细数茶盏中漂浮的散叶。
不出意外,最先开口的人是李晓朝。
“我正在处理东南军撤退时留下的物件,忽然听见巨响,疑似地龙翻身。然后收到消息,东宫彻底坍塌,有零星的火花四处漂浮,极似......那场寿宴的变故。”他以审视的目光凝视唐臻,明明是极擅长伪装的人,眼底的防备却连最不擅长察言观色的梁安都瞒不住,最后用仅剩的理智表示微不足道的关心,“殿下可曾受到惊吓?”
唐臻抬起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燕鹄和沈木君,“你们也是为此而来?”
“殿下英明。”燕鹄颔首,属于陈国公府的骄矜溢于言表。
沈木君不敢像李晓朝和燕鹄那般嚣张,话说得极漂亮,“惊闻宫中发生意外,臣委实担心殿下,特意带来珍藏的老参。”
唐臻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你不在乎东宫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只是想要关心孤。你的心意,孤便收下,你可以离......”
“殿下!”沈木君暗自叫苦,连忙打断太子想要送客的话,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心思,“臣子想知道东宫为什么会忽然变成废墟,是不是与巨响有关系,非常想知道!”
自从去年中毒之后,太子殿下的脾性就如同六月的天气般说变就变,几乎找不到任何规律。
沈木君根据手中的消息判断,以为太子正处于超脱世俗的状态,完全不在意别人的小心思。委实没想到,只是稍作试探,险些被太子直接撵出去。
“原来你们都是为塌成废墟的东宫而来。”语气如同叹息,唐臻的脸上却不吝啬笑意,依次看向燕鹄和李晓朝。
有沈木君险些被撵走的前车之鉴,李晓朝和燕鹄非但没有狡辩,反而顺势关心起唐臻,义正言辞的解释,如果弄不清东宫彻底坍塌的原因,唐臻住在福宁宫岂不是危险重重?
他们作为臣子,如何能安心。
唐臻欣然接受这份解释,缓声道,“孤梦中遇鬼神,得到份方子,按照上面的比例配出药包,然后点燃......东宫就被炸成废墟。”
没等李晓朝或燕鹄提出质疑,陈玉便主动开口,“羽林卫数百人见到火药包将东宫炸成废墟的过程,大将军若是不信,尽管派人去问细节。”
“为什么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再点一次火药包?”李晓朝敛去眼底的震惊,对陈玉的话置若未闻。
燕鹄附和,“大将军所言极是,并非我等不相信殿下,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兹事体大,绝不能以儿戏待之。”
唐臻顺利的撒出鱼钩,又见鱼儿果然在钩边徘徊,耐心瞬间减半,随口胡说八道,“火药包的威力,你们已经看见,这等有伤天和的东西,不该是谁想看就拿出来看看,否则孤与昏君何异?只是不知道哪位爱卿,愿意做世人眼中蛊惑君心的妖妃。”
此话一出,花厅内莫名燥热的气氛瞬间冷却。
除了睁着眼睛站桩的梁安,所有人的脸上都平白多出两分欲言又止。
七日前,发生在东南省的惨案几乎与今日东宫变成废墟的过程没有区别。如果太子所言不假,火药包的方子源于太子,那......岂不是早就有妖妃误国。
再往细处深思,妖妃的轮廓似乎也逐渐清晰。
......令人唏嘘,难以置信。
唐臻只肯透露出这些信息,无论李晓朝、燕鹄和沈木君再如何拐弯抹角的询问,他都不再应声。以至于他们的催促越来越急切,惹人心烦,唐臻便当场掷出茶盏,冷着脸离开。
岑威虽然离开,但是留下了信物给唐臻,可以调遣京都内所有的龙虎军。除此之外,唐臻还有羽林卫和西南水师傍身。
哪怕相比梁安,陈玉在西南水师中的声音稍显薄弱,但是唐臻有火药包,既有情谊又有利益,梁安又不是天生蠢货,绝不可能做出突然背刺的事。
事到如今,唐臻根本就不怕李晓朝或燕鹄,任何一个人与他翻脸,想要通过武力得到火药包的配方。
打得越激烈越不顾后果,冷兵器时代的热武器的优势就会越明显。
只要他们将目光和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至今下落不明的岑威就能多出两分活着回来的希望。
至于岑威回不来......唐臻还没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
唐臻能肆无忌惮的甩脸色,陈玉和梁安却不能任性。
无论是快要操碎心的陈玉,还是始终睁眼站桩的梁安都沉默的立在原地,等待暂时没能从震惊中回神的李晓朝等人识趣的离开。
然而细看两人的眼睛却与难掩震惊的李晓朝等人没什么区别,
虽然他们总是跟在唐臻的身边,早就知道太子的种种改变。但是直至此时此刻,亲眼见到李晓朝和燕鹄面对太子时的无能为力,他们才清晰的意识到太子的改变有多大。
曾经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随波逐流自保的太子。如今不仅能大方的向环伺在周边的虎豹展示手中的巨宝。还能因此为筹码,找回曾经失去的尊严。
如果不是岑威至今生死未卜,令人担忧,陈玉甚至想在福宁宫大摆宴席,不醉不归。
第140章 二合一
李晓朝与燕鹄、沈木君猝不及防的被太子冷眼相待,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然后如同唐臻预料的那般,状似平静的接受太子的改变,各怀心事的离开。
陈玉心中骤然掀起的波澜久久不曾消散,停在宫门处,目光复杂的凝视李晓朝等人的背影,如同自言自语似的道,“谁......最先回来?”
“沈木君”
随口感叹的疑问,意外的得到答案。陈玉惊讶的转过头,“为什么?”
梁安脸上的困惑却比陈玉更浓,先是回答,“直觉。”
然后忍耐片刻,故作成熟镇定的问道,“你刚才问什么?”
“我、其实没太听清。”随着陈玉的脸色变化,梁安眉宇间的心虚越来越浓,其中却藏着陈玉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的理直气壮。
陈玉懒得与梁安计较,谁能想得到,梁家军最有天分的少年将军,行军打仗全靠直觉?
怪不得两广总兵明明很宠爱梁安,平时却鲜少对梁安委以重任。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梁家军猛虎的直觉不会出错。
仅过半个时辰,沈木君就去而复返,携带重礼,再次求见太子。
整整三千两黄金,只为再次与太子见面。
别说从未见过这种冤大头的陈玉和梁安,哪怕是唐臻,听闻沈木君的做法也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感叹,“湖广果然富庶。”
沈木君再次出现在福宁宫,几乎将恭敬谦卑刻在脸上,丝毫不见拿黄金砸开福宁宫大门的豪横。
唐臻难得没有将小狼拘在怀中逗弄,单手举着本蓝皮的薄册。
沈木君不敢多看,怕正喜怒无常的太子突然翻脸。他及时低下头,忽然想起太子殿下喜话本的传言。他甚至自作聪明的认为,册子太薄,作为话本,内容恐怕不够尽兴,除非......春宫图?
这个念头让沈木君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同时下定决心,出宫之后立刻收集最新的话本孝敬太子,里面不小心混入几本杂书,投其所好。
如果太子因此恼羞成怒,他不仅可以推脱到办事的人身上,还能祸水东引到书坊。保证除了论功行赏,太子无论如何都算不到他的头上。
唐臻依旧选择在花厅召见沈木君,居高临下,轻而易举的通过沈木君状似平静的面容,看出对方的不老实。
真正的老实人也想不出用真金白银砸开福宁宫大门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却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又不用担心因此得罪人。
哪怕冷心冷肺如唐臻,面对出手大方的冤大头,心中也会多出两分宽容。
他懒得计较沈木君的算计,能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眼底没有目的才是稀奇事。哪怕尽心尽力如陈玉和程诚,效忠的对象也是太子而非唐臻。
“你有什么急事,非要立刻见到孤?”
三千两黄金虽然有些分量但也仅此而已,唐臻有限的耐心,不允许沈木君说没用的废话。
“殿下明鉴。”沈木君低眉顺眼的跪地,“臣只是想要个可以当面对殿下解释的机会。”
唐臻见沈木君识趣,漫不经心的追问,“解释什么?”
沈木君沉声道,“去年臣的堂弟和堂妹曾代替伯父,专程进京给殿下请安。其中发生种种误会,奈何堂弟和堂妹尚且年幼,不知该如何对殿下解释......”
短短几句话,尽显春秋笔法。
唐臻再次举起手中的蓝皮薄册,一心二用,毫不掩饰他对沈木君的敷衍,“你想怎么解释?”
能有什么误会?
沈思水和沈夫人算计岑威,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贵妃和端妃同时暴毙,疑点重重,几乎与岑威彻底翻脸的沈风君和沈婉君立刻接受施乘德的好意。
沈婉君不知道吃了东南三省什么样的迷魂汤,亲自动手,想要给太子喂下能够令人变得痴傻的药,再做出在流民的围攻中舍命救下太子的痕迹,凭‘救命之恩’,登上太子妃的宝座。谋算落空,赔上性命。
唐臻懒得理会后续的事,岑威面对只差撕破脸的姻亲,依旧保持体面,暂时留下沈婉君的尸体,等待沈风君将其领走安葬。
没想到沈风君像是被吓破胆的兔子,刚收到‘沈婉君祭奠老王爷之后搭乘太子的马车,路上遇到流民反叛,不幸身故。’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逃出京都。
唐臻的记性不算差,况且与沈家兄妹的交集是去年发生的事,只是稍微动点念头就能想起七七八八。沈木君飞快的抬起头,偷觑唐臻的脸色。
他没能从唐臻看似平静,仔细观察却处处都透着不耐烦的面容,看出什么特殊的情绪,但是意外的看清蓝皮薄册封皮上的字迹。
‘兵贵神速、势不可挡。’
这竟然是本兵书?
沈木君立刻垂下眼睫,心脏疯狂跳动彰显存在感。不敢再通过细节揣测太子的心思,老老实实的按照离开湖广之前,沈思水提前交代的话解释。
“堂妹是姑姑唯一的女儿,又是从小记在伯父的名下,当成沈氏的嫡长女长大,难免心高气盛......受不得任何委屈。”
唐臻听了半晌,再次放下手中的兵书,意味深长的凝视满脸恭敬紧张的沈木君。他上次觉得有人说话有趣,还是第一次见到说书人讲话本的时候。
在沈木君的解释里,沈婉君是被宠坏的大家闺秀,无法平静的接受情路不顺,又被别有用心的人刻意引诱,最终稀里糊涂的做出错事。
沈风君更是废物点心,耳根子软得厉害。无论谁对他说点什么,他都会被影响。回到湖广,平白多出个毛病。只要白日里受到惊吓,夜里就只能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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