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臻冷笑,不留情面的戳破李晓朝的真实想法,丝毫不在乎所谓的含蓄和斯文。
“孤知道了,你会让燕鹄以为你也会出兵,只是顾虑良多,不能立刻下决定,需要他及时督促。战机稍纵即逝,等燕鹄先将身边的大部分北疆军都派去追杀东南军,再逼沈木君出面,强行将燕鹄留在京都。”
李晓朝面色复杂的沉默片刻,终于适应太子不留情面的说话方式,从容行礼,“殿下英明。”
第143章 一合一
唐臻目光深沉的凝视李晓朝,久久没再开口,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急转直下,越来越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李晓朝面色平静,眼底坦荡清亮,完全不像位居高位,长年在权欲中挣扎的人。他不躲不闪的回视唐臻的目光,仿佛真如他表现的那般,所有算计都是为太子考虑,没有任何私心。
“孤给你个机会。”唐臻起身,居高临下,尽显冷漠,“如果父皇在北地遭遇任何意外,你立刻以死谢罪。”
话毕,他径直离开,再也没看李晓朝骤然紧缩的瞳孔。
寿宴之后,东南三省难成气候。
太子因为掌握火药包,奇货可居,终于被看在眼中,但也仅此而已。
无论是唐臻,还是如今因为火药包对唐臻改变态度的人,他们都知道太子仅有的依靠是什么。
如果火药包的秘方泄露,太子会立刻回到从前,不,展示过野心之后,他想要回到从前都是奢望。
目前仅有的变数在于太子有多大的本事,能在捂住火药包秘方的期限内,夺回多少权柄。
按照李晓朝的意思,逼迫沈思水拿出诚意站队,断绝对方再投向燕北旗的可能。再扣留燕鹄,以此拿捏燕北旗。
这确实能让唐臻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的利益。即使从长远的角度看,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这不代表,李晓朝没有私心。
如果燕鹄不止是被强行留在京都,先是被限制自由,又在被限制自由的过程中暴毙。
无论是为自身的尊严,还是为北疆军的士气,燕北旗都不会善罢甘休。
依旧在北地陈国公府做客的昌泰帝,无疑会是最先承受怒火的人。
只有昌泰帝死在北地,早就习惯混乱的圣朝才会发生更剧烈的变动......甚至有可能彻底重组。
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子会在沸沸扬扬的议论中临危受命,怀着悲愤的心情的登基。燕北旗背负弑君的罪名,宁王后裔的光环永远沾上昌泰帝的血,再也不复往日荣光。
更重要的是,距离去年异族突然南下奇袭已经过去快整年的时间,北疆军依旧没能彻底击退来势汹汹的异族。施尚文不能再找燕北旗的麻烦,太子却可以,尤其是失去父亲的太子。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相比前者,太子有近乎神迹火药包,完全不必思考,如果燕北旗在异族还有余力的时候倒下,该如何对付来势汹汹的异族。
李晓朝虽然没能亲眼见到引燃火药包的过程,只是听闻东南三省寿宴前后的消息,又见到火药包造成的废墟。但是武将的直觉已经令李晓朝福灵心至,应该怎么做才能发挥火药包的最大威力。
只要将火药包埋在异族想要南下必须经过的要塞,以逸待劳便是滔天功劳。
到那个时候,因为太子躲过异族掳掠的百姓只会感激太子的英明,绝不会再怨恨太子非要为昌泰帝报仇。
......至于已经被异族烧杀掳掠的北地百姓,十室九空,何足为惧?
如此,太子既能借异族的手除去心腹大患燕北旗,又可以顺势收拢民心。重整破碎的山河,指日可待。
陈玉听唐臻轻描淡写的提起李晓朝的主意和真正的念头,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咬牙骂道,“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徒!”
梁安虽然也诧异,但是不解多于愤怒,“李晓朝生出如此阴损的念头,想要得到什么?”
武将大多信因果循环,即使年少轻狂时不信,手中的鲜血越来越多,做梦都是血色之后也会相信。
梁安目前还没有那个感觉,然而家学渊源,从小就是在家中老将军们的身边长大,想法难免受到影响。他不仅厌恶无端作恶的人,更是从骨子里看不起这种人。
唐臻嗤笑,“他什么都想要。”
摆脱昌泰帝和程守忠的压制、重新获得太子的信任、随着太子青云直上,不再被小小的京都困住......
梁安见状,心知无法从唐臻的口中得到答案,又看向陈玉。
“放心,即使你们隐藏的再好,他也会知道孤发疯的事。”唐臻笑意盈盈的抬起头,“孤已经警告过他,他不敢轻举妄动。”
没人会去猜测疯子是不是说话算数,除非是傻子。
避免沾染任何会刺激疯子的事,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该做的选择。
陈玉和梁安闻言,脸上的愤怒忽然凝滞,不动声色的交换眼色,清晰的看到彼此的不安。
虽然刘御医信誓旦旦的保证,太子的病情虽然有反复,但是依旧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只要短时间内别再受到其他刺激,不会回到药石无医的疲态。但是他们与太子日夜相处,明显的感受到太子的变化,并非回到过去的某个阶段,更像是从一个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
从前的太子清醒的走向毁灭,如今的太子......看似冷静,实则疯狂的走向权力。
无论是早就对唐臻忠心耿耿的陈玉,还是自知梁家军难成大器,终究要找个靠山,在唐臻和岑威之间迟疑,反复猜测两人关系的梁安。
他们都发自内心的乐于见到太子掌握权力,成为真正名副其实的太子。
可是唐臻真的按照他们的想法改变,陈玉和梁安非但没能安心,反而更心神难安。
太子明明能用更稳妥的方式达成目的。
哪怕退一万步,如今李晓朝有求于人。以太子的城府,想要拿捏对方绝非难事。
可是太子明知道李晓朝轻描淡写的献策中藏着多少野心和疯狂,竟然只是点到为止的给出警告。
如此绵软无力的手段,比起希望对方能悬崖勒马,更像、像是故意等着对方犯错!
陈玉向来知道唐臻胆大,可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昌泰帝的命会变成唐臻的赌注。
心惊胆战的度过两个日夜,梁安告诉陈玉,东南军再次拔营,虽然不算战败却像丧家之犬似的浑浑噩噩、毫无章法的返回东南三省。
燕鹄只犹豫半日,立刻派出手下的精锐,不顾一切的追杀东南军。连续三次之后,身边只剩百名亲卫。
李晓朝佯装没听懂唐臻的警告,吝啬给出任何回应,按照献策的内容行事。
唐臻却当李晓朝听懂,按照承诺,给李晓朝展示能力的机会,召见沈木君,逼迫沈木君拿出更大的诚意。
此时距离东宫变成废墟已经满十日,足够沈木君将京都的最新消息传回湖广,再收到沈思水的回信。
虽然勉强至极,但是沈木君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唐臻。只是心中有怨,难免在办事的过程中露出端倪。
沈木君是偷偷潜入京都,随身携带的人自然比不上陈玉和梁安数量多。
好在燕鹄杀红了眼,能派出城追杀东南军的人一个不留,身边仅剩的百名护卫,大多数都不是以武谋生。
沈木君趁虚而入,不仅毫无预兆的与燕鹄撕破脸,还强行带走他,将其软禁在京都内仅剩的北疆军无法涉足的地方。
陈玉和梁安始终密切的关注这件事,反复斟酌,终究还是决定,派人暗中保护燕鹄的安全。
只要燕鹄没有事,陈国公没有理由先对昌泰帝下手。
东南三省陆续传回的消息,个个不尽人意,岑威已经失踪大半个月,期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恐怕已经......
如果能用燕鹄换回昌泰帝,稳定太子殿下的情绪,未尝不是好事。
陈玉长叹了口气,烧毁东南三省送回的最新消息。
在临近东南三省北方边缘的山林中发现沾满血迹的衣服,细节形容几乎可以确定属于岑威。
李晓朝出人预料的老实,不仅没有对燕鹄做任何小动作,还揪出数个试图对燕鹄下手的刺客。
可惜在刑讯时略显心黑,既没撬开刺客的嘴也没能留下刺客的命。
陈玉特意顺着线索追查,发现刺客似乎与沈木君有关,想要继续,突然受到李晓朝的警告,只能暂时作罢,将此事告诉太子。
唐臻平静的脸上丝毫不见意外,像是李晓朝的听劝、沈木君与李晓朝不谋而合的私心,陈玉和梁安的谨慎......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仓库那边,有没有动静?”他对这些事未置一词,转而关心其他。
陈玉见状也不强求,立刻道,“总共六处隐蔽的藏物地点,全部被找到,抓住十二个细作。”
早在程诚在京都点燃火药包之后,唐臻就命令陈玉将似是而非的火药包或黑纸白字的药方,分别放到隐秘的地方,等待好不容易才能潜伏在福宁宫的细作来咬钩。
目前来看,福宁宫远不如所有人想象中的牢固。
“查他们背后的人,继续留意龙虎军的动向。”
唐臻闭上眼睛,默默回想,可以用什么代替火药包,先让为肉骨头辛苦装狗的恶狼吃点甜头。
训狗,不能光用棍子,适当的给出骨头才能事半功倍。
与此同时,东南三省与京都交界的地方。衣不蔽体,如同野人似的男人们像是举行古老神秘的部落仪式,举着用树枝粗糙搭建的小床,沉默的爬上最高的山,重新寻找能够离开群山的路。
第144章 一合一
抵达山顶的瞬间,腰肢和双脚都被细软的藤条绑在树床上的男人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
“这里!你们快看!”站在最前方的野人激动的指着西北方向的官道,“顺着来时的路,快马加鞭,只要半日就能见到城池,少将军的腿不能再耽误!”
好在战马没有在逃亡的路上尽数丢失,除了性格倔强,无法揣测是否肯认断腿主人的烈马,还有两匹脾气相对温和的良驹。
众人闻言,深沉的眼底纷纷浮现亮色,如同身在绝处,濒临绝望之际,忽然发现还有生路存在。
“不行,绕路。”
沙哑虚弱的声音如同迎头而下的冷水,令山头燃烧的兴奋陡然熄灭,又悄无声息的死灰复燃。
“少将军?!”亲卫猛地扑到岑威身侧,膝盖掀起漫天的尘土,脸上却见不到任何痛色,只有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喜悦。
那日他们冲出城门,暂时甩掉追兵,陡然发现少将军身受毒箭。
好在施尚文不知道少将军此行的缘由,只想活捉少将军,用来胁迫龙虎军。别院的护卫虽然因为少将军太能跑,既怒又惧,决定放毒箭,但是没有下死手,只是令人立刻陷入沉睡,数日打不起精神的药。
如果能好好养着,以少将军的本事,最多三日就能彻底复原。
可惜他们不是在河南或陕西,怎么可能高枕无忧?
况且......他们心中有鬼。哪怕岑威陷入昏迷,最好能安心休养,他们也不敢停下脚步。只是在原地稍作修整,立刻丢弃随身所有非必要的东西,重新开始逃命。
东南军的反应速度,远远超过亲卫的想象。
仅过去半日,不知从何处集结的东南军就远远的坠在他们的身后,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况且背后既然有追兵,那么前方未必没有拦路的人。
毕竟这里是东南三省,即使龙虎军是强龙也架不住地头蛇首尾相连。
关键时刻,岑威只昏睡大半日就醒了过来,带着找到主心骨的亲卫,顺着即将合成的包围圈唯一的缝隙,冲出东南军仓促计划,几乎不顾代价的围杀。
代价是原本能简单驱除的毒蔓延到心脉,导致岑威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在连续不断追杀中错估身体的承受能力,断了条腿。
他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带着亲卫逃入东南三省境内最复杂的群山,终于到达极限,彻底昏了过去。
整整十日,岑威高烧难退,不曾睁眼,全靠亲卫强行灌下炖煮至浓稠的肉糜才能吊住气。
因此龙虎军在群山之中,虽然暂时不用担心追兵,又不缺吃食和水源,但是内心的煎熬从未有一时半刻减少过。
如果少将军......哪怕他们命大,没有死在追兵手中,又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家乡父老?
岑威的目光依次扫过跪伏在身边的人,发现随他进入群山的面孔没有减少,眼中闪过满意,哑声问道,“我睡了几日?”
“十日!”亲卫低下头,怕被看见险些没能忍住的眼泪。
岑威默算日子。
因为东南军近乎疯狂的追杀,他只能带着亲卫四处逃窜,没能在约定的时间到达指定的地点与接应的人汇合。
如今在京都的人眼中,他应该是失踪的状态。
东南三省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京城外的东南军肯定无法再坚持。消息传到京都,最多十日,东南军就会撤兵。
李晓朝和燕鹄未必肯让东南军轻易离开。
然而两人在面对施尚文的逼迫时愿意共同面对,如今事关利益,未必还肯同进同退。
尤其是李晓朝虽然势弱,但是身处京都,占据地利。燕鹄的靠山更加强势,偏偏北疆军正被异族纠缠,难以对李晓朝有致命的威胁。从某种角度看,颇有势均力敌的意味。
......如此正好,他们有事做,就不会去找唐臻的麻烦。
想到此处,岑威忽然轻笑,笼罩在身上的沉重陡然消散。
唐臻不去找别人的麻烦,便是别人行善积德的结果。
“不能从官路回京都,绕路。”
岑威再次开口,因为久未说话而怪异的声音和语气逐渐消失,又变成从容可靠的少将军,即使他如今只能躺在用树枝搭制的简陋架子里,腰间甚至绑着藤蔓。
“少将军”亲卫紧张的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没问原因,硬着头皮道,“我们带在身上的药边跑边丢,早就所剩无几,最多再过两日,退烧和止疼的药粉就会用尽。您身上的毒和断腿的痛却会越来越严重,如果腿还是不能得到及时的处置......”
比腿更迫切的是已经侵入心脉的毒。
谁都不知道,任由毒素越积越重,会有怎样的结果。
岑威垂目看向即使包扎整齐也难掩血迹的腿,心知这是亲卫没能为他处理好腿上,伤口反复裂开,久久无法愈合的结果。再放任下去,最坏的后果莫过于整条腿都因此腐烂。
“必须绕路。”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伸手抽出依旧跪在身边的亲卫别在腰间的匕首,为节省所剩不多的布料,颇费了些时间解开布条上的绳结,仔细打量除了骨头没有彻底变形,看着已经不似人腿的黄白斑斓之物。
恶臭的味道随之散开。
然后岑威在所有亲卫反应过来之前,面不改色的挥下匕首,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亲自割掉所有的腐肉。
“药粉、找、找出来。”再怎么意志坚定的人,割肉的时候也会觉得疼,“止血药不必留,退烧药留一半。”
东南军不肯放过他,京都也必定会有想要他死的人。
如今不仅河南和陕西有人在等他,京都也有人等他,他宁愿用这条腿冒险也不能用性命去赌。
况且......他如果这副模样落入别人手中,或许不会立刻丢掉性命,但是身上的毒肯定会越解越重,变成彻底的废人。
亲卫终究还是不敢对少将军有任何违逆,即使少将军脱力昏倒,奄奄一息的卧在乱枝从中,他也永远是亲卫心中的战神。
神明怎么会出错?
除非愚人自作聪明,对神的命令阴奉阳违。
当天夜里,唐臻做了个梦。
难得没能记住具体的内容,醒来后却很不高兴。
吓得原本打算请平安脉的刘御医只踏入房门一只脚就僵在原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诚实的对陈玉解释,他状态不好,容易误诊。
陈玉见状,没忍心苛责刘御医,特意令人将两只半大的小狼送到唐臻的身边解闷。然后偷偷与梁安商量,如何为太子寻找能出气的倒霉蛋。
这话被刚好路过的程诚听在耳中。
仅隔半刻钟,忠诚的老实人就在唐臻漫不经心的询问中将陈玉和梁安的密谋倒得干干净净。
唐臻让程诚叫来陈玉和梁安,笑道,“你们的心意,孤已经有所感受,委实不忍忽视。”
梁安目光发直的盯着因为被太子温柔的梳理毛发,瑟瑟发抖,报团取暖的小狼,用尽全力才抑制住想要逃跑的本能,呐呐应声,“臣不敢。”
唐臻轻哂,没怪梁安所答非问,慢条斯理的道,“孤确实看有些人不顺眼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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