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在干嘛呢？”
顾郁正在思考怎么降落才能不引起瞩目，旁边就传来一声怪里怪气的打招呼声。
他有些微惊，但并没有贸然出手，只是将视线移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然后就看见了……
一团乌漆嘛黑？
“喂！你在看哪里啊？！”
那团黑色的东西似乎恼羞成怒了，嘎嘎叫了起来，“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本大妖吗？”
那东西大喊大叫间，一双猩红色的眯缝眼露了出来。
有了确切的着眼点就好观察了，顾郁猜测那应该是一只乌鸦，不过想比而言，他更在意那东西的自称，妖。
人类不会这样说自己，那些怪物也不会，只有真正的妖怪会。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轻声问道，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里？”
那只乌鸦精看他像是外面来的陌生妖怪，倒也没那么生气了，“这里是一条永恒的黄金街。”
“所有来到这里的妖怪都是犯下罪孽，被捉到了打进来的，而且再也没有机会出去。”
它嘎嘎怪笑一声，打住了话音，开始打听顾郁犯了什么事。
顾郁忙着从高处观察这条街的走势和情况，没有功夫搭理他，随口敷衍道，“犯了什么事？随手杀了几千只妖怪吧，杀得最多就是聒噪的妖怪。”
“……”
那只鸟闭上了嘴，非常识趣地扑哧飞远了。
而离得越近，顾郁就越能听清楚从街道上传出的热闹动静，是和外面的清冷死寂完全不同的感觉，且真实得令人心悸。
“卖元宵咯！三文铜钱一碗，甜甜的元宵！”
“今夜有万分精彩的表演，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那些被过于明亮的光线遮挡住的景象，也逐渐清晰地展现在眼中——
真的和他猜测的一样，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正挨挤着无数带着面具的妖怪。
不是他这种假货，而是货真价实的妖精百鬼。
顾郁最终降落在一处稍显安静的房屋顶，在一些见怪不怪的目光下掩藏住身形，几下就混入了妖怪流中。
“叮铃。”
卖元宵的小店门上的帘子被掀开，一个清矍的身形进入店中，随即就在一张空闲的小桌上坐下，看着有些奇怪。
正在搅弄大锅里元宵的店长，那只围着粉色围裙的鬼怪莫名顿了顿。
看着那个似曾相识却又十分陌生的身影，心里莫名涌出一股微妙的不爽。
【不对，不行……这是一个新的陌生的客人，怎么能有暴打他一顿的想法呢？今天果然还是太累了。】
顾郁抚了抚脸上的面具，确保自己不会轻易露馅，然后便如法炮制，开始从周围桌正在闲谈的客人口中打听消息。
【……今晚的祭祀大典已经摆擂台了，你要上去争取一下么？】
【算了吧，就我这小身板，分分钟被那些强大的妖怪扇飞了，反正也不可能拿到魁首，我还是在台下看着吧。】
【这样啊，祭台上就算了，你连投票权也不抢吗？看看热闹就算了？】
【那倒也不是，五百个名额呢，我觉得捡漏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你也要来吗……】
还没等顾郁继续探听下去，面前突然覆盖下一道阴影，他抬头，看到一条有点眼熟的围裙，“……”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呢？”
它一如既往的客气，看起来实在是个憨厚热情的老板，顾郁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他不知道这里的货物交易是使用钱币，还是身上的一部分血肉，反正两样他都没有也不会给，于是有些惭愧地问道，“我能吃霸王餐吗？”
那店老板脸上的笑容也很客气，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请您往这边滚呢。”
顾郁被轰出了小店，很快就目标明确地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每次遇到拐弯的地方，他都会随即抓取比较弱小的妖怪询问，“请问祭祀举办的地方在哪里呢？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到？”
一个兔子少女在他手里瑟瑟发抖，红着眼睛指向一个方向，“那、那边。”
“谢谢。”
顾郁礼貌道谢，而在他松手的瞬间，那只兔子后退一蹬，唰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而随着他的边走边问，一路向着正确的方向行走，原本还有些拥挤的长街逐渐变得宽阔起来，是和之前循环往复没有尽头的长街不同的格局。
在他问过最后一只妖怪后，眼前的景象终于豁然开朗。
“终于，”
顾郁听见闷在面具下的，几乎有些颤抖的声音，不仅是即将触摸到核心的兴奋，还有在心头浮现的近乎尖锐的危机感，“找到了。”
“这条街真正的尽头，原来在这里。”
眼前的地方像是细长绳索中一个巨大的结，或者蛇吞象中那个巨大又突兀的腹部。
空地上是无数青石搭建成的石台，众星拱月地簇拥着最中心那方古朴的祭坛，上面的图纹繁复而古老，血腥诡谲意味浓郁非常，仔细看上一眼都令人眩晕不已。
而在这里，妖怪基本就不再流动得那样厉害了，基本所有的妖怪都将视线久久停留在眼前的巨大祭坛上。
那些围绕着的无数小祭坛或者可以说是擂台边上，聚集着许多高大健壮的妖怪，正跃跃欲试地舒活着筋骨，时不时将炽热的目光投向最中心的位置。
“眼前的这些到底是虚构出的一场幻梦，还是真实在发生的事？”
他冷静地将面前的一切收入眼中，试图找出其中的线索或是不同寻常来，只是他的身体和意识都沉浸其中，终究无法轻易跳出窠臼。
【咚——】
无形的嗡鸣在半空中荡漾起波纹，嘈杂的环境顿时一静。
……那道奇异的震动传出很远，一直远到被破开的天空处的入口，将接下来发出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副本。
【副本新地图“诞生之地”以开启，请游戏参与者尽快寻找到新地图，新一轮游戏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说：
来啦！晚了一点orz，大家晚安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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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十一、啊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句播报一出, 整个游戏中的氛围都为之一肃。
无数玩家看向发出声音的虚空，在听清楚内容之后，敏锐的玩家已经迅速开始了搜查。
开玩笑, 虽然说可能比较凶险，但都是刀口舔血的玩家了, 自认为能力足够的都不会将头一份的好处拱手让人。
播报顿了一下, 在所有人以为已经没有后续了的时候, 它再次叮咚一声——
【新地图容纳参与者数目上限一万，王座候选人数目上限三，混沌信徒数目上限五百, 请有意参与竞选的尽快前往新地图，抢夺参与资格。】
无边夜色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倏地睁开，各式各样诡诞的面具后, 是同样灼热的沸腾血液和疯狂鼓噪的心跳。
“咳……咳咳！”
沙哑的咳呛声从面具下传出, 听起来有些沉闷, 同时让人难过得紧。
陆行舟半跪在地上, 一只手捂着面具的下半部分，努力压下喉间翻涌的刺痒, 另一只手则将失而复得的小崽子抱在怀中。
陆潏湟虽然变成了一只小奶猫，但还留存着比较清醒的意识, 知道自己让陆行舟担心了, 此时无比乖巧地缩在他怀中。
“咪, 咪。”
小家伙伸着爪子, 露出稚嫩的肉垫, 在陆行舟微微颤动的颈侧一下又一下地踩奶, 努力安抚他急促的呼吸。
那道播报声响起的时候, 陆行舟自然也听到了，却不像其他玩家一样急着找地图的入口，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怀里柔软的小猫条。
“喵嗷？”怎么了baba，我们不出去吗？
“不急。”
陆行舟奇妙地能和小崽子无障碍沟通，现下抱着他坐到了紧闭的门边，背部抵着墙，耳边尽是街道上急匆匆的脚步声。
门内光线昏暗阴沉，只有一丝暖光透过不闭合的门缝，将坐在旁边的陆行舟的面具切割出明暗两面。
他手指动作舒缓，一下下梳理着趴在腿上的小猫细软的毛，撸得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一双圆眼，从鼻子里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来。
陆行舟轻声开口问道，“你是突然变成小猫的吗，变之前有没有什么先兆？”
小崽子顿时清醒了，从他手心下面跳出来落到地上。
惟妙惟肖地演了一遍自己变身的全过程，滚了一身的灰尘后，又可怜巴巴地凑近要baba摸摸头。
“……这个副本，真的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陆行舟挠着小猫的下巴，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梳理思绪的自言自语。
“你还记得我们最初进来的时候，那些能削弱体能和技能的血色月光吗，不管是玩家还是怪物，都认为它在起压制的作用，但如果……其实不是呢。”
小崽子睁着澄澈的金色眼瞳，呆呆地看着他，一时连最喜欢的揉耳朵都顾不上了。
“或者说，月光就是为了压制，只是压制的另有他物，我们收到的负面影响只是顺带的。”
月光消失不久，他们的技能就全部被抹除，变成了贴合面具上妖怪的技能，甚至于再两天后的现在，已经有玩家彻底变成妖怪的个例。
——那些血色月光要压制的东西显而易见。
“你现在还比较弱小，所以受面具或者血脉什么东西影响很深，变化得也很快。”
陆行舟回想起刚刚找到小崽子的时候，听到的那些诡异的心跳声，还有突然十分强烈的身体反应，后知后觉要不是强撑住，自己可能也变成一只猫了。
“如果说之前那些变化都是潜移默化地渗透其中，那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暴动起来，好像在迫不及待地拉进度条一样。”
小家伙也皱起眉来，努力顺着他的话思考起来，一张小脸显得苦大仇深，被陆行舟轻笑着捏住后颈，提溜起来放进怀里。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原因，只是不知道是否如他所想，这一切的背后推手是那个许久未曾露面的家伙。
“从人变成妖怪的进度，因为新地图的提前开启而被迫变快，真正进去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如果真的连身带心彻底变成了妖怪，那就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怪物，到时候就算人类阵营胜利了，也还能变回人离开游戏吗？
这个轻飘飘的猜想背后，几乎是满盈的残忍和冰冷，如果真的得到应验，不知道会掀起怎样一场风暴。
而且，还有已经变成了小猫妖的陆潏湟，在这种侵蚀下，他又能撑多久。
陆行舟不再继续深思，仰头呼出一口气，等外面的声音基本消失之后，就抱着小崽子起来。
他摸了摸小崽子不安地钻来钻去的脑袋，轻声安抚道，“等进了新地图，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你baba，可能很快就能见面了。”
“别怕，我会带你们安全离开这里的。”
“这个副本感觉推得太急了点。”
白射和原先聚集的那几个玩家同样没有动作，随便找了一间屋子，围成一圈开小会。
虽然他脾气是出了名的冲动暴躁，但好歹也是个S级玩家，对游戏的局势发展变化有着近乎尖锐的直觉。
在场的都不是等级低的玩家，在这句话出口之后纷纷顿住，迅速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新地图开启的时间太早了？”
“游戏给出七天的时限，要求我们存活过去或者厮杀推举出一位鬼王来，现在是第二天过一半……”
一个坐在床尾的玩家沉吟片刻，慢慢复盘这两天遇到的情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确实哎，我们这两天都是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好像一直在被推着走，不过这也和副本完全没给够信息有关。”
穿着浅青色衣服，身材高挑的女生也出声道，“现在副本的背景、主线、一些关键点什么的看似都有了，其实完全没有明朗啊。”
“大家都是处于比较茫然的状态，这样就要开启新地图继续拼杀了，总让我有一种不安感。”
一直在擦拭着手中刀的白射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抬眼看向了身前紧闭的大门，像是要通过它看向更远处的什么地方。
他说，“应该是有一个人，或者怪物，在操纵着这个游戏的进度。”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莫名战栗了一下。
“他抢在所有人和怪物面前，开启了新地图，目的应该就是让不明情况，而且匆忙急切的参与者卷入其中，然后成为他手中的刀——”
“直指向这场游戏最终的胜利。”
只是没有人知道，那个强大到能布下这场局的家伙，到底是哪一方阵营的，最终又会带领谁走向胜利。
自从那鼓声响起之后，街道上的妖怪们愈发兴奋，现场几乎是沸反盈天般的喧闹，不过倒还没有妖怪贸然冲上前去。
隐藏在其中的外来者将自己藏得很好，任凭想要窥伺的眼睛怎么寻找，也不见丝毫端倪。
“该死的……”
街道的拐角和小摊子形成了一个小角落，远离了一点拥挤的妖群。
方北冥正将身形藏匿其中，恶鬼面具的眼窝下是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他面具掩盖下的神色难看至极，甚至在多次寻找不见顾郁的身影之后，开始有些急躁起来。
播报一出，外面所有人和怪物都会一窝蜂涌进来，但偏偏这片空间能屏蔽他对于那些怪物的控制，只凭外面那个蠢货，说不定打完了它才找到入口。
而且……方北冥咬了咬牙，抚上自己的左眼。
那里本是【母亲】寄居的地方，也是他最大的依仗，但是进入这里之后，好像因为违反了某种规则而被封住了。
那双纤长分明睫羽掩映下，闪着诡谲又漂亮橘色微光的眼眸，倏地浮现在眼前，流转的眸光带着点嘲弄意味，看得人恼怒又火大。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进了这里母亲就会被限制，他早就在算计我了。”
三句话接连出现在脑海中，将方北冥砸得有点喘不过气，那种处处被压制，憋屈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再次攥住他的咽喉，带来溺水般的恐惧和窒息。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祂是一个多么强大而完美的怪物，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比你这种血统驳杂又能量低微的残次品强得多了。】
“……我是不是真的哪里都不如他。”
面具凹陷的窝下，那双眼睛睁得很大，带着点偏执和疯狂的亮光，却像是燃烧灵魂和生命才换来的一点点火星子，病态中又有点奇异的可怜。
方北冥越过一层层妖怪的身影，死死盯着那中心处的祭坛，歪了歪头，想起了进入游戏之前埋下的暗线。
“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愉悦地从喉咙中泄出一声笑，“为了这一刻，我已经准备好了必杀的后手不是吗，就算没有母亲的帮助，我也能——”
“用他的软肋，彻底将他杀死。”
沉溺在自己幻想中，方北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以一个极其不正常的速度疯狂跳动，鼓涨收缩间几乎要将血液泵得炸开。
【砰。】
【砰砰。】
【砰砰砰——】
作者有话说：
来啦，晚安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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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厮杀出一个王呢, 胜利之后会有什么奖励吗？”
一个努力挤着前面妖怪的伞妖听见了这句话，动作顿了一下，最后看向自己右下方那只有些奇怪的妖。
十分热心肠的它放弃了继续向前, 靠近了那个明显是初来乍到的妖，瓮声瓮气且大声给它讲解。
【当然是因为得到胜利之后, 神明就会降下恩泽, 胜利者获得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然后就能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呀！】
那把伞只有一只巨大的眼睛，三根卷翘粗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几乎是贴在顾郁的面具上说话。
【谁会喜欢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 直到彻底消散啊，你说是不是？】
“是的。”顾郁不动声色地后仰了点，“但是你有亲眼见过胜利者从这里出去吗，还是说这只是传闻而已？”
那伞眼睛眨动的频率更快了, 眼睛里猝然涌上一抹狂热, 【当然了！】
【我亲眼看见离开的通道被打开, 外面的土地辽阔无边, 不像这里这么狭窄，外面还有许许多多的生灵在生活, 看起来非常热闹且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