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低着头的人抬起头看向面前，却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眼里蓦地闪过一丝狂热的猩红。
现在所有人都被派出去了，这里是怪物们的一个秘密聚集点，方北冥正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思忖着手下打听过来的消息。
【我觉得消息应该是真的，或者也八九不离十了，我们先尽可能多地保存力量，抢占地盘，安插卧底……】
方北冥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声音冷淡。
“凡是他说出来的话，都不可尽信，暂时先等等，看后面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顾郁从来都狡猾谨慎得很，就连那时他抽取血肉铸造的第二具身躯，顾礼的死都没能打消他的疑虑，甚至更加油盐不进了。
他敛眸，示意了一下被派出去探查的怪物，“我叫你去NPC多的店铺中打听消息，有什么发现吗？”
【那、那个……】
怪物支支吾吾，直到被方北冥猛地压到地上才自暴自弃道，【我们没能打探出消息来。】
【那家买元宵的店里面满满的NPC，但是居然没一个说话的，那个围着围裙的店长NPC脾气也非常暴躁，好像被谁吃了霸王餐一样！】
【他每说一句话就要撕下我们一部分的新鲜血肉，很是凶残！我们过去的同伴都被吃没了，只剩我回来复命。】
那只怪物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副“您要为我们做主啊”的样子。
方北冥：“……”
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说：
来啦！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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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金碧辉煌
顾郁已经在街道上游荡了好一会, 混杂在一众各怀心思、行色匆匆的“人”群中，现在不戴着面具而披着袍子的已经很少见到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不管怪物是隐藏起来了, 还是已经逐步抢夺了面具渗入玩家之中。
但顾郁其实另有目的。
进入游戏以来，因为各种各样突发状况的出现, 他一直没有对副本进行一次彻底的探索, 这个“街道的尽头”倒是提供了恰当的契机。
这条街道比他想象中更长一点, 站在其中的时候往前往后看，都看不到道路的尽头，只有一直往前才能遇见一个转折路口, 而且没有分叉。
而转过去之后又是一条新的长街，偏偏街道两边的景象都相差无几，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无穷无尽。
这个特定的“尽头”感觉并不存在。
顾郁转过又一个路口，面前的街道人少了不少, 看着有些空旷, 极目看过去却还是凝成一个灰点的路口。
他眯了眯眼, 突然跃起跳到旁边的房顶上, 开始进行一次横向跨越。
“噼啪。”
一块瓦片被他踩碎后掉了下去。
顾郁步伐不停，迎着街上人各色的目光不断跃起又落下, 一条条街道在眼前出现又隐去，好一会之后, 他停下了脚步。
整整二十分钟, 横跨了几百条街道之后, 他也一直没有再见到那片被踩碎的瓦了。
“不是循环吗……”
他有些意外地蹙眉, 但又莫名觉得合理, 毕竟是最终副本, 设定没那么简单也正常。
“啪。”
一个小石头被投掷到顾郁脚边, 他将视线移过去，看到了对面街道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一堵土墙。
顾郁：“？”那是什么东西？
他晃了晃神，定睛看了片刻才发现那也是个玩家，沉默片刻开口道，“做什么。”
顾郁话音还未落，那堵墙就激动地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整个画面莫名魔性。
离得近了，他才听清楚那人嘴里喊的是什么，“顾哥！好巧啊又看见你了！”
声音听着有点耳熟，顾郁愣了愣，那人已经冲到面前，身上以假乱真的幻术也随之消失，露出下面年轻玩家的样子来。
“是我啊是我啊！林朝朝！”
他仰着头自报名号，看着傻不愣登的，看样子已经完全忘记之前顾郁耍他的事了。
“昂。”顾郁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是很巧，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在找陆行舟啊？”
林朝朝没有被他的冷淡击倒，直接抛出了他认为眼前人最感兴趣的话题，“我刚刚才见过他！”
“……什么时候？”
眼前的人在屋顶上低下头来看他，语气有点奇怪。
但林朝朝并没有发觉，有些兴奋开口道，“就在半小时之前，我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鬼鬼祟祟的玩家。”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是文哥让我跟了上去，我的能力有个附加buff是栩栩如生地伪装成一堵墙，所以就紧跟了上去。”
“那个家伙明明戴着面具，却在跟一个怪物说话，明显是叛变了，后来他又进入一个巷口，我就是在那里发现了陆行舟的，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
顾郁这时才奇怪地多看了他两眼，重复他给出的信息道，“半个小时之前，你确定吗？”
根据林朝朝的描述，再对上之前那人带回来的消息，基本可以确定他撞见的就是小橘子被抢的第一现场，但是……
“时间对不上。”
他看着有些懵逼的林朝朝，缓缓开口道。
“我一个多小时之前已经得到消息，小孩被抢后舟舟追到了倒十字的聚集地，威胁他们交出小孩了。”
“再算上消息发酵的时间，怎么也有两个钟头了吧，而且你说你和文杭在一起，现在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啥？”趁着林朝朝还在愣神，顾郁眸光一厉，闪电般出了手。
千道万道风刃猛地凝聚成型，向着林朝朝的面门削过去——
他瞳孔紧缩，因为距离过近而躲避不能，只能僵硬着身体。眼睁睁看着那些攻击铺天盖地袭来。
“嘎吱——！”
在触碰到人类脆弱身体的前一秒，身前那片无形的空间一寸寸迸裂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凭空出现般闪过，猛地将呆立在原地的林朝朝撞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躲开了大部分攻击。
顾郁微眯起眼，看清楚了那人正是刚才不知所踪的文杭。
那些攻击在轰击上刚才林朝朝站的地方之前，已经转化为无害的微风，打了个旋飞走了。
“你可长点心吧。”
文杭低声训了他一句，将惊魂未定的人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顾郁。
顾郁反而不着急了，直接在屋顶的瓦片上坐了下来，“我没想杀他的，不过你能突然扑出来，应该也是发现了吧。”
他说得语焉不详，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谨慎道：“是发现了，但那又如何。”
这片长街并不是单纯的循坏或者幻境，而是由无数个不同的维度空间层叠交织在一起的，不同的空间错乱分布却又浑然天成。
里面的人在其间行走时，不知不觉就会从这片空间转入另一片空间中，却不会突兀到会让人凭空出现或消失。
但其中一个致命的缺陷，居然是空间内的时间流速不相同，心思敏锐的人一交流，保不齐就会发现不对劲。
而由于信息差的问题，就算有玩家察觉到不对，也不知道该如何利用，更不会想到副本这个绝妙的设计后，是关于鬼王的诞生地点这一问题。
“能掐着点救人，你应该摸清了初步的空间规则吧。”
顾郁和文杭对视了一眼，面具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亮光。
文杭声音微紧，身体的状态仍然是戒备而紧绷的，“想说什么就说，不要卖关子。”
十分钟后。
一缕风缠绕在伪装成墙的林朝朝身上，在街道上不断奔跑横跳，被文杭加了“耳聪目明”buff后，逮着一个空间交接点就跳一个。
“啊啊啊啊啊——”
虽然他是一堵墙，但这不是绝对的伪装啊！街上有一堵奔跑的墙本身就很显眼啊！
林朝朝一边反复横跳一边在心里哀嚎，可惜顾郁只负责勾连他身上的风链，不能听到他悲愤的声音。
“听懂在不同空间里穿梭的方法了吗？”
那个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语带笑意，缓缓道出接下来惨绝人寰的方法。
“找到街道的尽头，光靠人力是达不到的，但是没关系，我有风。”
他指尖点在林朝朝的肩膀上，将运用得愈发炉火纯青的技能缠了大半上去。
“你在街道上穿行的时候，遇上比较活跃的玩家，也把风勾连到他们身上。”
“这样比你一个人会快得多，形成细密的网链之后，才能找出那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个几乎算是疯狂的计划一说出口，就遭到了文杭的激烈质疑，他毫不客气地直言道，“是吗，你的技能够用吗？”
“风链断了怎么办，后续支撑不住到最后就白忙活了，如果……”
林朝朝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生怕眼前的大佬听得一个不爽将他们都杀了。
沉默片刻，顾郁果然伸出了手，强大凛冽到几乎能远距离割痛皮肤的风刃，在他手心指缝间聚拢成型。
“停。”
他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那些风便封锁了空间将他们禁锢住，“现在是我将你们劫持了，所以一切听我的。”
简单粗暴捂了嘴后，林朝朝就被派出去执行这个坑爹的任务。
“对了。”
那个漫不经心的家伙在沉思片刻之后，身上的气息突然就变柔和了一点，歪了歪头对着林朝朝嘱咐道。
“如果你侥幸碰到了舟舟，就拜托你把我这边的情况转达一下，顺便叫他不要急，我很快就过去找他。”
快跑到起飞的林朝朝想起这句，迎着呼啸的风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狗男男！”
在失去了为他冲锋陷阵打听消息的小章鱼之后，顾郁第一次觉得这个风的技能还挺好用。
那些由精纯的能量凝聚成的风，带着他的一线感知，像是游鱼一般灵活地穿梭在空间裂缝之中，勾勾连连间搭成一张大网。
——将这个副本的全貌慢慢勾勒了出来。
顾郁闭上了眼睛。
风听不到声音，却能感应出物体的形状来，将他想“看到”的一切，尽数反馈到他的脑海中。
无论是暗中集结的众多玩家，暗中潜行蠢蠢欲动的怪物……
正在暴力煮着元宵的小店老板，被扯了胳膊忍痛询问信息的客人。
戴着恶鬼面具正在使坏的方北冥，风一触及他就被碾碎，但是应该没有被发现。
一缕极细的微风调皮地跳过，将一条白色的毛绒尾巴吹得炸起。
陆行舟正在和一个玩家接头商量事情，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眼。
“怎么了？”他面前那人疑惑地问道。
目光所及之处不过是一片不知所谓的景象，陆行舟敛眸，“……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鱼鱼要开大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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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郁雕塑一样凝固的身体微动, 低低“唔”了一声。
“怎么了，发现了吗？”文杭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急什么。”他闭着眼，莫名低笑了一声, 含含糊糊地说完后又不吭声了。
那些风从他指尖升起，打着旋穿行于辽阔的地域, 又随时随地消弭于无形。
“不过是要加快进度才行, 那边应该已经察觉到不对了。”顾郁沉吟片刻, 加快了能量的释放。
【不对。】
堂下战战兢兢匍匐着一地的怪物，只听得背对它们的方北冥突然发出一道细细的声音，当下茫然地抬起头——
却见他脸部飘忽着一团黑色的雾气, 像是在面具的眼窝处封印了一只恶鬼。
【不太对劲啊，你亲自去找一下那个NPC，我总觉得有什么关键信息没有注意到的。】
轻灵的女声再次从面具下发出，于此同时, 方北冥的声音才顺从地应声道, “是, 母亲。”
一体双魂的奇特景象, 一问一答间诡异非常。
【要不是世界意识居然不认可我的存在，把我强塞到这具累赘的身体里, 我早就……】
祂毫不在意自己贬低的话语，被这具“累赘身体”的主人听见, 怨愤地低声诅咒起来, 但是半晌祂又阴郁地笑起来。
【乖弟弟, 等抓到你哥哥, 我肯定要将他扒皮抽骨, 到时候血肉分你一点, 看看香不香甜。】
身形清瘦的男人隐忍地扶住旁边的桌子, 身体里容纳的另一个灵魂异常强大，每次出现都会让他的身体濒临崩溃。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从喉咙中挤出一丝笑，很开心似的，“……好，谢谢母亲。”
等眼睛里的黑雾再次缩回去，方北冥低头喘了一会，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常态，冷声命令后面的怪物，“走，我亲自去一下那家店。”
“看看我的好哥哥到底在骗我什么。”
无数暗中潜伏的怪物得到指令，睁开了兴奋转动的猩红眼珠。
街道上的灯笼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得摇晃，里面暗沉的光微微闪烁。
“哗。”
搭在小店外面的帘子被一只手挥开，引起了店中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一只汤勺打着旋直飞向门口身影的面门。
方北冥一把将之接住，却猝不及防被上面残留的面汤撒了一脸，黏糊糊中散发着诡异的气味。
他闭了闭眼，将帘子和汤勺都扔出手，面具下猩红的眼睛看向面前穿着围裙的NPC，“啧”了一声。
那个白色的魂体非常不走心地道了一声歉，“不好意思，这位客人，刚才手滑了。”
“没关系。”
方北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面具上的污渍，歪了歪头，“很快你就再也不会手滑了。”
【你是在……威胁我？】
白色鼻涕虫似的魂体直起长长的身体，圆溜溜的头顶到了小店的天花板，俯视着下面叫嚣的小虫子。
方北冥一只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时眼睛已经变成一片纯黑，凝实的雾气从里面飘出，扭曲变形成一个女人的半身样子。
祂掩唇娇笑，【是啊，但那又如何。】
【识相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就等会皮都给你扒喽。】
怪物隐藏在周围的暗巷中，盯着过路的玩家不让他们进入小店内，保护着里面的人事不暴露。
“看见了吗。”
陆行舟蹲在他们的视线死角处，尾巴被团成一团揣到怀里，就连耳朵也紧贴着头发垂下，免得露出什么影子被发现端倪。
他微微转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玩家，“就是那家小店，刚才有人进去了。”
“里面的人影感觉有点熟悉。”
同样紧贴着墙壁，藏在阴影处的白射浑身紧绷，顺着陆行舟的视线看向那里。
“真是方北冥？那个倒十字公会突然蹦出来的新会长？”
他低声道，声音有些恼怒，“菇菇就是被这个家伙控制了？”
陆行舟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又看向隐藏在暗处的他们挑选出来的人手。
在经过一番摘下面具的坦诚和语言考验之后，仅仅筛出来十几个信得过且能力优秀的玩机。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办法放松警惕。
“另外一些人派过去喊人了，不过这样真有用？就和找机会揭穿六耳猕猴在假扮孙悟空一样……”
白射颇有些郁闷地转头看他。
“你说得对，是没什么用。”
陆行舟赞同地点头，随即话音一转，“但我们需要挑起事端，打破玩家和怪物之间微妙的平衡。”
“首要的是要将怪物抢夺面具混进玩家之中这个线索说出来，然后在引起恐慌之前，立刻说出现在的状况。”
白射低声道，“你跟我说的……玩家人口基数摆在那里，就算混杂进去一些老鼠屎，只要大家一起行动，那些东西就不敢轻举妄动。”
“会攻击玩家的肯定是怪物，不想暴露的就只能跟着我们的步伐行事，反而多了些免费劳动力。”
陆行舟尖尖的毛绒猫耳微颤，自从他多了两只猫耳，思考时的小动作便不自觉变成了这个。
“到时候别暴露我，也别提方北冥有什么异常，否则到时候人心会乱，局面也会变得很复杂，不过等大家都有意识之后，他应该也会投鼠忌器一点。”
“行。”
白射想起被操纵的少女，面具下的神色无比阴沉，“好啊，居然敢越过我擅自动她，方北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