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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师(耳耳刀)


“……”漂浮在空中的魏八锦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机器人拉了拉他的手指头,示意自己陪着他发亮呢。
“这样就可以了,不要沾到水哦。”
她向他笑了一笑,提着衣摆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山壁顶上,或许被那道泠泠的身姿触动,青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吱,”字的结尾像被鸟草草啄了一下,很快就结束了,她为自己下了个定义:“我哥哥起的,听起来很奇怪吧?”
“安吱、安吱、安吱……”青年喃喃地重复着,他笑起来的时候,码得齐整的白牙在阳光下晃眼,“很好听,我从前听教书先生说过什么……‘安之若素’,但我听不懂什么意思,你哥哥一定是很有文化的。我叫许子穰,穰是一个禾一个襄,收获的意思,我奶奶说是因为我出生的那年,正好是灾荒的结尾,麦子丰收了,人人有饭吃。”
“唔,”她搜索着脑内储备不多的客套句,“很高兴认识你。”
“真的吗?你真的很高兴?”
什么真的假的呀,怎么连客气也听不懂,简直比她的兔子还要笨啦,安吱摇一摇手,“直到她走出去好远,许子穰在原地傻傻挥手。
安吱独自住在山里,身边没有所谓的家人、哥哥,只有她捉的兔子。
原以为这件事会就此过去,不想第二天,许子穰又出现了,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找到了安吱居住的山洞,在洞口小心地探出一点儿头。
“许……你怎么来了?”
许子穰受伤的脚上还缠着绑带,渗出来一点儿血,显然是走了不短的路,他背上挑了个包裹,“我看你衣服不大合身……不打扰你们吧?”
“就我一个人,那里有什么‘们’?”
这些年不太平,常有兵祸、土匪之类,兼之老天爷一年水灾一年旱灾地闹着,人死了不少,许子穰听她这么说,便以为她是孤女,之前的力拔山河都是形式所迫,心中又多了几分怜悯,讷讷地将衣服给她递过去,”那你先试试,全是旧衣服,值不了什么钱,我家里还有的是,都给你……”
安吱接过去一看,是一件洗褪色了的砖红色衣服,还带下裙的,除了身上这件在河边顺来的,她没见过什么其他的衣服,看见这一套,就觉得美得不得了,高兴地说,“那谢谢你啦。”
说完,她双手抓住衣领就要脱下,许子穰没料到这一位这么不拘小节的,赶紧扭头面壁思过,魏八锦也吓了一跳,立刻旋转,一同面壁。
他还顺带着戳了戳机器人,“你也要背过来。”
机器人抓起他的手腕,用他的手捂住自己眼睛,手掌之下一片冰凉。
明明是个死物,魏八锦却恍惚感觉自己碰到了它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在手心里发痒。
许子穰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来找安吱,最开始的时候还找些送米面柴盐的理由,后来就变成纯纯来与她说话。
魏八锦和机器人每天围观小男女们的暧昧,就差抱桶爆米花追更长篇连续剧了,两人才终于终于挑明了自己的心意。
“我父母早亡,只剩下一个奶奶。家里有两亩田,两头牛,还有一窝鸡,虽然是有些寒酸……但是安吱你放心,如果我只剩一口粮食一块肉,我也会留给你吃,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知道我这么讲有些唐突,让你一个没嫁人的女孩子去我家里住,但是我是真舍不得你一个人在这山洞里受苦……”
安吱拍了拍他的手,拍走了他踌躇的情绪,“好啦,我答应你。”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你,我从来不骗你的。”
许子穰隔天就将安吱领到了山下去,安顿在自家的院子里。安吱虽然生活能力有些欠缺,但是一身力气,又挑水又耕地的,在许子穰家忙前忙后,不久全村都知道许子穰在山里捡了个又水灵又能干的小媳妇。
于是魏八锦和机器人眼前的节目就从恋爱剧换成了种田剧,两团空气每天抱着腿坐在灶头,看着他们男耕女织。
但这种安闲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
电影《画皮》中曾经有一个情节是这样的,狐妖小唯为了维持人形,必须要生食人心。
在现实生活中,虽没有啖吃人心那么残忍,但各种妖精魔怪化为人形之后也要付出一定代价,经受住一茬又一茬的考验,难度不亚于登天。
其中第一重就是“断血欲”。
与人类千年来保存使用火种,食用熟食的习惯不同,其他生灵却一直维持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即便化为人形,血脉之中依然流淌着对于血气的原始渴望,这就好比婴儿与生俱来的母乳情结。
这种血欲驱使他们狩猎鲜活的生命,用牙齿咬开它们的血管取血……这种本能在他们原本的族群之中无可厚非,但一旦被放入人类社会,就显得可怕而野蛮了。
自古以来,妖精是“邪魔外道”的说法总被正派人士支持响应,原因无非有二:忌惮这些异类超凡的能力;和害怕他们会杀人、吃人。而这杀人吃人,就是血欲在作祟。
安吱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眼眶开始泛红,舌头也收不进嘴巴,一直沿着嘴唇舔,魏八锦知道,她的血欲症发作了。
安吱站在菜板面前,手里的菜刀锵锵挥舞,处理躺在上面的活鱼,一下拦腰斩断,再一下身首分离。
她盯着那尾生鱼,神在体外,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唇。
鱼血管密布的腮部被弃置在案边,发出罂粟一样诱惑的气味。
安吱的眼睛错不开地看着那尾鱼,手里的动作一下慢过一下,她似乎终于还是耐受不住了,眼见四下无人,将半死不活、肌肉还在抽搐的鲜鱼捧起,咬下了第一口。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厨房里响彻了贪婪的撕扯和吞咽声。
人作自己认为亏心的事的时候,背是挺不直的,从颈部到胸膛的十九块脊椎全部弯曲,会从人变成虾。
安吱的反应,魏八锦并不陌生,他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戒断血欲时的景象。
师父将他从火刑架上救下来的时候,他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但架不住灵兽长得快,不到半月,他便长成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少年。
身体成长,饭量自然水涨船高,他发了血欲,本体又是饕餮,胃口大到不可收拾,每天吃的东西要花半根黄货,几乎把陆因循半辈子的家底儿全掏空了,饶是这样,还是不足够。
血欲上来的时候,浑身燥热,像被火燎了一样魏八锦看见街上走的人,就像在看一笼笼冒着香气的粉蒸肉,无奈师父管得严,不能动作。
他馋得抓心挠肺,好不容易有一次陆因循出门,被他逮到了机会。
小魏八锦从窗户的缝隙里看见了附近的邻人,大叔长得白白胖胖,肉乎乎的脸上没有一点皱纹,看上去就很肥嫩可口。
他悄悄从房子里溜出去,藏在篱笆下面。
大叔发现了这个躲着看自己的小脑袋,蹲下来,逗这个俊秀的小少年:【小伙子,你是这家的孩子?仙人的徒弟?】
小八锦专心捕食,并不理会,一下子跳上篱笆架子,朝大叔露出尖尖的小爪子。
【哟!凶得嘞!】大叔笑着说。
最好狩猎时机就是猎物毫不警惕的时候,小八锦的小尖牙齿已经悄悄长了出来,藏在嘴唇后面,准备一击必杀。
陆因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拖着他的腰带,一把将他拖拽了回来。
那一次,一向惯着他的师父一反常态,狠狠地教训了他,魏八锦的屁股都小木板被拍肿了,连坐也坐不起,只能可怜兮兮地趴着。
【知错没有?】
他被打得很痛,眼睛却依然圆圆瞪着,呲牙咧嘴得不服气。
陆因循叹了一口气,【你一定要吃人是吗?】
陆因循撸起了袖子,将手臂塞到他的牙齿下面,面无表情道:【来,咬。】
他很白,全身都很美,露出来的胳膊像一整块的白玉霜方糕,看起来比胖大叔要香得多,但小魏八锦却犹豫了。
他没有下嘴,呆呆地望着他。
【呃,嗯嗯!】
陆因循按着他的脑袋,不客气地重重压下,魏八锦的狼齿不可控制地划破柔软的皮肤,鲜红色的血液密密麻麻地流进他的嘴巴里。浓郁的甜腥味充斥了每一根神经,他的喉咙贪婪地上下滚动。
一道光芒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去。
但他心里却感觉非常难过,几乎是自己的手臂在痛了,噼里啪啦得掉下许多颗眼泪来。
【已经给你吃了,为什么哭?】陆因循的声音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恼怒。
小魏八锦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表达情绪对他来说仍是艰难的,他的眼泪滴进血液里,把红色冲淡了。
【……不要血,要师父。】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痛哭流涕,就像是他被人咬伤了一样,饕餮掩着自己的脸,大声哭着,像是终于哭出了天地封印在他身体里的那股浊气,从此一切前因恶事都归于尘土,他变回了一只剔透的、空荡的瓶子。
【我的嘴巴,我的牙齿,我的……】
他在迷离的自然之境界待了太久,终于在识海的最中心,发现了属于他自己的魂灵,它原本是一片肆虐的浓雾,却从这一刻开始,长出手脚、头颅,新成型的灵体站在浩大的潮水之中,显得柔软而单纯。
神识捂住自己的嘴巴,模样乖巧。
这是他的爪牙,他的身体,他应当自己决定用它们去做什么,即便这条路是艰难的,需要摒弃本性抽筋拔骨,他也愿意去做。
即便世界筑他以孽,报他以恶。
他望向陆因循,眼神清明,陆因循没有说话,俯下身去,将他颊上的血迹拭得干干净净。

第32章
此后数载,陆因循教他什么是人世道理,何为动心忍性,又遍寻四处,找来药草神方,为他洗髓伐骨。
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寻常灵怪要断血欲已经十分困难,何况他这因彭踬托生的上古凶兽,简直是痴人说梦。
每当血欲发作,他便会全身滚热,如同爆炭,而且经脉肿胀,连输入灵气疏解都不能。
陆因循不忍他受苦,不惜放下千年芥蒂,上了一趟昆仑山,腆着脸向横眉立目、就差举着法杖将他打死的西王母,求了一纸药方。
这个药方不愧是神方,小八锦喝下之后立竿见影,热症和疼痛都消失了。而且那个药是一道甜汤,味道很好,他每次吃药都意犹未尽,好几次忍不住,舔着嘴巴问师父他能不能再喝一碗。
陆因循又好气又好笑,点一点他的额头,教训道:【兔崽子,药也是能乱吃的?】
这样一直持续了七年。
直到多年之后,陆因循魂消神堕,魏八锦解开他长久缠在自己手腕上的腕带的时候,才明白自己这些年吃的“药”到底是什么。
他的血欲兽性能够被稳当压制,不是依靠西王母的神奇,更不全依仗自身的坚毅,而是因为他师父:那药方最核心的一味药材、甜味的来源,其实是血液。
魏八锦喝下的不是一般的血液,那是芜荒天神的血。
陆因循手腕上的布条挡住了几千道深浅不一的痕迹,有些已经陈旧了,有些还是新鲜着。
他日日取血喂养他,刀创道道叠加,最终形成一片连神躯也无法消弭的伤疤。
生恩断指可报,养恩断头难还。至于像他师父这样的,未生而养,不惜自毁来哺育他的天字号第一大傻瓜的恩情,怕是当牛做马、百生百世也无法偿清了。
魏八锦正在愣神,被人扯了回来,机器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片刻后他眼角的位置落下一个冰凉的事物。
他摇了摇它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回头再看安吱,发现她正眼神呆滞地捧着被剔得一点肉也不剩的鱼骨。
她随手将鱼骨丢了,弯下腰去,拼命地抠自己的喉咙,想把刚才吃进肚子里的生肉吐出来……仿佛这样,她就还是一个“正常人”。
之后的几天,安吱不停地重复着这样的举动,吃了吐吐了又吃,人瘦了一圈儿,许子穰都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对于血欲症来说,这种满足就像是饮鸩止渴,短时间症状能够缓解,但下一次的发作就会变本加厉。
安吱开始有些奇怪的举动,入夜之后,她穿了一身黑衣,掩着脸,悄悄溜出了家门。
她像只偷摸进农户的野狼,挨着身子溜进了羊圈。邻人养的羊儿们都睡了,棉绒团子一样卧在窝里。
一阵青光闪过,安吱的嘴部变得又尖又长,直直戳进羊羔的颈下皮肤,睡梦中的羊被惊醒,痛得剧烈抽搐,想要摆脱这个夜袭的怪物。
安吱的瞳孔扩满了眼眶,不见一点眼白,一股作气地杀死了羊圈里所有的羊,然后疯狂地啃食起来,她将那些滚热的羊们开膛破肚,先吸掉它们的内脏,再吃完肉,最后将羊皮上的每一丝血都舔舐干净。
魏八锦悬浮在半空中,看她如兽一般的痴态,默默不语。鲜红的血液溅在她素白的衣裙上,这套裙装还是新作的,许子穰为了做衣服用的锦缎料子,足足打了半个月的工。
安吱吃第二头羊的时候,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睁开了双眼。
她慢慢醒了过来,眼神回归平常,染血的手还抓着啃到一半的羊骨头。
羊眼珠失去了眼皮的保护,轱辘一下掉在了她的裙摆上。
安吱被吓了一跳,向后一退想要躲开那团东西,眼睛却猝然撞上了周遭的一切。
白色的羊毛,红色的血。
如果安吱还是个山中小妖,那么她对这副景象应该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哪一次狩猎不必这一次残忍呢?但她现在却觉得一切变得血腥可怕了。
“我,我……”
她双手紧紧攥着自己衣服,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哪怕这寂静的夜里只有她遖鳯獨傢一个人,并没有人要她解释,也没有人在听……最后,她实在支撑不住,一边痛哭,一边呕吐了起来。
在一个群体里惯常的举动,放到另一个族群突然就格格不入了,像个怪物。
气态的魏八锦从半空中游到了哭泣的安吱旁边,他有些感同身受,想要安慰一下她,但最后还是怕惊扰到这段回忆的主人,没有做声。
他社交无能,对“情绪”这种东西一向没有办法,呆在一边忍受了安吱小半个时辰念经一样的啜泣,终于盼到她哭累了,起身离去。
“怪不得说人妖殊途呢,真是悲剧。”
这种矛盾可不像吃甜粽子还是咸粽子,沙瓤瓜还是脆瓤瓜那么简单,直接跨越两个种族了,隔着海,隔着山。
机器人今晚不敬业,全程不在线,把他的手心当成了画纸,闷着头在画什么东西。
它勾勒出一道起伏连绵的折线,然后用手指头戳呀戳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让魏八锦想到胡小仙上幼儿园的时候捣鼓的在他背上走路的手指小人。
魏八锦拉下机器人的无情铁手,“别弄了,太痒。”
太调皮了,明明是机器人呢。
“听话。”他耐着性子哄它。
机器人就没再有什么表示,仿佛它一直都是这么乖。
连日来的禽畜死伤自然引起了村民的警觉,许家村成了巡逻队,企图抓住那只捣乱的野兽。
许子穰年轻力壮,自然也在其列,还任了小队长,每晚和村里的青壮年一起出门巡视。
他身后背着土枪,和号称神猎手的堂弟许小满并肩走在巷子里,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窣声。
一个影子飞快地飘过。
“谁!”
许小满当下警觉,胳膊一拉,手指一扣,猎枪就已经上膛。许子穰见状,拦了他一把,“我去看看,不要伤到人了。”
那个影子口里拖着什么东西,一阵风一样转过墙角,藏进了一户门前的稻草堆里。
因为情况紧急,有些首尾不顾,从缝隙里探出来点鞋尖。
“没什么,就是一只野猫。”许子穰朝许小满笑了一笑,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劝走了。
草垛里的人长出了一口气。
但她并没有高兴太久,片刻之后,不远处响起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出来吧,”他犹豫着唤道,“安吱。”
许子穰看着鞋尖上的小绒球,双手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
草里的人动了动,却没有露头。
“别害怕,是我。”
过了好久,安吱才慢慢出来,她的头发蓬乱,脸颊上一大片喷溅状的血渍,张开嘴巴,半块肉兔的残骸就掉了下来。
那块血肉掉在了许子穰脚下,他低头,神色晦暗不明,喃喃道:“为什么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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