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栐言本来是准备让那人改口的。
他方才改了那五名影卫对他的称呼,接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到一直呆在他身边的柳承午也是喊他主人的,本想着令其也一并改了,可现下却有些不情愿起来。
他终究是听惯了柳承午唤他主人,想到其它称呼就觉得奇怪的很,更何况以那人的性子,之前才受了惊吓,突然命其改口不知又会想到什么地方去,因而这事就被柳栐言迅速搁置在有所动作前,从此不了了之。
柳栐言松开那人退坐回去,就见柳承午埋着脑袋规规矩矩跪着,想来是有些难为情,不由失笑,
“冷静下来了?”
那人在他发问的同时便咬了咬嘴唇,下意识把头埋的更低,从底下闷声应到,
“...是,属下逾越,请主人恕罪。”
谁知这话反而害柳栐言彻底笑出来,伸手去揉他的脑袋,
“你倒是会讨便宜,我给你取的名就是这样用的?”
柳承午被吓了一下,连忙抬起头来,使得柳栐言揉的愈发顺手,
“你刚才可不是自称属下的,现在用完了就丢一边去了?”
柳承午这才记起自己为求得原谅,情急之下用了主人赐他的名字,可自称这件事被主人纠正过数次,只是次次因着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无意识改回属下,这次倒好,主动说起却是用在求情上,实在是...污了主人赐名的恩典,
“...主人...”
柳承午白了一张脸,哆嗦着不知该怎么回话,柳栐言看其神色不对,正揉着他脑袋的手一顿,忍不住转个方向敲了一下,
“怎么说什么都能吓着你?”
柳承午被那一下弄的愣神,却见他的主人丝毫怒气都没有,掺了笑意的眼里满是揶揄,柳栐言眯了眼睛逗他,
“知不知错了?”
“知错...”
“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
还真是怎么摆弄都行,柳栐言抑不住的笑,自个先从地上站起来了,再伸手去拉他,
“你自称属下都多少天了,我还为过这个罚你?”
“没有......”
柳承午被主人攥住了手腕,而施加上去的力道透着暖,他顺着起身,不知为何心就定了,
“我说过给你时间适应,以前的习惯就慢慢改,没什么好怕的。”
“是。”
作者有话说:
当被命令离开时?
顾睿 :“二十一,去认先生为主。”
柳承午 :“是。”(平静)
————————
柳栐言 :“承午,回小王爷那去。”
柳承午 :“主人...!?”(慌张)
————————
顾睿 :“.........”
顾睿 :“区区暗卫而已,是什么反应谁稀罕哼。”
柳栐言 :“我稀罕。”
顾睿 :“这暗卫暗卫,指不定哪天就填了刀口的低贱东西,先生竟稀罕他?”
柳栐言 :“我乐意稀罕谁就稀罕谁,你管得着?”
柳栐言直到往外掏银行卡的时候,都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拿着卡在卡机上哗啦一刷,显示出的扣除金额就规整的跳出来,那么一串数字数过去,花掉了柳栐言差不多四个月的薪水。
柳栐言在拿这钱给一个人垫手术费。
具体的说,柳栐言在拿四个月的薪水,给一个在路上看到的,被持有者放弃掉的半兽垫前期手术费。
他拿着少了数目的卡站着发了一会呆,医院里充斥的消毒水味道弄得他有些不自在,虽然也是医生,但柳栐言是浸在中草药的气味里的,对消毒水环绕的氛围只有些微的紧张感,他在手术室外头的排椅上挑了一张坐上去,接着把头靠在后边的白墙上发愣。
与手术责任书一起被签下名字的,还有一份交易合同,上头白纸黑字的写明了里头正在接受治疗的半兽从此归于他名下,算作他的私人财产之一。
柳栐言在来医院前就已经清楚这一点了,毕竟那名半兽的原持有者明明白白的说过,谁愿意替那人付手术费就把持有权给谁。
不过在那之前,包括柳栐言在内的所有在场者都听到了前一句话,救治所会耗去的金额甚至比购买两名健康完好的,并且等级相同的半兽还要昂贵。
柳栐言觉得自己还是挺能理解那个看起来是位店长的原持有者的决定的,毕竟商人这种身份,遭遇到车祸本来就面临着很大的经济损失,比起救也不一定会救回来的次等商品,还是其他仅受了轻伤的半兽更为重要。
只是那人的运气也太过糟糕了,一辆载了二十多名半兽的中型车辆,除了他一个,其余全都只是皮外伤或磕碰骨折而已,是以柳栐言最开始注意到发生了事故,在准备绕行却无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的时候,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身影。
那人躺在地上自己淌出的血水里,濒死的境地使他徒然地急促喘气,黑色的头发与覆盖着同样黑色短绒毛的兽耳浸在血里,一圈一圈的印上似乎正在变暗的红色,而就在他周围不远处,他的持有者,聚在一起围观的路人,甚至是忙碌的医务人员,全都无一例外的,对正在死去的他无动于衷。
只是因为那人没有抵得上救治费用的价值。
柳栐言无声地看着,他向来性格淡漠,哪怕表面展示的十分温和,但心里头却什么都没放进去,所以当他现在坐在医院里回想自己这么做的理由时,也只能想到鬼使神差这个词。
因为他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朝着那边停下了脚步。
柳栐言翻了翻留给自己的那一份合同,上头记录着半兽的基本资料,以及血统融合程度。
三十七的犬族血统,二十八的狼族血统,以及剩下的人类血统,总体算下来属于三三分,再加上狼算是小型野兽,确实不是什么稀有的半兽类种。
柳栐言把合约放到一边重新靠回墙上,而在走廊的尽头,手术中的字样亮着刺眼的红灯。
即使是到现在,令柳栐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在那些空白似得不真实感里,仍然找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后悔情绪。
明明不管是突然投了一大笔钱出去的无计划性,还是身边莫名添了个宠物的麻烦感,都足以让柳栐言产生反悔的念头的,然而他还是十分自然地坐在这,等着那名半兽的手术结束。
柳栐言有种感觉,他觉得那人能撑过来。
哪怕受伤的严重程度连他这种非外科医生都能明白有多棘手,但柳栐言觉得只要给予一点点外力支撑,那人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毕竟,当时那因失血过多而半睁着,却又固执地看向前方的漆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求生的毅力。
或许救他的原因就在这吧。
柳栐言盯着天花板上的小灰点叹气。
他直视那人找不到焦点的眼睛,轻声的,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问了那人想不想死。
接着他听到回应了。
那个人说不想。
作者有话说:
之前在微博上玩的,输入cp名会得到三个词作为创作灵感的游戏
咱测了言午之后,某一次得到的词是“初恋”“宠物”“前世恋人”,感觉还挺好写的所以,就来写个无责任番外好了?
与正文无关,虽说咱会用点正文里的情节但是与正文无关——嗯,以上
第34章
柳栐言对那人的顺从满意极了,他左右环视了一下简单的房间布置,也想起柳承午该是没什么东西好收拾,不过还是为了稳当多问一句,
“这次出山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带上的?”
那人果然恭谨的回答说没有,柳栐言思量着出了山之后至少得替他添些衣物,其余零碎的小物件也能看着置办些回来,也省的那人的屋子一直平平整整的,像借宿似得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来。
柳栐言领着那人出了屋子,就在院里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江卿跟陆朝絮,他昨日替陆小姐止了发热后就告知说可以回去,后期补养全随江阁主的意思就行。
外头那些人见他们出来,原先坐着的两个站起来示意,而原先站着的五人则跪下去行礼,柳承午听他们称呼主人为先生,接着又转向自己喊大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愣愣的去看他的主人,柳栐言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点头让他们退下了,就向江卿笑道,
“江阁主这是准备回去了?”
“正是,”
江卿拱手致谢,难得缓着神色问他,
“不知先生想要什么做医酬?”
“欠个人情如何?”
这空口的凭说最是麻烦,江卿却没做犹豫,点头便答应下来,柳栐言本以为这就可以送人了,结果江阁主脚下未动,再开口却真的算是屈尊,
“先生要去的那五名影卫,可是拿来有什么用处?”
“怎的?”
江卿停顿了一会才叹息到,
“能否再卖在下一个人情,烦请先生...别拿他们用来试药?”
毕竟是刚从象阁里出来的影卫,为着她的私事搭进去,实在是不值的很,江卿知道柳栐言是医者,可诊治跟试药是两回事,她不愿看着好不容易挣出来的影卫折在这种事上,因而还是做得到低头求人一句。
只是柳栐言却没想过身为上位者的江卿会说出这种话,为着几个当作赔罪送出去的影卫,居然还能降下身份替他们求情,一时对江卿的敬佩更深,真心诚意地解了她的顾虑,
“本就不是要来试药的,江阁主放心好了。”
虽没那个意思,不过最后还是系了两条人情在柳栐言身上,江卿临走时问柳栐言要解药,要说那粒东西本就是当时让柳承午安心用的,并没有真的给她下毒,因而给了颗用作调息的药丸做做样子,接着便目送其下山。
而他们的时间也不充裕,柳承午没东西要收拾,可柳栐言有,衣物诊具银两样样都得备些,等好不容易弄完了,先估计着给一笔用作建屋和起居所需的银钱,又将江卿给的解药也一并交给因此露出惊愕的卯金保管,等差不多都安置好了之后,柳栐言才总算能带着那人第一次踏出了这里。
时为春临夏,风凉适远行。
只是这山高路长的,柳栐言觉得到了城镇后应该先买两匹马回来。
山里头清静,除了偶尔添进来几声鸟唳虫鸣,其余就只剩身后那人的脚步声。
这场景让柳栐言生出接近强烈的既视感,之前他领着那人在山里寻热敷用的草药,回来时也是他走在前头,那人维持着不变的距离安静跟在他身后。
柳栐言忍不住要感慨。
毕竟当初他还动过把人送回去的念头,只是一时不忍压下了而已,可若时光倒回,让他在那当口重新做一次抉择,说不准就真的遣了柳承午回小王爷那去,从此隔山隔水,大概过个两三天就要把这人忘的一干二净。
他要真是那时放手,就定然不会对柳承午生出喜欢的意思,而柳承午也必然不至于被拴的那么紧,想来该和被小王爷拿来送人时一样,无波无澜的就能应下,之后便重归暗处,做回一柄潜伏着的,随时准备替主子搏命的刀剑。
怎么看都合情合理,可由现在的柳栐言来想象那人独自躲在暗处戒备四周的样子,身处险境无人在意,九死一生伤痕累累,便实在是心疼,脚下行进的动作不自觉就停了。柳承午本默默跟随于主人身后,突然见其停住,忙刹住脚步以防撞上去,再往后退开一步,只是他站着等了会也不见他的主人有什么动作,便迟疑地开口到,
“主人?”
“嗯?”
柳栐言在自己想出来的情形里掉的有些深,听见喊就茫然地转过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柳承午,柳承午被他盯的发怵,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惹主人生气的事,束手束脚地僵着不敢动,两人静立了一会,柳栐言才终于从他那陷入死局的设想里挣出,见柳承午正乖乖站在他面前,忍不住就弯了嘴角,从眼里慢慢柔软下来,
“你说我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做什么,”
柳承午不知道主人想了什么有的没的,就算知道也不敢随意置喙,柳栐言没听到答话也不恼,整个人都因为柳承午在跟前而温温稳稳的,
“选对了就是选对了,是不是?”
柳承午对这个问题有些迷茫,但还是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朝柳栐言点头应是。
一副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不过要是让他知道柳栐言问的是什么,估计就不是这样回话了,柳栐言想到那人不知怎么应对的紧张模样就觉得有意思,而柳承午别的不在意,察觉到主人心情不错也就跟着舒一口气,继续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山下走。
等两人好不容易抵达离那座山不远的城镇了,第一次出山的柳栐言才惊觉这个小城镇比他想象的要繁华,毕竟是通过原主记忆存的印象,比不得亲眼见,柳栐言便放慢速度从进入城镇的城门开始往里头逛下去,看到感兴趣的就停下看上几眼,倒是买了些小东西回来。
结果闲逛一圈竟突然寻见了正题,柳栐言说要买两匹马用来代步,而这座城镇虽没有大型的马市,但也有交易牲口的总集市,柳栐言瞧着那些打着鼻息的高大四蹄动物,即使心里知道其性格温顺极少伤人,一时也不太愿意靠过去。
柳承午却是觉得污秽之地不该让主人太过踏入,因而主动请命要去挑选马匹,柳栐言站在圈外看他一匹匹的筛选,一会查看齿龄一会拍打前肢,也觉得那认真的样子十分新鲜,只是来回挑了一遍却没结果,仅微皱着眉头似有想再来一遍的架势,惹的柳栐言惊奇,
“我是没觉出区别,但你这是都看不上呢?”
事是这么一件事,可柳栐言的问法着实有歧义,柳承午张了张嘴,又把到口的那句是咽了回去,毕竟主人觉得没问题的东西他却要挑三拣四,那就真的不知逾越到哪里去了,可按他对马匹的衡量来看,这里确实没有算得上十分好的,怎么能够拿来给主人当坐骑。
不过柳栐言没那么讲究,在他看来马跟马都一样,也就让柳承午选两匹差不多的就行了,只是这马买回来了却没有鞍,去铺子里问也只找到了水勒缰跟马鞭,若是要订做又得等上那么几天,柳承午对这情形感到不可思议又没有法子,而柳栐言不想耗着,干脆毫不犹豫地弃了马鞍,决定行到下一个城镇后再做置办。柳承午犹豫地劝了一会,见主人铁了心的现在就要开始走,也就只能乖乖地闭嘴跟着。
【无责任虐梗,慎入】
夜幕清静,一轮更声远去后,隐于丛中的鸣虫便再次悠悠发出高低起伏的叫声。
二十一独自跪在寒池中,夏夜的温度比起白天的燥热更近于温暖,然而等插立在他跟前的三截长香彻底烧尽时,二十一身上已经僵冷到快要失去知觉的程度。
刺骨的冰凉从被水完全浸没的部位涌上来,二十一将手撑入水中,由手掌支开些重心地挪起膝盖,他一动不动地维持了太久的跪姿,以至于连挪动几分都疼的不行,更别说直接起身,好在只要熬过了刑罚就算作清了错处,也没有要求即刻退下的时限,好歹给了他缓口气的时间。
二十一适应了一会,等到最初的煎熬减轻一些了才从水中艰难起身,不论犯的什么错,只要在刑堂里受罚了,最后一步都是跪池,定下的香一点起来,不等到完全烧完是没人敢起的,是以暗处先不说,至少在明面上并不需要安了人在边上监督着,即使如此,二十一仍照着规矩朝刑门方向跪着谢过了罚,才从地上捡回自己的木牌,浑浑噩噩的沾着树木屋檐的阴影闪回暗卫的住所。
他几乎是跌撞地落进自己的狭小房间,二十一在跪池前受了鞭,两百整的鞭子,因着不是犯的死令,施刑者只会用上三分之一的内力,可鞭鞭使的力道都足够狠烈,实打实地抽完数下来,从肩到背一片血肉模糊,二十一熬刑前被喂过药,能撑着不失去意识已是尽了全力,后又在寒水中整整跪省了一个半时辰,现在便连一点力气都快使不出来,好不容易挨上床面了,眼前却是一阵模糊的晕眩。
他费力脱掉身上被冷汗跟池水弄湿一遍的衣裳,艰难着往并不厚实的被褥里头缩,不仅是因为季节,暗卫的用物从来都跟舒适搭不上边,然而现在的情况对二十一来说却非常糟糕,他身上实在冷的厉害。
二十一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全是被池水冻着的缘故,他拖着鞭伤,又在水里撑了那么久,会变成感染发热十分正常,可这热完全是在消耗他身上的温度,二十一控制不住地蜷缩起身子,却仍被那如同从体内溢出的寒冷逼的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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