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连身旁那哨兵抽搐两下,以一个极为独特的姿势站了起来:“少校,您的素质呢?”
知道这是一目连搞的鬼,荒还饶有兴致地呛出声来。
分明连结那头的哨兵只将这些陈述当作消遣,一目连却一点也不能平静下来。
——少校提供的这两条“罪证”,都正好踩在了他们最不能解释的地方。荒被过度捧到这个位置的原因,就算和联邦军没有关系,也一定和黑暗哨兵的身份有关。
一目连记得书上是这么写的。“黑暗哨兵总是会成为一个时代的王者,首席哨兵的位置总会像命中注定一般落到黑暗哨兵手中,百年以来就有多个案例过证明这一点”,他后来又去翻书确认了一遍,最终还是信了红叶的鬼话。
他觉得她没必要骗自己。
这般轻易地相信人,被荒知道了估计又要挨一阵怼。
可是应该怎么回应?他想不到,难道把真相全盘托出?可是所谓的“真相”真的如同自己所想一样简单吗?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完全可以作出假设,荒元帅是因为怕自己是联邦卧底的秘密通过正式结合被连上将发觉,所以半年前二人才迟迟没有结合。如今被军方盯上,再不结合只会招惹嫌疑,才迫不得已。”
少校很想请法官将被一目连暗示了的哨兵从旁听席上赶下去,可惜法官不为所动,只好继续说道:“连上将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难道还想为元帅作证不成?醒醒吧,您自己也在怀疑名单上,有亲属关系的证人证言根本不具有证明效力。”
一目连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是又如何,大可以来扫描我。”
“肃静!”法官提醒。
“哦,是呢,我都忘记了。连上将被联邦的共鸣炸弹炸得失感了,没了精神屏障,现在要是接受意识云扫描,或许还有点儿可信度。”少校激昂地自言自语起来。
一目连终于听不下去了,起身矫捷地翻身越过听审席的栏杆,轻盈地落在法庭之上。他装作没听见法官的严厉喝止,强忍着在众目睽睽下发言的手足无措,向法官请求:“如前所述,法官先生,我认为我在还原事实真相方面能起很大的作用。我失感了,没有屏障,特务科随便哪一位向导都可以从我精神领域中探知真实。”
法官是个老头,不喜欢发生在法庭上的一切意外,但或许是什么感化了他,竟然没有敲响法槌,叫法警把一目连赶出去。
一目连觉得现在简直浪漫极了,如果真的能有自己想的那样乐观的话。
“我不介意接受扫描,只为了证明一点——我的哨兵是无罪的。”
他很紧张,额间直冒热汗,贪恋地感受着精神连结那头传来的哨兵信息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真是有点儿“久违”了。他解下肩头垂挂的象征着荣誉的绶带,他把身为一名军人、一位上将的荣誉都押在这里了,他不怕被扫描。
他恢复了,在一个小时不到前恢复了,在荒的帮助下。
他果然还是乐观主义者,哪怕站在这旁听席上,也仍然能面带微笑。
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开口。说话的居然不是那鸡飞狗跳的少校,而是一直站在被告人席位上对一系列指控熟视无睹的荒。
“慢着。”
一目连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眼神一定怪极了。
“回去吧,上将,我不需要辩护。”
荒举着铬制手铐,神情庄重肃穆,像是在参拜耶稣。一目连大脑一片空白,心脏跳动着、跳动着,一下一下挤压着喉咙口,整个身体像被丢进冰河里,骨头缝里溢出的都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那气势,浑然像是随时要说“我认罪”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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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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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校目瞪口呆:“元帅这是要认罪了?”
他不住腹诽:我罪证都还没列完呢,你就认罪了!
注意到一目连错愕到直接呆住的举动,荒象征性地挥挥镣铐:“我不认罪,你们爱怎么判怎么判。”
“放弃挣扎了?哦,我明白了,是担心越描越黑吧。”少校转眼便眉开眼笑,十分同情地看向刚刚还轰轰烈烈地大肆剖白了一番的一目连上将:“上将,您的荒元帅可一点都不信任您。搞清楚,您现在没有精神力,只会将他卖得更彻底,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一目连面上带着难以遮掩的诧异,半晌才小心地问:“为什么?”
整个军事法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静观其变,就连法官也一声不吭。
哈,什么首席夫夫一等一的恩爱,果然都是骗人的。元帅失踪之前皇室为了鼓吹这对金玉良缘真是煞费了苦心,将二人关系塑造得那样好,结果连正式结合都没有,怕是私底下上不了床,床下也吵得不可开交!
“不如少说点,现在的你只会帮倒忙。”可是他的示弱并没有让荒退让,荒头也不抬,无视自己听到的心脏停跳,诚恳地望着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真相是什么,法官先生自己心里清楚,我没必要说太多。”
法官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
——就算法官知道那又如何?在法庭上开诚布公地互相展示证据,客观地辩论,才是证明有罪无罪的正确方式。你想要诬陷一个孩子杀了人,你这边准备了足以混淆视听的证据,孩子那边什么都没准备,指定辩护律师又浑水摸鱼,最后还不得判那个孩子有罪?
帝国又不是自由心证,你不认罪可以,但你要拿证据来说话啊!
站在这儿不认罪也拒绝辩护是什么意思?元帅就那么相信自己不会出事吗?
少校特想要冲上去翻白眼说:“元帅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将希望放在军部回心转意上实在太可笑了!别想了,不会有人来救你,捧你坐上元帅宝座的人不会,更别说那些成日想着踩你下去的人了!”
天赐良机,您是命定要倒台!
呵呵,您一定猜不到在二年前第一次展开清洗之后,保守派就逐渐开始将势力往军中延伸。为了防止被察觉,这一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二年,每次征兵都塞一点人,然后把上面的人踹下去,下面的人自然就上位了。
连上将,您不也是一样的么?您大约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家族,其实是站在保守派那一边的吧!您分明也是保守派塞过来为了压制荒元帅代表的激进派的人,却对此毫无自觉,真是可怜透顶!
少校已经在心中幻想起了自己代表军方胜诉后会有如何优渥的待遇,乐不可支,直到他忽然感受到脑后一阵凉意。
——有向导在入侵他的精神领域!
是谁!他咬牙切齿地环顾四周,法庭之上的向导只有那名泣不成声的证人……和备受打击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一目连,他看向旁听席,席上确实有好多位向导,可是他猜不出来是谁。
竟然趁着他心中大悦的时候入侵自己,这向导未免太刁钻!
他重新鼓足气势:“呵呵,别以为这就完了,荒元帅。您拒绝了一目连上将的出庭作证,您的律师方才在开庭前被您请出去了吧?别以为这样自暴自弃军方就会放您一条生路,证据……我还没有列完!”
一目连手中的绶带掉了一地。
还能有什么……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的了。
“这是一份,由您的‘战友’提供的口供,荒元帅。”
少校从身边向导副官手上接过一份文件,用力拍在桌上,那力道像是在意淫着直接拍在荒脸上的滋味:“由您亲手抓到的‘联邦间谍’倾情提供。”
说罢还不等众人回应,自我陶醉地对着文档念起来,声情并茂:“……是的,我受联邦要求,潜入帝国帝都监视荒。我很小,所以他对我很好……嘶!这也算题外话?!他……成功进入了帝国军校,以优异成绩毕业后进入军队,被激进派拉拢,在联邦暗地里的支持下,他成为了帝国新一代的元帅……”
一目连心中一凛,忍不住要去看荒的表情。
可那人就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儿,对所有的指控一概充耳不闻。可只要是个细心的人就能发现,元帅攥紧了拳头,力度大到到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很愤怒,可是他忍住了,没有在外人面前将这情绪表现出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荒真正生气的时候表面上都是看不出来的。
“联邦丢失了他的……”那少校还没有念完,却像被人掐断一样突然消声,像是看到了不利的东西。他面带微笑地转过来向着法官道:“哦,后面都不重要了。就是这样,法官先生。这段口供由联邦派来的间谍哨兵——如今在白塔工作,前段时间却无故失踪的金鱼姬提供。”
那文档上画了押,通红的手印盖在那儿,旁边还有一串个人信息素代码。
——金鱼姬被帝国抓回来了。
且不说她的生命健康问题,帝国特务科的拷问手段一目连也知道,可怜一个这样的小女孩会有这样的经历,就单从会对荒不利来看,这一招确实也是……
“哦,如果您要反驳,您与她并不认识,不急,那二名联邦间谍的口供也在这里了,您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再念念。况且嘛,还有个黑川主,黑川主毕竟是帝国当今数一数二的商界大佬,军方不方便轻易动手,但若是元帅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