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姬坦然地比划两下子,道:“灯灯既然要卖你们个人情,那我就帮到底。走吧。”
她气势汹汹,似乎等着这“尽兴”的一天很久了。准确地说,她甚至只是来和一目连报备一声,根本没有与对方同行的打算。她蒙上面,抽出那比人还高的尖锋长刃,像是地狱里来的修罗,迈着大白长腿一步步逼近那座正因为外界舆论而处于一级警备中的民用公寓楼。
——十天半个月?她可等不及。
两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与其让青行灯天天在这种破烂地方候着,还不如自己去杀一趟来个“促进消化”。
她是个已结合哨兵,短暂的战斗并不需要向导辅佐。一目连不需要跟进楼里,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着公寓中最后一户灯亮起,一条简讯便传了出去。那是一个匿名的军方内线求救信号,在帕特尼路寻求支援,要求特大武装部队。
楼里的人肯定也会发消息,但按照军部的惯例,一定会照更严重的那条派遣援兵。
这曾经是为了帝国人民安全而制定的规则,如今将被他利用,成为“罪证”……这是否有点本末倒置呢?一目连难堪地想。
难堪归难堪,孰轻孰重他仍然分得清。
妖刀姬动作很快,消息发出后不出十分钟就单手将那成年男性哨兵从楼上拎下来,没好气地直接甩在车门上:“你要的人。”
一目连良心不安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废弃的路灯下要看清楚东西很不容易——还好,妖刀姬的刀上没有血迹,她虽然出身联邦,但忠于恋人,没有对帝国人下杀手。
“别忘了还人情。”
她丢下一句话便走了,“杀”了一通后心情舒畅极了,细高跟蹬得咚咚作响,如同跳舞的女郎,曾经也沾染了无数鲜血的长刀在水泥地上刮出细碎的声响,听起来像生锈雪橇在砥砺前行。
一目连冲她道谢,她头也不回,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都与她再无瓜葛一般。
一目连带着那哨兵小心藏好,他本想等待军方自己耐不住舆论压力放人,结果妖刀姬来了这么一手——她的DNA代码可不在帝国信息库里头,要论冲进去救人,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不到五分钟军队的支援便到齐,轰轰烈烈在居民区里整捣一番,见事态发展如自己所想,一目连缩进小车里,功成身退。
荒元帅于一审判决后一周后提出了上诉。
他先前过于消极的态度果然对军方造成了极大的误导,军方虽然做好了随时应对元帅鱼死网破的最后一击的准备,但也绝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帮老古董正忙于妥善解决舆论带来的后续影响,焦头烂额,听到这个消息只好再赶鸭子上架一次,把那少校又叫了回来应付一下垂死挣扎的二审。
军事法庭上可从未有过胆敢上诉、面对二审的人,他们大多被军方提供的消息惊吓到,为了不连累亲友家属、或是败坏名声,最后都选择了妥协。可是这在一审上一句话都不曾为自己辩护过的元帅竟然选择了上诉!
少校既生气又觉可笑,直到他看清楚法庭上站着的都是些谁。
——是那位因为哨兵被军方压制而被威胁着走上证人席的女向导。
“我不需要律师,我自己就可以为自己辩护。”荒元帅并没有在一周的牢狱生活中受到打击,背脊还是那样挺得笔直,这次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懒,最后才迫不得已面朝向他,极其嫌弃:“少校,几日不见你真是丰腴许多。”
少校勃然大怒,将文件再一次拍出来:“二审?那又如何!元帅,您该有的罪,还是逃不掉的!”
真不知是谁恬不知耻,竟还教唆你起了上诉的心思!少校恶狠狠地看向站在一旁的一目连上将。这位连上将显然极其无辜,什么也没说就被人恶狠狠地怒视着,睁大了眼只准备看好戏。
“少校,您的证据确实不少,但这些证据,我并不认为具有合法性。”
话这么说着,荒的双眼却直视着法官,那无名小卒并非自己怄气的对象:“听说过这个吗?《非法证据排除规定》。”
少校并非法学出身,闻言才向副官要了个眼神暗示。
“采用刑讯逼供等非法手段取得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采用暴力、威胁等非法手段取得的证人证言、被害人陈述,应当予以排除,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吧?”一目连适时插话。
“不愧是连上将,和某人就是不一样。”荒夸奖一句,精神连结断开,现在只能全凭默契配合:“是的,法官,我认为少校提供的证据属于非法证据,我方亦有证人出庭作证。”
法官扫一眼站在证人席上的那位女向导,眼神示意她开口。
她摇摇头,身后的大门忽然开了,一位哨兵在法警的护送下进入了证人席。
少校一看,眼珠子顿时被气绿了!
这不就是女向导那位被军部绑架控制、还引发了社会舆论的哨兵吗!?
“法官先生,前几日一审时,我受到了军方的人身侵害。他们软禁我,威胁我的向导,如果不为他们作证,就会送我上路,然后我的向导会和我一起一命呜呼。身为哨兵,我认为我有保护我向导的权利,她不该因为被胁迫作伪证而心惊胆战,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那哨兵手臂上还有清晰的镣印,少校看了一眼,鼻子都气红了——根本没有人用镣铐控制你!当时我们因为怕留下痕迹,用的还是束缚带!
他的副官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意识云状态不被其他向导侵扰,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忽然断了守护层,他吓得回头一看,他的向导分明就是受到了他人暗示,直接在法庭上睁着眼睛睡死了!催眠?一个具有精神屏障的向导忽然被人毫无反抗之力地压制住了?
少校急得眉毛倒竖,那个女向导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屁大个小孩也能看出来,在这审判席上只有一目连上将才做得出这样的举动!
他看向一目连的眼神顿时凶狠起来,但很快又被荒一眼瞪了回来。
女向导看时机差不多了,连忙开口道:“法官先生,我很抱歉在一审上作了伪证……他们威胁我!哨兵的人身安全也是我的人身安全,只要我不根据他们的要求说话,面临的就是死!法官先生……我要重新作证,我确有联邦血统,这也是我最痛恨自己的地方,但我心向帝国,当初为荒元帅献上选票仅仅是因为个人崇拜的关系!”
她生怕供词不够令人信服,又添了一句:“这次,我将用信仰担保,愿意用DNA代码画押、接受特务科意识云扫描,保证证言的真实性。”
法官欣然点点头。
“被军部软禁一事还上了报纸,法官先生也看到了吧。”荒吐了一口恶气,心中忽然畅快许多——卧底的锅他才不背:“不说伪证的事,仅凭人身胁迫,就已经在《非法证据排除规定》范围内了吧。”
“反对!证据,证据呢!”少校拍响桌子。
“哦,是我疏忽。”荒像是故意的。
一目连递上来一份文件,上面全是军方部队进入帕特尼路的照片——青行灯办事效率他一向放心,回到车上屁股还没坐热,照片就已经通过软件实时发送过来了。
女向导惊叫一声:“呀,那是我家!”
少校大为不满:“血口喷人,就算军队进入帕特尼路又如何?因为纸厂爆炸案一事,帕特尼路到如今都还处于戒备之中,进点人算什么!”
“少校这次是想找一条街的居民串口供吗?”荒嗤笑说。
“你……!”少校想找副官寻求帮助,这位副官是特务科出身,虽然如今不在特务科工作,但扫描意识云的基本功还是有的。可是他的副官面色呆滞,哪里是正常工作中的状态?他大喝:“我要求休庭!”
法官摇摇头:“军事法庭不接受休庭,这是明文规定。”
不然哪来那么高的一审胜诉率?
没想到吧,军方这条用来限制人的霸道规则,竟然有一天会对自己生效。
提出第二条辩护意见的是一目连上将,他全无几日前被荒当庭打击的沮丧,嗓音苍劲有力:“其次,与少校你只找一两位证人截然相反的是,我方证人有很多。他们见证了荒元帅起初直接轰炸联邦首都、港口的想法。元帅并不苟同我们不愿撕开脸皮的做法,他认为只炸军事基地和兵工厂是敌人也会想到的计谋,敌人会对此提前准备对策——这样一个更愿意对联邦下狠手的荒元帅,会来自联邦吗?”
一目连拿出昨天连打了三十通电话要来的口供,厚厚一沓,放在桌上,那些前线战士们根本无暇去管后方这些勾心斗角,到现在还不知道元帅竟然被人猜疑到了军事法庭上:“三十份口供,部分有DNA代码盖章。”
“这根本不算有效!”
“少校你不也都拿鸡毛蒜皮的事来说话?”
最后这句是荒接的,指的显然是少校指证他未结合的理由与“叛徒”身份有关一事。
一目连很赞同:“毕竟少校也没什么能提供的了。”
荒冷哼:“用伪证打官司,不容易了。”
这夫夫俩一唱一和,真是烦人透了!少校恨得牙痒痒:“什么伪证,呵呵,这联邦间谍的证言你们也敢信?没经过精神扫瞄,一切证言都不能采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