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录(酥茶)

士兵怔愣了下，失笑道：“……你就是顾教官的孩子啊，很有你爹地的风范啊。”
“那你呢？”顾霖拽住他的袖口问。
“我叫路云奕，”士兵道，“至于字怎么写，我以后教给你。”
士兵的话音刚落，直升机旁的救护人员喊道：“我们该走了小朋友！”
顾霖一步三回头上了直升机，贴着窗户看向朝他挥手的士兵，想：“会再见的。”
“唔……”
顾霖捂着头醒了过来，下意识起身却发现无法动弹，紧接着他颈后拂过一股热浪，他看都不用就知道路云奕从后头虚抱住他。顾霖低头看向放在他腰上的手，他的心里不由一软，轻轻翻转着手掌握住那骨骼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缩短他们之间距离。顾霖低垂脑袋将耳朵贴着路云奕的胸口，听着他喜爱的心跳声重新闭眼。
栽在他手里也算不错。顾霖想着又睡了过去。
顾霖再次醒来时，身上的重物感消失，与之而来的是厚厚的毛毯。他轻轻抓起一角放在鼻下，闻到一股霉味和消毒水味。
“醒了就起来。”
顾霖抬头看向板着脸的路云奕，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你生气了？”
路云奕身子一僵，“没有。”他说着故作镇静地递给他压缩饼干和洁净水，“我只找到这些，你将就一下吧。”
顾霖并不觉得这算是将就——他几个月除了路云奕投食外基本就是喝营养剂，能让牙齿重新发挥已算是不错——他道了个谢，小口小口地吃掉饼干，眼睛紧紧盯着路云奕，“那个……”
“我去外面看看。”路云奕用生硬的语气打断他的话，“你在这里好好待着。”
顾霖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来了火气，非要跟着他后头，并且看到路上有什么东西就跟他搭话，结果对方把他当做空气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忍不住抓住对方的手，“我问你啊……”话没有说完，他闻到了对方手上有熟悉的气味，但他想不起来。
路云奕在他游神的间隙抽回手，默默地继续往前走，留下他一人在原地。
顾霖低头思索，忽然看到小水坑里倒影的自己跟之前略微有不同，猛地蹲下身对着水面仔细检查，竟发现现假面不是自己制作得那个。他终于知道那股气味为什么那么熟悉——跟他之前用的脸部塑造剂也是这个味道，也总算了解为什么路云奕会如此别扭起来。
他终于发现了！
顾霖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天知道为了让对方主动发现，耗尽了多少脑细胞——他内心原先的那股子阴霾之气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心情如同盛开绽放的花蕊一样灿烂。他压抑住自己跳起来欢呼的想法，脑内高速运转计划对策。
“你怎么了？”路云奕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哪里真的不舒服不许隐瞒听到没。”
顾霖摇头又点了点头，拽住路云奕的衣袖，“我确实是你们要找的顾霖。”敞开窗说后，顾霖明显地感受到路云奕一僵，抢先一步握紧对方的手，“但我做这个伪装是为了不被星途的人找到我，虽然现在的情况表明我这么做是多余的，他们还是发现我了。”
路云奕沉默半会，开口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因为我手中有他们想要的研究成果，”顾霖道，“你知道哨向靶细胞吗？”
路云奕无力地提醒了句，“……霖，我的生物是低分飘过的。”
顾霖沉默地看着路云奕半会，继续说：“总的来说就是我的研究方向是感染者与异能者的区别。”
“这两者区别不是很明显？”
顾霖耐心解释：“在生物层面确实差别很大，但是两者在基因角度来看差别并不大，你若了解过就会发现目前感染者里并没有异能者，从某种程度来说异能者在现阶段一旦被感染，其死亡率即为99.98%。”
路云奕听懂了，“所以你研究的是‘为什么病毒与异能者无法共存’这一问题。”
“是的，”顾霖瞥了眼路云奕，见对方被自己抛出来的话题所吸引后故意叹了口气，“从五十年前诞生出异能者开始，就有学者认为异能者的出现是自然进化，又或是自然选择。但目前看来确实如此，先人试图篡改DNA的行为是如此傲慢，认为人是最高等生物……他们怎么知道没有比我们更高一等的生物存在？”
路云奕脸上没了原先的气恼，他挠挠头，说：“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所说的这些深奥的理论，但人不就是这样？”
顾霖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住后笑了起来，“确实。”
“对了，你过来看看这。”路云奕拽起顾霖往深处走去。溶洞的墙壁上长着许多青苔，溶洞的地下是一汪深潭，潭中生满绿色植物，在深潭旁边放着好几个巨大的石块，其上面的纹理十分古怪，看起来像是某种图案。
顾霖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这是……图腾？看起来很古老啊。”
“不仅如此。”路云奕说着拿起撬棍对着其中一块石柱表面轻敲几下，外层像是脆皮全部掉落，里面露出原有的形状，这些图案就像是复杂难懂的符号，又或许是古老的语言。
顾霖努力地识别，“……骑士剑……皇杖……诞生……这不会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哨向记录？！”
“维多利亚时期？”路云奕道。
“《哨向初级手册》里曾提过‘原始异能者’，最早能追溯到维多利亚时期，而最早发现的向导是当时的女皇，她的哨兵是她的骑士首席，”顾霖语速加快起来，“当时的人们称哨兵为‘sentinel’，而向导为‘consort’，我们现在对异能者的叫法也是这些古英文演变过来。”说到这，他恍然道：“怪不得那安全屋门口的按钮是那三个颜色！蓝色代表向导，红色代表哨兵，而绿色代表潜在成为哨向的普通人。”
路云奕问：“那为什么‘红蓝绿’这个顺序？”
“那是因为氏族认为向导只能依附于哨兵，普通人只是他们的工具……”顾霖下意识咬指甲，“天啊，那么这里应该有我想要的答案。”
“什么答案？”路云奕看着来回踱步的顾霖问。
顾霖笑了起来，“感染者、异能者的演变……乃至整个生物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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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说得那句话改自于法国的洛特雷阿蒙，用于比喻现代文明的惊异性，意为仅此一次便永不可能的相遇
顾霖所说的医学知识和哨向历史是我编的（不要深究）
异能者是哨兵向导的统称
普通人一定几率能看到哨向的精神体
揭示到目前为止告一段落，说句实在的，目前走向已经脱离我所掌握的知识范围了，我需要重新整理下思绪并且重新查资料规范一下……（然后继续挖坑orz）

中转站。
路云奕看到了他们的目标上方徐徐飘动的红小方旗，说：“看来他们已经到了，不过保险起见我们徒步过去如何？”
“好。”顾霖说着将所需的物品放入包中，路云奕将车停在隐蔽的位置。
他们走了大概10分钟，顾霖终于看到那栋房屋全貌——红瓦白身，千夜山坐在门栏上放风，张宇站在外面等待他们。张宇抛给路云奕水壶，戏谑道：“看起来你们途中遇到了很多事情啊。”
“别提了，”路云奕放下包，猛地灌进肚子里，“你们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哥，”林青辰笑嘻嘻地从里屋抬头出来， “乔博士，颜教授在二层楼梯左转的房间里等你。”
顾霖点头便上楼找人。
一进屋就他看到颜利在捣鼓个人端，轻声喊了声“颜叔”。颜利闻言抬头拍了拍身旁，顾霖依言坐下，颜利给他看一张十年前的草稿图，上面画有类似于D型生物的异变体，愣神道：“颜叔你从哪得来的？”
“张宇S基地附近捡到的，”颜利笑道，“说起来这小子还说脑袋挺灵活的，竟然想到在机关上放一个扩音器，等撤退后启动来吸引D型生物靠近按下引爆。”
顾霖点头，“若不这样辰辰也不会相上。”
“是这个理，”颜利哈哈笑起来，“好了，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顾霖调出照片和文档资料，“我在安全屋里发现了维多利亚时期的哨向图纹，上面向导的精神体大多为小型动物或是性格温顺的食草动物；哨兵的精神体是猛兽猛禽，精神体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权力的象征，然而黑暗哨兵是他们的底层阶级。”
“黑暗哨兵是奴隶？”颜利惊讶道，“可历史书上不是说当初一个叫但丁的黑暗哨兵带领氏族统治了北部区域吗？”
“从记载上看确实如此，”顾霖说，“实际上他们发现将抑制其转录活性的沉默子强行消除从而让普通人转化哨向后进行了大量人体实验，按照后续进展来看，他们并没有成功，而这些失败品就是黑暗哨兵。为了掩盖事实而对外宣称他们上帝抛弃的家伙，其中但丁带领其他人一起反抗了那些人修改了历史。”
“这种事情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会有啊。”颜利感慨了句，“基因扭转啊……或许真的有可能就是上天不允许人类的代替他的产物吧。”
顾霖轻蔑了一声，“这些只不过是统治者为了压制人民而找来的借口。”
“你这句话可千万不要在总城长面前说，”颜利提醒，“她可是虔诚的‘自然教’。”
“我明白……对了，”顾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画有奇怪花纹的石头，“这个是那些图象旁找到的物件，上面的图案感觉像是文字。”
颜利拿起来仔细端详后放进包里，“我回去找苏敏帮忙一下。”
“……还有一件事。”顾霖踌躇了下说，“我的真实身份路云奕已经知道了。”
颜利有些担忧，“这么早告诉他没事吗？”
“我没法说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我能发现这些也多亏了他，”顾霖坦率道，“而且我相信魏叔的判断，而且这曾假身份不可能一直都捂着，与其我自己戳穿不如让他自己发现，这样他的叛逆心也会少很多。”
颜利想到他刚才十句话五句不离开路云奕，一脸复杂地说：“你喜欢上他了？”
“嗯，人又好，长得又帅。”顾霖似乎想到什么，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不过他太迟钝了，要换作绿萝估计早就上了。”
颜利看着对方久违的鲜活表情忍不住笑了出声，随即咳了咳声提出建议：“那你要不要跟他说一下你是向导的事情？”
顾霖却摇头，“现在不行，那人还没死。”
颜利点头，“也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
这次顾霖沉默许久，开口道：“不知道。”
颜利第一次听到顾霖说这三个字，内心不免有些感慨，眼里带着笑意说：“是吗，不过我建议你找个机会跟他说，毕竟爱人只见最重要的是坦诚。
“他若接受不了你直接扇他，大不了我们自己去N地，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顾霖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好，谢谢颜叔。”
“你这孩子，”颜利拍拍他的肩，“小时候就很是省心，现在这一点也不算什么。”
顾霖笑了笑，“颜叔，我来之前看到你在捣鼓这个，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能算是发现，全只是我的推测，小霖，”颜利逐渐严肃起来，抓住顾霖的双肩说，“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冷静。”
“J基地或许有……”
颜利的话被大风的呼声所吞没，顾霖的脸肉眼可见失去血色，嘴唇颤了颤说：“不，这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
“我是这么想的，”颜利道，“但是小霖，那封信写着‘1128事件里有关人员送入J基地定期观察’，我觉得他们绝不是单单监督管理他们那么简单。”
“或许那个地方还在做那个实验。”
2158年2月14日，晚上8点20分。
“接下来怎么办。”
路云奕严肃地坐在桌前看着地图，“往上走那块基本就是星途的领地，上次进入D所估计是他们有意为之。”
“那要不往J基地方向走，”魏东旭指着地图，“我记得J基地有直升机可以使用。”
路云奕点头，“那老魏你安排一下路径。”
魏东旭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交给我吧。”
路云奕抬头看到顾霖探出了个脑袋，便招手让他过来，跟他说了他们的计划，问：“你有何打算？”
顾霖：“离开J基地能先去一趟信息室吗，那边关于动物实验样本的数据我想对我研究有所帮助。”
“这个没问题，”路云奕道，“但是我一旦叫你离开，你必须跟我们一块走。你能做到吗？”
顾霖点头，“我明白。”
“那我跟你们一块去，”林青辰自告奋勇，“说不定能帮上你们什么忙。”
“不行，你跟张宇上去，”路云奕否决，“不需要留这么多在下面。”
林青辰有些不甘，“可是……”
路云奕打断她的话，“林青辰，这可不是儿戏，你万一出现三长两短我无法跟父母交代。”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林青辰怒吼道，“要不是这次突发情况你以为我想跟你一块走吗！我来到G所就是为了逃离你们！”
“青辰。”张宇侧边搂住林青辰，“队长并不是这个意思。”
林青辰闻言深吸一口气，“……我出去一下。”说着她挣脱开张宇的手大步往外走。
张宇想要追出去却被对方吼了回来，顾霖拍了拍有些迷茫的男士，“我去看看。”
顾霖出来时，林青辰正躺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顾霖学着她仰望着星空。
“……老顾，”林青辰突然出声，“为什么女人就要被限制在里面。”
顾霖没有直接回答她，“一百多年前的学者曾说过，‘即使努力也不会得到公平的回报的社会正在等着女性’。女性必须要在工作还是结婚中选择，现在也是如此，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五十年前的向导只能依附于哨兵，而现在我们能出去寻找自己的价值，但又如何？”顾霖道， “就像先人花费了一百年都没能废除父权制，我们还是无法逃脱仪式去配对哨兵。”
“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顾霖扭头看向怔住的林青辰，“你知道为什么林叔对你来到这边没有说任何话吗？因为他信任你，他相信你肯定能自己处理好这一切，并且特意交代你前主管不要对你有任何优待。就像路哥他们都不是想过度保护你，是因为目前现状这样的安排是最稳妥的，他毕竟是你哥，最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林青辰咬紧下唇，“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啊……但是，但是就是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没那么强大，这样他们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她说不下去了，哭咽声渐渐涌出喉咙，“真的老顾，我感觉我太没用了。”
顾霖抚摸她的背，温和道：“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啊辰辰，擦干眼泪，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你还是不怎么会哄女孩子，”林青辰接过他的手帕失笑了声，“你这样以后万一配对的是女哨兵怎么办啊。”
顾霖眨了眨眼，环顾四周没人后对着她慢慢地给了一口型，林青辰瞪大眼睛，差点没控制好音量，“真的假的，那以后你岂不是我的唔！”
顾霖赶紧捂上她的嘴，“还没成功呢，你可不许给我大嘴巴子！”
林青辰赶紧点头，神采奕奕地欢呼道：“真好，我还以为笨老哥可能单身一辈子了，不过被你看上他估计后程估计也不会好过了。”
顾霖眯起眼，“你的意思是我会恶魔般地对待他？”
“当然不是，”林青辰后背发凉，打哈道，“那个，我先去找张宇和老哥道歉去了。”说完她直接溜了，那速度比兔子还要快。
顾霖重新躺回去发呆，在这个寂静的山野间，夜空中挂着的星星如同宝石镶嵌在黑幕上，显得格外璀璨夺目。忽然一冰凉的触感在他脸颊边扩散，他仰头望向作俑者，咕噜地坐起接过打开猛灌几口。
路云奕有些无奈，“喝慢点，我又不会跟你抢。”
“我这是轻度脱水导致的。”
路云奕立马听出他的潜台词，耸了耸肩，“好吧，这里伙食只有压缩饼干和葡萄干面包，你吃哪个？”
吃了一个月压缩饼干的顾霖当然选择葡萄干面包，薄外皮虽然不如刚出炉的但薄外皮咬起来的口感让他很是怀念，葡萄干的酸涩感更是让顾霖忍不住眼角弯起。
路云奕看着顾霖两个小鼓起来的腮帮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喜欢？”
顾霖点头，又摇了摇脑袋说：“比压缩饼干好。”他说着看了眼手中的面包，犹豫半会问：“你要吃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