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柳柘下巴快跌断了,景柳柘虽然与郁丹的界限不是泾渭分明,但在站队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岔子啊
林析沉风轻云淡,拢了拢长袖,忽然又被景柳柘拉了回来,“婉容娘娘不应该乖乖待在后宫吗?她们俩怎么牵扯到一堆?”
“尚书大人已经不闻不问了。”林析沉长嗟短叹一番。
这一句话提醒了景柳柘。
他如果是郁丹,定然趁着这个机会大力扶持婉容。
江御当权后,很不尊重礼法。
又不祭天又不拜佛,成天闷在深宫大院里,他就算没有管后宫,后宫众人已然是空有虚名,除了高位的妃子,连仆人都不会任劳任怨侍奉在侧。
郁丹跟婉容沾亲带故,当然与她拉拢,百利而无一害。
现在却不闻不问,恨不得让她死在后宫?
为什么?
婉容年龄不过二十多,人也是花容月貌,怎么会委曲求全嫁给七十多的糟老头子,除非行了苟且之事,老皇帝色胆迷天。
这样,被动的一方就是郁家,他郁丹,是被迫献上人的,来掩盖他龌龊不堪的事实。
这样朝中不会掀起风声。
而新帝登基,没有让后宫殉葬,所有与前朝妃子沾亲带故的臣子蠢蠢欲动。
可是郁丹,带头与婉容冷战,让那些下层的臣子不敢轻举妄动。
景柳柘醍醐灌顶,“倘若郁丹有迎合的趋势,那么多年来经营的名声全部毁于一旦,何谈其他。”
林析沉笑而不语。
景柳柘慨叹一番,没想到当年教的学生,现在还在提点他。
“其实郁丹人挺好,高风亮节,风光霁月。他尚且维持得住德高望重的形象,我就称他一声尚书大人。”
林析沉拂袖而去,留景柳柘一人来回踱步。
婉容要抓救命稻草,才叫景添去的?
景柳柘举步维艰,现在就要站队了吗?
许涧年轻,伤好得快,没过几就能照常打马。
林析沉绕开了江御备的步辇,独自沿着小道回府。
天空飘着雨夹雪,家已经近在咫尺,许涧从远处走来,撑开林析沉常用的红油纸伞。
鹅毛雪点飘落在他的戎甲上,融化成水痕,弥漫而下,滚进水洼。
林析沉走得小心翼翼,心道莫不是怀恨在心,刻意献殷勤,来衬托他的无辜和好人光辉,想让自己内疚自责?
“不生我气吗?我还没打过你。”林析沉忍不住开口问,抢占先机。
“本就是我的疏忽。”许涧都知道,他怕军队会因为江御的插手而自负,那很重要,士气必须有,但是,物极必反。
比起一个空有其表的军队,更怕的是自负孤高,太过睥睨。
江御的举动也绝对是故意的,他带兵打仗,分明最清楚这一点。
得找他好好算这笔账,几句话绕过去太亏了。
“你心肠直,重情义,怪不了你。”
林析沉毫不谦虚地自我宽慰,打了他的趣儿。
许涧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深深地自我反省。
林析沉见他还真当回事,碰了碰他的肩,低头去瞧他的神色,许涧内疚的哭欲马上止住了。
林析沉捉弄人得手,放肆地进行了一番嘲笑。
非常嚣张的笑音。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林析沉捂着狂笑喘不上气的胸口,“听你说军户全流到乔谨川手里了?”
许涧点点头,林析沉一旦走了,乔谨川一个人不得反了天了,到时候回来弄得鸡飞狗跳物是人非。
林析沉砸吧砸吧嘴,听不出喜怒。
就完了?
乔谨川养兵才换了北林,日后成规模的军队驻守京城,主宾颠倒,一旦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就是姓乔的站大头。
许涧静静等林析沉的后文。
已经走到府邸,总指挥跨进门槛,没有然后了。
许涧愣了愣,还做垂首姿势,孤零零被落在原地,无人认领。
林向近来很勤奋,常常同许涧跑香山,与其他士兵一起操练,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某次整顿,许涧让他换一把剑,小破铁剑不抗造,容易断,而且刀锋不利。除了笨重,一无是处。
林向笑着挠了挠头,不肯换。
很多大汉围在一起谈天说地,总会带上他。谭德是那一堆里唯一一个精练的瘦子,冲歇在帐外的小屁孩扔了块石头,喊道:“喂,臭小子,这里可不招端茶倒水的。”
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打着哨逗人,谭利中从后面提起谭德的耳朵,训斥道:“吃饭聊天第一名,不把这些心思花在操练上!”转而指了指周围的人,“还有你们,瞎起什么哄。”
谭德叫疼,躲了躲,欺负新入营的不为人生乐事,况且,这个小子,还是总指挥养在膝下的呢。
谭利中把火堆烤的番薯给了林向一个,谭德这才收敛嬉笑,凑头问:“你常见总指挥?”
林向摇了摇头,林析沉可忙了,三五天不回家都是家常便饭。
军营里的人聊得热络,大多都围绕林总指挥展开,林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忽然有人冒了一句,“总指挥既然肯收你,不管义子亲生与否,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露两手?”
众人又起了哄。
他不想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拿不出,他不想给林析沉丢人。
少年觉得嘴里的番薯焦烂难吃,如鲠在喉。
雨雪飘渺,林析沉加了炭火,屋子渐渐回暖,支开窗子,林向还在院子里练那些香山传教的招式。
林析沉看了半晌,有些并不适合他,即使再熟练,也很容易看出破绽。
怎么那么执拗呢,他不适合练武的。
自己找苦头吃。
林析沉又拢了层加厚的氅衣,气定神闲地推开门。
“用长剑,腕力要稳,颤颤巍巍打什么打,出师未捷身先死,让敌人可怜你吗?”
林析沉一步上前夺过少年手里的剑,试了试他的抓握力,太小了。
他在空中凌翻,雨夹雪扑打颊侧,林析沉做了几个非常基础的剑式,然后把它抛回林向手中。
刀在半空旋转,恰好在接近林向时,剑柄回旋于身前,他一把接住,重剑带来浑重的力道让他的脚底打滑,幸好扎得稳,没有被带倒。
林析沉转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他每次出手露面总会借巧力,或是那把刀,起点明明是那样的低,不过轻轻柔柔地一挥舞,在最后回旋的力道却是如此惊人。
林向照葫芦画瓢,模仿差不了十之七八,唯独最后一式送剑,他紧了紧眉,意料之中,重剑离手,直直飞奔朝着林析沉的背影。
林析沉根本没有做防备,直到剑倏然接近脊背,林向都呼吸一滞,他才急速抬手,可惜速度没有估摸准,心下慌乱快了点,手掌堪堪割下一道深痕。
握住刀柄的手冰凉,血飞溅在袍下,林析沉转身之际,林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掂了掂铁剑,手掌以下绵延了一条清晰可见的血水,缠绵在锋利的刀身之上。
林析沉漫不经心地走到跪着的少年跟前,将铁剑插到他面前,刀柄遗留的血液顺着刀身一滴一滴落在林向眸底。
林析沉竟然笑出了声。
“你是在试探我?”
# 番外
十五岁的江御喜欢用双刀。
银色夺目的光闪飞在寂静的地下深营里,小小单薄的身影不堪重负,抵靠在墙壁上,还得竖起耳朵,分辨周围即将围过来的敌人。
刚刚斩杀的死尸垂在脚边,瞪着一双直溜的眼睛,江御觉得恶心,一脚踩了上去,脆骨卡擦作响,惹得脚步声急促而来。
江御屏住呼吸,拇指按在伤口上止住传来的伤痛,身后的刀遽然掠过颈侧,他立马弯腰躲开,左手执刀插进墙壁缝隙里,灵活的身体以刀为轴心,踩在对方挥舞的刀刃之上,登上枯石滚落的墙壁,找准时机,整个身体扑面,双刀作为武器,痛击在敌人肩膀。
连贯的动作让壮汉猝不及防,横刀格挡,十几岁的少年力气不够,刀口轻松划过,无济于事。
江御落地之时,凌空调整双刀握手的位置,打算走近身。
小巧的身形犹如灵蛇吐芯,手持双刀即使不能一击致命,单论消耗的话,就绰绰有余了。
一个大块头尚且能够应付,可是随着战斗时间的推移,原本只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的汉子,纷纷举刀上前,针对他。
不是说个人战吗?
江御马上结束同上一个人的纠缠,奈何力气过大,刀竟然卡在骨缝中,拼命用力取了出来,躲开几米远,静静注视着围剿的人群。
每个月总会来这么一次集训。
营地的管事会把所有参加训练的,拉到一起自相残杀,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胜出,可是他们低估了这个小孩子的实力,如果不先除掉他,那么很有可能都被他除掉。
地底下修建的营地暗无天日,江御很少能出去看看外面的暖阳,和漂亮美丽的花草,所以他万分珍惜每个月来之不易能够出去的机会。
谁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他不再颤栗,坦然回视目光,就像在寻觅猎物。
厮杀、贯穿、步走曲线。
高度紧绷的精神下,他必须精准地判断正确的落脚点,他感谢足够尖锐锋利的刀刃,能轻松刺进肌肉,虽然拔出来会费些劲儿。
最后一个莽汉趁他不注意,抡起的斧子锁定江御的脖子,斩杀就在一瞬之间。
江御遽然回首,飞奔而来的斧头与他擦肩而过,还未来得及回味刚刚发生了什么,莽汉大吼一声,掷地有声的腿蹬过来,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墙上,喃喃说着什么晦涩的番邦话。
粗重的手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但是足以掐断一个脆弱的脖子。
双脚逐渐脱离地面,右手的刀与地面触碰,脱落在地,叮叮当当奏响死亡的序曲。
江御嘴唇翕动,莽汉胸口有一道很深的刀伤,倘若不及时处理,也会在他死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归陨。
脖颈骨骼摩擦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江御操控着左手缓慢地抬起,莽汉见状,便用另一只手狠狠地将它一同摁死到墙上。
脆弱的手腕嵌入土墙,莽汉抓握有力,更是让人痛不欲生。
一声惨叫贯彻耳膜。
但不是江御的。
石门后面,一支暗箭救了他一命,莽汉的眼神空洞涣散,江御未来得及分辨清楚,他就已经倒下,跟着身上桎梏的力道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江御的左手灌了铅一样,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以右手拾剑支撑在地面,抬头看,方才出手相救的人,正是营地的管事。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道:“小子,你赢了。”
他赢了。
江御慢慢站了起来,眼睛淡淡扫过黑衣人的腰牌,赫然刻着三个汉字——陈方域。
他听的最多的话就是番邦话,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再听过汉话,看过汉字了。
江御盯着腰牌看了很久,又把目光放到黑衣人脸上,开口喊道:“陈、方、域!”
黑衣人身后跟着的随从闻言都讪讪垂低了头,江御不明所以,拖着半废的左手,又喊了一遍。
贰:十六岁
“你喜欢看花?”
陈方域跟在江御后面,他外出执行任务回来,总会留恋山脚的野花,偶尔还会驻足欣赏。他觉得喜欢应该会摘下一朵珍藏,却没有见少年采摘,只是略带遗憾地离去。
江御沉默不语,十六岁的他不爱用双刀,换成了剑。
“你如果喜欢,可以养几盆。”
江御心动了,开口问:“地底下没有光,养不了花。”
“以后我们到南边,四海为家,不去那里了。”
可是,南边不是安国的重地吗?
他不傻,这么多天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个说汉语的人,除了陈方域。而且他的汉话虽然说得顺溜,却不见得是个汉人。
但是他最终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知道,可以养花儿了。
临别前,回首树荫遮掩的地下营,是那么飘渺虚无,埋葬了他阴暗灰色的一小段遗憾的过去。
陈方域却头也不回,江御只好跟着他的步子漫无目的地走。
“走哪里去?”小江御开口问,男人的脸上仍然覆着一块面具,却遮掩不住气盛勃发的心,他总觉得,面具之下,藏着同他一样晦暗的过往。
陈方域没有回答,他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每当学堂的老师,讲那些深奥的经史子集时,江御都会出神。
他并不是很爱说话,因为他听惯了番邦腔调,已经不知道纯粹的汉味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可怜自己眼界狭隘,倘若不听那些宏伟巨大的观念,江御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清楚,王侯将相,世家贵族。
有的时候江御会不懂,不懂为什么可以一步登天的事情,有些臣子还是会舍本逐末,甚至最后甘心沦为阶下囚。
张海阳告诉他,那是为臣之道,奉君之本。
一个很模糊的观念始终绕不开。
江御就开始条分缕析地将历往卷宗翻看,找出其中的利弊。
就在这茫茫如海的历史中,有人负隅顽抗,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毅然挺立向前;有人欲壑难填,操持着一场场盛大的阴谋,一灭而万家安;有人初心不改,任凭一路上樯倾楫摧,仍指认一个归途。
但是他们不过浩瀚中的一笔,溅起的水花转瞬即逝,更多的,还是坚根固本的群像。
那天,江御翻看完,合上书卷,放回书架,不慎将一栏栏书全然推翻,砸了下去。
他不忙不迭赶去捡拾,一个年纪稍小的小孩子吃力地从书海中翻出去,见到始作俑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孩子似乎不想让人发现他在偷偷看书,哪怕都是些正统的古文,也不行。
于是宽宏大量,没有跟他计较,迈开小步子愤愤离去。
江御觉得不对劲,这里可是张海阳的私库,生人怎么能进,便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小孩子回头,气鼓鼓地涨红了脸,他没计较砸自己的事情,还轮到你来兴师问罪?
江御把书一本一本捡起来,除了他看的书,还有一部分是其他偏军旅方面的书籍。
“就你一个人能进,你了不起。”
小孩子拍拍屁股,然后跑了。
此后,每天都会有两个人到这里看书,江御看完都会按照原位放好,离开前,另一边总会留下一大堆胡乱翻扯在地上的书籍。
无奈,只好挨个自己把它们收拾好。
他时常会发现书本里夹杂的笔迹纸张,一串串龙飞凤舞的字迹飘映,怪可爱的。
叁:二十岁
“大帅。”远处一个巡防队的士兵奔来,朗声通报道:“三营主将抵御不当,全城倾覆,紧跟着专门提供物资的四、五营岌岌可危啊!”
年纪轻轻担任主将的少年面不改色,站在沙盘上勾画了什么,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盛乾澜打的后卫,有把握一锅端吗?”江御的指轻弹在飘忽下沙粒的旗杆模型上。
士兵回道:“驻守四五营途中没有任何讯息。”盛将军应该周旋成功,拦住了深入的趋势。
后面那句士兵没敢补充,因为是他的猜测,他只负责通传。
“三东线以外,不再派调斥候。”
这个命令下得很是奇怪,没有音讯不会一定是捷报,也有可能有变数。倘若撤掉斥候没有了眼睛,谁去盯着焦灼的战场。
士兵不疑有他:“是!”
隼白长啸,江御掀帘提刀,浑重千斤的刀挂在身侧,二十岁的他多用的是刀,因为剑秀气,放在边疆根本砍不动,只能用重刀披重甲。
帐外黄沙漫天,大军浩浩荡荡,随着主帅的战马,四散开来,围困后方。
论行军打仗,江御是属于冒进类型的,按理来说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打法,注定会失手的,可是他还没有吃过败仗。
为什么呢。
因为他有那份临到阵前临危不乱的气质,而且,他身后的骑兵给了他冒进的资本。
我的骑兵先战无不胜,才成就了将军的战功赫赫。
在后来啊,便是大将军西北得胜,总指挥名满京城,二人相汇京城庆功宴的故事。
都是后话了。
林析沉是被宠在糖罐子里泡大的。
因为天塌下来,都有他哥哥担着,若是没有塌下来,所有人都是以他的屏障,把他与纷杂琐碎的外界相隔开来。
自幼来,即使他不学无术,也不会有人管束他。
相比文,他最先接触到的是武学。
每次练功做式,他的马步扎不稳,平衡力不够,力气也小,妥妥的武学小白痴。
他明明记得大哥也是跟他差不多的水准,可是后面,他总偷偷起来练,一丝一毫也不懈怠,算起来,大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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