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了钱,很多事做起来,底气都不一样。
王剑看了他几眼,张了张嘴,又闭上。
“有建议就说,我这人很听劝。”江宴需要帮助,王剑平时嘴贫,但正经事儿都顶得上来。
“工资这个事儿,都是你自己随便定,你就算给他安排个躺着睡觉的工作,一个月开100万有什么关系?”
江宴摆手:“他又不是傻子,工作一阵子发现自己工资比被人高出来一大截,一准能想到是我在帮他。”
王剑点点头:“也是。”
他又说:“那就给他安排一个以颜值定工资的活儿。”
江宴想了想,不太同意:“你是说让我带他进娱乐圈,就凭借他这张脸,一定可以吸粉无数。现在的行情,有粉丝就有市场,也不太在意演员的演技和专业水准,反正入了圈,还可以从头学。”
“对。”王剑同意,“这个行业,只要他的脸有价值,赚到的钱就没有固定对比值。最起码不混个一年半载,林屿摸不清行情,所以你给他多少钱,他短时间内不会有察觉有问题。”
“我可不想他抛头露脸。”江宴拒绝。
“那你让他去抓彩票吧。”王剑脸上露出一种朋友之间的“鄙视”,“这还没咋样呢,就藏起来不给人见了。”
他说:“那这样吧,你让林屿临时做几次平面模特。比如手摸,拍几张戒指或者手表的广告代言,不露脸,可劲儿给他钱,怎么样?照片你都可以安排他躺着做SPA拍,对不对?”
“你这脑袋。”江宴觉得靠谱,他笑出声,“可行,挺好。”
不过他一脸微笑很快收起,眉目一厉盯着王剑。
“你噶啥?”王剑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了。
挺瘆人的。
“你让林屿去做手摸,说明你也注意到了他的手很漂亮。说,你看了多少眼?”
王剑一脸黑线:“……”
他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捏着眉心哭笑不得:“这醋味能飘两百里地。我跟你说,天地良心,我不用偷偷看,他那手就长在胳膊上呢又不是竹笋要剥八层皮才看得见。小护士们天天看,还给他按摩扎针输液,你要醋,先跟她们醋去。”
江宴:“……”
完蛋,王剑不说还没想到,这一说,他要炸毛了!
林屿这几天被好多小护士摸手了!
“以后林屿的检查扎针只能你来,我只能容忍你摸林屿。”江宴严肃脸。
王剑笑疯了。
要命了,没有恋爱经验的人单方面输入情感也太可怕了吧。
“简直就是护城河。”他调侃江宴。
“我欣然接受这个爱称。”江宴不肯退步。
“行行行,”王剑答应了,“谁让我兄弟“祖籍”山西,出生就带着酸味。”
目的达到,江宴才不管王剑怎么损自己。
“那我去了。”王剑起身,穿上白大褂。
江宴点点头,继续看着监控画面。
林屿躺回床上,眼睛有些睁不开,满脸都是疲累。
他口中好像还嘟嘟囔囔说着要出院,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江宴心里一紧,赶紧给王剑打电话。
王剑人才出了办公室还没走出去十步,清晰的手机铃声响起。
“咋?”他接听。
“林屿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他会不会又不愿意醒来?”
“不会,放心。他现在对二爷爷的依赖度很强,潜意识会高度集中在二爷爷身上,没有意外出现,不会醒不过来。”
“万一有万一?”
“挂了吧你!烦人呢!”王剑按下关机键,“恋爱脑好可怕。”
他笑着摇头评价:“智商明显掉线。”
江宴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里没底。
反正人都睡了,自己过去看林屿,林屿也不知道,还能现场看着王剑不能多摸林屿的手。
没错,江宴想到就行动,大长腿一抬,手撑着办公桌,就从王剑电脑上飞跨过去。拉开办公室门,狂奔几步,追上了正要坐医院短程车去看林屿的王剑。
王剑:“……”
见证江宴突破自己时速的一天。
“你干啥来了?”
“看着你不要对我的林屿占便宜。”
“你滚吧!”王剑都被他气笑好几次了,“看着我?诶,我就问你,林屿抱着他二爷爷那么久,你能用一种正常长辈对晚辈的心态……”
“不能。”
王剑:“……”
“好,当我放了屁。”
江宴委屈:“真的,林屿抱着他二爷爷,我真的很醋。我很明确告诉自己,那是人家长辈,但我还是很醋。”
两人上了车,王剑把挡位调整到最大,这种车类似于野生森林公园的自主观光车,车速基本最高也就30迈。
能在这片居民楼式住院的病人,不会安排急诊重症,都是养老一样的小病小灾住院群体,所以溜达着过去检查就行。
“你的醋不是醋在辈分上。”王剑用自己所掌握的心理学对他说,“你是想林屿把这份毫无戒备的依赖感放在自己说身上。看到林屿愿意把情感从姥姥那边都转移到二爷爷身上,你在嫉妒。”
要正确认识自己的心态很重要。
“对,是这个感觉。”江宴点点头。
“急不来,你们真的不熟,林屿昏睡着半个月对你的认识天数还停留在只有五天。他不可能信任你,就算你是他喜欢了三年的偶像,也没有任何加分项。对林屿来说,他对你是含有崇拜心态的喜欢,在自我认知上,他会觉得你们身份有很大的差距,这是非常不容易跨过去的鸿沟。”
“你得慢慢来。”王剑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
“不站在心理学上分析,你说得我也懂。”江宴说:“我会慢慢来。”
“他姥姥的坟过半个月都能翻新完毕吧?那你这可真够慢的。”王剑阴阳他。
“嗯……其实这么做,我有私心。”江宴坦白,“我要是真的抽身,幕后管他不是不可以。可是我看不到他,我会想,隔着屏幕就更想。所以我,想要用债务,让林屿不能短时间脱离我。”
“仗着自己是人家偶像就这么肆无忌惮?林屿自尊心挺强的,我真的怕你拿钱往他身上砸,让他心理负担过重,这不利于他恢复。”
“我会让他知道,我的钱我愿意给他花,怎么花都行。”江宴执着。
“行吧,这是你的权利,我干涉不了,我只能尽量稳定林屿情绪。”王剑无奈。
江宴开心,兄弟给力。
“不用说得这么委婉。”他感激捏了捏王剑肩膀。
“好,我重新说。”王剑咳一声,“我尽量给林屿洗脑,让他觉得花你的钱天经地义。”
“嗯,对对对。”江宴满意。
十分钟左右,江宴进入林屿病房。
二爷爷瞧着他进来,主动迎上来。
王剑去给林屿检查。
“小屿欠你多少?我有点老本,五万多点,够还吗?”二爷爷有点拘谨,他还问,“我家小黄在哪呢?”
林屿终于醒了,二爷爷的心松弛下来,这才想到了小黄。
“小黄好着呢,放心,在王医生的办公室睡得很香,吃得很饱。”拉得很多,咳。
他说:“林屿没有欠我钱,您不用替他还我。”
“没欠?”二爷爷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屿,孩子满脸疲惫,浑身浮肿,脸色有些青黑。
他很心疼,说:“小屿想出院,可他得养病,我的钱……”
老人家咬咬牙,“我的钱拿来给他买药吃。”
“花您的钱做什么?”江宴拒绝,“林屿的所有事,都有我来承担,您让他安心住院。”
“可能不太行。”二爷爷摇头,“这孩子脾气倔,你看着他温顺听话,可骨子里很有自己主意。他说不住院,谁都劝不动,我也不行。你要不顺着他,他就自己生闷气,气到发高烧。”
江宴听他这么说,眉头浅浅皱起来。
“那可不能让他自己气着,我知道了。二爷爷,这么着,”他想了想说,“我安排他出院,也会安排这个专业的王医生专门护理林屿,咱们出院也让他继续养着,行吗?”
“行,行。”二爷爷双手合十给江宴比划着感谢。
“您说您有五万左右的存款。”
“唉,一辈子就攒了这么点,啥也不够用。”二爷爷有点不好意思,搓着手低头。
“这卡您拿着,密码后面写着呢。”
“这……”二爷爷回头看林屿,问,“要打欠条吗?”
王剑检查着林屿,忍不住笑了:“爷爷,拿着,他喜欢倒贴。”
二爷爷:“?”
江宴白他一眼。
就倒贴,管得着吗?
他催王剑:“不要故意检查的这么细致,林屿衣服都要被你扒下来了。”
“诶,是你不让护士来帮忙的,我一个人检查很不方便你知道不。要不就过来帮忙,要不闭嘴。”
醋什么醋。
“要帮忙啊,你早说。”江宴屁颠颠地过来,他还不忘招呼二爷爷,“爷爷您歇着。”
“抬起来他的胳膊,让我检查骨骼有没有错位,肌肉有没有拉伤。”王剑认真给躺了半个月的人全身检查。
“浮肿太厉害,我还不敢使劲按,不过骨头应该都没错位。”他担心保持一个动作那么久的人醒来动作很激烈去抱他二爷爷那么久,很容易造成皮肤挤压,毛细血管破裂或者筋骨出槽。
“果然,右手手臂内侧这根筋儿出来了,让我给他按回去。”
王剑认真工作。
“等会儿帮我弯曲林屿膝盖,转动脚腕,这些地方长期不运动,又猛然起坐,很容易造成软组织挫伤。”
“嗯。”江宴动作极为轻缓,比专业护士还用心。
由于紧张,他手指开始抽筋儿。
王剑又没忍住笑出声,“放松啊放松,不用觉得他随时会散架子。”
“可他看起来好脆弱。”
“我看你比他还脆弱。”
“我真的很担心,你别总调侃我。”
“好好好,翻个身,让我检查脊椎。”
“那腰椎尾椎是不是……”也要摸。
“你行了啊,我是医生。”王剑指指自己工作牌,“请病患家属正视我的职业,和道德观念。”
家属,啧,江宴被满足到了。
他心态立刻摆正,任由王剑在林屿身上来回按。
“左腿膝盖软组织受伤了,左腿肌肉摸着也有点拉伤,但整体来说挺好,放心。”王剑检查完,松了口气。
做医生,他希望天下没有病患才好。
“我先安排给他输营养液,待会人醒了,一定要多次少量进食,流食。密切关注他吞咽情况,病人刚醒第一餐,容易出现呕吐情况。”
“等等,你不是说不要让林屿见到我,那你让我做这些,他万一抗拒怎么办?”
江宴倒是想留下来照顾小可怜。
“他刚才醒过来抱着二爷爷哭,看着大门口,你猜他在期待谁?”王剑说,“肯定不是在盼着我突然出现。”
江宴瞬间听懂了,他好开心,“这也是按照心理学分析出来的?林屿盼着我会出现?不是抗拒我的好,因为担心还不起我不愿醒来吗?”
“心理学太复杂了,几句话跟你说不清楚。你就听我的就是了,这些都是张医生跟我提前透露过的几个方案,根据林屿醒来的细微表现,做具体调整。”
王剑补充:“这孩子,心里确实有你。加油!”
这定心丸吃得可真舒心,江宴笑着点头。
“不过,”王剑还是有点担心,“他看到你以后如果还是很抗拒,咱们就还是该躲一阵子就躲一阵。治疗心理问题的人,其实很多方案都是在试,心理医师能有一半以上的把握,就试试病患的接受程度,医生的心理状况每天也很七上八下。”
江宴很理解。
王剑去安排药液,顺便带着二爷爷去看自己的小黄狗,把空间留给他们。
房间安静下来,偶尔能听见窗外小麻雀一两声鸣叫。
下午三点半,天忽然暗沉袭来,没几分钟悄无声息下了一场雪。
江宴专心给林屿擦着身体,用王剑教他的按摩手法,给林屿按着身体各种关节,防止僵硬后的动作挫伤。
他偶尔一抬头,看到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想着现在是12月中旬,还有半个月就过元旦了。
江宴想带林屿回家。
这几天爸妈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住院的人是谁。
而且爸妈还告诉他一个比较糟心的事儿。
家里想要他商业联姻。
对方的女儿也想进入娱乐圈,要江宴带带。
这场联姻的性质,他爸爸直言相告。
是他多年好友的女儿,江家要扶持一把,但还是要询问江宴的意思。
婚姻大事,他们也不想强迫儿子。
江宴一口回绝,就是在这个电话打来的那一刻,江宴很肯定地告诉自己,选择林屿不会有错。
他相信自己不是仅仅是同情林屿,也不单单被美色迷了心智。
林屿就是他要等待的爱人,那种没来由的肯定,他形容不出来。
江盛云听到儿子斩钉截铁说有认定的人,一直想见见林屿。
可林屿现在的状态,休养半个月可能恢复不过来。
江盛云不是不开明的家长,虽然他很想跟老友关系更进一步,成为亲家,但儿子的想法更重要。
于是他让江宴在元旦之前跟老友的女儿见个面,自己解决这件事儿。
小年轻没看对眼,当爸的再去推脱,就不会太伤害老友之间的情分。
江宴知道他爸到底还是偏心自己,很痛快答应了跟对方女儿见一面。
之前林屿一直不醒,他没心情,现在该把见面的事儿,安排安排了。
他把目光从窗外的大雪上收回,低头继续给林屿按着关节。
孩子的手臂一按一个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除浮肿。
江宴心疼,连连叹气。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屿醒了。
那人安安静静看着江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他怕江宴发现自己醒了。
睁眼那一刻,下意识寻找二爷爷,刚想开口喊,朦胧身影逐渐清晰,竟然是江宴。
林屿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接着是扑卷而来的踏实,安心,强大的网缓缓把他包裹。
和二爷爷带给自己的感觉全然不同,他更加贪恋江宴的存在。
偶像的侧脸很好看,像精雕玉琢的玉器,皮肤通透无瑕。
以前他偶尔被蔡新宇开放权限可以上网,去过江宴粉丝经常驻扎的论坛,他知道江宴拍戏很多时候不会上妆。
林屿好想这一刻是梦境,这样就不用负担压力。
自卑和强烈的自尊心打开阀门,林屿告诉自己,不要对江宴有任何非分之想,他不配。
可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很难过,明明想得到江宴照顾的不是吗?
好虚伪,林屿你好虚伪,他痛骂自己。
情感需求得不到停靠,让他瞬间委屈和胆怯,他想要快点转移自己的不安。
“要二爷爷。”他轻轻开口。
江宴听到林屿声音,眉心一跳,惊喜转头。
“醒了?饿吗?”
“要二爷爷。”林屿垂着睫毛,不去看自己那么喜欢那么崇拜的偶像。他像走丢了很久无助至极的孩子,低声祈求着。
手从江宴手里抽出来,不让按。
“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江宴明知道孩子为什么抗拒自己,却忍不住心里不得劲儿。
“嗯。”林屿声音很轻,口是心非。
刚才醒来过来虽然看到二爷爷好开心好激动,可他找了一圈没找到江宴,心里就莫名的空。
可他又想了想,江宴本就没有义务管自己,而且他也绝对不能再接受江宴任何的好了。
人没出现,才正常,自己没理由期待。只是无法控制想到江宴的好,那让他异常安心的好。
林屿别扭着,又重复一遍:“要二爷爷。”
江宴无奈,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出了病房。
林屿睁着疲惫的双眼紧紧盯着江宴身影,感觉自己全身的安全感抽丝剥茧一般地在消失。
无尽黑暗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他缓缓抱紧自己,不争气地吸了一下鼻子。
舍不得,却一定要舍。